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顧昭沒有表示,大黑又是委屈又是傷心，汪汪汪的咆哮得更大聲了，里還出尖尖的犬牙。

顧昭擱下茶碗,正待張說話，屋門外頭有靜傳來,側頭聽去。

“狗，娘你聽，姥姥家里養了一條大狗。”

院子里傳來衛平彥的聲音,接著便是來來回回的腳步聲,顯然是他在院子里到翻找大黑。

“匡匡。”角落里的籮筐被踢,靜聲有些大。

顧秋花聽到靜走出來,看著院子里到探頭翻搜的衛平彥，眼睛掃了掃院子,無奈的嘆氣道。

“哪里有狗兒了？娘什麼都沒有聽到。”

衛平彥不服氣：“真的有,我都聽到了！汪汪汪！汪汪汪！他就是這樣一直的。”

他學了大黑的聲音,聲音又大又兇,別說,還真惟妙惟肖的。

就連大黑聲中帶著的三分憤怒，四分委屈,還有三分不滿都學了進去。

顧昭在屋里聽呆了。

人才，這又是一個人才啊。

大黑更憤怒了,“汪汪汪！汪汪汪！”

挑釁,這是這只貓對它□□的挑釁！

它倏地一下躥到門口，對著閉的大門低了子,齜牙咧，目兇態的咆哮。

顧昭傻眼了。

“哎，大黑回來,你和表哥兇什麼？”

大黑拍開顧昭過來的手，“汪！”

走開，這是它和蠢貓之間的斗爭，旁人不準手。

大黑瞪了一眼顧昭，示意不準拉偏架。

顧昭：

天老爺啊，為什麼要心這等事啊。

隨著大黑的咆哮，外頭的衛平彥更興了。

只見他的耳朵了，轉過頭看向西屋，目的盯著那扇掉了些漆的老舊木門，晶亮的眼里暗含著躍躍試。

“娘，你聽，真的有聲音，是特別兇的大狗，汪汪汪，汪汪汪的一直，嘿，它是要和我打架呢，誰怕誰啊。”

顧秋花心里一個咯噔，目立馬朝衛平彥的手看去。

果然，那兒已經冒出了茸茸的貓，屬于人的指甲也變了貓的爪子，一個照耀，折出幽幽的冷。

“平彥！”顧秋花喊了一聲。

“大黑！”屋里的顧昭也喊了一聲。

老杜氏著手從灶間走出來，“怎麼了，鬧鬧騰騰的。”

看了一眼衛平彥的背影，見他一直盯著顧昭的房間，誤以為他想找顧昭玩，心里欣不已，果然，這孩子就是要和孩子一起玩，偶爾有點打打鬧鬧也不打。

瞧平彥這樣，這不就又和昭兒好上了！

老杜氏心里想著，腳下的步子也不慢，抬腳就朝衛平彥走去，一邊走一邊樂呵的笑道。

“平彥乖，你昭兒表弟要睡一會兒，等醒了，姥姥”老杜氏的話還沒有說完，臉上的笑容僵了僵。

顧秋花見的視線落在衛平彥的手上，知道這是發現衛平彥手掌的不對了。

方才短短的時間里，顧秋花心里閃過數個想法。

如果有心想要欺瞞，自信自己還是能夠遮掩過去的。

只是遮掩得了一時，又怎麼能遮掩得住時時？

家平彥要是在玉溪鎮生活，別人可以欺瞞，同住一個屋檐下的老杜氏和顧春來，那是萬萬瞞不住的。

顧秋花頹然的松開了手。

老杜氏驚了，“這！”

方才聽顧昭說了衛平彥上要貓妖氣息，后來聽了顧秋花的話，只以為是貓兒舍命，殘留了些炁息在平彥上，眼下平彥這只手

老杜氏抬頭，“花囡，彥兒這是？”

顧秋花難以啟齒，“他在化貓。”

