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候,雨雖然停了,但外面天已經悶悶的,明明已經是六月天,卻涼滲滲的,辦公室里老師們都披上了外套,沒帶的,難免有些瑟。
大家伙小聲討論著,說自從去年唐山大地震后,這天就有些怪,一會晴天一會下雨的。
林舒有些慶幸,幸好出門時候陸殿卿非要讓自己帶著那件羊小外罩,現在可算是頂大用了,連忙穿上,果然不冷了。
這麼穿上后,好幾個同事都打量過來,就有人過來笑著說小林老師你這外罩哪兒來的,看著真別致。
林舒便說起友誼商店買的,這話一說,大家那臉自然不一樣,都笑著恭維羨慕的。
友誼商店,確實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門都踏不進去。
看著大家伙羨慕的眼神,不得不說林舒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想著晚上可以讓陸殿卿更盡興一些吧。
不過滿足歸滿足,那涼飯盒還是得吃,幸好可以拿茶缸子去打點熱水,這麼泡著吃,倒也不至于涼了胃。
當下拿起茶缸子就要過去熱水房,誰知道剛出辦公室,就見馮秀荷正翹頭往這邊看,滿臉小心翼翼的,看到林舒,忙笑著說:“小林老師好!”
林舒:“馮秀荷同學,你怎麼鬼鬼祟祟的,在這里干嘛呢?”
馮秀荷忙道:“報告小林老師,我來找你的。”
馮秀荷看向林舒手里的茶缸子:“老師你怎麼今天沒去拿飯盒,我們幫你找了也沒找到你的,大家伙擔心你,所以派我過來問問你怎麼了?”
林舒聽了,倒是有些,便道:“沒什麼,我今早忘記把飯盒送過去炊事班了,現在想著去熱水房打點熱水呢。”
馮秀荷眨著眼睛看著林舒,咬著說:“小林老師,是不是因為你被校長批評了,所以難,飯都沒胃口吃了?”
怎麼會這麼想?就這點事兒,至于往心里去嗎?怎麼可能好好的飯都不吃了!
馮秀荷卻無奈地說:“老師,我們全都知道了。”
馮秀荷咬牙:“有人暗地里寫舉報信,舉報了你!校長批評你了!”
說起舉報信,自然是咬牙切齒,舉報信這個東西在過去那段歲月可謂是人人聞之變,以至于現在雖然變天了,但大家聽到依然是咬牙切齒地恨。
林舒想起自己剛才對上陳秀越的勝利,“咳”了聲:“倒是有這麼一回事,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我也不至于吃虧。”
馮秀荷眼睛里竟然有些潤了:“老師,他們竟然真的舉報你!這是要整你啊!”
林舒驚訝,忙要解釋,誰知道這時候葉均秋和陳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了。
陳國批評馮秀荷:“瞧你那出息,哭什麼哭,有什麼事好好說不行嗎?”
葉均秋揣著兜,吊兒郎當地說:“小林老師,我們正要吃飯呢,你和我們一起吃吧。”
林舒:“我正好要吃飯,那你們等等我,我去打點熱水,拿了飯盒,和你們一起吃。”
是想著,這些學生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什麼,正好趁著吃飯的時候好好和他們談談。
陳國自告勇:“小林老師,我去幫你打熱水!你先和他們去教室吧。”
說著,他拿過林舒手里的茶缸子,蹭地跑沒影了。
林舒忙應著,回去拿了自己的飯盒,和葉均秋馮秀荷一起過去教室,一到了教室,就見好幾個探頭探腦的,明顯是早就等著了。
那幾個學生看到林舒過來,都喜出外,一個個地迎上來:“小林老師你來了!”
很快陳國也跑過來了,大半缸子熱水放在那里。
他忙笑著說:“老師,我最喜歡吃涼的飯,你說這大熱天的好好的吃什麼熱飯呀,咱倆換著吃!”
說著,他把自己的飯盒推給了林舒,鋁制飯盒,外面包著籠布,一看就冒著熱氣呢。
另一個同學見了,連忙說:“我看你是覺得小林老師的飯比你的好吃,你就是想沾吧,老師的飯要給我吃!”
