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林舒提了自家的三洋收錄機，帶到了學校，想著課間的時候就給學生放英語,已經準備好了磁帶，有英文歌曲，也有英文的小說朗讀，這都是讓陸殿卿幫忙收集的聽力資料。

到了辦公室后,辦公室里同事看到了,都圍過來看了一番。

收錄機可是個稀罕件，特別是林舒這個是三洋的，日本進口的,那更是見。

大家圍著說什麼的都有,這其中不免慨說：“你說你這麼金貴的東西,拿到班級里，萬一給學生弄壞了呢！”

也有人道：“真犯不著,費那麼多心思干嘛,最后還不是就那樣。”

陳志明拿著他那新加坡帶回來的保溫杯，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說得可不就是,學了也沒什麼用，等去工廠里干幾年,也就忘個了。”

對于這種話,林舒也就沒太理會，反正管別人做什麼,自己該干嘛干嘛就是了。

偏偏旁邊陳秀越突然道：“小林老師可是勤快人,不給學生學,自己也學呢，你說小林老師該不會是想著回頭也教數理化吧！”

大家聽聞,也都打趣起來，林舒便干脆道：“對，我想著萬一英語不能教了，我教數理化，總之人得有個真本事，多學了總不至于吃虧！”

大方承認，別人反倒是沒什麼可說的，笑著鼓勵道：“說得對，小林老師真是多才多藝，回頭能把咱們學校這一擔子事挑起來了！”

對于大家的恭維，林舒笑笑而已，誰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這時候已經到了上課時候，提著收錄機過去了教室里，學生們一見，自然是稀罕，就有人上前要，被馮秀荷趕管住：“不能，萬一壞了呢！”

林舒知道馮秀荷細心，便把這收錄機怎麼用教給，讓課間的時候放給大家聽。

“先放教室里窗臺上，等放學時候我來拿，秀荷你來管理，課間的時候記得鎖住門。”

馮秀荷臉上特榮：“老師，我知道了，保證完任務！”

有了這麼一個收錄機，課間的時候，或者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家都可以順便聽聽英文歌，跟著哼唱，這樣聽多了，自然也就有覺了。

畢竟英語這種事，最要的還是要有學習環境。

那收錄機到底是比較珍貴，晚上肯定不敢放在學校里，只能放學時候拎著回家，這自然是多添了許多辛苦。

班級里同學看不過去，便說要陪著林舒回家，幫拎著回去，自然拒絕了，其實也并不沉，本犯不著。

自從上次看了外國電影后，這群學生大震撼，開始努力學習了，不是努力學英語，其它科目也開始用功了，這讓已經很欣了。

重活一輩子，知道一些未來的事，但也是一個俗氣的普通人，沒什麼大志向，只想著這輩子。

但是在人生之余，如果能給這些孩子指一條路，哪怕只能改變一個孩子的命運，覺得，也就夠本了。

林舒拎著收錄機，吭哧吭哧地回到家，就見陸殿卿已經到家，竟然做好飯了。

把收錄機放回了客廳，之后道：“我這收錄機可歡迎了，就是每天都得提著去學校。”

陸殿卿：“那你干脆放學校就是了，何必這麼費勁。”

林舒：“萬一遇到賊呢，這可是金貴東西！再說也不是特別沉，我看什剎海天天一群小青年提著去跳舞呢！”

陸殿卿聽了，也就沒說什麼，他并不是太在意這麼一個收錄機，不過到底是為了結婚花心思買的，自然要比其它件多幾分珍惜。

林舒：“你說我們學校也真是的，堂堂外國語學院附屬中學，竟然連正經視聽資料都沒有，也怪不得他們學不好英語，條件太差，上面也不重視！”

陸殿卿：“那等下次我見到教育部的同志，給他們提提建議。”

林舒看了他一眼：“你可別，我就隨口說說。”

陸殿卿：“上次和他們聊，也提起來現在要加大培養人才的力度，培養外語更是重中之重，他們應該也需要這方面的建議和提醒。”

林舒洗了洗手，準備吃飯，陸殿卿卻道：“今天我下班，看到正德和你表妹關珠清從胡同里出來，肩并肩，看來他們真的在談對象了。”

這年代，大街上男走路，如果距離不超過一米，那基本上就是在談了。

林舒：“他們兩個還真了，這什麼事……”

林舒卻在琢磨這個事：“雷正德是不是故意的，他找誰不好，非找我表妹，這是故意膈應我嗎？”

陸殿卿：“這倒不必多想，我覺得他也是年人了，不可能把自己的婚姻當兒戲，可能確實覺得不錯？”

