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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府美食探案錄》 第146章 大結局(二)

 方才城外的消息一傳回來,涂爻就對外稱病了。

 若非如此,又怎能到你我管事?

 眼見城門口作一團,又有一隊人馬從皇城方向而來,為首的竟然是皇城軍首領和侍總管王中。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皇帝知道了,他出手了!

 王中也被眼前劍拔弩張的場面驚住了,慌忙下馬,一路小跑著喊道:“陛下口諭,眾人接旨!”

 謝鈺和裴戎帶頭下馬,前者又抱了雁錚下來,眾親兵見狀,也嘩啦啦跪了一地。

 接下來,王中口中的幾句話,可能就會決定在場所有人的生死。

 勝負敗,都看著一遭了。

 “陛下有旨,謝鈺擅自離京,責令即刻返家閉門思過……還有那位姑娘,隨我進宮吧。”

 “且慢!”謝鈺攔住走上來的皇城軍,對王中道,“有傷在,要先治傷才能面圣!”

 王中對此早有準備,面不改道:“世子爺,宮中太醫多得是,這就不勞您費心了。”

 謝鈺還想再說,雁錚卻搶道:“沒事的。”

 若皇帝真想殺,直接按個謀反的罪名就能就地斬殺了,別說謝鈺,就算寧德長公主抱著他的哭瞎了也沒用。

 現在還想讓自己進宮,那就是有轉機。

 見謝鈺還不放人,王中也有些無奈,上前低聲耳語道:“我的爺,您就消停些吧,陛下也難。”

 雁錚對謝鈺笑了笑,“你先回家治傷,別讓家里人擔心。”

 裴戎縱馬上前,高聲喝道:“兒郎們,押送雁家軍后人雁錚宮面圣!”

 名為押送,實為護衛,竟不必皇城軍手,浩浩堂而皇之往皇城去了。

 王中和皇城軍首領對視一眼,都對這位功勛卓著的老將軍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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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罷了,陛下都沒法子,咱們干脆什麼都甭說了。

 他老人家愿意送就送,誰愿意趕在這檔口捋虎須呢?

 讓雁錚驚訝的是,宮后,自己先見到的竟然真的是太醫。

 原本只有三分的把握頓時升到六分。

 對當今的評價也翻了幾番。

 親爹的廟都被炸了,這都能忍,可見著實有襟。

 太醫看了傷口,又取了箭頭,還幫忙簡單合了下,又開了藥,雁錚毫不猶豫地喝了。

 到了這一步,就不信皇帝會費事拉將自己弄到宮里來殺,不吃白不吃。

 過多,本就暈眩,剛才在城門口慷慨激昂,傷口又崩開,這會兒那勁兒一過,疼痛和疲倦便如水般滾滾而來。

 藥里應該有助眠的東西,雁錚只趴了會兒就覺得睡意洶涌,幾息之后,竟沉沉睡去。

 太累了。

 到了這一步,已經不能做更多,總有種塵埃落定的輕松

 睡吧,什麼都不用管了……

 “睡了?!”

 皇帝太著膏藥,聞言把視線從折子上挪開。

 王中點頭,又揣度他的神道:“陛下宅心仁厚,那姑娘也算聰慧,自然是領會得到,瞧著很是坦然。”

 “屁話!”皇帝罵了句,也不知到底罵誰。

 王中裝死。

 皇帝狠狠眉心,沉片刻,又問:“那小王八蛋呢,沒再混賬?”

 王中瞬間復活,“世子爺知道給您添了麻煩,已經回公主府反省去了。”

 皇帝斜眼瞅他,“他自己說的?”

 王中:“……不是。”

 “朕猜著也是!”皇帝隨手將折子甩到桌上,煩躁道,“那小王八蛋若是這麼,就不會捅出天大的簍子!”

 他越說越氣,干脆站起來,嗖嗖的在屋里兜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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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虧朕一直信任他,說什麼省心,是個好孩子,可結果呢,他悶聲不吭送了朕這麼一份大禮!”

