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去西苑騎的日子就在眼前。
烏家給兩個姑娘準備了一套紅裝,還把大老爺用的馬鞍拆下來給們暫且先用。
從皇宮西華門進西苑門。
烏雪昭和茵姐兒下了馬車,在甬道上行走。
茵姐兒百思不得其解,拉著烏雪昭的袖,小聲問道:“姐姐,我真的聽錯了?真不是鄭大人……的聲音?”
就是鄭喜。
烏雪昭眨著眼說:“應該不是。”
茵姐兒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
或許真的聽錯了。
天子近侍,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宮外,還假扮永寧侯府的下人。當然了,這種事他也不是沒做過。但還是覺得不正常。
越想越覺得離譜。
茵姐兒索不想了。
過了西苑門。
兩人到了烏婉瑩。
準確地說,是烏婉瑩在等們。
烏婉瑩見到們倆,一副“總算等到你們”的神。
走過來說:“怎麼才來。”
茵姐兒才覺得奇怪:“你怎麼也來了?”
烏婉瑩指了指后下人放著的兩套馬鞍,說:“把這個,給你們的馬換上吧。”
另有一匹品相尚可的馬。
茵姐兒拒絕:“我們有,我爹的馬鞍給我們用了。”
烏婉瑩道:“男人的馬鞍,子怎能用。就用我備的吧。”
不由分說讓人給們換。
姐妹倆默許了。
茵姐兒打量烏婉瑩一眼,問道:“你就為了給我們送馬鞍?下人不能跑這一趟嗎?你也不嫌累?”
這點小事,烏婉瑩不想。
實話實說:“我也很想來西苑騎馬,借你們的不嗎?”
當著烏雪昭的面承認,心里、臉上都怪怪的,上還起了皮疙瘩。
茵姐兒笑得要捧腹。
婉瑩姑居然不了,破天荒頭一回,彎著眉眼說:“我回去要說給我娘聽。”
烏婉瑩白一眼,“隨你說給誰聽!”
笑就笑吧。
反正又聽不到。
換好了馬鞍。
烏婉瑩不自在地說:“快走吧,我看見有人比我們還來得早。”
說著,走去了前面。
仆從牽著馬跟在后面。
們三人一同先去臨漪殿見永寧侯老夫人。
們都不會騎馬,暫且只能走過去。
從西苑門到臨漪殿,還真要些功夫。
烏婉瑩在途中嘆:“皇上可真是重視永寧侯府,竟單獨給了個殿宇給永寧侯老夫人落腳。等騎累了,咱們也能過去歇歇腳。”
茵姐兒看著太池水,想到冬天結冰的盛景,說:“要是冬季也能來玩就好了。”
烏婉瑩嗤笑一聲:“你以為是烏家花園,你想來就來?”
茵姐兒牽了牽角,道:“我就隨口一說。”
當然知道沒這個福分來第二次。
到了臨漪殿,們去見過永寧侯老夫人和夫人。
賓客暫時來的,或來早的,早就急著出去了,沒留在殿。
烏雪昭并沒在殿見到汪驪瑛等同去祈福的貴。
永寧侯夫人同們三人說:“馬賽還沒開始,姑娘們且先去四逛逛,看看西苑的風景。馬房里也有馬,想騎就去挑一挑。”
原來西苑有馬。
出來之后,烏婉瑩小聲地說:“馬房里應該是貢的馬。”
茵姐兒驚了,天子待永寧侯府也太好了!
