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趣讀閣 古代言情 三十六陂春水 第97章 滄海(二)

《三十六陂春水》 第97章 滄海(二)

 昭臺宮在上林苑的深

 從前遠觀上林苑, 只覺得花木扶疏、館臺別致。只有深到建章宮更南面,到遙遙見灞水、池沼星羅棋布、巨木遮天蔽日的所在, 才會覺察到“出日月, 天與地杳”的廣袤。

 昆明池畔莽林中藏著圈,豢養百,咆哮之聲日夜不絕于耳, 斑斕虎豹偶現沼畔林間。

 為防猛傷人,昭臺宮館閣修得很高,周遭布有刺網, 宿衛戟為門, 給人森然冷肅之

 事實上, 自昭臺宮修好以后幾乎沒有人住過。

 朱晏亭搬來的時候,到都飄著這季飛的四都是的刺槐花、梬棗花,長階上白發蒼蒼的監正唰唰灑掃。

 階壁上鏟除蒼苔、修補瓦當的幾個小宮人聽說是皇后,便連滾帶爬翻下來行禮。

 四飛來小心翼翼的打量的目,似乎在好奇是哪一位皇后,皇后怎麼會到這里來。

 沒有未央宮那樣森嚴的秩序,頗有些山中不知日月的意思。

 因為齊凌讓搬來的理由是養病, 還保留著頭銜,府庫也未敢輕慢, 但因為搬來的太急沒有時間整肅宮眾、修葺宮殿, 府令田冠特特來向告罪。

 然而玉藻臺已經停止運轉,加上皇太子連夜離宮,眾人都嗅到了帝后之間一關系崩裂的跡象。

 更難免有好事者,將它和羽林軍風波、李弈獄的傳聞聯系起來。

 故而對移居昭臺宮的皇后, 田冠雖然周到守禮, 也僅僅是周到守禮了。

 對此, 朱晏亭也不以為意,只說:“孤抱病在,不宜大行工事,隨侍太眾也嫌繁瑣,卿不必拘禮。唯勤,侍奉君前,以我心。”

 對旁的都沒有計較,只特別問了一句:“太醫令隨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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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冠忙道:“陛下特意叮囑過了,就安置在朝館,殿下使人去傳,即刻就能到。”

 府的人走了之后,昭臺宮恢復了安靜。蔽日濃隨日影橫斜幾乎要將館閣掩埋,朱晏亭沒有去休息,直直站在正殿中。

 到天漸晚的時候,終于等來了鸞刀。

 鸞刀衫還算干凈,頭發也齊整,面煞白,被數個衛士押解來。看見張了張,目中微有淚

 朱晏亭忙上去胳膊看,確認沒有到刑訊,才長長出了一口氣。

 衛士走后,鸞刀抬驚爍之目,著聲說:“才護送李將軍出朱雀門,那幾個中郎將都被帶出去斬了,先后才那麼一會兒……奴嚇壞了,奴嚇壞了,就怕……就怕殿下……”

 朱晏亭將摟在懷中,察覺到的軀還在劇烈抖,中微哽:“莫怕,莫怕,我豈會有事。”

 鸞刀方放出被咬在牙關里的一口氣,方張開,便痛哭出聲來。

 詢問方知,皇帝沒有為難去傳令的鸞刀,收走了皇后金印。

 皇后三印中的,只留下私印和長亭府庫的印,故而玉藻臺也已形同虛設。

 昭臺宮年久失修,鸞刀直至夜中還睡不著覺,掌著床角雁足燈,見屋中暗影幢幢,一撲棱棱撞在窗扉上,嘎嘎怪不住,似嬰兒啼哭。

 “是鸮。”朱晏亭翻了個,輕輕道。

 “殿下還沒睡下?驚了?人把這妖撲殺了吧。”

 “這里長久沒有住人,野見燈來撲,把燈滅了就好。”

 鸞刀掩熄了燈,屋中黢黑一片,月傾灑進來。果真不過一會兒,那鸮就飛走了。四野皆靜,遠約有虎豹咆哮之聲,聽的人颼颼然。

 鸞刀小聲說:“我常聽人說熊館、秦虎園、獅子圈里的都乖了,皇上嫌沒趣。現在上林苑里虎豹猛都散養的,要養野了子、能跑能咬的,狩獵才得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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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晏亭聽到這話,心里微微一。心想,我豈非也是他散養的虎

 出了一會兒神,直至鸞刀出聲,方回過神。

 “殿下害怕嗎?”

 朱晏亭盯著窗看了半天,道“我不怕虎豹來,我怕有人來。”

 這時,鸞刀方忍不住問出了盤桓兩日的憂心,盡管連都早已知道結果。

 “皇上會罰殿下嗎?”