 “還有那個雁家的丫頭,朕知道心里不痛快,可……罷了!”

 他說不下去了,又回去一屁坐下,憋了半天才泄憤似的罵了句,“兔崽子,真是什麼鍋配什麼蓋!”

 若真不想管的,本就不會問一句。現在還肯罵,那就是盛寵猶在,王中多放下心。

 他親自去端了熱茶來,“誰說不是呢。”

 伺候了這麼多年,他敢說沒人比他更懂皇帝的心思。

 那位雁家的小姑娘做法雖然簡單暴,不計后果了些,也實在是把皇家的臉面丟在地上踩,但平心而論,陛下其實還是很佩服的。

 一介流,又沒多幫手,能走到這一步,就不是一般人。

 若在戰時,必然又是一員不讓須眉的將。

 只是如今鬧到這部田地,就算他可以不顧及祖宗面,替雁門留一點脈,滿朝文武也有一半不同意的。

 確實也是事出有因,但若就此輕飄飄揭過,日后是不是誰都能去炸一回?

 可如今消息傳開,民意如沸,若懲罰,罰重了,于公于私都說不過去。

 若不懲罰,也不好收場。

 難,實在是難。

 那邊皇帝罵了半天,心稍稍平復了些,“你先出去吧,朕一個人靜靜。”

 王中順勢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皇帝一人。

 他向后靠坐在龍椅上,突然覺得有些冷。

 這龍椅,這皇宮,真空真冷啊。

 “父皇啊父皇,您可真是死了都不讓我清靜……”他仰頭看著前面的匾額,喃喃道。

 不知不覺,天已晚,無邊黑夜籠罩著整座皇城,空曠的大殿越發顯得冷清。

 良久,皇帝幽幽吐出一句,“真是,虎父無犬啊……”

 雁錚這一睡就是兩天,久到皇帝都覺得稀罕,中間親自來瞧了一回。

 確實很像,模樣像,子也像。

 甚至比爹娘更剛烈些。

 外面吵翻了天,民間吵,朝會上也吵,滿朝文武一見面就嘰嘰喳喳吵吵個不停,弄得皇帝頭都快炸了。

 送進來的折子堆山,皇帝讓王中挑著念了幾份,容大同小異,然后就直接不看了。

 如今臣民的立場基本分外兩派,一派以賢親王為首,覺得無論如何,人死如燈滅,且不說君臣有別,即便先帝真的怎麼樣了,到底是君,雁錚炸毀帝廟一事就無論如何都抹不過去。

 另一派以裴戎為首,多是武將,還有部分直子的文臣和寒門。

 他們認為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你既然說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天子一言九鼎,有錯在先,就別怕人家報復!

 “殺人者尚且知道償命,難不邊關十萬條人命,反倒不算人了?”

 況且往前數多個朝代,都有子為父母報仇,手刃仇人后朝廷覺得他們做得對,無罪釋放的,不是沒有先例。

 既然都說要孝順

 父母,那麼殺父殺母之仇不共戴天,這個仇,雁錚該不該報?

 甚至沒有殺過任何一個仇人!

 因謝鈺參與此事,謝顯和涂爻一個是親爹,一個是上,倒不好直接表達意見。

 但誰都知道他們會怎麼選。

 雙方爭到后來,已經不僅僅是雁錚的生死,而是牽扯到更多。

 文武之爭,派系之斗……

 這些,雁錚全都不知道。

 在宮里養了幾天傷后,甚至沒有面圣一次,然后就被……下獄了。

 王中來傳旨那日,雁錚竟然詭異的生出一種微妙的安定

 總算來了!

 但王中待很客氣,又讓有點不著頭腦。

 去了之后才發現,是真客氣。

 就這麼鬧了大半個月,裴家人派出霍玫做代表,去監探視,進門后,半晌沒言語。

 本以為都下了大獄,又了傷,怎麼也得形銷骨立,可這……是不是還胖了?!