“這兩年，平彥越來越像一只貓了，他喜歡吃魚，討厭下雨，祁北郡城冬日多雨，平彥瞧著那雨，可以一整個冬日都在屋里不出門，脾氣也愈發的晴不定。”

然后有一日，甚至發現他上出現了貓，緒激的時候，甚至連手掌都了貓的手掌。

在祁北郡城做的是吃食生意，前頭做門面，后頭的屋子自家住，算是一個小食肆。

家里需要備下的食材不免就多了，這樣一來，老鼠便也多了起來。

小貍在的時候還沒有這個煩惱，小貍走后，家里的鼠災一度泛濫。

顧秋花遲疑的想著。

都說鼠類狡詐，又十分的聰慧，它們就像是知道山里的大王走了一般，隔了幾日便猖狂的出來搗，就像是在報復一般。

也正是因為這樣，才一度猜測小貍是沒了。

顧秋花的眼神黯了黯，坊間常說貓狗忠，因為狗兒會顧家，而貓兒卻會出去了便不再歸家，主人以為它攀附上了其他好人家。

其實不是這樣的，貓兒知道自己快死的時候，是會跑到荒郊野外，死在外頭的。

小貍它，它是不是也是這樣？

顧秋花忍了忍淚意，繼續道。

“后來，平彥化貓后，家里和店里的老鼠這才了。”

“祁北郡城人多眼雜，我們開店做生意的，要是沒個男人家，那是千難萬難，街上的混子常來店里要吃要喝還要錢……”

“不過我比較兇，在他們面前剖魚殺豬了幾回，他們就不敢太放肆了，后來也只敢要吃要喝，不敢再借酒裝瘋砸東西，變著由頭要銀子了。”

屋里的顧昭：

不是比較兇，是很兇！

想想大姑媽方才那殺魚的模樣，顧昭還點滲得慌。

屋外，顧秋花的聲音還在繼續。

“本來有一個平彥男丁，千難萬難，再過幾年況也會好很多。”

頓了頓，繼續道。

“偏偏他開始化貓，店里人來人往都是人瞧著，我灶上功夫好，旁邊的店家也多暗暗看著，我真怕，真怕平彥被人發現異常了。”

“兩年前小貍舍了命救他，他死而復生的事，本來就在祁北郡城傳得沸沸揚揚，所以我仔細的想了想，便帶平彥回來了。”

顧秋花有些空落落的。

“要是小貍沒有死，它又回來了，看到家里空了，不知道又會往哪里去。”

現在都記得小貍離去時的神。

總覺得那時的一聲小貍，傷到它了。

……

屋里，顧昭聽著顧秋花失落的聲音，心道，大姑媽也是想念小貍的吧。

“噓噓，安靜！”

大黑還想咆哮，顧昭蹲地了它的腦袋，到最后更是直接坐在了木板地上，將兇神惡煞模樣的大黑抱在懷里。

晃了晃大黑，低了聲音，里頭帶著兩分笑意。

“好了好了，咱們不鬧了。”

“有有有，答應你的豆腐沫拌飯一定有！你是沒有瞧見，我特意買了兩攤水豆腐呢，那就是給你燒的啊！”

“老豆腐是我捎帶回來的，只買了一攤哦。”

出一手指頭在大黑面前晃了晃，強調其中的區別。

“再說了，那魚湯是我想喝的，不是特意給表哥帶的，你的水豆腐才是我特意買的。”

顧昭眼睛閃了閃，有片刻的心虛。

隨即又支棱了起來。

沒錯，就是買了三攤豆腐，兩攤水豆腐，一攤老豆腐嘛！

不管過程如何，結果就是這樣的！

“汪汪！”是這樣嗎？

大黑放了聲調。

顧昭點頭，肯定道，“自然是這樣！”

大黑別別扭扭，“汪汪！”

它才不相信呢。

“真的真的。”

