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平沙落雁》終了,時間掐算得正好。
蘇渺的最后一個字,也在古琴渾厚悠然的余韻中,落筆完了。
秦斯的古琴余音繞梁,單獨演出都算是需要買票的音樂會級別。
這一次作為蘇渺書法演出的背景音樂陪襯,絕佳的視聽效果,可想而知。
遲鷹全程添水研墨,使得墨質的濃度和澤保持最佳的狀態,這是蘇渺以前使用墨水所無法達到的狀態。
很顯然,這一幅字是蘇渺臨摹過百余遍《蘭亭集序》之后、最完的一次書寫了。
寫完之后,下意識地向了遲鷹,想要從他的眼神里得到一些評價。
年放下了墨條,漫不經心地掃了卷軸一眼。
幾秒后,他輕嗤一聲:“還行。”
就這一聲“還行”,蘇渺才算真正地放下心來。
遲鷹眼高于頂,不常夸人,尤其是在他最擅長的領域里,能得到這一聲“還行”,已經是莫大的褒獎了。
放心地將這幅完的書法展示給觀眾。
嘉淇私高的家長里有不是懂得藝欣賞的高級知識分子,當他們看到那幅《蘭亭集序》的書法筆墨,雖不說一模一樣,卻也有自己的風格骨氣在里面,絕對稱得上是氣象萬千的佳作。
更不可思議的是,這居然是由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在這麼短的時間一氣呵地寫來,真的...非常了不起了!
觀眾席發出了熱烈的掌聲,甚至超過了其他班級最火的勁歌熱舞的節目。
就連嘉淇私高的幾個校領導,都站起來為蘇渺鼓掌了。
蘇青瑤幾乎被得熱淚盈眶,對周圍人一再重復:“這是我子,是我子。”
這麼多年,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背著厚厚的一層殼,緩慢地爬行在孤獨的軌道里。
別人罵打,連還還手的勇氣都沒有,自己一個人悶悶地忍耐著。
藏匿在人群之中,不拔尖不冒頭,才是的安全區。
這是蘇青瑤第一次看到在萬眾矚目的聚燈之下,才知道,原來有這般耀眼奪目的一面。
參加古典舞演出的幾個孩們,心里也不舒服,練了這麼久,本應屬于們寶貴的幾分鐘舞臺、本應屬于們的掌聲,現在全被另一個人獨占了。
偏偏那人…還是們準備孤立和報復的對象。
明顯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們心里都很不是滋味,但又不太敢責怪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秦思沅。
楊依依偏頭向邊的秦思沅。
秦思沅的下…都快讓牙齒給咬破皮了。
屬于的舞臺、屬于的一切,現在全讓蘇渺給搶了風頭。
遲鷹就罷了,哥哥居然也會登臺演奏!
這不是……擺明了拆的臺嗎!
下臺以后,秦思沅第一時間找到了秦斯,不管不顧地質問道:“哥!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秦斯小心翼翼地將墨古琴收回琴袋中,眸專注,眉目清雋而寡淡——
“我一開始就答應了給你們的舞蹈配伴奏,現在只是如約登臺而已。”
“可你明明知道,我和孩們都不上臺了,你為什麼還要上臺!”
“因為我答應過的事,從不食言,就算你不登臺了,我一樣也會完約定。”
秦思沅眼睛紅了,氣得臉上都有些扭曲:“你打電話爸爸不要過來,你幫登臺伴奏,你…你以前都幫我的,現在來了,你卻什麼都幫著,你到底是哥哥還是我哥哥啊!你變了秦斯!”
秦斯揪住了孩胡拍打的纖細手腕,眼神定定地著:“秦思沅,別忘了我跟你說過的話,只有跟為了朋友、真正的朋友,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趁著現在還為時未晚,不要犯蠢,控制住你的脾氣。”
“我從來不需要控制脾氣。”秦思沅眼淚掉了下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啜泣著,“我想要的,我一定能得到,從小到大就是這樣,你和爸爸,我要什麼你們都會送到我面前的!”