大家七八舌的,都要把自己飯盒里的飯給林舒吃。
說實話林舒很用,這種覺太好了,眾星捧月,簡直是皇帝的待遇,忙一本正經地道:“同學們,我們一起吃吧,每家我都嘗點,我這個飯盒里是紅燒,雖然涼了,不過味道應該可以,大家都嘗嘗。”
這一說,大家都覺得不錯,于是大家把飯盒打開放在一起,你嘗嘗這個,我嘗嘗那個的,倒是也其樂融融。
林舒的那份紅燒分量很實誠,有有瘦味道好,雖然涼了,但大家嘗了后,都說好吃,說到底現在大部分同學條件不寬裕,也并不是經常能吃到的。
況且陸殿卿的手藝也確實好,至是及格線以上水準的。
葉均秋就坐在林舒旁邊,他的筷子一直沒往紅燒上招呼,林舒便道:“葉均秋,你怎麼不嘗嘗這個紅燒,這味兒還是地道的。”
葉均秋看了一眼那紅燒:“小林老師,那是你人做的吧?”
林舒:“是,我人做的,他廚藝還好的。”
其它大家伙一聽,都贊嘆起來,甚至開始起哄,說小林老師好福氣,有一個這麼好的人,竟然還給你做飯吃!
這年頭畢竟的做飯的還是多。
大家七八舌地說著,葉均秋又瞥了一眼那飯盒:“我不吃紅燒。”
林舒見他這麼說也就沒有搭理他,高中生而已,青春年,有點什麼莫名小心思,過去這一段就好了,反而自己越是在意,別人越是當回事,他就覺得了不得了大事了。
這麼吃著的時候,一個學生突然說:“小林老師,我們已經決定了,為了你,我們要好好學習英語,把英語學好了,到時候讓他們看看,你就是最優秀的英語老師!”
另一個學生也道:“得讓他們開開眼,知道小林老師的厲害!”
馮秀荷也道:“老師,你可千萬別難過,你看我已經會說二十幾句英語,知道一百多個單詞了,我在學校學了這麼久都沒學明白,現在突然會說英語了,我還會唱英文歌了,這都是小林老師教得好。”
其它幾個同學也紛紛開始安,而且安的時候還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難過。
林舒本想解釋下自己本沒那麼難過的,不過看到大家伙這樣子,心里突然一,有了主意。
當下便長嘆了一聲,一臉苦大仇深地道:“同學們,你們說的沒錯,今天我被校長過去批評了,他認為我現在的教學方式就是在胡鬧,因為我沒有辦法把你們教好,如果你們學不好的話,那我只能放棄了,甚至最嚴重的后果可能是我不得不辭職離開。”
這話一說,大家伙全都安靜下來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陳國咬牙切齒:“怎麼這樣說呢,這怎麼是胡鬧呢,我們都進步了不!”
馮秀荷道:“別說那些沒用的,我覺得打今兒起,大家都好好學英語,把英語說溜了,給那些地里的老鼠開開眼,知道咱們小林老師教得好,看看他們還敢舉報不?”
這一說,大家紛紛贊同,那簡直是拳掌,表示要學好英語,又哄著林舒,讓千萬不要擔心。
“如果再有人敢舉報小林老師,那我們和他沒完!”
林舒一臉沉重的樣子,道:“同學們,你們這麼說我很,希你們用你們的進步來向大家伙證明我的教學能力!我喜歡這份工作,不想被他們趕走,請大家一起努力,讓我留下來吧!”
到底是熱年,一個個都群激昂。
林舒看著這一幕,樂開了花,心想看來他們的進步指日可待。
正想著,突然就見旁邊的葉均秋輕哼了一聲,很有些不屑的樣子。
看過去,就見他吊兒郎當地用說出兩個字“騙人”。
林舒用眼神使勁瞪他。
怎麼會有這種同學,尊師重道懂不懂?看破不說破懂不懂?
不過好在葉均秋并沒有破,繼續低頭吃飯了。
林舒略松了口氣,不過又想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要拆穿自己的話,那就發同學一起反對他,再把他這個英語課代表的職位給了,誰怕誰?
想和斗,這還了點。
這天快下班時候,林舒便早早出來了,沒等多久,陸殿卿到了。
陸殿卿騎著車子:“外面吃,還是回去做?”
林舒:“省省吧,自己做。”
陸殿卿:“那想吃什麼?”
林舒:“沒想法……”
陸殿卿:“還有幾張魚票,那買條魚?”
