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離濃再睜開眼時,率先看到的是醫院天花板，下一刻單云的臉出現在視線中，表不再像昨天和善,而是帶上悉的譏誚。

　“醒了？”單云微微前傾,看著躺在床上的新隊員,“上班兩天，就來醫院兩趟,你本事不小。”

　“……”

　趙離濃剛從昏迷中醒過來，嚨干,沒能立刻開口。

　單云站在兩張病床中間,也不等回話，扭頭抬腳踢了踢旁邊病床柱腳：“醒了就睜眼！”

　康立心虛睜開眼,極小聲：“組長。”

　“8-22研究隊兩個人為了逃避任務,自己把自己弄暈。”單云冷冷道，“恭喜二位,你們榮事跡在觀察室傳開了。”

　“組長,我們那是為了采集數據。”康立努力解釋。

　單云懶得聽，嗤了一聲：“沒事就自己回去，別再給我找麻煩。”

　幸好郁金香的毒沒有那麼大，不然這兩人哪里是昏迷這麼簡單。被守衛軍聯系的時候，臉都黑了一圈。

　單云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留下并排躺在病床上的兩人。

　趙離濃扭頭看向同排的康立,緩緩開口：“你也暈了？”

　康立雙手握放在腹部,睜眼著天花板,他想不明白自己當時為什麼那麼沖，幽幽道：“不是你說需要多個樣本？”

　“那你有沒有記時間？”趙離濃第二句就是正事。

　“當然記了。”康立不允許有人質疑自己的專業素養,“五秒。”

　兩個人開始躺在病床上討論。

　“我也差不多。”趙離濃接著道，“昨天那位研究員跑了一段路，三十秒才昏迷，今天的濃度翻了幾倍。”

　“一天比一天，到后面濃度還會更高。”

　“應該有個限度。”趙離濃猜測，“之后是衰老枯萎，大概到后面還會降回來？”

　“會降，但速度沒有升的快。”康立比更了解異變植，“那株郁金香已經是B級了，到后，衰退枯萎期會大大延緩，不過它也很難繁育。”

　趙離濃看著康立：“很難繁育？”

　“植異變等級越高，越難出現種子，繁育自然難。”康立解釋，“所以在基地外經常能遇見低級異變植群，高級異變植往往單株出現。”

　趙離濃不聲將這點記下。

　“你們倆醒了可以走了。”巡查的護士路過，“別占著床位在這嘮嗑。”

　“好的。”康立連忙起，結果剛坐起來就開始覺腦袋天旋地轉，捂著作嘔。

　護士見怪不怪：“中毒后的正常反應，過會就好了。”

　趙離濃也慢慢坐了起來，頭也暈，但沒有康立那麼嚴重。

　康立連連作嘔，雙眼含著泡淚，向趙離濃：“你不難？”

　“還好。”趙離濃下床，站起了一下，覺得自己能承。

　看向窗外，天已經黑了，再看腦上的時間，距離他們暈過去已經過了三個小時。

　康立沖豎起大拇指：“年輕就是底子好。”剛說完，他就跑下床對著垃圾桶狂吐。

　護士早走遠了，趙離濃問他要不要。

　“小趙，你先回去。”康立坐在地上擺手，“我再緩緩。”

　“好。”

　中央農學研究院下班是下午五點，趙離濃坐專線回去，還要花兩個多小時。

　昨天這個點，正好剛剛到家。

　所以趙離濃回去的路上，給風禾發消息，說自己會晚點回去。

　一般研究員都住在上城區，既不是研究員也沒那麼多積分，住在中心城區那個小區已經是最好的條件。

　趙離濃坐在公車最后面，打開腦，點進農學C班的群。

　開學幾天，群里十分熱鬧。

　看了一會，發現他們這學期開始準備種植早稻，已經新分配了地，今天剛剛領到秧苗。

　這次康安茹說的比以往詳細，不再只有水稻生長流程，還告知學生，秧前的幾個注意事項，最好噴上防蟲劑和防凍劑，以及秧的深度、行距。

　趙離濃想了想，便開始整理水稻病癥防治的容，準備發到群里。

　不過寫到中途，群里討論的風向突然變了。

　包打聽何總：【大家去新生群看看，A班嚴靜水發了篇筆記。】

　群里很多人出來說話，趙離濃退出文檔，點進他們這屆的新生群中，果然見到了嚴靜水發的文檔，容極多，一看便知道費了時間。

　從水稻育種萌發到各個流程，每一個時期可能出現的問題病癥都寫了出來，包括怎麼用藥，清晰異常。

　趙離濃快速看完后，忽然笑了聲，將自己的文檔關閉，沒有繼續寫下去。

　有了嚴靜水發出來的這份文檔，不需要再寫了。

　“嗡嗡——”

