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撲過來,毫不顧忌地,帶著沁涼的風雪,撲到了他的懷中。
陸殿卿也使勁抱住了,沖力太大,整個人差點沒站穩。
知道這樣有些太出格了,知道這是在大街上,但是誰讓他們數月分離,誰讓今天恰好下大雪了呢。
拖著行李箱,二十個小時的飛機旅程,下了飛機后一路辛苦的跋涉,風雪中倉促的趕路,落在邊沁涼的雪花,期盼見到的,這一切在他心里堆積,已經達到了最高峰,讓他不想抑心底噴涌而出的。
他捧著的臉,低頭看,看笑得歡喜張揚。
漫天的風雪拂過的眉眼,他竟然有恍如隔世之。
陸殿卿深吸口氣,道:“父親給我打電話,說你考上了,北大應用理系。”
林舒猛點頭:“對對對,考上了,我分數應該特別高!”
陸殿卿笑道:“那你現在就是大學生了!”
林舒:“我的作文刊登在人民日報了!昨天爺爺才給我和七堂妹辦了慶功宴,爺爺給了我三百塊錢紅包,父親也給我三百塊錢紅包!我還收了別的好多紅包!”
其實這些陸殿卿已經知道了,他在上飛機前已經給父親打了電話。
不過現在聽到林舒說,還是覺得高興,什麼好消息,被那麼一說,就是帶著煙火氣的有滋有味。
聽聽,三百塊的紅包,很多很多紅包,刊登在人民日報了,考上大學了,用林舒的話說,發財了,出名了,名利雙收了,簡直是太了!
這時候,路邊有騎自行車的經過,好奇地看了這個方向一眼,顯然覺得奇怪。
陸殿卿拉著的手:“我們趕回家吧。”
不過剛走了一步,笑著仰起臉:“去哪兒啊?”
陸殿卿:“現在天晚了,先在你家住一晚吧,明天我們看看況。”
明天就過年了,可確實天晚了,看來只能先在自己家過年了,也許后天初一,可以過去給陸家長輩拜年。
林舒這麼想著,突然記起陸崇禮昨天給自己說的話,這才恍然,顯然他當時就知道自己兒子能趕過來,才那麼說!
當時竟然故意不告訴自己!怎麼可以這樣!
林舒:“我真沒想到,父親竟然故意不告訴我!”
陸殿卿也笑起來:“可能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這麼說著,林舒看他行李,牛皮包銅的行李箱,還有兩個大紙袋子,上面已經淺淺覆上了雪花。
一把接過來他手里的那兩個大袋子:“我來拿著這個!”
陸殿卿便給了一個袋子:“沉的,你幫我提著這個,我自己拿著這個。”
兩個人踩著雪,邊往胡同里走,邊說話。
林舒自然是有很多話要說,又有很多話要問:“你先說說你在國外都干嘛了?”
陸殿卿:“每天工作都很忙,連軸轉,沒時間想別的。”
一時又道;“不過我給你帶了很多禮,有吃的,也有服,還有臉油,國外的臉油很多花樣,你可以留著用。”
林舒:“是嗎我喜歡,我要上大學了,要打扮得好看!”
提著袋子,迎著大學,走得直氣,不過確實很興,恨不得撲過去再次抱住他,恨不得就這麼親他。
陸殿卿揚眉笑:“你肯定是大學里最好看的!”
他一想:“也不能太好看,萬一很多男同學喜歡你怎麼辦?”
林舒笑出聲:“當然是你出面把他們打跑,反正你好像也很會打架的樣子。”
這話說得陸殿卿也朗聲笑起來,笑聲和雪花一起飛揚。
林舒又興致地說起自己高考的事,說起自己怎麼考試的,還說起自己的那些學生,誰誰報考了什麼大學:“估計他們也快收到錄取通知書了,我得打聽打聽!考上的當然好,考不上的,就得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去別的學校。”
到底是在四九城里,天子腳下,高校那麼多,可以跑過去打聽,如果考得好,卻因為報的大學不合適沒能錄取,完全可以問問績,看看哪所學校愿意要。
第一年高考,許多規章制度沒那麼健全,多打聽,消息廣,總不會吃虧的。
陸殿卿:“最近爸媽怎麼樣,你哥都好的?”