一個道德過強的人,也許在某些時候會讓人不痛快,不過覺得長遠來說,這是兩個人相的基礎,也是一個家庭的。
林舒:“站在我邊,倒是也勉強能配得上我。”
忍不住嘆息,確實是好看,不得不承認,得考慮下自己站在他邊是不是配得上的問題——當然這種話絕對不能說出口。
林舒笑起來:“那敢好,就指著有個對心思的工作能拴住你呢。”
林聽軒:“所以那會兒,他這小子總想找你,我呸,自己屁后面一堆事我看他都說不清!”
當下便道:“我知道怎麼說,我就說無意中聽同事說的消息吧。”
林聽軒:“怎麼好?”
林聽軒:“廢品市場淘的,我修理修理,估計就能用了。”
那個時候為什麼不看看他,為什麼不知道拿著書去找他講題?
林聽軒:“故宮?”
林舒大喜:“太好了,二哥,你戶口落下后,這件事算是落聽了,回頭看看再找個工作,那就齊活了。”
陸殿卿:“對,已經訂好了,回頭我去取回來。”
自認為自己并不是道德強的人,甚至有些自私,這點上來說,陸殿卿可以和自己互補。
林舒:“那真不錯,必須讓我二哥試試去!”
不過當然不好意思這麼做,于是只是湊近了,在他背后說:“陸殿卿,謝謝你,你對我真好。”
旁邊照相館的很覬覦地看著其中幾張:“這幾張能給我們掛櫥窗里嗎?洗照片的錢打折。”
陸殿卿還是為自己家人打算的,而且考慮周全,人也。
陸殿卿斷然拒絕:“抱歉了,我們不想掛在櫥窗里。”
林聽軒撓了撓頭:“這我哪知道呢,我知道高中時候他好像會給生講題!”
林舒:“講題?”
到了家后,就連寧蘋都去上班了,只有他二哥,正在那里收拾一個破半導。
林聽軒倒是來了興致:“好,那我趕明兒過去看看,要是能天天泡故宮里,那我也不琢磨別的事了,那麼多好東西,就天天看唄!”
兩個人捧著照片出了照相館,林舒越看越喜歡:“陸殿卿,你長得真不錯。”
林舒:“二哥,那倒是不至于,不過你說得也對,我得警惕著點。”
到了第二天下午,看著沒課,收拾東西過去白紙坊娘家。
林聽軒:“怎麼回事?”
陸殿卿:“有菜譜,研究下就行了。”
然而林舒本沒聽進去,現在滿腦子都是講題的事,雖然知道陸殿卿后來三十多歲還單,但是架不住開始想想青同學和年陸殿卿的種種,竟然越想越不是滋味。
林舒:“那他呢,他回應過嗎?”
林舒:“對,故宮看大門,聽說想進去也不難,主要是哥你手好,又會看老件,你說你不去誰去啊?他們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你這樣的。”
林舒:“你倒是有閑心,中組部那邊有消息了嗎?”
一時心里竟然滿滿的都是喜歡,甚至有一種沖,想從后面抱住他。
陸殿卿:“還有一件事,故宮的工作我打聽清楚了,要求條件不高,但是需要強壯,還需要懂一點文,而且確實是公安管理系統的,剛去是非正式的,熬一兩年轉正算編制。對過往的經歷也沒要求,分什麼的更是無所謂,我覺得合適你二哥的,可以讓你二哥試試。”
他頓了下,道:“不要說是我說的,我也是聽說這個消息,人家用不用,還是看他自己表現。”
林聽軒:“當然了!所以我一直讓你提防著點,他長得模樣好,家里又有錢,以后估計經常出國,那個見識咱們這種人家本沒法比,這些你心里都得有數。”
當他不知道嘛,這故宮的事肯定是陸殿卿傳來的,也就是看在這份上,他才只說了這一樁。
林舒兩手一攤:“不知道,你去故宮門前問問吧,估計能打聽到。”
騎著自行車的陸殿卿微微側首:“怎麼沒聲了?”
等林舒走了,他拎起旁邊胡蘿卜,咔嚓一聲咬了一大口,之后才道:“陸殿卿啊陸殿卿,你聰明一世,也有今天,可讓我妹好好拾掇你吧。”
他補充了句:“確實比雷正德那小子強點。”
林舒笑:“是嗎?你一直對我好嗎?”
