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臺吆喝地比誰都起勁兒,“十文一斤，上好的五花十文一斤，錯過就沒有啦！新鮮的鴨管殺管拔！走過路過,千萬別錯過！”

　姜棠看著一旁的顧見山看了好一會兒。

　從沒有哪次這麼肆無忌憚地盯著顧見山看。

　最開始是驚訝,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他，后來是從他上找以前的樣子，只覺得顧見山既悉又陌生。

　悉在于他還是他，陌生于在他上看不見以前的影子。

　侯府公子裝賣的小商販也不顯得突兀,他角有跡，鞋子上沾了泥，臉上還帶著了點臟污。

　他除了眉眼比其他賣商販周正，姜棠看不出其他區別。

　活一個寡言語的賣小哥。

　春臺就顯得話多些,揮著手招呼左右客人來買。

　商販進菜都從早市這邊,菜不僅新鮮還便宜,比集市上大約便宜個一兩文。幾十斤幾十斤的買，攤販方便,買家也省錢。

　但春臺擺的攤子,算得上最便宜的了。

　劉大娘當即道：“去這家買這家買！”

　姜棠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劉大娘拉去了攤子前，劉大娘看不錯，十分新鮮，滿意地問：“五花十文一斤，多買給便宜不？”

　春臺笑呵呵道：“大娘,我們這兒已經是最便宜的了，買的多給你們大骨頭、豬大腸、豬肝！大娘您來的早,正巧我們這攤子剛擺上,后頭來買的可沒這麼多東西了。對了,買的多我這兒小哥能給你們送家去，遠不遠啊，省著大娘和小娘子拎著東西了。”

　姜棠心道，哪兒有那麼多的正巧。

　劉大娘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小哥，覺得這人真高，長得也俊，就是一聲不吭不說話，眼睛還不時朝姜棠看兩眼。

　雖然不明顯，但劉大娘覺得這目直勾勾的。

　劉大娘也只是問問，做主的還是姜棠，“咱從他家買嗎？”

　姜棠快速回過神，“要十五斤豬五花，一只，兩斤排骨，有沒有魚？”

　豬和魚留著包餛飩，和大骨頭燉湯用。

　姜棠看案板上都是，旁邊的籠子里養著和鴨子，蛋鴨蛋也有，唯獨沒魚。

　春臺：“有呀，在后頭呢，姑娘以后就從我這兒買吧，這兒啥都有，還有香蕈干兒、活蝦、干貝。”

　劉大娘覺得這地方可真好，省著到跑了。

　春臺麻溜地割了十五斤豬，稱重的時候多了半兩也沒往下弄，切好，他又稱了排骨，稱完扔給顧見山，“給這位姑娘剁小塊。”

　姜棠沒來得及攔，就見顧見山手起刀落，一條排骨就剁了小塊兒。

　春臺又從籠子里挑了兩只，稱完也扔給顧見山，“小山，你再把殺了。”

　姜棠道：“要活的，東西給送回去就行了，再要二十斤的黑魚，幫忙殺了。”

　春臺上顧見山去后頭殺魚，姜棠三人在攤子前等著。

　遠遠近近的客人買離開，數著對面過了三個客人，這兩人才出來。

　帶著一腥味。

　零零散散的東西有一籮筐，顧見山直接背在了上。

　“姑娘還要買別的嗎？”

　顧見山的手應該是好了，也大好了。

　姜棠松了口氣，搖搖頭道：“東西送到了再結賬，走吧。”