林舒:“好著呢!我考上大學了,爭了,我媽那一個高興的,簡直了,做夢都在笑,單位說了胡同說,胡同說了單位說,我爸現在臉上也都帶著笑呢,我哥嫂好,我哥又漲工資了,差不多一個月加上補有一百塊了,我二哥現在在故宮也干得不錯!”
反正全家都順遂,眼看著這日子紅紅火火!
又道:“父親還有姑母之前都給我送了不好吃的,前些天在老爺子那里也拿了一大包年貨,反正這幾個月,肚子里真是不缺油水!”
陸殿卿笑道:“我不在,長輩也是不放心,這才對你多關照一下,過了年我們給他們拜年去!”
一時又道:“家里正在包餃子,我哥調了葷素兩個餡,有冬筍末,有菠菜小白菜和攤蛋的,你喜歡吃哪個?”
林舒:“其實素餡好的,還加了一點金鉤蝦米呢,特別鮮!”
這麼說話間,兩個人已經走到了家門前,這個時候,恰好胡三媳婦裹著大棉襖端著痰盂出來,一眼看到陸殿卿和林舒,也是驚訝:“你們這是——”
很快認出來陸殿卿:“這是殿卿回來了啊,從國外回來了!”
這麼吼了一嗓子,倒是讓院子里人聽到了,關彧馨從窗戶探頭往外看,聽到靜,趕喊:“快出去看看。”
林聽軒出來了,乍看到這兩個人,也是沒想到:“怎麼突然回來了!”
當下忙接過來陸殿卿手里的大包小包的,又把林舒手里的大袋子也接過來。
陸殿卿想自己提著,林聽軒不讓:“你們快進屋吧,進屋烤烤手。”
這時候林觀海肖紅也連忙出來了,見到陸殿卿,也是驚喜不已,趕讓著進屋。
關彧馨看到婿,更是沒想到:“怎麼這會兒回來了,太好了,能在家里過年了,這是趕著回來過年了!”
一時迎了進來,林大靖趕用熱水燙了茶,給婿倒茶,又把爐子給捅開,燒得旺旺的:“坐這里烤手,今天下雪,外面冷,我看凍得夠嗆。”
林聽軒把行李箱和兩個大袋子都放在里屋林舒住著的屋里:“我看那屋沒爐子,冷的,回頭灌個熱水袋放著。”
關彧馨:“我準備了兩個熱水袋呢,給他們先暖著被窩,等回頭睡的時候就暖和了。”
這時候,林大靖已經沏好了茶,這可是好茶葉,還是當初陸殿卿姑母家給的,想著總歸不會太差,平時自己舍不得喝,今天特特打開了。
陸殿卿確實也冷,畢竟在外面奔波了半響,便捧了茶來喝。
林舒卻不喝,坐在白爐子前,烤著手,順便剝了烤白薯來吃。
關彧馨林觀海都坐一旁,包著餃子,一邊包餃子一邊問陸殿卿。
陸殿卿喝著茶,時不時回答著大家的問題。
本來按照預計的計劃,他應該是年后才回來,不過考慮到過年,他和同事也都是歸心似箭,所以一直在趕進度,最后總算是在前兩天趕完了,就開始匆忙訂票,也算幸運,明天過年,今天竟然趕回家了。
關彧馨聽了,試探著說:“那今晚住這里,明天過去那邊?”