　腦接連震了幾聲，是何月生給發了消息。

　包打聽何總：【我早上見過嚴靜水，聊了一會，以后大概還會和其他同學分農作防治手段，你別再輕易出頭。】

　包打聽何總：【是嚴家人，就算輕易了種植和研究員的利益，將來被發現，背后還有嚴勝變，但你不一樣。】

　趙離濃轉頭沉默看向窗外，知道何月生沒有說錯。

　一種農作的各種病癥防治手段放在問答板塊，供農學生圍觀，每年都能給研究員們和種植們帶來可觀的積分。

　嚴靜水今天發的這份文檔，比之前發出來的關于西紅柿幾種病癥分辨的文件還要徹底，直接廢掉了目前中央網論壇上一切有關水稻的圍觀回答。

　種植們的心估計比較復雜，一方面自己經濟來源的一條路被毀了，偏偏另一方面看見這份文件，也能再次梳理有關水稻的知識，從中獲益。

　但答題的研究員不同，他們對這種做法只會有厭惡。

　這種事，趙離濃做了，勢必會到打，但嚴靜水不一樣，父親是嚴勝變，普通研究員們不敢對做什麼。

　過了許久，趙離濃才給何月生回消息。

　AAA種地小趙：【我知道。】

　并不喜歡出風頭，只是之前不得不做。

　……

　嚴靜水在第九農學基地發了一篇有關水稻病癥的防治措施以及施方法后，隨著一些研究員發現自己積分收減，不久便傳到了中央基地。

　研究院答了水稻題目的研究員，心中果然恨得牙，因為嚴靜水，他們的外快就這麼突然了一筆。

　不止水稻，從這學期開始，嚴靜水時常在群分自己整理出來的資料，第九農學基地的農學生仿佛每天沉浸在餡餅雨中。

　“之前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麼會讓自己兒去第九農學基地當農學生。”李真章從會議室出來，站在嚴勝變邊道，“原來你想讓去招攬人心。”

　這些年各家也會在第九農學基地挑人，多為A班家底不錯的農學生，他們私下可以得到各家研究員的指點。作為回報，這些被選中的農學生，將來畢業后會加各家，任其分配安排，為各家做事。

　像嚴家這麼直白公之于眾，還是頭一回。

　嚴勝變看了一眼李真章，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不過，嚴組長……”李真章面上一片好意，提醒他，“靜水事做得不地道，再這麼下去，恐怕把咱們院里的研究員全得罪完嘍。”

　“院長每天心的事還真多。”單云經過兩人，不不地留下一句，“不如多外出做做研究。”

　“你！”李真章聽不得單云連譏帶諷的話，他臉黑回擊，“單云你別說我，也多管管自己隊里的人，一個種植天鬧出事來，無法無天！”

　“……”單云一噎，隨后認真道，“院長，這怎麼能鬧事，那是在研究異變植。”

　自從研究院抓來了B級異變郁金香后，各研究隊流觀察取樣，再進行研究。單云接連外出了幾趟，沒辦法顧上這次的B級異變郁金香研究，干脆給了康立幾個人。

　按理，這項目和種植無關。

　偏偏康立言之鑿鑿，認為趙離濃是個研究人才，非要帶進項目組，而另外幾個人竟然也沒有反對。

　還是種植的趙離濃就這麼被允許進了研究項目里。

　原本正常的郁金香在異變前，多為觀賞和藥用價值。

　8-22研究隊不是第五基地，不研究藥用方面，只研究染和氣味方面。

　趙離濃提議研究方向主攻異變郁金香散發的有毒生堿，可以研究對其他植會造什麼影響。

　康立和其他人覺得值得一試。

　研究隊每天去觀察室取異變郁金香散發的有毒質，再進行實驗。

　隨著這段時間推移，異變郁金香散發的有毒質濃度早已經到達了頂峰，但凡泄出一點，就能讓人昏迷。

　這段時間，整個研究院的人時常能見到8-22研究隊豎著進實驗室，再橫著被抬出來。

　那靜……想讓人不注意都難。

　這事其實和趙離濃無關。

　實驗室幾次氣泄，都是研究隊的其他人作不規范導致，大概是中毒次數多了，開始免疫，往往最后一個暈倒。

　暈倒前還記得呼守衛隊。

　一來二去，傳言就全了8-22研究隊的種植弄出來的事。

　“進中央研究院多久了？”嚴勝變忽然問道。

　單云一愣，隨后道：“快四個月了。”

　嚴生變若有所思，他點了點頭，對單云道：“你平時多指導指導，也算是個有天賦的孩子。”

　……

　嚴靜水還不知道自己被中央研究院的研究員記恨了，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現在正忙著寫種植需要考核的那些方面容，打算整合完后，一起發出來。

