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殿卿第二天過去了單位,找了陸崇禮，回來后，手里提著一大包的菜,有土豆白菜，有茄子，還有幾樣芽菜。

田姐看到了，欣喜異常：“這個可真不容易得！”

陸家到底是條件好,又有親戚陸續送的,家里竟然是不缺了，天冷也能存放，但是菜是真不好買,新鮮東西,去買的話總是要排隊,還不一定有。

特別是臨近過年，不人攢了一年的票都得開始用了,都要過一個年,各種資都缺起來了。

田姐看到這些菜，覺得自己能多做幾樣了,當下喜滋滋地提著過去廚房了。

林舒正在窗前看書，看到他回來,放下書：“怎麼樣？”

陸殿卿淡聲道：“我沒見到父親。”

陸殿卿：“我只見到莊助理,他說父親很忙，現在沒時間見我。”

林舒想了想,覺得這個畫面似曾相識,便道：“父親看來很生氣,不想看到你。”

陸殿卿點頭：“是，他應該對我很失。”

他看上去若無其事的樣子,不過林舒還是起，握住了他的手：“其實也無所謂，反正你已經盡力了。”

陸殿卿：“如果單位有別的安排，我能接。”

林舒：“你從小就很優秀，是不是從來沒有犯過錯，也從來沒有讓父母失過？”

陸殿卿聽了這個，竟然認真地回想起來，最后道：“好像沒有，無論是學習還是工作，我都一直還算優秀，從來沒讓家里人失擔心過。”

林舒笑起來：“那就是了，反正你一直以來都太優秀了，他們有個省心的兒子，估計這輩子都是圖現，你憑什麼不能任一次？我看父親平時還會說現話的，既然他敢說，那你為什麼不可以任下？你看看我二哥，他們要是攤上這種兒子才惱火呢，現在好歹也讓他們知道兒不省心有多難！”

陸殿卿擰眉想了一番，道：“我竟然覺得你說的有道理。”

林舒：“現在父親生氣了，那就讓他先生氣吧，等他惱火過去了，冷靜下來，這件事怎麼理都隨他，如果不是他能做主的，那就聽天由命，隨便唄！”

陸殿卿：“對，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林舒想了想，又道：“其實他對我們生氣也不止這一次了，上次懷孕的事，你那樣和他說，他肯定也很不高興，不過你當時在國外，他又不好對我發火，估計也憋了一肚子火，還不是生生自己消化了！”

嘆了聲：“可是又能怎麼樣呢，你還不是他兒子，他又不能和你斷絕父子關系……”

陸殿卿：“其實我現在對這件事已經很平靜，很無所謂了，我會努力，但不也就那樣，我不是非要如何。不過如果父親一直生氣，那我可以——”

陸殿卿竟然笑了：“我可以讓母親出面，打一個電話給他。”

林舒想象了下婆婆的，聽到后會怎麼樣？

應該會給陸崇禮打一個電話，然后用那誰聽了都耳朵發的聲音，溫溫地說，崇禮，我聽說兒子去見你，你都不理他……

越發忍不住笑起來：“還是先不要了吧。”

陸殿卿的確是想開了，整個人非常松弛，拿了大把的時間專注地陪著。

早上的時候，會陪著散步，會親手給做早餐，白天的時候，學習，他就從旁陪著，會幫抄寫筆記，會幫整理要用的資料，跑出去幫復印。

等學習累了，他就讓躺在矮榻上，他來給按腳。

冬天暖融融的過窗子灑進來，落在他和他上，他低頭給他按部，力道輕溫和，按得人很舒服。

林舒會忍不住閉上眼睛，懶懶地打一個瞌睡。

這個時候，會覺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了。

這兩天，林聽軒時不時過來看看，想著幫襯做點什麼，不過看陸殿卿一直在家，也就算了，之后私底下問起來：“不是說年后要出國嗎，怎麼現在就跟沒這茬一樣？”

林舒：“不知道，現在不一定了。”

林舒便把大致經過說了說，林聽軒一聽就皺眉：“這小子，分不清輕重啊！”

林舒：“反正他現在又去找了他父親，至于最后如何，隨意吧。”

林聽軒擰著濃的眉：“可真行！不過——”

他深吸口氣：“確實也像個男人，你生孩子，他要是不在邊，也不像話。”

林舒：“哥，最近他在家，我也沒生，其實家里沒什麼事，你不用來這麼勤，等過些天我生了，到時候估計還得讓你心費力呢。”

林聽軒：“我知道，我這不是怕你萬一生了嘛，咱大嫂那里也就是這幾天了，爸媽也是提著心，又擔心你，讓我多來看你。別說我，寧蘋今天還說要過來呢。”