家里有個兒嫁進宮就是不一樣,所榮華普通宦之家,簡直難以想象。
貢的馬,肯定比們帶來的馬更優良。
烏婉瑩哪里還愿意騎自家的馬,迫不及待想去騎西苑里養的馬。
永寧侯府的丫鬟引著們三人過去挑馬,邊走邊說:“還有釣臺、水云榭……”
附近是芭蕉園,片的高大芭蕉,來自琉球島。
從芭蕉葉下走過,仿佛置島上。
大丫鬟又告訴們,哪些地方可以去,哪些地方不能去。
除了臨漪殿,還有幾供大家歇腳的亭臺之類,其余宮殿,都是不許去的。
還特別叮囑:“瓊華島以西有個校場,姑娘們千萬別往那頭去。”
那是皇帝親軍日常練之,閑雜人等,絕不允許靠近。
軍事重地。
眷們自然不敢去的,甚至還有些怕。
茵姐兒一聽,一會兒上了瓊華島都不打算往西邊多看一眼。
到了馬房附近,烏婉瑩放慢步子,眼睛都看直了。
每間欄房里一匹高大的駿馬都出腦袋,眼睛大而有神,鬃順,各個神采飛揚。
烏婉瑩還沒有自己的坐騎。
今天騎來的馬,是婆母郭氏的馬,已是忠勤伯府最好的良駒。
但和西苑養的馬比起來,天上地下,云泥之別。
這可是貢的馬!
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學會騎馬。
烏婉瑩快步走過去,挑花了眼。
茵姐兒也看得眼花繚,本不知道怎麼選。
每一匹都長得好看,想必每一匹騎上去都十分威風。
一著服的中年員帶著馬過來,與眷們保持著距離,說:“小娘子,本可以為你們相馬。”
永寧侯府丫鬟過去行禮,又同烏雪昭們說:“這位是良牧署的陳典署。”
正七品的職。
烏雪昭的父親不過六品。
竟勞正七品的典署來照顧們挑馬。
當然。
也不是誰來,都能由正七品的典署親自服侍。
西苑是帝王私有苑囿,不屬戶部、順天府管。
歸帝王直接管轄。
鄭喜原本想直接安排西苑正五品的左、右監正過來,又怕太過點眼,才只讓良牧署的陳典署過來。
三人還沒被這麼大的朝廷員接見過,寵若驚,紛紛鄭重地沖陳典署行禮。
陳典署頷首,微微一笑,隨后跟們介紹不同馬的品種,來源地,格特點。馬匹各有千秋。
茵姐兒問道:“那最好的馬,是什麼馬?”
烏婉瑩揚眉笑道:“那還用問嗎,最好的馬,當然是皇上的馬。”
陳典署不置可否。
帝王的坐騎,是真正萬里挑一的汗寶馬。
天下間只有那一匹,世間罕見。
茵姐兒興地又問:“皇上的馬在這里面嗎?”
烏雪昭也看了過去。
不知道皇上的馬,長什麼樣子。
聽說皇上還騎馬上過戰場,想來一定英姿不凡。
陳典署笑道:“姑娘說笑,皇上的馬怎麼會在這里,皇上的馬有專人在宮里喂養。”
除非皇帝騎用的寶馬來西苑游玩,興許還有給他照管一時半刻的可能。
烏家和忠勤伯府的馬也被仆從們牽過來,準備暫放在馬房里。
茵姐兒看著烏家借來的汗寶馬,問陳典署:“大人,這匹馬怎麼樣?”
陳典署認真地看了一眼,笑了笑,說:“尚可。”
茵姐兒笑起來下尖尖的,說:“大人,這也是汗寶馬的后代。”
陳典署頷首說:“看得出來。”
烏婉瑩暗暗白了茵姐兒一眼,湊過去低聲道:“你這都不知道后多代了,還是騎貢的馬吧!”
