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的那天,蘇渺走出考場，著湛藍的天空，只覺得無所適從。

　周圍有男孩發出了如釋重負的嘶吼；

　也有孩直接一整個奔向了喜歡的男孩懷中,他抱著在人群中轉起了圈圈,從今以后，再也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擋這熾熱的；

　更有不人高高地將書籍拋擲向天空,就像他們的青春,在這一天獲得了徹底的輕松和自由……

　明德班的同學們并沒有馬上離開,他們匯聚在了教室里，周清華對他們進行了最后一次叮嚀和寄語。

　蘇渺看到眼底含著淚——

　“你們人生的一段好的旅程,終于結束了，但同學們,你們要知道,這并不是青春的結束,恰恰相反，你們的青春,從今天、從這一刻起,才剛剛開始。”

　“當你們離開單純的高中校園之后,老師希你們不要被眼前的利益所蒙蔽,也不要把所謂的個人主義奉為絕對崇高的價值和理想,盡管你們現在多崇尚所謂的絕對自由。老師希你們永遠保持年熱，心中也要常懷家國天下。”

　“最后，老師希你們能夠永遠保持青春不逝。”

　有同學不解地追問：“老師,人都會長大，會變老,怎麼樣才能青春不逝啊？”

　周清華想了想，回答道：“永遠可以為熾熱的,熱淚盈眶。”

　同學們都被震了，從來都只會告訴他們“努力向前，為未來而努力拼搏”的老師，第一次對他們進行真正的教育——

　永遠可以為熾熱的，熱淚盈眶。

　教室里響起了如雷的掌聲，同學們眼底飽含著淚，看著這個平日里對他們諄諄教誨、甚至讓他們覺得無比啰嗦煩躁的班主任。

　而現在，在高升生涯即將落下帷幕的這一刻，他們多希班主任能再多講幾句。

　每一句，他們都會認真地記在心上，奉為圭臬。

　然而周清華只是擺了擺手，說道：“我宣布，明德班的高中課程到此結束，下課。”

　大家都沒有如往常一般涌出教室，而是不舍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每個人臉上都含著不舍，很多孩已經低頭出了紙巾，男生也強忍著眼淚。

　周清華對他們擺了擺手，然后向了最后排的班長。

　“蘇渺…你…你出來一下吧。”

　蘇渺收拾好了書包，來到了走廊邊，周清華看著，臉上也浮現了一歉疚之意：“高考發揮得還不錯吧？”

　“嗯。”蘇渺點了點頭，“考完我對了答案，應該還行。”

　“老師知道你肯定可以。”

　“謝謝老師這兩年的教誨。”

　“志愿準備填報哪里呢？”

　蘇渺沉默片刻，說道：“興許會去北方看看，去京城吧。”

　“專業想好了嗎？”

　“我想為老師，也許會填報漢語言。”

　“好啊，很好。”

　周清華頓了頓，又問道，“你和遲鷹…還有聯系嗎？”

　蘇渺搖頭：“沒有，周老師，我不知道他現在境況如何。”

　周清華嘆息了一聲：“當初你和遲鷹…老師真的特別看重你們倆，你們都是好孩子，做出那樣的選擇，真的很殘酷，但老師個人的意志也沒有辦法和校領導的決策去對抗。”

　“周老師，我理解的。”

　“讓你們過早地接到社會的殘酷，這不是我的本意，其實青春的是很好的，老師不希這件事在你心里留下某種影。”

　周清華腦子也有些，這件事在心里憋了快一年多，只因為怕影響蘇渺的學習，所以一直沒機會找好好聊一聊。

　但也看得出來，蘇渺這一年全部的心力都用在了學習上，想拼命忘掉什麼，過得…并不開心。

　“遲鷹…他真的是很的男孩子，至這麼多年，老師沒有遇到過比他更懂人世故的學生。”

　“我都知道，周老師，我也從沒遇到過像他那樣的人。”