林舒笑了：“沒事，家里都收拾得好的，殿卿姑姑也給我們找了保姆，明天帶過來，讓媽也過來吧，幫著過過眼。”

林聽軒：“好，那明天讓媽來看。你生了后，媽那里騰不出功夫，我和爸就算有時間，也怕不知道怎麼伺候你，有專門管孩子的，你能罪。”

這麼說話間，林舒出去送林聽軒，順便想著活活，誰知道回胡同時，恰好看到了雷正德，他正提著一個大網兜往胡同里走。

雷正德看到，也是詫異了下，之后才打了個招呼：“你們搬回來了？”

林舒便聞到一子藥味，很濃重的中藥材味，于是便看到，雷正德手里那是同仁堂的藥包，估計是剛抓藥回來。

有些意外：“是，最近才搬回來，想著在這里生，這是誰病了嗎？老爺子怎麼樣？”

雷正德沉默了下，才說：“不是老爺子，是明芳，這不是了冬，一直不好，太寒，想著好好調理調理。”

林舒一下子明白了。

前天到前面老編輯家，大約也知道雷家的況，自打上次關珠清流了產，一直好好養著，吃好喝好，沈明芳伺候著，盼著再懷上。

結果這眼看著大半年過去了，依然沒靜，關珠清著急，雷家人也著急，怕上次流產傷了，所以一直走著往醫院去，翻來覆去不知道查了多次，也沒什麼結果，說是好的，慢慢等著就是了。

關珠清自然為了這個事頭疼上火的。

看這意思，他們已經開始吃中藥調理了。

林舒想想都知道后續的發展，著雷正德，眼神淡淡的：“那好的，天冷，是該補補子。”

雷正德的眼睛再次掃過的肚子，馬上要生了，肚子很大很大。

他疑：“我聽說你懷的是雙胞胎？”

林舒抿笑了：“是，雙胞胎，而且是龍胎，一個兒子一個兒。”

提起這件事來，心就很舒爽，特別是看著提了藥的雷正德，那更是有一種苦海無邊我終于要上岸的覺。

至于你，在苦水里繼續泡著掙扎吧。

雷正德聽了，看著林舒的笑，眼神有些恍惚。

他再次看了眼林舒的肚子：“好，好的，一下子得倆，真不錯！”

林舒故意嘆了聲：“是不錯，就是有點犯愁，養孩子也是問題呢，我怎麼就是雙胞胎呢！”

雷正德那表就更不好了，他覺得林舒說犯愁的樣子，真是直接顯擺到他臉上了。

先生看到后，當時那臉就不好看了呢……

知道其實陸殿卿如果錯過這個機會，還是會憾。

這件事對于陸崇禮來說，并不是兒戲，甚至也不是他能隨意決定的。

就算不知道，也能猜到雷正德現在的心思，還有沈明芳的痛苦。

莊助理思緒紛雜，想著工作中的事，想著今天會議上的重要行程，也想著去兒園接兒回家的妻子，又想著天太冷，回家得喝羊湯。

陸崇禮卻也沒有要他回答的意思，冷笑：“就算那個同學有想法，又怎麼了？也不過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學生，這也值得我的兒子看在眼里？”

陸殿卿抿，默了下，才道：“他應該還在生氣，不會見我，不過沒關系，我也表明了我的態度，隨他吧。”

車窗玻璃外，風越發大起來了，風卷著黃沙，發出鬼哭狼嚎的聲音，路上的行人戴著大厚帽子，臉上裹了紗巾，只出眼睛，還有騎著自行車的，不得不停下來背過去，等著那陣風沙過去。

再說，這是他們父子之間的問題。

雇保姆在早幾年被認為是資本主義生活方式，可很多人家還是需要保姆，所以北京城里的保姆一般都是以很蔽的方式存在。

陸崇禮微垂著眼睛，眸落在虛無的一，神漠然，不知道在想什麼。

陸殿卿并不在意的樣子：“父親一直沒理我。”

陸知義本來覺得那幾個有經驗的好，現在聽侄子這一說，也覺得有道理，當即談了談，一個月給二十一塊，回頭生了孩子，如果照顧孩子照顧得好，就再給漲一些。

林舒見此，反過來勸他：“兩個孩子，到底是不好帶，也不能要求太細，萬一人家不干了呢？”

莊助理試探著道：“先生，你說這件事，是不是關鍵在于——”

前些年，北京城的保姆以安徽的多，這兩年陸續也有一些其它地方的了。

莊助理“咳”了聲：“這可能是殿卿心結的起源。”

陸崇禮見到，固然會給這個兒媳婦面子，但是關系重大的事，自己就算求了，只怕也無濟于事。

就在這時候，陸崇禮突然開口：“如果他做不到對自己妻子的信任，為什麼要結婚？如果他能做到信任，就為了這麼捕風捉影的一點事任意放縱自己的個人緒？”