 眾人心里明鏡一般,以養病之名搬到昭臺宮本不是什麼懲罰,頂多只能算一個信號,相當于在之前架上一個屏風。

 朱晏亭道:“我敢做的時候就想到了。如果要罰,要麼賜死,對外宣稱病篤驟薨;要麼冷一兩載,等眾人都忘了有皇后,再行廢后。”

 鸞刀駭然噤聲,在陣陣嘯梟哭中,只覺得滿屋寂涼,漸漸抑制不住抖如篩糠,卻聽朱晏亭的聲音冷冷傳來,似比傾欞間的月還要涼上幾分:“他一時半會兒不會下手,否則也不會還把你送來。只要他一時半會兒不下手,我就還有生機。”

 一手覆在腹間,仰躺枕上,兩只眼睛怔怔往上看著。

 “圖窮而匕見,逐賊當不瞬。敢到我頭上,令我……離散,母子分離……我哪怕只能多活七個月,也定要……定要讓他們,定要讓他們,死在我前面。”

 ……

 皇后走后,玉藻臺隨之停轉,諸人不知請事給誰裁決,廷一度陷了混

 而圣意一直未明,掖令景軒雖然管著事,但是掖之上的幾個夫人心思都慢慢活絡起來,有意無意向掖辦一些高于權職的事,掖一時陷兩難之境。

 掖令景軒因此通過曹舒向上遞過幾次奏表。

 總是被曹舒以“嗨,急什麼,掖的事哪兒趕得上羽林軍的急呀”“別催了,廷尉寺的一團麻,正焦頭爛額,你去什麼霉頭”“遞上去了,忙得幾夜沒怎麼睡了,沒翻到你那奏表啊”等等諸多理由搪塞來去。

 直至皇太子出了問題,景軒才知再不匯報他就該人頭落地了。

 原來齊昱還未及兩歲,乍離生母臨東宮,即便東宮、府和掖一起無微不至的伺候,監等晝夜不離,一飲一啄無不盡心,只恐冷了一點、熱了一點。

 即便如此,他還是在皇后離開的第三天就出現了異樣,夜間時時驚悸,醒則嚎哭,進食愈,白日里也多眠

 雖沒有號出什麼病癥,卻人如坐針氈。

 從前與皇后關系甚的吳夫人去東宮看了太子一次,青著臉悄悄提醒他:“這麼小的兒哪能離了娘,我聽姑姑說,從前臨淄王后的孩兒起初就是這般連夜驚悸,什麼也不吃……”不敢詛咒太子,只得說:“你也知道,臨淄前王后是哀傷過度薨的。”

 一句話,就把景軒說白了臉。

 “但太子玉貴重,一時涼了熱了,誰擔得起這個干系。我有一計獻給阿公。”吳若阿輕聲道:“掖庭之上,還有鄭夫人、殷夫人、李夫人……阿公若能諫言陛下將太子托付給哪位夫人照料,豈不是萬全。”

 景軒只覺字字句句都說到了心坎上,面上不敢言表,唯唯而已。

 他當夜回到收到在長安天鎮坊的家中,收到文昌侯孫氏仆役送來的一個黑匣,啟開一看,放著滿滿一匣子渾圓金珠子,粒粒徑寸,使人稱過,足有一百三十二斤。

 景軒和文昌侯從無來往,突然收到大禮,滿心疑竇,細細追問下,方恍然大悟——

 文昌侯的小兒今年才和臨淄王世子齊元襄完婚。

 這匣金子,與其說是文昌侯送的,不如說是臨淄王館送的,更甚者,可以說是吳若阿送的。

 此事干系重大,景軒本退回,又被府上客卿勸說:“公莫忘了文昌侯還有個婿,是當下正得圣寵的恒王殿下。這匣金子退回去,恐怕要同時得罪恒王、臨淄王、文昌侯……”

 景軒嚇出了一后背的冷汗,不得已收下金珠,一夜輾轉難免。

 次日,他上稟了太子有恙,不過頃刻就得到了宣見。

 巧的是,府令田冠也在。

 看到田冠之時,景軒心里微微咯噔了一下。

 “你說太子病了?幾時病的?”齊凌見他一至,劈頭蓋便問:“東宮和掖庭怎麼辦的事,何不召太醫令診脈?田卿那里一概不知?”

 言語之速之疾從所未見,顯是龍震怒,駭得景軒攬袍便跪。

 “陛下,太醫令日日都來,太子脈象上無礙,可、可……”

 “可什麼?你再吞吐一句,就不要再說話了。”

 景軒嚇得渾冒汗,慌不擇言:“可太醫令不知道,母黃門都知道,殿下自離椒房殿,夜夜驚悸哭嚎,夜半至天明不能止,白日多眠食。奴婢唯恐如此下去殿下日漸損耗,積憂疾……奴婢杞人憂天,此等微末之節,不敢不報陛下。”

 齊凌遂將臉轉向府令田冠:“聽聽,掖庭說太子夜不能寐、晝日多眠、日漸食,你們太醫倒日日報平安,欺瞞朕欺瞞得好?”

 田冠忙揖,道:“臣萬死,臣等絕不敢欺瞞陛下,脈象上太子殿下萬安,臣等絕無半點瞞。太……太子殿下夜間驚悸,是……是才不足兩周歲。臣斗膽……先帝八歲封王,陛下四歲才臨東宮,都長于慈母膝下,眼下太子尚,離了母親的照料,總不周全。皇后殿下病中不能顧及,陛下可在諸夫人中再擇一位,協助皇后殿下育太子,以解陛下顧盼之憂。”

 *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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