陸殿卿看著旁邊吃白薯的林舒:“嗯,我已經給我父親打了電話,我們家里今天聚過了,明天過年我去看看父親就行了。”
關彧馨:“那敢好,中午吃了餃子,然后你帶著舒一起去。”
陸殿卿:“對,我也這麼想的。”
林舒看陸殿卿就那麼看著自己,也有些疑,拿起自己手中的白薯:“你是不是也想吃?”
陸殿卿便抿出一個很大的笑來:“看你吃得好吃的。”
關彧馨噗嗤笑出聲:“這邊多著呢,來,熱騰騰的烤白薯,別的沒有,這個咱管飽!”
說著,拿了一個,仔細地拍掉上面的爐渣,遞給了陸殿卿,一時又叮囑說:“今年的餃子餡你大哥調的,好吃著呢,吃幾口白薯咱就下餃子了,可別吃多了,得給餃子留地兒!”
陸殿卿:“好。”
一時他也學著林舒剝了皮,那白薯剝皮后,就出糯的瓤,咬了一口,幾乎燙牙,熱氣騰騰地往外冒,又香又糯又燙,對于剛從風雪中進屋的人來說,吃一口這個,不知道比喝茶要實在多。
林觀海看他轉眼吃了大半個,便提醒:“餃子馬上就下了,咱吃餃子!”
肖紅從旁笑著說:“你大哥是生怕他餃子賣不出去!”
這一說,大家都哈哈笑起來。
陸殿卿和林舒吃了紅薯,關彧馨給他們提來熱水洗了洗手,兩個人就一起包餃子。
本來關彧馨和林觀海搟面皮,其它人包,現在他們兩個一起包,關彧馨和林觀海就搟面皮就有些供不上了。
陸殿卿見此,道:“我也來搟面皮吧。”
肖紅有些好奇:“難為你,竟然什麼都會干!”
覺得陸殿卿有本事,這麼有本事的男人,家務活竟然會干,實在是見。
林舒笑道:“他在國外,誰還能伺候他不,可不得自己學著做。”
陸殿卿也就一起搟餃子皮,他搟出來的餃子皮竟然滴溜滾圓,薄厚勻稱,倒是讓大家一通夸。
這時候,外面雪卻更大了,有誰家手腳快的已經包好了餃子下鍋,外面鞭炮響起來了,噼里啪啦的,帶著孩子的歡笑聲,隨著風雪的沁涼從窗子里進來。
房子不大,一家子都在,起去下餃子都得互相側著子過去,不過這麼挨挨的,就顯得屋子熱騰鬧哄,滿屋子都是年味兒。
很快餃子包好了,下了水,等翻了幾滾,開了三鍋,關彧馨讓林聽軒出去放炮,放完炮才給吃餃子,先讓陸殿卿嘗了一個:“看看你喜歡吃哪個餡的。”
這邊林大靖連忙拿了醋瓶子,給小碟里倒了醋:“這可是鎮江香醋,你大哥特意從他們單位弄來的,這個就著餃子吃,夠味兒。”
陸殿卿這還是頭一遭在林家吃餃子,吃了一個后,連連點頭:“確實好吃,確實好吃!”
他竟然一口氣說了兩個好吃。
這餃子餡確實地道,那冬筍切細粒,和末一起炒過,冬筍味道鮮,又能吸油,一口咬下去,自然是滿鮮香。
關彧馨:“你在國外,可是吃了好東西吧。”
陸殿卿無奈笑:“國外到都是漢堡烤翅,要麼就是披薩,不好吃,也貴,我們一般都是自己做飯吃,其實沒吃到什麼,我現在吃著餃子只覺得香,饞死了。”
這時候,素餡的餃子也出鍋了,關彧馨又給陸殿卿添上:“再嘗嘗這個。”
林舒:“媽你別顧著你婿,你也看看別人哪,我這里都等急了!”