　關于這件事嚴靜水和父親說過，他不同意了，甚至還空一下午出來，替劃了范圍。

　嚴靜水頓時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得到了父親的肯定，更想將這件事做好。

　不過，學懂了是一回事，要整合倒出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嚴靜水想起趙離濃，加上又參加過種植考核，所以時常去找趙離濃參考。

　兩個人一起商討，輕松太多，而且趙離濃有時候還能指得出的錯誤，事后嚴靜水翻查父親給的資料，發現自己果然記錯了。

　這其中也有一部分是趙離濃寫的，嚴靜水卻找不到任何錯。

　趙離濃只說是自己剛學完家人給的資料，所以記得很清楚。

　“我以前以為自己水平至在種植以上。”嚴靜水著腦對面的趙離濃道，“現在看好像也沒有。”

　實際上，嚴靜水來第九農學基地之前，甚至以為自己差不多能夠上初級研究員的水平。畢竟學的容都是父親的資料，從小耳聞目染，能力不會差到哪里去。

　“你只是不練。”趙離濃視線落在腦分屏上的文件容，等這個文件整合好公布出去，恐怕會掀起軒然大波。

　抬眼問嚴靜水：“你父親知不知道這件事？”

　嚴靜水整理出來的這份容，和當初風禾給的資料本差不多，包含各種農作的種植方式，疾病防治。

　一旦發出去之后，只要聰明的農學生吸收快，幾乎一躍就能到種植的水平。

　這將不再是開學的一份作資料文件的事，而是直接把中央網論壇圍觀板塊廢了六七。況且若種植突然多了起來，那麼初級研究員也不再坐于神壇之上，人人可覬覦。

　趙離濃自己曾想方設法要捅破這層蓋在農學生上的高網，并不畏懼將來到傷害打，但見到其他人做出同樣的事，又下意識會生出憂慮。

　“父親他知道。”嚴靜水點頭，極認真道，“我還和他講了你很厲害，在幫我一起整理。”

　趙離濃笑了笑：“算不上，繼續吧。”

　……

　趙離濃每天都很忙，白天要在中央研究院工作，研究那株異變郁金香的生堿作用，晚上除了和嚴靜水一起整理文檔外，偶爾還會請教風禾化學方面的問題。

　是偶爾發現風禾雖然沒有再在農學方面有所研究進，但化學極好，各種試驗原理、化學用劑信手拈來。

　農學研究和化學不可分，尤其是農藥研究等方面，應用化學必不可。

　趙離濃最近參與的研究項目也和化學分不開，所以會去請教風禾，學了不新東西。

　“前些年我一直在化學實驗室里工作，可惜變差，支撐不下去。”風禾雙手搭在上，和旁邊的趙離濃聊天，“現在很多化學前沿的東西，我都跟不上了。”

　趙離濃看向風禾，倘若當年去參加研究員考核，大概也能取得很好的績。

　風禾面上出悵然，又很快收斂：“不說這些了，小濃，你參加的研究項目怎麼樣了？”

　“還在換別的劑混合。”趙離濃道。

　那株異變郁金香散發出來的生堿可以讓F級的異變植陷暫時的萎蔫，但F級太低了，要解決F級甚至不需要守衛軍手中的子彈。

　所以研究組正在研究加別的劑，擴大異變郁金香散發出來的有毒生堿的效果，想讓更高等級的異變植陷暫時萎蔫，萬一研究出來，那對中央基地絕對是一件大貢獻！

　康立等人已經開始幻想自己將來可以和嚴勝變一樣，弄出顛覆的果。

　不過，異變郁金香的有毒生堿威力有限，能對D級異變植產生影響都算做出了果。

　其實這個方向，研究院已經有人做過，他們用的還是含劇毒異變植，可惜沒有得到效果，也有可能是采集到的劇毒異變植等級過低的緣故。

　趙離濃在研究院待了這麼久，已經知道在異變最初，人類用過各種方法對付異變植。火燒、硫酸等手段只會刺激植異變更快，如果使用炸藥，沒有炸毀異變植的，等待的又是迅速重生的異變植。

　有的國家用了輻質，反倒刺激太過，沒有殺死異變植，它們甚至異變到更高等級，而那方土地上的人民到輻，只剩下死路一條。

　手段用盡，無法清除異變植。

　這就是為什麼當初人類節節敗退，花全力到最后，也只能據守一個中央基地的緣故。

　直到嚴勝變研發出來的藥彈藥，才讓岌岌可危的中央基地得到了息余地，這麼多年過去，不有了十個基地，現在還在向外尋找合適的新基地。

　……

　異變42年9月底，8-22研究隊終于找到了合適劑。

　趙離濃提取異變郁金香的鱗產生的干燥末，混合郁金香分泌的有毒生堿，最后做出了幾支劑。經過康立反復實驗，確認可以讓D級異變植陷萎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