　顧見山跟在姜棠后面。

　劉大娘帶著孫子走在姜棠旁邊。

　這樣走也沒什麼，畢竟姜棠掏錢，肯定跟在主家后頭。

　可劉大娘突然就不敢說話了，扶著孫子的手，一邊走一邊朝著旁邊的兩個人看，心里覺得怪異地很。

　姜棠這一路都抑制著沒回頭看，晨起路過的都是進菜的商販，就是因為太早了，天還沒亮，顯得霧蒙蒙的。

　自己來過兩次，因為街上人多，不覺得害怕。

　但唯獨今日顧見山跟著讓覺得安心。

　不用害怕回頭。

　劉大娘心里總覺得怪怪的，一路上一直盯著顧見山，這小子可別是看姜棠長得好看起歹心。幸好一路上顧見山都很規矩，這才讓劉大娘稍微安了心。

　回去的路也不遠，走路兩刻鐘。

　到了劉家顧見山直接就把筐子卸下來了，和魚劉大嫂要用，先把餡兒剁了，一會兒就能去出攤了。

　顧見山臉不紅氣不，又跟著姜棠去姜家結賬。

　姜棠回頭看了顧見山一眼，“在院子里等會兒，錢不夠，我進屋拿。”

　大門開著，顧見山站在院子里，靜靜等著姜棠。

　烏金和點金圍著他的腳嗅呀嗅，時不時呲個牙，模樣十分兇狠。顧見山蹲下一把按住烏金的腦袋，手就挨點金咬了一口。

　只不過小狗，牙還沒尖，咬在手上不疼不的。

　見人就咬，這樣好。

　顧見山治不住兩只小狗，沖著里面喊了聲，“姑娘你家的狗一直咬我。”

　姜棠匆匆從里面跑出來，“烏金點金，這個不是壞人。”

　說完，兩只小家伙就搖著尾圍著顧見山轉悠了。

　四目相對間，顧見山點了一下頭。

　姜棠：“我進屋拿錢，小哥再等一會兒。”

　只是這錢拿的未免也太久了，過了好一會兒姜棠才出來，手里拿了一個杯子，杯子里熱氣騰騰，看著是杯溫水。

　姜棠道：“辛苦了，喝杯水吧。”

　顧見山看了眼姜棠才接過杯子，“多謝。”

　水是溫熱的，一點都不燙，偏偏顧見山一口一口喝的極慢。

　姜棠看了看左右，院墻都是過頭頂的，沒人看得見，問：“顧見山，你怎麼又賣上了。”

　去過街上賣螃蟹，又能搗鼓一堆葡萄，怎麼又賣上了。

　顧見山：“不管賣，只管送過來。”

　送也就送姜棠這一個。

　他知道姜棠會過來，所以才等著的。

　姜棠笑了一下，又問：“你們做生意，會不會影響到別人？”

　早市便宜一兩文錢，但各個攤位都一樣的價錢，就是防止有人價，讓別人生意做不下去。

　賣的那幾家攤主都是高壯，顧見山把春臺留在那兒，春臺不會被打吧。

　姜棠怕顧見山不知道里面的彎彎繞。

　顧見山道：“沒事兒，我現在閑著沒事，按皇上的意思做生意，賺的錢都換，送到西北，那邊幾個商販都是我的人。我傷好了，再修養一陣子就能好全。”

　姜棠松了口氣，顧見山是將領，總在盛京待著也不是事兒，也沒想過顧見山為了留在盛京。

　不能為顧見山放棄賺錢做生意，也不想顧見山為放棄什麼。

　這樣就很好。

　姜棠著聲音道：“那就好……顧見山，你都不知道我昨天賺了多錢，我賺了一兩二錢銀子！”

　只可惜一個人住，喜悅都沒人分。

　顧見山看姜棠眼睛亮亮的，手上直比劃，心好的都快飛起來了，自己也忍不住跟著高興，“這麼多。”

　姜棠：“那可不，開始沒人買，我就去還當了托兒，別人看我來買也就跟著買了，餛飩好吃，買的人就越來越多。”

　顧見山道：“那一個月有幾十兩銀子，真不。”

　一杯水遲遲不啃喝完，姜棠忍不住笑了一下，“要不我再進去給你倒

　一杯水？你手真沒事了嗎，別是騙人的。”

　是高興，不僅僅因為生意，還有顧見山的傷。

　就算顧見山明兒去西北，只要他好好的，就比什麼都強。

　顧見山出右手，隔著服握著姜棠的手腕，力氣不輕不重，“你看好多了，我試著拿劍，也能拿起來……”

