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書法協會的姚書痕老師給蘇渺打了一個電話,說要去外省參加一個書法家研討會,希能邀請蘇渺以關門弟子的份與同行。
蘇渺是姚書痕眾多學生中最優秀的一個,當得知每位老師只一個學生名額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想到蘇渺。
當然,研討會上有臨摹展示的環節,希蘇渺屆時能好好表現,給這個當老師的爭爭氣。
蘇渺很猶豫,只跟姚書痕說要考慮考慮,還要問問媽媽的意思。
姚書痕是公費出行,機票和食宿全免,用度方面蘇渺不用擔心。但想到自己每天規劃好的的課業復習,如果去了外省,肯定會打復習節奏。
把這件事跟蘇青瑤說了。
蘇青瑤正在廚房水槽邊清洗一截臘香腸,聽到這話,第一反應就是問:“這老師…男的的?”
“的呀。”
“噢。”
放心下來,隨口道,“行唄,想去就去,見見世面也不錯。你從小到大都沒有出去旅游過,這次正好,還不要老娘出錢。”
蘇渺還有些猶豫:“那我再想想吧。”
蘇青瑤忽然想到預約產檢的日子就在幾天后,兒在家里問東問西的、還不太方便,于是回勸道——
“別一天到晚呆在家里,這是多好的機會啊,有老師愿意提攜你,你還不好好珍惜。你在家里死讀書,能學多知識,不如出去見見世面。”
“你這麼向我去嗎?”蘇渺詫異。
“是啊,反正又不要錢,不去白不去。”
“呃。”
蘇渺見媽媽如此支持,心里有些意了,“那我就答應姚書痕老師啦?”
“去去去!你走了,我還輕松些,不用伺候你。”
“你這……誰伺候誰呀!”
蘇渺給了姚老師一個準確的回復,姚書痕自然也很開心,要了的份信息、給訂了機票酒店:“明天下午出發,你先收拾一下吧,大概一周的時間,不會太耽誤學習的。”
“嗯,謝謝姚老師。”
蘇渺翻出行李箱,開始收拾自己的服,沒過多久,手機收到了一條機票預定出票的短信息。
C城——京城。
…….
北國風,真是千里冰封。
蘇渺走出艙門的一剎那,才切到自己上的薄款羽絨服,本抵擋不住北方的嚴冬酷寒。
凜冽的風刮在臉上,真跟刀片兒似的。
好冷呀!不打了個噴嚏。
幸而房間里都有暖氣,只要不在外面瞎跑,也不會凍壞。
書法家研討會在會展中心舉辦,酒店就在會展中心附近,蘇渺每天都跟著姚書痕老師參加研討會。
研討會容的安排,無非瀏覽名家名作,或者參觀名人故居,又或者聽業書法名家暢談心得……
說真的,的確益匪淺。
出來之后,蘇渺才真正覺到以前的自己是多麼的局限,每天只知道看書學習。
殊不知外面的大千世界是何等富,和京城本地的同齡書法同好們流,聽了好多以前都不知道的新觀點、新思。
蘇渺每天像海綿一樣努力汲取著知識和見聞,認認真真地聽著大佬們傳授經驗、流看法,虛心地向他們請教學習。
來到京城的每一天,學習課程都安排都滿滿當當,在第四天下午,終于擁有了一段可以自由安排時間。
姚書痕邀請蘇渺和一起去圓明園游玩,但蘇渺婉拒了。
姚書痕知道帶的羽絨服比較單薄,恐怕抵擋不了這北地嚴酷的寒風,所以沒有勉強,讓待在酒店里好好休息。
蘇渺躺在酒店松的床上,看著窗外飄著的鵝雪。
還沒有告訴遲鷹,自己來了京城。
……
蘇渺坐在酒店的窗臺邊,看著雪,發了一會兒呆,終于出手機給遲鷹發信息——
渺:“副班長在做什麼呢?”
C:“領導終于想起關懷我了?”
渺:“這幾天有些忙,對不起哦。”
C:“又道歉,你是道歉怪?”
渺:“……”
渺:“你才是道歉怪。”
反駁回去又覺得不妥,趕撤回,腦海里思索著……
應該罵他什麼呢。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真是詞庫匱乏。
十分鐘之后,蘇渺發了幾個字過去——
“你這個長怪。”
C:“……?”
渺:“……”
C:“所以你憋了半天,就憋出這麼一句,你是兒園大班的小朋友?”
渺:“啊啊啊啊!”
和他拌太氣人了!
尤其是吵不贏的時候。
躺到床上,不再理他了,也沒告訴他自己來了京城。
這時,遲鷹卻發來了一條語音消息:“還行,現在能跟我開玩笑了。”
渺:“我本來就能。”
C:“送機那天,你張得角都扯皺了,燙平了嗎?”
渺:“燙平了。”
渺:“能不能別總關注這些奇怪的細節!【白眼】”
C:“最近降雪天,實不相瞞,屬下冒了。”
蘇渺聽出了年剛剛嗓音里帶著濃濃的鼻音,連忙問:“吃藥了嗎?你好像經常冒,怎麼不好好照顧自己。”
C:“小時候落下的病。”
渺:“你小時候不好嗎?”