為了不讓這一貓一狗打起來，到時場面不可控制，顧昭就差指天發誓了。

“這樣吧，要是我說謊了，就讓我晚上出門被大鬼追攆，不？超可怕的那種，唔，舌頭長長，眼睛凸凸的那種，我最怕這樣子的鬼了。”

大黑勉勉強強的息了戰火。

“汪！”

好吧，你別怕，我會陪你的。

顧昭笑。

用力的了下大黑的腦袋，笑道。

“好啦，我就知道你最乖了。”

……

這廂熄了戰火，外頭被點燃熊熊斗志的衛平彥本來不會善罷甘休的，待他聽到里頭和下來的汪汪聲，立馬微微昂了昂下。

小樣兒，那大狗定然是怕他了。

罷罷，他便饒它一回吧。

一時間，這一狗魂一半貓，同鴨講，詭異的熄滅戰火了。

顧昭松了口氣，真怕表哥沖進來了。

……

老杜氏聽到平彥居然在化貓，心里添了兩分憂慮。

“回頭讓昭兒看看，看看能不能找找辦法。”

老杜氏看了一眼衛平彥，嘆了口氣。

“人也好妖也罷，最怕的就是不合群了，平彥這樣是人又非人，是妖又非妖，靠著哪邊，哪邊都對他另一半的份心生忌憚，這孩子，以后該多難啊。”

老杜氏一番話，掏心又掏肺，顧秋花鼻頭又是一個酸，只訥訥開口，“娘”

老杜氏拍了拍顧秋花的手，開口道。

“你啊，就是心思重，既然是這樣況，就應該早一點回來的。”

“爹娘一直在等你，別看你爹剛才唬著臉，你是不知道他心里有多想你。”

“就是沒有小貍這差錯的迷心，是你自己跟著平彥他爹走了，你回來和爹娘說幾句話，我們也一樣接的。”

老杜氏語重心長，“這一家人就沒有什麼大仇大恨的，就是那等喊打喊殺的兄弟，真到了見真章的時候，那也是打斷連著筋。”

“哎！”顧秋花哽咽應下，“我就是怕給你們丟臉，家里添風言風語了。”

老杜氏唬了臉，“誰敢說什麼？！真說了我就讓你爹拿那木槌去他家敲人。”

“花囡啊，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以后真的有人說了什麼，那又怎樣？日子左右是自己過的，過得痛不痛快，還不是得看你自己？”

顧秋花不住的點頭。

……

老杜氏和顧秋花一起收拾出了兩間屋子。

一間在東邊，挨著老杜氏和顧春來的屋子，另一間在西邊，挨著顧昭的屋子。

西邊的那間比較小一些，里頭還堆了些雜，收拾出來頗費一番功夫。

老杜氏收拾西屋時，不忘代道。

“咱們作輕點兒，昭兒剛睡下，夜里還得去當值，不要吵著了。”

顧秋花點頭，“娘，我省得！”

已經從老杜氏口中知道了，爹顧春來元宵節后摔了和腦袋，這一段時間都是顧昭在當值。

顧秋花往盆里沾了水，一邊拭桌椅，一邊問道。

“我瞧昭兒頗有造化，一修行功力不俗，這是認了觀里的師父嗎？”

老杜氏：“哪呢，就自己瞎捉的，還是一桶裝不滿，半桶水瞎咣當的功夫，哈哈。”

顧秋花遲疑了。

瞧著那功夫著實不一般啊。

老杜氏瞥了一眼，嘆了口氣道。

“你還記得咱們玉溪鎮和樟鈴溪的傳說嗎？”