陸殿卿:“榮幸之至。”
林舒:“這樣啊,沒聽你說。”
林聽軒一聽這話,眉都揚起來了:“昨兒個我去問了,說是調查得差不多了,初步估計問題不大,已經給我發接收函和調檔函了!現在就是一個流程問題!”
陸殿卿單手扶著自行車把,另一只手卻過來,握住了的:“我什麼時候對你不好了,虧你現在才發現我對你好。”
陸殿卿:“謝謝夸獎。”
陸殿卿:“那就好。”
林聽軒:“那還能有假,還有人給他寫信,要做革命同志呢!”
林舒想了想:“我覺得二哥你說的有道理,人呢,剛開始好,以后也未必好,所以將來的事都不好說,不過就陸殿卿來說,我相信他的人品,他道德強,這樣的人,就算將來我們走不到一塊去了,他應該也不至于太坑我。”
林舒:“那先去看看。”
林舒:“那什麼有意義?”
林聽軒:“沒什麼有意義的,現在他正熱乎著,誰知道以后呢,你也別太實心眼。”
林舒便笑了:“還是強很多的,各方面都強,再說長得也比雷正德好看啊!”
一時倒是有些,現在工作不好找,依他哥能耐,雖然不至于真就沒工作,但未必就有特別適合他子的,這個故宮的工作可能還真對了哥哥的胃口。
陸殿卿揚眉,也笑了:“小沒良心的!”
林舒拿著照片仔細看,還發現他瞳仁淺淡,搭配著五線條,就有一種說不出的貴氣。
于是繞路了下,果然已經洗出來了,照片洗了不張,林舒看著喜歡,把拍得特別好看。
林聽軒揣著兜:“好了,妹,時候不早了,你下午不是還有課,趕去學校吧。”
林聽軒無語:“長相最不靠譜,陸殿卿最大的問題就是太好看了,你不知道,我們上高中那會兒,不同學都暗地里打聽他呢!”
陸殿卿:“嗯,你明天有時間過去一趟,和他提提吧。”
林舒:“可別,那多累啊!二哥你還是發揮所長,我今天正好從我同事那里問到一個巧宗,說是去故宮看大門,你要不要試試?”
這麼說著話,林聽軒問起來:“陸殿卿對你怎麼樣?”
當年惦記陸殿卿的,估計從白紙坊直接排到西直門了!
林聽軒:“那都是小恩小惠,你也別真當回事,存折寫你名字,但人家要取照樣能取,那個沒意義。”
林舒收起照片:“陸殿卿,我們是不是得弄個相框把這些照片掛起來?”
林舒:“二哥,真的?”
那照相館師傅顯然有些失落,畢竟像這一對相貌這麼好的實在見,而且看樣子他們婚禮上的客人有點特別,多好的噱頭啊,可惜并不行。
林舒:“天天給我買好吃的,存折也是我的名字,什麼都聽我的,做飯他做,洗服一起洗,收拾家里他做得多。”
林聽軒:“一時半會也沒什麼合適的工作,我想著,不行我就去房山搬煤去,那個活還行,也不算太累,一個月給三十塊,還包吃包住。”
林舒聽這話,便明白他的意思,畢竟以前自己二哥以前和他不太對付,現在未必愿意領他這個,這倒不是說他們多大仇,更多是昔日年的傲氣。
林舒:“好的啊。”
陸殿卿:“我們先順便去照相館,估計我們婚禮拍的照片洗出來了,拿了照片去買魚。”
一時也有些納悶,自己上輩子為什麼對他從來沒過歪心思呢?是自己傻,還是他太冷淡,深藏不,以至于自己沒往這方面想過?
林舒:“突然覺得魚湯不錯,你會做嗎?”
林聽軒眉聳著,半響才說:“這倒也是,他們家家風好,他父母其實都是很好的人,他也不會差。”
不過說來說去,就算下鄉五年分離好了,寫一封信會累到你嗎?
林舒坐在自行車后座,看著那照片,確實,是很出,婚禮上他穿的那件西裝平時沒見過他穿過,肯定是手工定制的,格外括,將他的形拉得拔修長,站在一群或者西裝或者中山裝之間,氣質特別惹人,整張照片一眼就能看到他。
林舒:“哪來的?”
林舒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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