“但我不可能把遲鷹送到你面前。”
秦斯漠然地看著面前這個已經被寵壞的,“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是很卑微的一件事,如果你不愿意低下高貴的頭顱,你憑什麼…得到最好的。”
秦思沅含著眼淚,看著兄長沉靜的眼眸。
這是第一次聽到驕傲的兄長,說出這樣的話。
喜歡一個人,是一件卑微的事。
……
這次聯歡會,明德班的演出非常意外地拿到了第一名。
這個第一名是校領導特別頒布的。
因為這場書法演出,向在場的家長和教育局出席的領導們展現了嘉淇私高學生的素養水準,再一次證明了這所學校絕對不是高考工廠,每一位學生都有自己的特點和閃之。
相比于前面的歌舞和話劇節目表演,蘇渺的演出是穩穩地撞在了校領導的審欣賞線上,所以拿第一名是毫無意外的一件事。
當然,特別讓蘇渺高興的是,也順利拿到了屬于自己的績績點的加分。
之前的分數是6.8分,這一次之后升到了9.7分,排名也從之前的班級三十二名,沖到了班級第九名,這是非常大的進步了!
眼看著距離獎學金越來越近,距離未來…也越來越近。
聯歡晚會大放異彩之后,蘇渺又了班級里一位平平無奇、普普通通的同學,就像從來未曾綻放過。
不過那短暫的八分鐘,會為心里最珍貴的記憶,將來歧路難行的時候,要拿出來捧在手心里看的。
給遲鷹發短信道了謝,遲鷹沒有回。
那日之后,這位副班長越發不管事了,什麼活兒都扔給,短信也不回,他也不理,看起來像真的疏遠了似的。
秦斯很意外地回復了道謝的短信,而且是在上課時間。
Sun:“不謝,我也有加分,這學期我應該能贏過遲鷹為第一名了。”
向來惜字如金的年,能給打這麼多字,蘇渺也是意想不到,抬眸了坐在前排的秦斯。
他形拔,書頁半開,似在認真地聽課,但手機藏在書頁里面,頁面打開是微信的對話框。
蘇渺不知道他會如此在意贏過遲鷹這件事。
在旁人眼中的秦斯,云淡風輕如謙謙君子,這類世俗名利應該不放在他眼里…
也可能只是誤解吧,并未深往,僅憑一些外在的淺印象,實在很難對一個人下結論。
渺:“加油。”
Sun:“一起加油。”
微詫異…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復。
語文老師李涓兇的聲音傳來——
“秦斯,給我把手機收起來!”
秦斯這種好學生,顯然很不擅長上課如何偽裝玩手機,分分鐘就被近視八百度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語文老師揪住了。
他抱歉地將手機放回屜里,面上卻仍舊很淡定。
秦思沅了他一眼,又了坐在后排的蘇渺一眼,白眼都快翻到天花板了。
雙胞胎妹妹的神,正好落在了靠窗的遲鷹眼里,大概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回過頭,漆黑的眸子掃了蘇渺一眼。
蘇渺眼神閃躲,心虛不安的神…都寫在臉上了。
一切,不辯自明。
他手里有一搭沒一搭旋轉的筆,掉在了地上,下意識地想打火機,才想起上次洪崖江邊,打火機也掉進了江里。
他的心前所未有地擰了起來。
四方遼闊的天空,忽然也變得仄狹窄了起來,令他幾乎有點不過氣來。
……
校園大掃除,每個班都被分派了公共區域的掃除任務。
雖然學校專門請了保潔公司對學校進行日常的維護,但每個月還是會安排一天的時間,將清掃任務分配給同學們,培養大家的勞能力。
蘇渺和勞委員對同學們進行了安排,個兒高的窗戶,細心的掃地,馬馬虎虎的就去打水拖地…
落地玻璃的時候,蘇渺遠遠見遲鷹拎著籃球去了場,跟高年級的男生玩起了solo賽。
幾個漂亮的假作,避開對方,揚手三步上籃,又引來不孩圍觀。
最近副班長是越來越過分了。
蘇渺放下抹布,正要去場把他揪回來打掃衛生。
許謐看出了的意圖,解釋道:“遲鷹是勞之星,他有特別的豁免權,可以不用親自參加每月勞的。”
蘇渺不解:“勞之星可以不用參加勞?”
那這頭銜…是用來“諷刺”的嗎?
許謐進一步向解釋:“勞之星這個頭銜是用來褒獎遲鷹同學的卓越貢獻呢,喏,你看那個機人,就是遲鷹發明了免費贈送給學校的,就這一樣…他高中三年所有的勞都可以全部免單了。”
順著許謐手指的方向,蘇渺見了一個形狀有點像《玩總員》里的“eva”灰機人,正在督促著同學們清掃垃圾,儼然像個督工頭一樣。
“咱們學校的保潔工,每天都要來機人這兒打卡。”
“所以這不就是個監督加打卡機嗎?”
