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十三陵夜路
晚上時候,伺候太爺爺睡下,外面天起來了,夜濃黑,空氣沉悶。
初挽一個人站在窗前,看著那濃郁的夜。
想起來初家和陸家那樁婚約的起源。
太爺爺什麼都不要,也不要陸爺爺給自己盡孝,他只是要了一樁婚約。
展以后的十幾年,初挽不得不說太爺爺的睿智和老道。
而初挽也明白,自己不可能辜負太爺爺的安排,要做的,就是盡快下一個決斷。
心里其實很茫然,鑒人要見心,鑒瓷要看胎,可是瓷胎,只要生就火眼金睛,自然是能看的,人心呢,卻是隔著肚皮。
知道人都是貪的,這種貪猶如棋路,都是一招一招地拆,只是男之事,婚姻之事,卻仿佛沒個定論公式,渺茫得很。
便想起十六七歲時候,孤四流浪,那時候很辛苦,風餐宿東跑西顛,還要東躲西藏,偶爾間遇到一件什麼,是沒見識過的,這時候就會很茫然,看不清,看不,拿不準,不知道眼前是機會還是陷阱,但你不能猶豫,也不能多問。
一猶豫就沒了,一問就漲價了,只能憑著自己所知道的歷史和文化知識,大致推斷,著頭皮做決斷就那麼賭一把。
重活一輩子,于婚姻上,依然仿佛面對一個陌生領域的古玩,自己在試著賭。
這麼胡思想著,就見那邊有人影,打眼一看,是陸建時,邊跟著的赫然是孟香悅。
兩個人隔著大概半米,孟香悅低垂著頸子,陸建時偶爾看看,不知道在說什麼,不過在這山村里,年輕男這樣,基本算是很親了。
看著這兩個人,怔了片刻,也就收回目,之后點起來油燈,準備把今天從寧老師那里要到的練習題做一做了。
******
陸建時提前給陸守儼打了電話,打電話的時候重點說起來初挽,說初挽必須去一趟羊兒嶺,讓陸守儼來接。
陸守儼:“那我托人過去接一下吧。”
陸建時生怕不,便強調:“這是老太爺的吩咐,說讓你送,不然不合適,這路不好走,怕挽挽太辛苦,七叔,你可得放在心上。”
陸守儼聽這話,倒是意外:“老太爺這麼說?”
陸建時猛點頭:“對對對,老太爺這麼說的。”
電話那頭的陸守儼略沉了下:“老太爺還說什麼了?”
陸建時茫然:“沒有,反正就說不放心,得讓你送一下。”
陸守儼默了片刻,才道:“我今天有些事要忙,估計晚一些,你帶著挽挽過來我這里,然后我帶你們去羊兒嶺?”
陸建時馬上答應了:“行行行!”
這南口駐地距離永陵不過七八公里,常有附近村里的牛車過去那邊運送一些水果蔬菜什麼的去兜售,他帶著挽挽搭乘牛車過去,路上兩個人還能單獨相呢!
深山野林,孤男寡的,這機會不就來了?
陸建時頓時激起來,當即和陸守儼說好了,他帶著初挽過去南口。
回來后,他自然又把這事說給初老太爺和初挽,初挽倒是沒什麼意見,反正這世間的事就是這樣,喜歡不喜歡的,該辦還是得辦。
當下便先烙餅,烙了一大瓷盆的餅,又搟了一番面條,都放在了大瓷缸里,這樣初老太爺想吃的時候就可以自己熱一熱吃。
初老太爺倒是不在意:“你心我干嘛,哪兒沒我一口吃的。”
他越是這麼說,初挽心里越不舍得。
其實守在一起的時候,和老太爺也不會天天膩歪著說話,但是要分開了,確實不舍得,更是想著老太爺沒多日子了,心里更覺凄涼。
昨晚他對自己說那麼一番話,想必也是察覺到了,老人自己都有覺的。
心里難,不過到底是抑下緒,盡量隨意地道:“太爺爺,我過去城里一趟,如果順利,有什麼進展,就早點定下來,之后就在你邊陪著你。”
初老太爺磕了磕煙灰袋:“走吧。”
初挽便和陸建時告別了初老太爺,一起過去南口駐地。
一路上,初挽緒有些低落,甚至連話都不想說。