　自然是比不得沒未傷時，但恢復總要時間。

　太醫說恢復這樣已經出乎意料了。

　顧見山話還沒說完，隔壁劉家就傳來劉大嫂的聲音，“姜妹子！你這還在我這兒呢！妹子，你在家不，我給你送過去！”

　劉大嫂掐著時間的，就怕顧見山起歹心。

　姜棠回了一聲，又著聲音道：“是跟我合伙做生意的劉大嫂，怕是你壞人。”

　顧見山一口氣把水全喝了，“那我走了，我不是每天都能過來，但我會盡量過來。”

　他想見見姜棠，在府中沒機會，出了府不同的。

　“有事找右手邊第三家，別逞強。”

　姜棠嗯了一聲，“我送你出去。”

　給了顧見山三錢二十文，全放在一個小荷包里，“你數數。”

　顧見山直接放懷里收好，“那我走了。”

　等顧見山走后，劉大嫂提著東西過來，“這個忘我家了，送東西的小哥走了？你一個姑娘家，可別放男的進來。”

　姜棠知道劉大嫂是好心，點了點頭道：“嫂子說的是，我記著。”

　這會兒天剛亮，劉大嫂剛把餡兒剁好，家人多，婆婆也能跟著剁餡兒，按照姜棠教的調餡兒，到那邊也就煨好了，直接搟皮包就了。

　劉大嫂道：“今兒讓我婆婆跟我一塊兒去。”

　孩子就留給公公帶，想過了，賣的越多賺的越多，多個人幫忙好一點。等家男人下職了，回家做飯帶孩子，婆婆跟做生意。

　白天孩子就公公帶。

　劉捕快是不咋樂意，但是劉大嫂把錢放桌子上了。

　一多個銅板，響當當的，這聲音直接響在劉捕快的心里。

　昨兒夜里，劉大嫂帶了豬肝和豬棒骨回去，幾個孩子連瞌睡都不打了。

　大妮十歲，是個瘦的小姑娘，看著豬肝，二郎眼地看著，問什麼時候吃，大郎懂事雖然沒問，但神也是想吃的。

　沒辦法劉大嫂就拖著疲憊的軀把豬肝炒了，就著煮餛飩剩下的湯一人吃了一碗。

　的時候，豬肝也是好吃的，三個孩子吃的噴香。

　小囡囡還小，吃不了豬肝，但喝了小碗餛飩湯。

　剩下的湯明早煮面條吃，比做的面條好吃多了。

　看見這些，劉捕快沒話說了。

　帶孩子也沒啥，再說了，這也是他的孩子。

　別看劉大嫂干活的時候不喊累，但賣了一天餛飩，雖然沒站一天，但是晚上躺床上立馬就睡著了。

　還有細微的鼾聲。

　劉捕快看著心里揪的慌。

　他每月俸祿還不夠一兩銀子，一年六兩出頭，他娘子賺的多，他就多帶孩子好了。

　等晚上下職他也去幫忙，畢竟是真的好吃。

　劉大嫂跟婆婆去賣餛飩，劉家分仍然是分二，但有劉大娘幫忙，賣餛飩的速度眼可見地快了起來，賣得也多了。

　第二天生意也不錯，弄得餡兒將將賣完，就剩幾個餛飩。

　夜里冷風吹著，劉大嫂想煮了給婆婆吃，但劉大娘舍不得，“快點回去算錢，剩下幾個給大郎他們吃吧。”

　兩人中午晚上吃的就是餛飩，畢竟時間趕不回去。

　不過，這都算本里，吃也就吃了，反正比買著便宜，們吃的都是

　本價。

　劉大娘覺得這是真好吃，只不過讓花銀子買，是打死都不會買的。

　趕著回家，但劉大嫂道：“娘你等會兒，我去街上買點東西。”