　“老師是覺得，或許他還有別的苦衷？”

　蘇渺向了周清華，周清華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只是猜測，他真的不像是那種會為了自己而不擇手段的人…怎麼說呢，知世故而不世故，這才是他最大的優點。”

　知世故…而不世故。

　蘇渺淺淺地咂著這句話。

　的確，所傾慕的年，的確就是周老師所說的那樣，他太懂人心了，但他的心其實并不復雜。

　他只是很被而已。

　“周老師，真的沒關系了。”蘇渺笑著說，“我一點也不怪他，也不怪任何人了，留下來的人是我，只希他不要怪我才好。”

　“你能這樣想就好，老師就是擔心因為這件事，影響你將來對待的態度，這件事真的…”

　周清華無奈地說，“這是很糟糕的教育，老師真的不該你們做出這種殘酷選擇。”

　“謝謝周老師的教誨。”

　蘇渺對淺淺地鞠了一躬，然后回了儲間，清理自己的柜子。

　很多同學都清空的儲箱，將鑰匙給了的保管儲間的后勤老師，蘇渺將箱子里書包和一些雜裝回了書包里，離開的時候，經過了左邊第三格的柜子。

　那是遲鷹的儲柜，自從他走后，那個柜子從未被打開過。

　蘇渺向后勤老師借來了鑰匙，打開了遲鷹的箱子進行最后的檢查，以防他還有東西落了。

　他領地意識很強，向來不喜歡自己的私人用品被他人占用。

　蘇渺打開了箱子，箱子里空空如也，果然他將所有東西都拿走了，然而在即將闔上柜門的時候，卻在門上發現了一張泛黃的便利。

　紙上用無比悉的行書寫了兩行字——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

　“既見君子，云胡不喜。”

　蘇渺抖的手摘下了紙條，不住笑了起來，眼底飽含著熱淚。

　這是他給的青春，熱忱而熾熱，不會因為他的離開而消散，永遠留存在的記憶里，

　用一生去思念和忘懷。

　……

　晚上，同學們去ktv開了一個很大的包廂，這是最后的狂歡夜，再也沒有人管他們了，他們可以縱恣意地狂歡，然后一醉到天明，甚至還可以當著老師的面，向心的人大膽地告白…

　在十八歲以后的這個夏天，所有忌都解除了。

　秦斯似乎有些喝多了，漂亮的桃花眸帶了點醉意的微醺。

　蘇渺則四尋找秦思沅：“你妹妹呢？”

　“找做什麼，去哪兒去哪兒。”秦斯修長白皙的指尖拎著酒杯，喝了一口，似乎也懶得管這個妹妹了。

　蘇渺坐在他邊，秦斯將酒杯遞過去：“我們喝一杯吧。”

　“我不能喝多，容易醉。”

　“一個人都能喝，怎麼，今晚不想陪我？”

　“不是。”蘇渺接過了酒杯，和秦斯的杯子了，“謝謝你這一年的照顧。”

　秦斯冷冷笑了笑：“你知道我心底一直喜歡你，但我們已經是不可能的關系了，永遠不可能，以后我是你的哥哥。”

　“你喝醉了。”

　秦斯又了的杯子，蘇渺沉默地接過，仰頭一飲而盡。

　“我只問一句，如果沒有遲鷹，沒有小姝，你會喜歡我嗎？”

　蘇渺還沒回答，他又連忙打斷，“算了，這個問題傻的，我不想知道答案。”

　微醺的醉意漸漸涌來，蘇渺的心熱熱的，又不是機人，怎麼會對這樣一份抑又熾熱的無于衷。

　缺乏安全，對任何確定無意的真心…都視為珍寶。

　“以前你跟我說，我和你們不是同一類人，學力、經驗、見識都和你們不匹配，我一直記著…”

　話音為落，秦斯輕輕給了自己一子，偏頭向：“我賤，行嗎？”

