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渺想要推開他,但他沒有松手。

　冬日的風凜冽地刮著，他的滾燙，懷抱的那種力量，仿佛能將釘死在這個不愿醒來的夢里。

　那是十七年來，第一次覺到如此強大的安全。

　鋪天蓋地。

　“班長,不需要回答，給點提示,我就知道了。”

　蘇渺終于放棄了抵抗,地攥住了他的角，輕微地栗著。

　就像窒息的人呼吸到第一口新鮮的空氣,干癟的軀重新灌注了生命力。

　“知道了。”他手臂更用力了。

　相擁的影，就像濃艶的黑夜里的一抹更深的墨。

　那是蘇渺藏在心底最深的心事，不得見天,只有在無盡夜里,才能安心被他擁懷中,貪婪地攝取他全部的溫存,得到片刻的息。

　洶涌的緒,也藏不下去了。

　“我遲鷹。”他低沉有磁的嗓音，在耳畔緩緩傳來——

　“北方人,喜歡攀巖、徒步登山和翔傘,喜歡站在高一點的地方看這個世界。未來專業領域是計算機和人工智能方向,夢想也與此相關，以后慢慢說給你聽。口味清淡，不吃辣，看書很雜,平時沒事喜歡看漫，收集模型,錢花完了會去賣字、寫代碼，不窮，談可以經常請友吃飯。喜歡的小吃是你們本地的冰，最好的朋友是秦斯，喜歡的是象征生命、勇氣的紅。對了，有個小癖好，睡覺的時候喜歡著頭發，”

　蘇渺詫異地向他，他眉宇孤絕，鼻梁高，近在咫尺的黑眸里，泛著遠熹微的晨——

　“這是我的資料卡，我也想知道你的。”

　蘇渺的心栗著，深呼吸，鼓起勇氣告訴他：“我蘇渺，C城人，喜歡寫字，喜歡安靜，不擅長運，但是會努力提升素質，目標是出人頭地、讓媽媽過上好日子。我沒什麼自信，經常懷疑自己，但我會很努力，夢想是為老師，幫助那些…有困難的學生，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老師穩定、有編制。”

　頓了頓，“如果你聽到這里還覺得…有可能的話，那我繼續說。”

　他笑了:“繼續。"

　“我家條件不好，但談也不會總男朋友請吃飯，我也喜歡吃冰涼蝦，最好的朋友是許謐。我也喜歡象征勇氣的紅…”

　臉頰緋紅，低著頭，慢慢地說，“最后，我沒有小癖好，但以后會讓頭發蓄得更長一點。”

　遲鷹認真地聽著，聽到說要蓄頭發的時候，角不聲地勾了勾：“記下了，更多詳細的資料，以后慢慢完善。”

　說罷，他起將白運外套拎在肩上，準備離開，蘇渺忽然攥住了他的袖子：“遲鷹，考同一所大學。”

　他回頭了，黑眸篤定而虔誠：“當然。”

　.....

　朝終于冉冉升了起來，驅逐了冬日里化不開的濃艶夜。

　霞照耀在蘇渺白皙潔凈的臉蛋上，微風輕拂，吹散了不安的躁意。

　在單杠邊拉著部韌帶，愣愣地看著遠云霞，發呆。

　方才發生的一切，仿佛都隨著黎明的到來而逐漸消弭無痕。

　像一場夢，永遠醒不來的夢。

　許謐小跑著來到蘇渺邊，堅決保證道：“明天！明天我肯定早起！你都練完了啊？”

　“對呀。”蘇渺將鬢邊的幾縷碎發挽到耳后，“你快抓時間跑一跑吧。”

　“嗯。”

　許謐打量著蘇渺，忽然手了的臉頰，“你的臉…好紅啊，怎麼這麼紅？”

　蘇渺心頭一驚，退了兩步，掩飾道：“因為剛剛運過呀。”

　“好叭，我去了，你等我呀！”

　“嗯，我還要拉一會兒韌帶，不然明天起來又會酸痛。”

　……

　早讀課，蘇渺和許謐一起回了教室，有蠻多生也因為班長的帶，紛紛去樓下場跑步，教室里充斥著活力的氣息——

　“啊啊啊，我四百米終于能到及格了！”

　“才及格，至于這麼高興嗎。”

　“你還說我，你仰臥起坐能做夠10個不？”

　“遲早的事！”