 “二嫂,你來啦?先坐。”

 雁錚抬頭看了眼,喜出外道。

 霍玫有點懵,腦瓜子嗡嗡的,不知現在到底算怎麼回事。

 “夫人請坐,”早有獄卒搬了凳子過來,聽說是娘家人,竟還送了一杯熱茶來,“這還是外頭兒送的好茶葉,我們都沒舍得喝,您嘗嘗。”

 確實是好茶葉,雨前龍井。

 但怎麼瞧都跟這兒不搭界!

 那邊雁錚把完脈,對滿面擔憂的獄卒道:“放心,沒有大病,就是早年不注意,傷了胃了,如今家里瑣事一多,思緒煩悶,難免發作起來。我擬個方子你吃吃看。”

 那獄卒就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勞您費心。”

 霍玫眼睜睜看著自家妹子從本不該出現在大牢的桌屜里取了紙筆,剛一抬手,就有年輕的獄卒幫忙研墨……

 我在哪兒?

 我看到了什麼?

 這真是坐牢?

 看完了病,雁錚甚至推開門,沖霍玫招了招手,“二嫂,我坐牢呢,不便出去,外頭冷,咱們進來說話。”

 霍玫看著吱呀一聲打開的牢門,“……”

 你還知道自己在坐牢啊!

 走進去的時候,甚至有些恍惚。

 在印象中,大牢應該是幽深昏暗冰冷殘酷的,這里不該有半人高的厚實干凈的稻草,不該有雪白整潔又蓬松的被褥,更不該有火盆和一整套茶……

 雁錚甚至從包著暖套的茶壺里倒出滾滾熱茶!

 “嫂子,喝茶。”

 霍玫:“……”

 不,我不是嫂子,你是我嫂子。

 桌角那是什麼,點心匣子嗎?!

 “家里人都好嗎?讓大家擔心了,是我的不是。”雁錚請去“炕上”坐了。

 而溫暖的讓霍玫的表越發古怪。

 張了張,分明有很多話想說,竟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家里人還給準備了皮襖被褥呢,看這樣子,用得上嗎?

 雁錚噗嗤笑了聲,沖外面的獄卒大姐們揮手,對方也都笑呵呵回禮。

 “們都很照顧我,你們就放心吧。”

 會做獄卒的,家里多都跟行伍沾點邊。

 現在的年輕人可能不太悉“雁家軍”,不明白這簡短的三個字代表什麼,但略有點年紀的人,都清楚。

 之前雁錚在城門口的一番慷慨激昂,不過短短半日就穿遍開封外,毫不客氣地說,就連坎坎里的貓狗都知道的。

 大牢,自然也不例外。

 該說幸運還是本該如此,掌管大牢的員是武將出,天然對雁家軍一份親近

 。

 得知雁錚要被投過來,直接下令善待。

 而下頭一溜兒大小員,乃至底層獄卒,本就是子居多,聽說了雁錚的經歷和所作所為后,無不震驚欽佩。

 又憐惜年紀輕輕就遭這麼多,自然不會待。

 便是有幾個本不偏向的,等雁錚幫著免費看了幾次病之后,也樂得隨大流賣好了。

 所以說,人就得有一技之長,甭管走到哪兒都不吃虧。

 外頭又有裴府、長公主府的打點,幾乎天天都有人來送吃的喝的。

 好多曾經被雁錚義診救過的百姓聽說此事,都覺得是先帝不對,馬大夫那樣好的人,救了多人啊!老天不該對這麼壞。

 更何況還是雁家軍的后人!

 別的不說,人家老子拼死拼活打仗,立下那麼多汗馬功勞,什麼福氣也沒撈著,權當給閨換條命不嗎?

 竟還有百姓找人寫了狀子,會寫字的簽了名字,不會寫字的按了手印,在宮門口一跪一整天,愣是把狀子跪到了皇帝案頭。

 民意如此,民心所向!