陸殿卿沉一番，也覺得兩位提出來的是問題，當下便把問題記下來，想著回頭去醫院請教婦產科護士。

不過這幾年好多了，特別是最近三中全會開了，許多事都開始重新定義了，大家行事也就大方起來。

陸崇禮挑眉，淡聲道：“等小林生了后，我就要建議多去和同學來往，就那個年輕小同學，看上去還不錯？”

他也就不敢再提了。

陸殿卿聽了大致況后，和關彧馨商量了下，最后選定了兩個，一個是山東來的，十七八歲，皮比較黑，不過看著子踏實，力氣也大，馮妞兒。

陸殿卿卻道：“如果不干了，那就再換好了，我聽說現在來北京做保姆的陸續多起來了，還可以想辦法再找，你說得對，我們多出一點錢，總能把問題解決。”

這時候陸知義便讓幾個保姆分別說下自己的況，一家子都留心聽著，挑選挑選。

林舒試探著道：“最近你們單位的事，有什麼消息嗎？”

們覺得自己養過孩子，說起來頭頭是道，但是那些養孩子方式和習慣，未必就合適，反而不如這兩個沒養過的，可以從頭學，更不至于反過來對自己指手畫腳。

陸崇禮沒有任何反應。

敲定了兩個保姆后，陸殿卿便找出來他之前研究的資料，給們講怎麼養孩子的事。

他的目落在肚子上，眸便格外溫：“要我做，我隨時可以，如果不要，那我就安心陪著你。有些事固然重要，但其實也不是人生必須的。”

莊助理無言，他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天了，陸崇禮的氣還能這麼大。

陸殿卿看那樣，自然明白的意思，倒是笑了：“放心，我會把們教好，你不用一臉懷疑的樣子。”

而林舒回到自己院子，想著剛才雷正德那眼神。

他經過一番研究，覺得關彧馨照顧孩子的方法未必是對的，而他姑姑陸知義這個大小姐，怕是自己都沒換過一塊尿布，更是不能指。

不過也不太懂，而且又沒心，也就勉強道：“好吧……”

其實知道，這幾天他生活規律修養，還特意多喝水，吃潤片，把嗓子保養好，在睡著后，也會時間翻看一些資料做準備。

第二天，關彧馨早早地來了，陸知義帶了五六個保姆過來。

窗外刮著風，風很大，小轎車緩慢前行。

莊助理一時不知道怎麼回話。

他是在為這件事準備著，只是不想告訴，免得擔心。

莊助理呆了呆。

莊助理便開始分析了：“我覺得這個事，起因可能在那個北大的學生，就那天我們去北大見到的，林同志的同學，你不覺得那個同學很有問題嗎？”

他講過后，這趙姐和小馮很快就有了疑問，幾句話就把他問住了。

林舒看陸知義那意思，估計本不知道陸殿卿鬧騰出的這件事，不然臉早就氣歪了。

公公哪怕再惱，做事也是很妥帖，會給兒子留下余地的。

一時反過來安：“你不用想太多，實在不行就多找護士問問。”

莊助理看著陸崇禮，了。

但是想想，到底沒去。

不知道的話，那就是說，陸崇禮對這件事是有所保留的，控制在很小的范圍，這倒是讓林舒越發松了口氣。

這天陸崇禮開會后，和幾個朋友聊了幾句，便上了車，準備回去單位。

林舒想了想：“那我們要不要一起去找他，和他好好談談？或者找爺爺談談？”

其實林舒對于陸殿卿的一些想法很有些狐疑，覺得陸殿卿太理想化了，其實養孩子那麼麻煩，哪可能事事都做到他那樣講究。

陸崇禮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嗯？”

這個錢不算太多，但是對于這兩位來說，也是意外之喜，況且又管吃管住，那一個月二十一的工錢是直接落在自己口袋了。

其實另外有幾個，自己也有過孩子，但是陸殿卿問了問后，卻不太喜歡。

他想說話，但到底忍住了。

陸崇禮邊浮現一抹嘲諷的笑：“心結？”

另一個則是喪偶了的，無兒無的，趙湘南，安徽滁州人，看著是個殷勤厚道的。

陸崇禮毫無反應：“那又怎麼樣？”

昨天，香港一份報紙上提到了云士被一個年輕男子陪同著參加某個會議。

莊助理猶豫了下，還是忍不住開口：“先生，殿卿那里，你到底怎麼想的？”

看來雷正德這個人就是天生沒有子運，就是要為子愁死，自己這輩子避開了他，這就是上輩子積的德！

林舒在安靜下來的時候，也想過，要不要去見陸崇禮，去和他談談。

林舒：“那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