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幾天,林舒上班的教學就是唱歌,學生們高興,也覺得輕松,唱歌中也試著在黑板上寫幾個單詞讓大家認認,學生們一個個倒是有些興致,這麼一來,確實也學了幾個單詞。
林舒和陸殿卿商量了自己的唱歌教學,倒是被他大力褒獎了一番,又道:“我去給你找一個收錄機,你可以帶到學校,放給學生聽,這樣也省的你自己費力氣唱了。”
林舒:“這樣倒是不錯,不過也麻煩,再說剛開始,我還是低調點,先自己教幾首再說。”
一時又道:“不過我的歌都快教完了,你會唱什麼英文歌嗎?”
陸殿卿想了想:“我只會唱幾首最簡單的兒歌,看樣子你都會。”
林舒:“我的婆婆那麼多才多藝,你怎麼沒多學一點?”
陸殿卿無奈地看一眼:“可能我比較笨。”
陸殿卿:“不過我記得我爺爺那里有一些老唱片,我小時候還聽過,回頭我翻出來,要是還能用,你倒是可以多聽聽。”
林舒:“那敢好,你幫我找找吧。”
陸殿卿:“昨天我姑姑回來,這次老宅裝修的事,是來經手,所以周日的時候,你看看騰出時間,我們和一起吃個飯,說一下況。”
林舒:“好,其實我能想到的,那天都告訴你了,一時也沒別的什麼想法,要做主,那就隨做主。”
知道陸殿卿那個姑姑,可是一個講究的人,那是超越于時代的生活品味,凡事益求,所以這麼一個姑姑來負責老宅裝修,覺得,就算要挑剔,那就隨便。
反正越挑剔,最后自己住著也舒服。
陸殿卿看這樣:“姑母一向掐尖要強,其實我怕你和不來。。”
林舒:“放心好了,要怎麼著都,反正別問我,問就是不懂。”
到了周日的時候,陸殿卿帶著林舒去見了這位姑姑陸知義。
正如上輩子所記得的,果然是悠閑從容的模樣,那講究簡直寫在每一頭發里。
陸知義見到林舒,自然有幾分打量,很有些婆婆打量兒媳婦的樣子,眼神里也很有慈禧太后巡查秀的挑剔和居高臨下。
林舒其實早料到這個了,便也不變應萬變,問什麼,就答,不問,就不說。
若說你覺得這個該怎麼辦,林舒就說不知道,我不懂,我不會,全由姑母做主好了。
最后陸知義看著林舒,淡淡地問:“你和殿卿結婚,除了親朋,這四九城,你覺得該請哪些客人?該擺多桌,該有哪些菜,又想著該用什麼茶酒才不失了面?”
林舒心想這問題就有意思了,自己小門小戶,除了親朋還能請誰?請哪些人還不是陸家的關系。該用什麼茶酒什麼規格也不是自己能說的。
左不過一個下馬威,讓自己知道自己分量和無知罷了。
當下便道:“可是我沒嫁過人,怎麼會有什麼想法呢,姑母嫁過,姑母應該懂吧。”
這話聽得陸知義臉幾變,狐疑地打量著林舒。
當然知道林舒家世一般,還和雷家有牽扯,就這麼一個媳婦,嫁給自己家殿卿,不是應該求著捧著,小心翼翼低頭當小媳婦?
陸殿卿見此,便問起老宅廊子前壁畫的整修問題,陸知義聽了,也就不再搭理林舒,和陸殿卿討論起來。
其實房子怎麼著不是住?并不講究那麼多,關于舊家新補的漆到底是用什麼工藝好,實在是也不想知道。
這麼聽著聽著,就有些困了。本來也不至于,不過昨晚學習到很晚,加上那些什麼補漆什麼布料什麼木骨,實在是太過乏味,聽得竟然上下眼皮打架,打起瞌睡來。
冷不丁的,陸知義突然看向:“小林,你覺得這個事怎麼好?”
林舒一臉茫然地看向陸殿卿,心想不帶這樣的,還能突然提問?
陸殿卿從旁,笑而不語,竟然也不解圍。
無奈,只好說:“姑母,您剛才說什麼來著?”
林舒:“姑母和殿卿所說,太過高深,我學識淺薄,實在不懂。”
陸知義起眼皮,淡淡地道:“不懂的話,還是要學,以后你是要站在殿卿邊的人,如果百事不懂,不得讓人看笑話,這些雖然不是什麼要的學問,但還是應該知道,不然和人聊起來,一問三不知,難免貽笑大方,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陸家娶了什麼樣的兒媳。”
林舒再次看向陸殿卿,誰知道他依然沒有出口的意思。
只好著頭皮道:“姑母,如果要看笑話,那就只能看笑話了,這些我確實不懂,學的話,腦子不好使,也學不會。”
陸知義愣了,看著,半響沒說出話來。
之后,用嘲諷的目向陸殿卿。
陸殿卿神態自若,誠懇地道:“姑母,子一貫如此,我早已習慣了,既然是嫁給我,我自己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不懂,那姑母做主就是了,有什麼問題可以和我商量,倒是不必非要去學什麼。”
陸知義是萬萬沒想到他這麼說,這就是護著媳婦隨便瞎胡鬧了!