這一說,關彧馨笑起來,當下把餃子先分給了肖紅。
肖紅是新媳婦,當然也得留心著,不好顧著這新婿。
這時候,餃子都出鍋了,爐子上重新燒了水,一大家子便圍坐在桌前吃飯,飯桌上擺了各樣菜,都是林觀海一手料理的,焦炒魚片、炸灌腸、南炒腰花,還有幾個小小碟,芥末堆、麻醬白菜、豌豆黃等,就這麼擺了滿桌子。
大家說說笑笑的,問起陸殿卿在國外的見聞,又說起家里的事,熱鬧得沒完。
吃過飯后,大家收拾了碗筷,又在桌子上擺了有油瓜子炒花生,趁著興頭,靠著爐子邊打牌。
陸殿卿說是給大家伙帶了禮,于是進了里屋,從行李里翻找。
他可是帶了不,給大家都各帶了一樣,林大靖是一條皮帶,關彧馨是一條羊圍巾,肖紅和林觀海是一對手表,大家都有禮,林聽軒:“可別給我買,我也不用這個。”
大家笑起來,關彧馨道:“別給他買,你們打小兒就打架,你別討好他!”
陸殿卿卻笑道:“給二哥也買了一樣。”
他拿過來,卻是國外的高倍放大鏡,金屬外殼,帶著長長的鏡筒。
林聽軒一見,眼睛都亮了,那可是高級貨,他以前看別人用過!
林舒笑:“二哥,瞧你,眼睛都挪不開了,你剛說的不要,這個給我吧。”
林聽軒已經一把搶過來:“我的了,我的了,這個是我的,誰也不許搶!這東西我早就眼饞了!”
大家伙全都哈哈笑起來,這可算是送到了林聽軒心里去了。
關彧馨嘆:“小陸心思真細!”
一家子又打了一會兒牌,關彧馨便說:“算了,不早了,明兒過年,早點睡吧。”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其實都明白,關彧馨牌癮大,打起來就沒停的時候,今天這麼說,這分明是想著讓小夫妻早點休息。
陸殿卿從旁,笑著沒說話,林舒道:“那就早點歇著吧。”
家里房子不夠,林聽軒這兩天都是借住隔壁好哥們家,看看時候,他端了一碗家里餃子,直接過去隔壁了。
關彧馨把大洋鐵壺給林舒,又遞給兩個洋瓷盆,陸殿卿忙接過來,小夫妻兩個先進屋了。
進了屋,關上門,昏黃的電燈下,陸殿卿笑看著林舒:“趕慢趕,倒是能回來過年了。”
林舒往盆里倒了熱水,想著兩個人先洗洗,聽這話,抬頭看了他一眼:“你好像瘦了一點。”
陸殿卿:“可能吧,在國外工作太忙了。”
他依然是笑著,眼睛就沒從臉上挪開。
無奈,地道:“不許看了,先洗洗!”
陸殿卿就這麼看著,聲音已經有些啞:“嗯,我洗干凈點。”
林舒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心里便微一,低頭倒水。
外面刮起了寒風,風很大,吹打著窗欞前的老杏樹,雪花被吹著撲打在窗欞上,發出簌簌的聲響。
不過屋子里還是暖和的,簡單洗過的兩個人,一起鉆進被窩里,被窩里放了兩個熱水袋,已經被熨得熱乎乎。
陸殿卿的手一拉,就把林舒拉到懷里來了。
林舒本想著應該說說話,溫存幾句,或者先親親。
但是并沒有,他竟然很急。
不但急,還很激烈,想是要把吞下去。
只是太急,猶如山洪一般,不過是頃刻之間。
他箍著,將頭埋在肩窩里,有些貪婪地吸著,平息著。
林舒試探著推了推他。
他笑著咬的耳朵,低聲說:“你急什麼?”
林舒小小聲地說:“是你急好不好,你是不是太累了……”
他還沒像現在這樣過,才二十三,總不能英年就這樣。
陸殿卿在耳邊啞啞地笑,笑聲像溫潤的細沙。
他低聲說:“好了,現在我們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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