茵姐兒輕哼一聲,道:“后多代,那也是一系的脈。”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烏婉瑩自知不是烏家嫡親脈,臉微青,不再說話。
往前走了一大步,和茵姐兒拉開距離。
秋高氣爽,徐徐微風正好,樹枝碧草輕輕搖。
人也心曠神怡。
對新手來說,威風在其次,馬匹格溫和為上。
陳典署分別為三人挑了三匹馬,全是型適中,適合騎乘,格溫順的馬。
烏雪昭的是一匹格吉馬,棕的鬃,眼睛明亮又和。
烏婉瑩道:“走,咱們回去換了騎裝過來。”
眼下穿的這服,肯定不能騎馬的。
侯府丫鬟帶著們回殿去換紅裝。
陳典署也就退下了。
三人換了紅裝再出來,永寧侯府的人瞧見了都耳目一新。
尤其是當中的烏雪昭。
窄窄袖的紅裝,越發襯得如雪,材纖秾合度。哪怕只是淡淡一回眸,修長白皙的脖頸,嫣紅的,依舊能在沉靜眸之中,顯出彩照人的魅力。
令人見之忘俗。
苑里負責栽種、蓄養的海戶們,也看得癡了。
三人走到三匹馬跟前。
烏婉瑩便說:“咱們不要西苑的馬,我讓伯府里的仆從帶你們騎馬。”
到底是用自己的人安心。
茵姐兒倒沒反駁。
烏婉瑩打發了西苑里的人,讓忠勤伯府府里的人幫烏雪昭和茵姐兒牽馬。
永寧侯府邀請的,多是武將家里的郎君、小娘子。
他們打小就會騎馬。
今日還有馬賽。
們三個要是連馬背都坐不穩,只怕要人笑話。
烏婉瑩可不想被人笑話,說:“我先去找個地方學了。”
茵姐兒本也很想騎馬,就地學了起來。
烏雪昭只是坐在馬背上在芭蕉園里散步。
皇上答應過,教騎馬,想跟著他學。
今日只略坐一坐,賞一賞西苑的景觀就好了。
坐在馬背上走了一會兒。
烏雪昭覺得周圍過于安靜,沒什麼人了,便吩咐忠勤伯府的下人:“回去。”
芭蕉葉突然一。
林子里竄出來一個男子。
烏雪昭立刻警惕地拽了韁繩。
陳煒峰從林子里出來,同忠勤伯府下人說:“你先下去。”
下人便走了。
只剩下烏雪昭和陳煒峰。
烏雪昭臉一沉。
難怪烏婉瑩今日有些反常的友善,原是為了安排這一遭。
坐在馬背上,蹙眉怒問:“世子,你這是想干什麼?”
陳煒峰連忙失地擺手:“姑娘,你別害怕,我、我沒別的意思,我就站在這里同你說幾句話。我說完就走。”
烏雪昭心里惱。
但是不會騎馬,不敢,坐在馬背上還真有些束手無策。
再看陳煒峰的執拗樣子,若不讓他說完,只怕不會放走。
日后也不會罷休。
烏雪昭默了默,警惕地看著他,高坐在馬背上,道:“你快說吧。”
陳煒峰太漂亮了,本不敢直視烏雪昭,今日尤其奪人眼。
他低下腦袋,先撓了撓頭。
袖子里不知裝了什麼,手臂舉起來時,鼓囊囊的,結結道:“我、我想問一問姑娘,你同我約定好相看的日子,為什麼沒來?是有事耽擱,還、還是瞧不上……”
還是瞧不上他?
若是瞧不上,只要瞧不上的,哪里他都可以改。
烏雪昭抿了,不說話。
陳煒峰還是不敢抬頭看。
但等了半天都沒得到回應,忍不住抬起頭,仰眼前的。
金薄披在每一發、眼睫上,貞靜而明。
他又失了神。
烏雪昭輕聲問道:“世子,我去沒去和你相看,還有那麼重要嗎?”
陳煒峰回了神。
慌忙重重點頭,篤定地說:“重要,雪昭姑娘,很重要。”
烏雪昭繼續問他:“然后呢?世子你聽我親口說了之后,你打算怎麼辦?”
陳煒峰怔了怔。
他想怎麼辦?他對烏雪昭一見鐘……如今見了,也還是歡喜。
但他能怎麼辦?