林舒聽這話，也就不提了，不過難免想想。

如果說雷正德故意的，說實話那顯得自作多了，但怎麼就這麼巧呢？還是說，是關珠清早就羨慕這個“有錢對象”，知道自己這里沒，趕上去？

到底是自己的親戚，至在雷家那里，是自己的親戚，就這麼往上，也覺得寒磣。

陸殿卿自然覺出來了：“這事可能是關珠清那邊起的頭，雷正德也就是借坡下驢，可能也有點故意的，不過這點小心思，我們犯不著管，他的事，自然有他家里管，他愿意娶進門，那是他們家的事。”

林舒：“嗯，我知道，隨他們去吧。”

陸殿卿：“你最近復習得怎麼樣？”

林舒：“還行，往年習題我都做了一遍，有些不會的自己也慢慢琢磨出來了。”

陸殿卿：“我最近從教育部的朋友那里拿到一些資料，也未必就有用，你回頭看看。”

林舒：“那敢好，趕給我。”陸殿卿：“吃了飯給你，就在我包里。”

陸殿卿：“明天我可能下班也早，到時候接你去。”

林舒笑了：“行啊，我看我們學校旁邊開了一家炸面醬店，我想去吃！”

陸殿卿看笑著的樣子，溫聲道：“明天我接了你一起去吃。”

陸殿卿找的這份資料還真不錯，對于林舒來說，是大有助益，喜出外，想著最近他和教育部的同志接多，果然薅到一些好東西。

又想著，回頭可以把這些分給的學生們，當然了，現在不行。

現在分，他們未必當好東西，而且也太扎眼，還是等以后高考的消息出來再說。

這天吃過午飯，去班級巡邏了一圈，照例回到辦公室里苦啃的學習資料，做了幾頁題后，正打算歇歇，就見陳國匆忙跑來了。

他氣吁吁的：“小林老師，不好了！”

林舒從那麻麻的公式計算中抬起頭：“怎麼了？”

陳國：“小林老師，咱們的收錄機不見了！”

林舒：“不見了？”

陳國：“對，今天我們下課后，大家干嘛的都有，沒人注意，但教室里按說也沒斷人，結果課前打算打開聽聽的時候，就不見了！窗戶開著，估計是從窗戶拿走的！”

林舒起：“你不要慌，我現在馬上找校長，封閉校門，對方雖然了，但應該還沒出學校，肯定跑不了。”

陳國：“好好好！”

辦公室里還有其它同事，一聽，也都替著急，說是可以去公安局報警。

林舒先去找了王校長，王校長一聽也唬了一跳。

林舒便讓他趕找人，關了學校大門，同時找了幾個學生，守在各墻角，免得對方拎著收錄機從墻頭爬出去。

做好布置后，便松了口氣，反正不會丟就是了。

這時候王校長也行起來，各位老師更是神了。

整天沒事干，總算有一樁大事了，都開始挽起袖子說要捉賊，比林舒還積極。

林舒先跑過去教室看了看，一群同學都鬧騰著，在窗戶后面找腳印，馮秀荷看到林舒，一下子哭起來：“小林老師，我對不起你！我竟然沒看住，我，我就是上個廁所，我沒想到教室里那麼多人竟然丟了！”

不是，其它人也都愧疚得很。

林舒：“放心好了，我覺得丟不了，那麼大一個東西呢，再說那賊肯定沒跑出去，咱好好找，肯定能抓住！大家一塊兒捉賊！”

這一說，大家都打起神來準備捉賊，葉均秋過來，組織著大家，分開行，各自搜羅。

這時候幾個老師也都到了，大家一起行，這麼找著時，有老師就皺眉：“小林老師，你說你也真是的，那麼貴重的，你就隨便往學校帶，這萬一丟了，多可惜啊！”

這麼一說，大家七八舌的，自然說什麼的都有，反正都覺得林舒這事本來辦得就有問題，甚至還有人私底下可能覺得，誰讓你顯擺，太事兒了，看看現在果然出事了吧。

林舒也沒理會，覺得是能找回來的，萬一找不回來，那也沒法，大不了每個月的零花錢不花了，攢著，攢出來一臺收錄機。

眼看著快到放學時候了，還沒見蹤影，大家伙都開始擔心起來，老師們也都惋惜，覺得怕是找不到了，說不定那賊早跑了。

林舒難免也有些擔心，誰知道這時候，陳國跑來了：“老師，逮住了！逮住賊了！”

大家頓時神為之一振，趕跟著陳國去看。

原來學校西邊一片楊樹林，那了收錄機的賊見逃不出學校，就躲在楊樹林里。

陳國：“是李紅柱，是他的！”

李紅柱？

林舒倒是有些印象，就是之前對著自己吹口哨的混混，一時也是氣惱，隨著大家跑過去。

過去的時候，收錄機已經被馮秀荷地抱在懷里了，而李紅柱正被葉均秋牢牢地反鎖著兩手按在那里。

剛才應該是打過，李紅柱鼻青臉腫的。

林舒一來，葉均秋便說：“小林老師，你看怎麼理？”