　蘇渺笑了笑，繼續說：“你欺負我的時候，我討厭過你。你為秦思沅出頭，弄壞我的筆那一次，我看見你把護在后，你知道我有多羨慕嗎，有兄長真好，做錯了任何事都有人無條件、無底線地護著，真的好幸福啊。”

　秦斯愧疚地著：“蘇渺…”

　蘇渺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抱歉的話語：“而這一年，你讓我真切地到了我當初艷羨的幸福，而且是雙倍的幸福。”

　這一年，雙胞胎兄妹簡直像一對小金剛一樣擋在前面，替擋下了所有的流言蜚語和不堪的詆毀。

　這是以前的蘇渺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事，不管過去怎樣討厭他們，但現在都討厭不起來了。

　“在這個世界上，你只有小姝一個脈相連的親人，而小姝又是我和思沅唯一的妹妹，所以…”秦斯認真地看著面前的孩，“你也是我的妹妹，我會像疼思沅一樣你，好嗎。”

　蘇渺對他笑了笑：“那我豈不是會為這個世界上最最最最幸福的人。”

　“那我就把它當對我這個兄長最高的贊譽了。”

　秦斯將孩攬懷中，用力地抱了抱。

　他上散發著淡淡的檀香氣息，是他房間常熏的那種味道，悠遠、古意，給人一種沉穩而安心的覺。

　見這倆人擁抱，以段橋為首，班上幾個不懷好意的男生開始起哄：“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秦斯白了他們一眼，他們閉，男生們便將他拉過去唱歌。

　蘇渺也不再覺得尷尬了，說開之后，和秦斯之間的關系就徹底回歸了正常，再也不會有尷尬了。

　秦斯唱完歌，回到了邊，喃了聲：“我唱歌不好聽。”

　“沒有呀，我覺得特別好聽，你聲音很溫。”

　過了幾分鐘，蘇渺鼓足了勇氣，終于還是試探地問：“秦斯，我如果填報北方的學校，最好的那一所，我能…見到那個人嗎？”

　這是寒假那次以來，第一次提及遲鷹。

　如果不提，秦斯都差點以為走出來了。

　秦斯想了想，對道：“蘇渺，志愿的填報參考你最想學的專業，不要考慮任何其他因素，因為未來…真的很漫長，不要為任何人而改變你人生的方向。”

　蘇渺沉片刻，點點頭：“你這樣說，我就明白了，謝謝。”

　秦斯不再打擾，讓一個人靜一靜，坐到段橋那邊，和他們玩起了骰子。

　蘇渺端著杯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

　明白了，那個人不會回來了。

　……

　那是蘇渺第一次喝酒喝到斷片兒，真的好輕松啊，有種如釋重負的覺。

　卸下了高考的重負，媽媽的期待，還有自己對自己的期許…輕的幾乎要飄起來了。

　從洗手間出來，昏暗的走道里，好想有人在抓的服：“哇，這幺妹兒好乖啊！”

　“去哥哥的包廂耍一下子撒。”

　“走開！”蘇渺使勁兒地掙開，“滾蛋！滾開！”

　“還兇哦！”

　努力朝著班級聚會的包廂跑去，然而那道玻璃門分明近在咫尺，卻又是那麼遙遠，的世界天旋地轉，門也在旋轉。

　混中，只能竭力推開那雙惡心的“咸豬蹄”：“放開！我同學就…就在那邊！”

　“陪我們耍一下嘛。”

　忽然間，覺手臂一松，慣使然，蘇渺跌跌撞撞地靠在墻邊，險些摔跤。

　暈暈乎乎中，似乎看到一抹凌厲的黑影，將那人揍翻在地，接著又是幾拳頭砸下去，出拳的力道和戾氣，令人膽寒。

　小流氓被揍的慘了幾聲，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蘇渺看不清那抹黑的影，下意識地手去抓他，他卻離開了，朝著走廊盡頭走去。