烏雪昭替他說了:“世子,你已經和我妹妹了親。是你的正室嫡妻。”
陳煒峰臉漲紅。
是啊,他已經有了正妻。難道還想讓這麼好的姑娘,給他做妾不?怎麼可能。
別說烏雪昭愿意,就是他自己也舍不得。
除非他休了烏婉瑩。
這也不可能。
正室嫡妻,哪里是說休就休,家里不可能讓他這麼胡鬧。
就是真休了烏婉瑩,另娶烏雪昭,就是姐妹倆同嫁一夫。
到時候他們兩家,他們三個人,都要淪為滿京城的笑話。
他倒是不怕人笑話,可兒家的臉皮薄,烏雪昭肯定怕,真若如此,以后還怎麼見人。
馬兒了蹄子。
烏雪昭繼續問他:“世子想清楚了嗎?”
陳煒峰點了點頭。
道理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甘。
總覺得當日要不是那般,他可能娶的妻子,就正好是他心上人了。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
就算錯了,也已經錯了,不是嗎。
陳煒峰也不傻。
知道烏雪昭不肯直接回答緣故,就是一種回答。
就是瞧不上他。
可能瞧不上的地方太多,都不愿跟他一樣一樣地說。
陳煒峰眼神充滿了失落與難過,他甚至有些想哭。
“雪昭姑娘,驚擾了。”
他把袖子里的東西放在地上,說:“這是我養的小玩意兒,姑娘要是喜歡,帶回去玩玩兒。”
烏雪昭看著竹筒子,問道:“那是什麼?”
陳煒峰仰頭道:“兩只蛐蛐兒。”
那不就是兩只蟲!
烏雪昭頭皮一麻,臉都白了些許,攥了韁繩說:“……我不要。請世子帶走。”
陳煒峰心這兩只蛐蛐兒。
既然烏雪昭說不要,他也只能帶走。
扔在這里,死了可惜。
他拿著蛐蛐兒,走到芭蕉林里,牽著馬出來,垂著腦袋騎馬走了。
烏雪昭松了一口氣。
男人怎麼養這種東西……又想起天子的寵。
可千萬別是這種東西。
不人害怕,還有點兒惡心。
西苑門。
桓崇郁帶著人騎馬進來,一玄金戎裝,金屬的罩甲、盔甲,頂上一紅羽。
|下是通烏黑的汗寶馬。
眸長眉冷厲,馳騁時,塵土翻卷飛揚,無言的霸道。
桓崇郁今日要去校場里校閱親軍,清早點齊了人馬帶上幾個近伺候的人,一同過去。
快到芭蕉園,一下子就看到了陳煒峰。
桓崇郁記憶驚人,認得陳煒峰。
當鄭喜認出陳煒峰的時候,扭頭一看,帝王的臉已經變得冷沉。
鄭喜看向陳煒峰躲進芭蕉園的作、姿態,可不像是進去騎行、閑逛的,倒像是要去見什麼人,人還有些激張,心神不寧的樣子。
好家伙,這、這可別是在和烏姑娘見面!
接著就看到烏婉瑩進去了,再就是一襲紅裝的烏雪昭,最后一個走進了那片芭蕉林。
鄭喜心一涼,這不是見烏姑娘是見的誰?
敢在皇帝的地盤私見皇帝的人。
忠勤伯府世子的膽子還真不小!
鄭喜再去打量天子神,卻只看到了個冷颯的背影。
桓崇郁已經夾馬肚子,撂下他們過去了。
鄭喜趕撇下后的人,自己騎了馬迅速跟上。
心里暗暗祈禱,烏姑娘可最好別什麼委屈。
他已經能想到雷霆之怒,何等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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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雪昭看著眼前隨后出現的烏婉瑩,一點都不意外。
烏婉瑩被盯得一陣心虛。
還是抬了下為自己辯解:“我知道我做的不對,但我這也是為了你好。”
烏雪昭靜靜地看著烏婉瑩,口吻微涼:“為我好什麼?”
烏婉瑩無奈地撇:“你不了解世子的格,要是不讓他徹底死了心,以后他還會糾纏你。姐姐,我真的管不住他。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尚能盯著,他要是自己私下行,果真冒犯了你,那時候豈不鬧得兩家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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