其它老師都來了，大家都七八舌地說：“這孩子竟然敢收錄機，這麼貴重的也敢，肯定得扭送公安局！”

王校長從旁抬了抬眼鏡，猶豫著說：“那就送公安局吧，不知道現在公安局下班了嗎？”

李紅柱聽到送公安局，掙扎了一下，不過被葉均秋越發使勁按著，把他的臉都按在了地上。

林舒看到，他的臉已經在地上，沾了土和枯葉，側臉那里也有了傷，正滲出來，混著泥黏在他臉上。

旁邊幾個學生也都氣得夠嗆，有人已經去踢李紅柱，李紅柱便發出“哎呦”慘。

林舒：“李紅柱，你為什麼要我們的收錄機？”

李紅柱著聲音說：“老子就了，能怎麼著！”

王校長嘆氣：“你說這學生，到了這個時候還倔！”

林舒：“那就送公安局吧。”

葉均秋：“行，那我們幾個學生押著，再請一個老師陪著我們，一起過去公安局。”

當下幾個人把李紅柱拉起來，李紅柱也不反抗了，就像一條死狗一樣被拽起。

大家沖著他“呸”了好幾聲，還有的人趁機再踢他幾腳。

林舒看著這一幕，想起自己二哥來。

二哥當初被人家公安局逮住抓起來，就像一條死狗一樣被人拽著。

猶豫了下，到底是回過，問王校長：“王校長，他幾年級，多大了？”

王校長：“才高一，十七歲，你說現在的孩子，不像樣，不像樣啊！”

十七歲，生于六十年代初，上學時候，學校就糟糟的了，當時的況，能學出什麼好來。

王校長嘆息：“這孩子啊！”

林舒：“王校長，我看學生年紀還小，要不要把他家長來？再說天晚了，今天派出所可能已經下班了，我們可以等明天。”

王校長神一，看著林舒，干笑了聲：“小林老師，你說得也有道理，那就先緩緩。”

林舒沒異議，王校長當即趕讓人通知他家長。

這邊林舒提著收錄機，放回了辦公室，而李紅柱則被關到了一角落的辦公室里，上了鎖。

回到自己辦公室后，幾個老師都七八舌的：“這孩子教不好了，聽說爸早沒了，家里就一個媽。”

還有人道：“整天狗的，在街上胡混，也不好好學，現在就是混著等畢業了，這種孩子，怎麼著都是一個沒出息！”

林舒聽著，也沒說什麼。

其實收錄機沒被走，也算是萬幸，這個李紅柱確實應該得到教訓，但是并不想因此毀了這個人一輩子。

說到底還是一個學生。

這時候，差不多到了下班時候，大家都要走了，馮秀荷葉均秋幾個過來找，問事怎麼置。

林舒：“他媽還沒來嗎？”

馮秀荷皺眉：“據說他媽在工廠里加班，工廠大門關著，已經讓人通知了，但一時半會沒趕過來。”

林舒便和王校長商量了下，商量的結果是，先再等等，如果他媽不來，或者他媽也管不了，那就在收發室關一夜，明天把他送到公安局去。

王校長又安排了學校的看門大爺一起守著，林舒班級里幾個學生也都自告勇要先看著。

左右林舒也沒什麼事，便在那里看書學習，馮秀荷陳國和葉均秋也都在那里等著，看竟然一直學習，難免好奇，便推說自己就是沒事學學。

說這話的時候，葉均秋多看了一眼，也沒太理會。

馮秀荷好奇地看的書，見筆記本上滿滿當當都是字，不免驚嘆：“老師你可真用心！”

林舒笑笑：“學了總比不學強。”

也沒指別的，反正潛移默化，希這群孩子學好吧。

正說著，就聽到外面有哭喊聲，還有腳步聲，接著，王校長急匆匆過來了：“小林老師，李紅柱媽媽來了，你過去見見？”

林舒點頭，當下和幾個學生一起過去。

結果到了傳達室，就見一個穿著舊藍布褂子的中年人，正氣急敗壞地扇著李紅柱，一掌一掌的：“你這兔崽子，我這里辛辛苦苦熬夜沒命地干，你給我在外面做賊當小！你還要不要臉，說，你還要不要臉！”

一掌一掌狠狠地扇下去，李紅柱倔著子，也不吭聲，也不躲，就那麼任憑打。

大家都有些看傻了，面面相覷。

那人見到林舒等過來，連忙轉賠笑：“老師，您是老師吧，這孩子他不懂事，可對不住你了，他了什麼，我，我賠給你……”

李紅柱咬牙：“我去公安局坐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