　蘇渺沒來之前，們真沒這麼卷，至不會為了育測試的績點分數去樓下運。

　一個班級，只要有一個人卷起來了，周圍人潛移默化地都會跟著卷起來。

　周清華對現在班級的學習和運風氣特別滿意，把這一切都歸功于班長蘇渺，辦公室里在其他老師面前常常夸。

　下課后，秦斯走到蘇渺的座位邊，從黑書包里出一瓶純牛，擱在了蘇渺桌子左上角：“從今天起到育考核，每天一瓶牛，補充蛋白質和能量。”

　蘇渺看著他認真嚴肅的表，倒真有點遲鷹玩笑話里說的“私教”的樣子了。

　尤其是這命令的口吻。

　“謝謝。”蘇渺還是禮貌地拒絕了他，“不用了。”

　秦斯似乎料到會拒絕，輕描淡寫道：“不喝，扔了就是。”

　蘇渺有些尷尬，禮貌地向他解釋：“我糖不耐，喝純牛會拉肚子，一般就…只能喝舒化，抱歉了。”

　話音剛落，拎著包走進教室的遲鷹路過旁，順手從包里出一瓶舒化遞到了蘇渺面前，順帶拿走了秦斯的那瓶純牛：“正好，我們換。”

　說罷，也不等倆人反應，他利落地上吸管，淺淡一笑，敬了敬他們。

　一場尷尬，被遲鷹悄無聲息地化解了。

　蘇渺接過了那瓶舒化，抱歉地了秦斯一眼。

　秦斯也很沉得住氣，沒說什麼。

　他走到遲鷹前排的位置坐下來，側過，白皙的手肘落在他的桌上，視線著乖巧地喝著牛的蘇渺，淡淡道：“就你會抖機靈，連舒化都準備好了。”

　遲鷹叼著吸管，掃了面前的年一眼：“你知道你比我缺什麼？”

　秦斯自來驕傲，從來不會承認自己比遲鷹差：“我什麼都不缺，你不見得超過我多。”

　遲鷹放下了純牛：“你連人家的資料卡都不好好搜集，追得上才怪。”

　“你搜集了？”

　“非常詳實，要看嗎。”

　秦斯翻了個白眼：“你怎麼也跟生一樣，做這些無聊的事。”

　“看不起生的智慧，還想追生。”

　遲鷹翻出了筆記本，筆桿在指尖靈活地兜了一個圈，語重心長道，“sunny，別那麼驕傲。”

　*

　秦思沅一來學校，的耳報神楊依依便將舒化的事告訴了。

　課間的時候，秦思沅將蘇渺到了沒人的樓梯間，很沉不住氣地用方言質問：“你之前答應過我啥子，你說過不破壞我們，你言而無信！”

　蘇渺看著：“我沒有破壞你們。”

　”那你...那你還接他的牛！”

　“因為你哥給我送了牛，但我糖不耐喝不了，他用他的舒化跟我換。”

　大概是因為真的很喜歡，秦思沅盡管在絕大多數時候都遲鈍無知，但在遲鷹上，有著異于常人的敏：“你們…你們就是不對勁！我看得出來，你別狡辯了！”

　蘇渺無言。

　“你怎麼不講話了！心虛了？”

　“你我別狡辯了。”

　“……”

　秦思沅直接在面前耍起了任的大小姐脾氣，快氣哭了，“早知道那天我就不人來救你了，讓你被那幫的弄死！”

　蘇渺看著，淡淡道：“那天的事我很謝你，但一碼歸一碼，我沒有做錯任何事，也沒有對不起你，喜歡這件事…是要自己去爭取，而不是別人遠離。難道我遠離了，他就會答應你嗎？”

　秦思沅紅著眼睛，委屈地說：“兩年前，他的飛機落江北機場的那天，我和我哥去接他，我還記得那天他穿了件灰的沖鋒外套，拎著一個不大的行李箱，背著黑背包從候機廳出來，揚手跟我哥打招呼，他耳朵上掛著白耳機線，笑起來那樣干凈，那麼清澈，那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笑容…”

　蹲在了地上，雙手捂著臉，“從見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淪陷了，我喜歡了他這麼久，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和他告白，雖然他拒絕了我，但我不會放棄的，只要我堅持，總有一天他會被我…可是你來了，憑啥子嘛！就憑你窮、就憑你可憐，你就撞進他心里了，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如果他能喜歡我，我可以跟你互換啊，我讓你當秦思沅！我當蘇渺！”