“不僅能監督,清掃任務也很厲害,他的手臂特別靈活,有好多變形模式,比如人夠不到的角落隙的灰塵垃圾,他都能清掃。”
“這是遲鷹發明的?”
“額,制造肯定是學校花錢的啦,但主程序代碼是他搞的。聽說最近他還給機人加了一項新功能,可以讓機人嗅出煙的味道,誰要是在學校煙,被機人抓到是要直接扣分的,就跟查酒駕一樣,上周遭了好幾個同學呢!”
蘇渺被這項功能逗笑了,口而出道:“那豈不是自斷退路?”
許謐眨這眼睛,著:“啥意思喃?”
蘇渺反應過來,遲鷹會煙這件事,好像...班級年級的人都不知道。
在嘉淇私高的同學和老師眼中,遲鷹是絕對風霽月的優等生,煙喝酒打架這些事…跟他扯不上半錢關系。
只有蘇渺知道他所有的“不良作風”。
他也從沒有刻意對瞞過。
許謐繼續道:“遲鷹最不喜歡打掃衛生這些事了,搞這個機人出來,就是想讓機人代替他參加每月勞,現在不僅功了,他還拿到了勞之星。可見啊,在這個世界上,牛的人是真的可以擁有特權的。”
蘇渺認同這句話,在這個不公平的世界里,想要用自己的實力來獲得某些方面的特權,那就真的需要特別特別厲害才可以。
……
蘇渺和許謐相互配合著,搭著小梯子,拭著明德樓三樓的這一面落地玻璃。
不知不覺間,機人行著來到了邊,對道:“您好,機人Alpha為您服務。”
蘇渺聽著這聲音…有點悉呢。
許謐說道:“遲鷹發明的,聲線辯識的時候為了方便,直接掃描錄了他的聲音。所以啊,學校里超多同學有事沒事兒總來逗這機人說話。”
“哦…”
蘇渺面對這個用遲鷹的聲音說話的機人,莫名有點窘迫,社恐癥也犯了,問許謐,“咱們不理它,它自己就會走吧?”
“應該是這樣。”
踩著梯子,直了去拭著高的落地玻璃,時不時低頭看看。
機人仍舊站在梯子邊,傻了吧唧地著。
蘇渺:“它怎麼還不走呢?”
“不知道啊。”許謐對這機人也不是特別了解,“別是卡住了吧。”
蘇渺問機人:“你死機了嗎?”
機人靈活地轉著三指的鋼鐵手臂,扶住了階梯:“你看我像死機的樣子?”
蘇眇:“……”
莫名有種…有其父必有其子的覺。
聲音就算了,怎麼連說話的語氣也和那家伙一模一樣。
許謐看著機人扶著松的梯子,似發現了什麼,對蘇渺道:“它好像在保護你啊!”
蘇渺拎著抹布:“不能吧,還有這功能?”
“不知道啊,要不你假摔一下?試試看。”
“無聊啊。”
“試試嘛!試試嘛!”許謐似乎來了勁兒,想看看這機人究竟想干什麼,“班長大人,好想看哦!玩一玩嘛。”
“好吧。”
蘇渺假意往后仰,一條下了梯子。
果不其然,在下面扶著梯子的機人趕出手臂、抬住了的背,穩穩地托住的,將平安地放了下來。
許謐驚喜地大喊:“我的天!是真的,Alpha真的在保護你啊!”
蘇渺也有些臉紅:“它好智能哦。”
下一秒,扶著的機人開口道:“請認真打掃清潔衛生,不要做無聊且危險的嘗試。”
仍舊是遲鷹那副懶散單調的調子,聽起來竟還帶了幾分嘲諷之意。
許謐咽了口唾沫:“它、它好像知道你是假裝的。”
“怎麼可能。”蘇渺不相信,“它是機人,機怎麼可能分辨人類的欺騙行為。”
“也是哈。”
蘇渺輕輕拍了拍機人的腦袋:“你看,它就分辨不出來,我是在打它、還是在它,機人怎麼可能懂人類的思想。”
卻不想,下一秒,機人開口道:“小班長,你再玩我,我要扣你分了。”
蘇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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