深吸口氣,看看陸殿卿,看看林舒,好笑地道:“好。”
兩個人終于離開后,林舒也有些無奈:“你怎麼也不幫我說話?”
陸殿卿笑道:“你自己不是也應對得很好?”
林舒想想剛才:“你姑估計被我氣死了。”
陸殿卿:“這些事,不懂就不懂,都是老一輩的講究了,也不是什麼要的,你又不需要去故宮修文,懂這些有什麼用?所以我說你應對得好,與其以后后患無窮,倒不如現在讓我姑母念頭斷個干干凈凈。”
林舒想想也是,他這位姑母現在五十多歲,解放前那絕對的是頂尖的千金大小姐,兩個哥哥一個弟弟,還有寵自己的父親。
又命好,嫁的丈夫也有出息,全都趕上了好時候,過去十年別人最難的時候,照樣日子過得舒坦。
可以說,這位千金大小姐這輩子就沒吃過任何苦頭,上的大小姐做派可以說貫徹一生。
陸殿卿的母親在香港,除了母親外,最親近的長輩就是這位姑母了,于是這位姑母看起來很有挑起婆婆大梁的意思,以后不了對自己各種教誨調理。
自己今天來這麼一出,只盼著早日斷絕了念頭,可別想著改造,放自由好了。
林舒長出了口氣:“那你姑母生氣了,會怎麼樣?”
陸殿卿:“應該會和其它長輩提起你。”
陸殿卿:“沒然后,我家里長輩對于我姑母是什麼子比較清楚,他們自然會有他們的判斷。反正你確實不懂,裝也裝不來,裝也沒意思,就這樣吧。”
林舒:“……”
好像也有道理。
狐疑地著他:“對于這種事,你好像還有經驗?”
陸殿卿笑道:“這是我從小見慣的戲碼,習慣了。”
林舒:“什麼意思?”
陸殿卿卻不提了:“陳年往事,不值一提。對了,以前一些老唱片都在我爺爺那里,我那天整理了下找出來,現在帶你過去看看。”
林舒:“好啊!”
不過一時想起來:“我們是不是還得拍結婚照?”
陸殿卿:“順路,先拍照,然后再去東民巷,我們可以在那邊吃個飯,上次你不是喜歡吃東安市場的酪嗎?”
林舒便來了興致:“好!”
當下兩個人先趕過去照相館,拍了結婚照,因為陸殿卿臉上的淤痕還有些印,便涂了一層。
林舒憋笑:“再打扮打扮,可以上臺演戲了。”
陸殿卿不悅地掃了一眼:“說話。”
拍好照片,照相師傅看他們兩個長得模樣出挑,很有興致,開始勸說他們拍婚紗照。
“一般人都沒拍過,多時髦洋氣啊!我們店里這是頭一個引進的!”
林舒看了看,其實興趣不大,甚至覺得那個婚紗太過繁瑣,太多綴飾,有些稚傻氣,還不如穿著簡單的西裝和襯衫拍,這樣至不會留下濃重的時代氣息,就是再過十幾年,不會特別老氣。
拒絕了拍照師傅的盛邀請,兩個人趕過去東民巷。
東民巷很有些歷史了,據說元朝時候就有了,那時候還東江米巷,到了乾隆時候,東江米巷的達子館了專門接待外國使臣的迎賓館,南京條約之后,這里一度淪為國中之國,中國人不許居住在此,就連清朝皇帝祭祀的堂子都因此北遷,一直到解放后,這里才煥發了新貌。
不過因為這些歷史,東民巷也保留了大量的西洋建筑,為迥異于周圍胡同的一道風景線。
陸殿卿爺爺的宅子是一中西結合的宅子,紅磚砌墻,里面是磚木結構的,雕花的門窗罩,在周圍一片西洋建筑中,并不起眼,甚至略顯寒酸。
陸殿卿拿了鑰匙打開門,帶進去,里面現在沒人住,院子里有飄零的銀杏葉子,靠墻有一石桌,旁邊是綠意盎然的葡萄架,上面葡萄眼看著要結果子了。
這麼走進去,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胡的意思是,回頭白紙坊的房子退還給政府,就搬到這邊來,也能順便照顧我爺爺的起居。”
林舒有些驚訝:“為什麼?我以為會和我們一起搬過去新街口。”
上輩子就是這樣的啊,現在自己和陸殿卿結婚,結果不搬過去了。
想起那天胡的話:“該不會和那天的事有關吧,其實說的,老一輩人都這個想法,我又不會因為這個就惱,我本不會在意這個。”
陸殿卿:“不會,我沒說什麼,是胡自己的意思。”
他略沉了下,道:“的意思是,我們剛結婚,在的話,怕不自在,所以干脆住這里,況且也喜歡這里,說是做什麼都方便。”
林舒:“其實也沒什麼不自在的吧。”
陸殿卿聽了,側首看一眼,低聲道:“我覺得可能確實有點不太方便。”
本來這話也沒什麼,但是林舒卻一下子多想了,臉上竟然有些紅,便聲嘟噥道:“你都在想什麼!”