　蘇渺冷靜地看著，任由發泄著。

　等說完了，這才緩緩地坐在了邊的階梯旁：“你想和我換，你到我家去住一天，估計就會后悔了，我家還沒有你家的書房大，廁所也總是堵塞，房間里常年霉味…誰不想過好日子，我也想和你換，你有爸爸媽媽，還有那麼疼你的哥哥，生下來就有條件接更好的教育，如果我是你，我會努力學很多的特長，書法、跳舞，你知道我多羨慕你會跳舞嗎，小時候我想學，但興趣班費用太貴了，我媽媽不讓，如果我有這個機會去好好學，我會比你跳的更好。”

　秦思沅推了一下：“你在諷刺我學藝不，是不是嘛！”

　“我沒有，我只是想說，每個人的生活都充滿了缺憾。”

　又哭了，用手背著眼淚，甕聲甕氣地說：“我不想讓遲鷹變我的缺憾，我真的很喜歡他，一想到我不能擁有他，我的心都要碎了。”

　“你心碎，不是因為喜歡他，是因為你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蘇渺看著秦思沅，“小時候，我也很想要櫥窗里漂亮的芭比娃娃，但是太貴了，我媽媽不給我買，還當著很多人揍了我一頓，我坐在地上哭得好傷心。后來慢慢就想通了，我必須要接，這個世界有些東西它就是不屬于我的。”

　“我跟你不一樣，從小我想要啥子，我爸都會給我買，錢買不到的，我哥也會想盡辦法幫我弄來。”秦思沅用袖子干了眼淚，“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是不屬于我的，只要我想要！”

　“遲鷹又不是東西。”

　“遲鷹當然不是…”

　秦思沅愣了一下，莫名被中了笑點，雖然極力忍耐，但還是沒忍住在面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蘇渺也反映了過來，也低頭笑了一下。

　兩個人的氛圍奇怪地發生了變化，從之前的劍拔弩張，慢慢地緩和了下來。

　秦思沅控制著面部，想要表現的嚴肅一些，兇地說：“你要是跟我作對，你會后悔的。”

　“秦思沅，我要考最好的大學，任何擋我路的人，我會反擊，不會再像以前一樣被欺負了，大不了玉石俱焚。”

　“我！你在威脅我嗎！”

　“你最好還是別講臟話了，再有下次讓我聽到，本班長會直接扣你的分。”

　蘇渺起離開。

　秦思沅憤懣地蹬了蹬腳。

　……

　那一天的清晨，不為人知的夜深，蘇渺仿佛被注了更新鮮的勇氣。

　竭力地想要奔赴那個約定好的未來。

　什麼都不怕了。

　兩周后的育考核，蘇渺的仰臥起坐順利做到了四十八個。

　雖然還拿不到滿分，但是在生當中已經算是佼佼者了，因為至有一半的同學都沒能及格。

　當然一半的功勞，都要歸功于那位每天早上比起得還早，給安排不同容的“特訓”課程的“健私教”。

　考完之后，回到教室，蘇渺低頭給他發了一條消息：“我過了，謝謝你。”

　遲鷹正好短跑結束，拎了籃球回教室，看到短信后回頭掃了一眼。

　用眼神表達謝意。

　遲鷹薄勾了勾，低頭發短信——

　C：“口頭謝，說了等于沒說。下周五，冬至，我要禮。”

　渺：“你們北方的風俗，冬至要送禮嗎。”

　C：“那倒不是。”

　渺：“那就只有口頭謝，沒有禮。”

　C：“隨你。【微笑】”

　……

　放學后，許謐拉著蘇渺去逛學校外面的品飾品店，想到遲鷹在微信里的話。

　蘇渺很留心地看著架子上擺放的各種飾品小擺設。

　在店里還遇到了好些個班級里的同學，嘰嘰喳喳地挑選著各種品擺件，看到蘇渺，們很熱地跟揮了揮手，打招呼——

　“班長好啊。”

　“班長也是來選禮的呀？”

　蘇渺不解地問：“什麼禮？”

　孩們理所當然地說：“下周冬至啊！”

　更是詫異了：“冬至為什麼要送禮？這是嘉淇私高的規定嗎？”

　“這倒不是。”

　們相互對視了一眼，笑了起來，“但冬至是遲鷹的生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