 所以真要算起來,蹲大獄的這段日子,竟是這麼多年來雁錚過的最舒坦最輕松的時

 不傷病養好了,甚至還長了點膘。

 霍玫面無表說完,忽然抬手去掐的臉。

 “死妮子!”

 霍玫狠狠松了口氣,一把抱住,“嚇死我們了……”

 雁錚眼睛一酸,忍著沒哭,“會好的。”

 霍玫用力吸了吸鼻子,抱著的臉打量許久,點頭,“嗯,確實長了點,胖了就好。”

 帶點膘才像這個年紀的小姑娘。

 兩人在被子里,手拉手說了好一會兒話,雁錚也第一次知道了外面的形。

 霍玫說得口干舌燥,毫不客氣地使喚給自己倒了幾杯茶,又讓人把帶來的皮襖、皮褥子鋪上。

 一邊親自鋪褥子,一邊絮絮叨叨道:“爹娘和你哥哥都擔心得了不得,小蝦不知道,卻也時常問,問姑姑怎麼不來了……”

 雁錚從后面摟住的腰,在背上蹭了蹭,“對不起。”

 “你有什麼好對不起的?”霍玫嘆了口氣,拍拍的胳膊,又小聲咒罵道,“都怪該死的皇帝老兒。”

 外頭不小心經過的獄卒:“……”

 算了,我什麼都沒聽見。

 過了會兒,老頭兒大姐打飯回來,熱地問霍玫,“夫人,留下吃飯嗎?”

 霍玫:“……”

 不了不了,我還是家去吃吧。

 外面這一吵就吵到了過年。

 雁錚第一次在牢里過年,還稀罕。

 晚上好多放煙花的,牢頭兒給自家小孫子治好了風寒,甚至帶著去了外面看煙花。

 大年初二那天,謝鈺到底沒忍住,再一次公然抗旨跑來探監。

 監原本是不讓男人進的,但眾獄卒一聽是小侯爺來,都出奇

 牢頭拍著高聳的脯打包票,“這有何難,也不是沒有先例!放心,一切有我呢!”

 雁錚就夸贊,“姐姐真是中豪杰。”

 當晚,小侯爺在眾獄卒詭異的注視下來了。

 原本他的意思是,打點好了,隔著大門說幾句就心滿意足。

 奈何眾獄卒十分熱,直接把他拉了進去。

 謝鈺:“……”

 我在哪兒?!

 但來都來了……

 小在眾大姐大嬸們的注視下說了好一會兒話,那頭一群獄卒抱著胳膊嗑瓜子,看得可起勁。

 后來牢頭甚至耐不住過來,低聲音神兮兮道:“

 其實,這事兒也常有,以前還有好些死囚想給家里留個種,就把老婆帶進來的……”

 謝鈺和雁錚一開始都沒聽懂,愣了半晌,臉騰地就紅了。

 不必不必,大可不必!

 熱心的牢頭反復詢問,再三確認不需要后,十分憾地離開了。

 大約看大牢真的是特別枯燥乏味的差事,自從謝鈺來過一次之后,以牢頭為首的眾獄卒就上了癮,隔三差五就問雁錚,小侯爺咋還不來。

 雁錚:“……”

 這地兒是能常來的麼?

 可每次稍微流出這麼點意思,牢頭就一副“別瞧不起人”的表,大有你一句話,我立刻就能把人弄進來的意思。

 雁錚:“……”

 我信還不行?

 而且大家都特別心,就很急,心他們倆日后怎麼辦。

 整天有人長吁短嘆,這一個在里面,一個在外面,也不是長久之計啊。

 雁錚:“……”

 我自己都沒想那麼多!

 冬去春來,一算,雁錚來開封快一年了。

 以前自己都沒想到,竟會在大牢待這麼久。

 偏偏過得還愜意。

 有時候都忍不住胡思想,若皇帝真不想殺,又不便放的話,余生在這里當個監大夫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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