　等到晚上，各家攤子剩的東西都會便宜賣，錦棠居有打折賣的點心，但價錢也不便宜，離得又遠，劉大嫂不考慮那些，而是去食攤子買了一斤豬頭，一共花了八文錢。

　“沒賣燒的了，娘，我想著賺了錢之后，咱家里吃點好的，然后剩下的存著。”劉大嫂覺得現在日子有奔頭，以前的好像一眼就能到頭。

　一天一錢多的銀子，幾個孩子都饞的跟什麼似的，劉大嫂起早貪黑賺錢不就是為了孩子能吃好點嗎。

　劉大娘沒啥意見，也樂意孫子孫多吃點。

　對來說還是更疼孫子，孫也疼，就是沒那麼喜歡罷了。

　家里孩子多，劉大娘希老頭子、兒子孫子都能吃上好的，賺點存點，這樣也。

　一斤豬頭，一家子分，一人還能好幾片呢。

　外頭鹵的香的很，沒人嫌膩，吃完夢里都是香。

　劉家的日子眼可見地好起來了。

　再加上婆媳倆去街上賣餛飩，街坊鄰居都能看見。有時從攤位上經過，劉大嫂還大大方方地招呼人買餛飩。

　但沒人愿意花八文十文錢買一碗餛飩，們只想打聽劉家為什麼突然做生意了，生意賺不賺錢，一天能賺多。

　劉大嫂以前跟街坊鄰居的不錯，平日里聊聊天嘮嘮嗑，但自從賣餛飩之后，忙的腳不沾地，已經有三天沒跟們聚在一塊說閑話了。

　現在都習慣了大老早起來，然后從姜棠那兒拿剁餡兒，再裝上燉好的湯，出攤賣餛飩。

　但九月二十一這天晨起下雨了，雨勢還不小，沒辦法出攤。

　干啥都得看老天爺的臉，就算冒著雨出攤，也得看有沒有客人。

　姜棠也沒去買，一早撐著傘過來跟劉大嫂說今兒歇一天，不干了。

　劉大嫂天天賣餛飩，也得歇歇管管家里事兒。

　劉大嫂還覺得可惜，干一天就拿一天錢，要是等下午不下雨了，還能出攤賣餛飩去。

　從十七賣到二十，一共賣了四天。劉大嫂一共拿了五百二十六文錢，半兩銀子，是劉捕快一個月的月錢。

　大妮問是不是以后天天都能吃，劉大嫂沒有遲疑就點頭了，十文錢一斤，能買五十多斤，可以吃個夠。

　大妮捧著臉道：“娘，吃真好。”

　那可不，一個月多了三兩多銀子，可不僅僅是吃，能給兒子娶媳婦，給閨攢嫁妝，一家子都能過上好日子。

　錢多了送大郎再讀兩年書，這孩子愿意讀書，以前是因為家里沒錢。把二郎也送去，如果大妮也能認字就好了。

　看姜棠，能寫字，多好。

　劉大嫂抱著幾個孩子好一陣親熱，他們家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

　劉大嫂原打算等雨停了就出去擺攤，但這雨一直下個沒完。把昨兒姜棠分給的大骨頭燉了湯，帶的那塊盛出來給姜棠送去了。

　等出來的時候隔壁許氏招呼去房檐下避雨。

　劉大嫂手，遲疑了片刻，還是過去了。

　許氏遞過來一把瓜子，一雙眼睛滴溜滴溜地轉，“這天氣還忙呢，三天兩頭不見你人，干啥去了？這家是月初搬過來的吧，這才幾天，你和關系就這好了，跟穿一條子似的。”

　語氣又是埋怨又是酸，“可沒吃吧。”

　劉大嫂就磕了一個瓜子，就收起來不吃了。

　說起來，姜棠過來住也不是這麼簡單的事。一個姑娘家，又是那麼漂亮的姑娘，哪怕什麼都不

　干，就站在那兒，都容易招惹風言風語。

　說一句兩句是不打，但劉大嫂都三十多了，又是四個孩子的娘，別人說能罵回去。可是姜棠年輕，臉皮薄。

　巷子里都是三四十歲的嫂子，還有五六十歲的大娘，聚在一塊說的就是各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