　心頭一空，里囫圇地說些醉語，卻不知道在說什麼。

　就像在夢境里，像無頭蒼蠅一樣東闖西顧，拼命奔跑著去尋找一星半點遙不可及的。

　“別走。”

　追著他到了酒吧大廳，大廳里有很多人，煙酒味混雜錯，一道道黑的宛如鬼影一般的陌生人在眼前晃悠。

　再也追不到那個人了，蘇渺跌坐在了冰涼的地上。

　而就在這時，那道影子撥開人群，蹲在了面前，很無奈地將扶了起來。

　悉的氣息撲面而來，縱使什麼都看不清，但味道卻異常敏銳。

　那清甘又凜冽的薄荷香，是夢里千回百轉縈繞不散的味道。

　蘇渺抱住他，就像抓住一只麻雀，用力到幾乎要將它掐死一般。踮起腳想吻他，但看又看不清楚，好像吻到鼻子了，又像眼睛，不顧一切地親吻著…尋找著記憶里的的薄。

　終于，年再也控制不住，將攥到了走廊里空無一人的包廂，重重地將抵在墻邊。

　兩個人的呼吸都很滯重。

　門外有同學出來尋找蘇渺，想一起去跟班主任敬酒。

　蘇渺被男人按在了墻邊，低頭，看到悉的手正克制地把玩著腰上的蝴蝶結，一下，又一下。

　“說，吻我。”

　他嗓音沙啞低沉，試探地湊了過來。

　蘇渺眼淚淌了下來，急促地呼吸著：“遲鷹，吻我。”

　下一秒，他覆上了的，親吻著，似乎還不夠，靈活地撬開了咬的貝齒，探尋找著溫暖的舌尖，抵死纏。

　這樣熱烈的親吻還伴隨著劇烈的泣、抑、絕、不甘…或許還有忍耐到極致的思念和強烈的恨。

　蘇渺咬了他，他也如野般與角力撕咬了起來，手不安分地捧住了的口口，孩發出一聲很輕的嚶嚀，他立刻下移，落在了腰間。

　無師自通的熱吻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大概一直到酒意漸漸的消散。

　“我要去京城了，我不是去找你的，你算老幾，我怎麼會找你。”

　“很好。”他嗓音低啞，“愿你前程遠大。”

　“我會忘了你，說不定我會和路興北在一起，我會和他接吻，跟他…”

　遲鷹驀地握住了的手，很用力，用力到就像死一只小，讓指骨生疼。

　在等他說出威脅的言辭，哪怕只是一句：“你敢。”

　但他終究什麼也沒說。

　“混蛋！”蘇渺歇斯底里地喊了起來，“為什麼夢里你還要糾纏我，你滾遠些啊，我配不上你，你太他媽高貴了。”

　“你不要我，你回來干什麼啊！”

　扇了他一耳，然后又吻他，又踹他，又擁抱他。

　他竭力地安著，著最敏的角落。

　“小鷹，畢業快樂。”

　……

　后半夜，秦斯在隔壁包間找到了蘇渺，倒在沙發邊，睡得昏昏沉沉。

　秦斯拍醒了：“怎麼睡在這里？”

　蘇渺醒過來，酒意散了大半，了腦袋：“我好像夢到遲鷹了。”

　“是嗎？”

　“不、不是夢，我和他接吻了。”

　秦斯看著小姑娘的上嫣的口紅，致得像是剛剛涂上去一般，毫沒有被肆的痕跡：“睡醒了就跟我回家吧。”

　蘇渺攥住秦斯的袖：“你告訴我真話，遲鷹是不是回來了！”

　“沒有，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你只是做夢了。”

　蘇渺茫然地站起，有什麼東西從口掉了出來。

　低頭將它撿起。

　那是一支盛開得艷滴的珂賽特紫玫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