C:“嗯,但不影響生育功能。”
渺:“…….”
怒氣值X2。
不想理他了,一個人悶悶地看了會兒雪,遲鷹卻忍不住給發消息。
C:“班長,屬下難。”
蘇渺心了,又問道:“你家住在哪里啊?”
C:“二環,怎麼,準備買機票來看我?”
渺:“才不!領導給你個外賣,親切問。【白眼】”
C:“謝謝領導關心。”
他甩給一個的地址。
蘇渺換上羽絨服,出了酒店,在街道對面的商城里買了些小米和蔬菜,還有蛋,準備給他做一頓香噴噴的蔬菜米粥。
按照遲鷹發來的地址,蘇渺坐公車轉地鐵,來到了二環的一個四合院群落小巷里。
巷外是繁華的現代化建筑和車水馬龍的街道,而進巷,就仿佛進了另一個世界——
紅墻白雪,清幽寧靜,有種“結廬在人境”的覺,如果名士想要大于市,大概也會選這般鬧中取靜的地方。
蘇渺踩著青石板的巷路,按照他給的地址,在彎彎曲曲的巷子里一路走,一路打聽,終于找到了遲鷹的家。
眼前的建筑讓蘇渺不訝然。
這合院是周圍院落的三四倍之大,由復古的紅墻合圍,門口還立著兩個石獅子。
這…這是四合院?
這得是一座王府花園吧!
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試探地敲了敲門。
門打開了,一個同齡的孩走了出來。
穿著一件慵懶寬松的居家白,黑的發垂披在肩頭,發尾微卷,標準的鵝蛋臉,下微尖,顯出幾分俏可,眸子烏黑又水潤,紅齒白,像極了櫥窗里致的洋娃娃。
蘇渺的呼吸慢了半拍。
而孩也被清雋而靡麗的面龐所吸引,不多看了幾眼:“欸?你是…?”
蘇渺都準備喊出“surprise”了,真的沒想到開門的會是孩子,英文單詞卡在嚨里。
眨著眼睛,進退維谷地站在雪地里——
“我…送外賣。”
“奇怪,點了外賣嗎?他沒跟我說呀。”
孩手去接蘇渺手里的袋子,蘇渺本能地退后一步,懸著心又問道:“是手機尾號0987的家嗎?”
孩出手機,翻了翻遲鷹的電話號碼,然后點頭:“對啊,遲鷹家。”
太突突地挑著,將塑料袋遞給了那孩。然而,在孩轉進的剎那間,蘇渺又不甘心地問:“請問你是蔣希懿嗎?”
孩愣了愣,自然而然道:“是啊。”
蘇渺的心徹底沉了下去,就像一顆石子砸無邊無瀾的死水中,頃刻沉沒。
再無半點水花。
……
遲鷹在房間里擺弄著他的機械人手臂,桌下的垃圾桶裝滿了紙團,他鼻子微紅,漆黑的眼眸里卻帶著心無旁騖的專注。
蔣希琳拎著袋子進了主屋,對他道:“遲鷹哥,你點了外賣啊?”
“嗯。”
“你一堆小米和生的蔬菜做什麼呢,我可不會做飯!”
遲鷹掃了眼蔣希琳手里的袋子:“生的?”
“可不是。”蔣希琳從袋子里取出一枚蛋,“這還有蛋呢,都是生的!”
“擱那兒吧。”
蔣希琳也只好將口袋放進了廚房,然后回屋穿上羽絨大,對他道:“任務完,回去跟我哥差了,也虧得他…這麼大雪,我了半個城來給你送藥!哼哼!你是他拜把子親兄弟,我就不是他親妹妹啦!”
遲鷹聽著孩的抱怨,知道的潛在意圖:“架子上的手辦,選一個。”
“啊啊啊啊!”
蔣希琳瘋了似的跑到書房,“遲鷹哥!嗚嗚嗚!你怎麼這麼好!以后你生病,我都給你送藥,別說半個城,半個中國都可以呀!你要多多生病!不要辜負我一番心意呢。”
他角戲謔地挑了挑:“聽我說謝謝你。”
蔣希琳抱著心的敖丙手辦出了門,似想起什麼,又折回來問道:“遲鷹哥,這外賣別是我哥點的吧!”
“為什麼這麼說?”
“剛剛那個外賣員,還跟我確認是不是蔣希懿,我說是啊。”
蔣希琳絮絮叨叨地說,“太蠢了吧,只有他干得出這種事,送一堆生的過來,這是要鍛煉我的廚藝?”
遲鷹放下了機械手臂,疑地皺眉:“你確定外賣員說的是蔣希懿,不是其他人的名字?”
“對啊!”
“袋子里還有什麼?”
蔣希琳翻了翻口袋,面詫異之:“還有葡萄干、碎花生米、紅糖和…一袋冰末?”