顧秋花點了點頭。

傳說，玉溪鎮以前并不玉溪鎮，而這兒也沒有樟鈴溪，以前這一片全是山脈，連綿起伏，懸崖陡峭，人煙稀，山里的人家出一趟門，要攀過一座又一座的大山。

行路不便，沒有地方娶媳婦，自然人是愈發的了。

后來，這片山脈來了一位玉溪真人，傳說他已經接近天人之境，只帶再突破心境，便能原地飛升了。

可惜的是，他失敗了。

在兵解的時候，他的目遙遙的落在連綿的山里，那兒一個山野漢子正背著生病的娃娃，幾乎是赤腳翻山越嶺，就為了去幾座山外找一找大夫。

娃娃的臉燒得酡紅，漢子機械疲憊麻木的往前，腳下有沁出，他好似也不知道疼一般。

老杜氏和顧秋花的作停了下來。

隔壁屋里，閉眼的顧昭睜開了眼睛，側頭靜靜的去聽老杜氏說話。

老杜氏：“玉溪真人眼里有悲憫，只見他長長的嘆了口氣，將全的炁勁散去，引來天外流水，水輕的繞過那連綿的山脈，從此這片地山川易改，流水纏綿，一艘竹排，一長蒿，凡人便也能行萬里路。”

所以，在樟鈴溪末端的小鎮也被喚作玉溪鎮，雖然鎮上的人不如外頭的富貴，卻也平安喜樂。

老杜氏目幽幽，似乎是越過百年的。

“你爹手中的那盞六面絹燈是咱們顧家傳下來的，據說最早時候便是從樟鈴溪的河道上飄來的，被咱們祖宗撿到了。”

“咱們老顧家清貧，做的是夜里走夜路的更夫活計，夜里事多，難免有魑魅魍魎纏繞，就是因為有了這盞燈，幾代下來都平平安安的。”

“你爹出事那晚，人傷了，燈也破了。”

“后來我想，那日應該不單單是跌到這麼簡單，他們該是遇到一個大家伙了，如果沒有這盞宮燈，說不得你爹得當場沒了。”

嘆了口氣，繼而道。

“昭兒有打聽過，聽說那東西有幾分像太歲，這世間眼瞅著是越來越不太平了。”

顧秋花難以置信了：“娘，你是說昭兒是從咱們老顧家的燈籠里得的傳承？”

“沒錯。”老杜氏點頭，“昭兒和我還有你爹說過，是從那盞六面絹燈里得的傳承。”

“那盞燈，咱們祖上就有一種說法，說是河里飄來的那是玉溪真人打過的燈籠。”

良久，顧秋花才似消化了這消息一般，舒了一口氣，微微失神。

“真是造化啊。”

他們老顧家幾代當家人夜夜拎著這燈，幾十年下來，誰也沒有得到這份機緣，一朝替班，倒是被顧昭得了傳承。

想到這，顧秋花嘆了口氣。

“也許，也是燈在等昭兒吧，他命里有這份仙緣。”

老杜氏點頭。

接著，兩人說起了別的事，顧昭便不再去聽了。

坐了起來，就這樣赤著腳走到木桌旁，那兒一盞六面絹燈靜靜的立在那兒。

燈面微微有些泛黃，破損的那面用桑皮紙糊著。

莫名的，顧昭越瞧這桑皮紙越不順眼了，試著化炁修復延展絹，好半天后，絳宮的元炁去了大半，燈籠面上的絹才延了約莫指甲蓋大小。

顧昭瞪了兩眼。

罷罷，有靜總比沒靜好。

顧昭決定了，以后夜里修行的時候，要分一部分的元炁到絹燈上，一定將它修得漂漂亮亮的。

心里做了決定，顧昭擱下六面絹燈，重新爬上床，卷了被子，閉眼沉沉睡去。

這一睡，便睡到了申時。

顧昭走到灶間，飯桌上擱了飯菜。

老杜氏正在院子里借著好日頭納鞋底，見到顧昭起了，將針線收攏在針線籃子里，起跟進了灶屋，笑道。

“你醒啦？”

“肚子了吧，我們都吃過了，我看你睡得沉，便不讓你姑媽你。”

“你等等，幫你將菜熱熱，還有啊，你姑媽非說這魚得剛燙的好吃，特意片了一些冰在井水那兒，過去拿啊。”

顧昭：“謝謝。”

探頭看了看，問道，“姑媽和表哥呢？出門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