陸殿卿的聲音便有些沙了:“嗯?我想什麼,你覺得我在想什麼?”
林舒好笑,瞪他一眼:“好了,當我什麼都沒說。”
陸殿卿卻住了的手指:“這邊。”
于是他帶過去了朝東的一間房,并不算大,不過里面布置得還算干凈整齊,有床,有一個小小書架。
“我小時候住在爺爺這里的話,就住這個房間。”
林舒聽了,便好奇起來,不過因為太久沒住了,其實也看不出什麼,只有旁邊相框里的照片,有一些陸殿卿的痕跡。
湊過去,看到里面的小男孩不過四五歲的樣子,穿著小小的背帶,小紳士氣派十足,頭發微卷,深邃的大眼睛,皮很白。
笑了:“你小時候真好看,像個洋娃娃!”
陸殿卿:“應該是我兒園時候照的了。”
林舒看后面背景,確實是兒園的樣子,是很講究的那種兒園,靠窗戶的位置還擺放著鋼琴。
嘆道:“你小時候上這麼好的兒園。”
小時候干嘛,上樹掏鳥下河撈魚?兒園,沒這麼一回事。
陸殿卿:“就是那天說的教會兒園,解放前就有,我現在想想,是很西式的兒園,鋼琴,圣誕樹,啟蒙式教育,什麼都有。不過等我上小學,這兒園就沒了。”
也不是沒了,確切地說是被改了,很社會主義特了。
說著間,陸殿卿打開旁邊一個黑漆木盒子,林舒這才發現,這就是他所說的唱片。
陸殿卿道:“這是以前舊式的鋼針唱片,這個很費針,不過我找到一盒以前的備用唱針,可以隨便聽了。”
林舒看著那些唱片:“這里面都是英文的嗎?”
陸殿卿:“各國家的都有,都是進口的,我記得我小時候,寄賣行會賣那些非社會主義國家的原版唱片,當時我母親設法買了一些。”
他很快擺弄好了,放進去一張唱片,打開,于是徐緩的音樂響起,林舒聽出來,這是曾經流行國的民謠歌手neildiand的《sweetcaroline》,這首歌應該是六十年代發行的。
陸殿卿道:“需要歌詞嗎?”
林舒:“要,竟然還有歌詞?”
只知道這首歌,但是歌詞確實不知道。
陸殿卿笑,溫聲說:“我來給你寫。”
林舒也笑了:“好。”
自己聽的話,并不能保證每一個單詞都絕對正確,畢竟唱歌的語調發音有時候會模糊,未必一定能清楚地聽出每個單詞。
于是他便拿了一支鋼筆,找了白紙,在旁邊的桌子上聽寫歌詞。
林舒著窗外,專注地聽著唱片里流瀉出的歌聲。
這位曾經紅極一時的民謠歌聲音滄桑古樸醇厚灑,好像能人心底深最的地方。
這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候了,落日的余暉變幻著,映照在古古香的雕花窗欞上,灑進了房間。
于是在那細膩溫和的旋律中,看到他修長干凈的手握著筆,正低頭認真寫著歌詞。
看過去,他恰好寫到一“goodtimesneverseemsogood”。
很漂亮的花字。
林舒便覺得,有一種細膩而躁的愫在自己心口蔓延,甚至恍惚覺得,此時此刻,便是最好的。
因為邊的他,是這麼好。
這時候,歌聲終了,陸殿卿也寫完了,他抬頭道:“再聽一遍,對照一下,就沒問題了。”
抬頭的時候,看到林舒正著自己。
的眼睛很亮,很專注。
他在的目中,瞬間停住了手中作。
四目相對,有一種別樣的愫在狹窄的空間中流淌,呼吸也已經紊,好像不需要說什麼,彼此都懂彼此的意思。
開口時,陸殿卿的聲音已經啞了:“林舒。”
林舒:“嗯?”
他的眸變深,線條繃,不過聲音依然是抑而克制的:“我們的婚禮,大概還有一周。”
林舒沒說話,眼睛晶亮地看著他。
陸殿卿:“我們可以把最好的留到婚禮那天。”
林舒臉上紅紅的,依然沒說話。
陸殿卿:“不過——”
林舒安靜地等著。
陸殿卿:“現在我們應該再親一下。”
因為刻意的抑,他的聲音繃到幾乎失了平穩:“也可以試試別的。”
房間的空氣凝固,林舒的呼吸已經停止。
看著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說:“你想試什麼?”
陸殿卿手里依然握著那支鋼筆,眼睛卻仿佛著了火:“就上次那樣,你覺得呢?”
林舒:“那你作要輕。”
陸殿卿結,啞聲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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