……
蘇渺把自己關在酒店房間里,一個人悶悶地哭了好久,眼睛都哭腫了。
拉黑了遲鷹的微信和電話,決定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如果是以前,怎麼著都不會這樣難。
哪怕是上次在機場看到蔣希懿給他發消息,都沒有傷心這個樣子。
這才不過十多天,不知道對他的喜歡又增加了多。
明知道自己捆不住翱翔蒼穹的鷹,可人心就是這樣啊,得到了一點點,就會奢更多…甚至獨占。
真的喜歡他,喜歡到只要一想到他和其他孩…甚至哪怕是只是好朋友,但他們在這樣的大雪天里共一室,在照顧他…
蘇渺就嫉妒得像是有刀子在刮的心,一點一點,刮下沫子來。
的腦海里還原著那孩的細節,漂亮的卷發,致的指甲蔻丹,還有俏的神和可的臉蛋…
那些都不是可以擁有的。
蘇渺將腦袋埋了膝蓋里,又嗆哭了。
真難過。
不了解遲鷹,也不了解他的過去、他的朋友圈子,更不知道他有沒有過喜歡的孩,亦或者,他和確定心意的同時,是不是在和別人保持著聯系。
什麼都不知道。
就這樣陷進去了。
蘇渺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覺得自己真的好蠢。
再也不要理他了。
……
哭累了,渾渾噩噩地睡了一覺,醒來時覺有些頭昏腦漲。
蘇渺坐起,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也開始流鼻涕了。
不會也冒了吧。
蘇渺了紙巾了鼻子,這時候,接到了姚書痕老師的電話——
“蘇渺,晚上臨時加了一場青年書法家研習會,就在你們酒店的會議廳,如果你興趣的話,可以下去哦!”
“青年書法家?”
“嗯,聽說是京城書法協會鼎鼎大名的枕霞舊友會過來,所以特地加了一場研習會。他可是位大人,師承全國頂級書法大師莫虞老先生,是老先生這麼多年唯一的關門弟子,年紀輕輕,書法造詣驚人啊。”
“枕霞…舊友?”
蘇渺聽到這個名號,似想到了什麼,又立馬搖了搖頭,拋開了這些念頭,“那老師…您也會去嗎?”
“我倒是想去見見這位大名鼎鼎的枕霞舊友,但人家限定了是青年書法家研習會,只跟你們這些年輕人切磋流,我們這些個上了年紀的,就不能去湊熱鬧了。”
“噢,這樣…”
“行了,你想去就去,不想去也可以在房間休息,先掛了。”
“嗯,姚老師您也好好休息。”
蘇渺掛了電話,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眼睛都哭腫了,現在雙眼皮變了單眼皮。
腫腫脹脹的,丑死了。
不過無所謂,反正誰也不認識誰。
蘇渺稍稍梳洗打理了一番,便下了樓,來到了酒店的會議廳。
研習會已經開了快一個多小時了,“枕霞舊友”顯然也已經到了,會議廳里傳來了一陣陣的掌聲,氣氛很高漲。
蘇渺像游魚似的,從后門悄無聲息地鉆進去,找了個空位落座。
會議廳很大,熙熙攘攘地坐滿了人,顯然除了這次跟著老師過來的學生們,還有京城蠻多其他的青年書法好者,也都過來圍觀“枕霞舊友”的書法。
會議室最前端的長桌盡頭,蘇渺看到了傳說中的枕霞舊友——
他穿著一件黑,下頜線流暢利落,漆黑的眼眸收斂著,落在宣紙上。
蘸墨執筆,隨手一揮,便是一副風骨卓絕的好筆墨。
果然是他。
但蘇渺只注意到…遲鷹鼻尖有些微紅,眼神里也帶了點兒沒睡醒的乏勁兒,邊的紅木桌上擱著一包紙巾。
他也是真冒了。
邊有孩低聲嘰嘰喳喳地議論了起來,顯然注意力并沒有放在枕霞舊友的書法上——
“天哪,他好帥啊!”
“走走走,組隊去要微信!”
“別想了,剛剛有幾個都被婉拒了。”
“為什麼啊?”
“說有對象了。
“天哪,得是多優秀才能得了這位的眼啊!”
蘇渺想到了下午從四合院出來的,心里又是一陣陣泛酸。
遲鷹抬眸,掃到了藏在人群最末的,優雅地放下了筆,問道:“誰有松煙墨條?”
大家基本都帶的墨,很有隨攜帶墨條的,也就蘇渺,隨的小荷包里總帶著他送的禮。
蘇渺走過去,很不客氣地將松煙墨條扔他桌上,轉便走。
遲鷹住了:“研磨。”
蘇渺步履頓了頓,想到了上次在校園開放日的晚會上、遲鷹幫做的事,就當是還他了!
耐著子,加了幾勺水,緩緩地研出了黑的墨。
遲鷹換了更的筆,蘸了墨,又掃了孩一眼,俯執筆,揮毫在宣紙上寫下了一個遒勁肆意的大字——
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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