可是邊的陸建時卻時不時想和說話,找盡了話題,還想逗著高興,初挽終于忍不住,涼涼地看他一眼:“你先安靜一下吧。”
陸建時便有些打擊,只好先不吭聲,就那麼陪在邊。
不過他并不能真正安靜下來,偶爾會被驚一下,比如從旁邊荒林中突然竄出來的老鴰,或者驟然間看到松柏叢中的一段殘墻。
就這麼走著時,天漸漸暗了下來。
陸建時微微蹙眉,仰臉看著遠的云,那云堆積一包包的大棉花,黑的,就那麼脹大、聚攏,連一片,沉沉地下來,和十三陵一帶的群山在一起,讓周圍的一切變得黑暗抑,森詭異,就像要把他和初挽包裹住一樣。
他心里多生出一些畏懼來,而想到這一塊便是明十三陵,是明朝皇帝長眠之地,那更是憑空添出幾分心驚。
本來他覺得陪著初挽過去羊兒嶺,一個是顯得自己能耐,二個是不用守在初老太爺跟前當孫子了,一切好。
但現在,他有些后悔了,覺得這鬼地兒實在不是人走的。
偏偏這個時候,風吹起來了,茂的松樹林被吹得發出詭異的沙沙聲,就連初挽的圍巾都撲撲作響。
陸建時便疑神疑鬼起來,覺得耳朵邊響著一種奇怪的聲音,甚至有種走在恐怖片中的覺了。
他忍不住靠得初挽近了一些。
初挽自然察覺到了他的恐懼。
越發看清楚了這個男人,也由此開始審視著自己的上輩子。
其實當把陸建時看做一個孩子或者單純一個哥哥時,他還是不錯的,他會逗趣會討好,會做小伏低會撒賣乖,總之在長輩眼里,或者姑娘家眼里,他甚至是可的。
但是這樣一個男人,活到八十歲他也是青蔥年,他的心就從來沒長大過。
在嫁給他后的很多年里,他作為一個男人,卻無法擁有與之匹配的能力,更無法從自己這里得到他想要的溫藉,所以轉而尋求孟香悅這樣小鳥依人的人,一切仿佛都是說得通的。
可見對于男人來說,他無論從人那里得到多錢財,他們也覺得沒夠,心還是需要一個人的似水小鳥依人。
而自己卻沒心在陸建時那里扮演這種角。
重活一世,也沒見哪個男人值得這麼干。
所以要的是什麼?
只是要太爺爺走得安心,要陸家兒媳婦的一個份,要陸家一個庇護罷了。
這是太爺爺在還沒有出生時就走下的一步棋,也是陸老爺子對初家的承諾。
那還在意什麼選不選的?選誰不是選呢?
當思路走到了這里,初挽好像也沒什麼好糾結的了。
想,這在自己的人生中,本也不算什麼事,這輩子會做很多抉擇,這只是其中一個并不是那麼要的。
陸建時更喜歡孟香悅的小鳥依人,在乎嗎?
陸建時和那孟香悅在背后說自己什麼,不疼不的,在乎嗎?
其實都不在乎。
更在乎自己被毀掉的九龍玉杯,更在乎自己被人嘲笑貶低的那種被背叛。
而這些,并不算什麼,哪怕最差的結局,也能接。
如果這是一場賭局,押上去的賭注只是自己家的千分之一,何必那麼糾結在意?
想明白后,突然也就輕松了,反正排除了陸建時,擲骰子都可以。
這時候,側首看向陸建時,卻見他正一臉膽怯小心,仿佛要靠向自己。
笑嘆了下,也就道:“九哥,你是不是害怕了?”
陸建時一聽“怕”這個字,便覺丟人,忙道:“我哪至于怕,我是唯主義者——”
誰知道正說著,陡然間便聽到旁邊樹叢有獵獵風聲,隨之而來的是一腥氣息。
看過去,就見旁邊的松柏林中,竟出現了一只型巨大的鳥,展著龐大的羽翼展翅而來,作凌厲迅疾。
他頓時僵住,就那麼呆呆地看著那只大鳥仿佛妖魔一般呼嘯而來。
這一刻,他幾乎和那大鳥對視。
有著瘆人的紅眼睛,犀利地瞪著,更是有尖尖的大鉤子,兩只爪子上仿佛還掛著什麼的殘骸。
他一時魂飛魄散,幾乎覺得自己就要被那大鳥吃掉了!
卻聽那大鳥一聲低鳴,迅疾地自他耳邊過,帶著腥氣的羽便撲簌簌落下來。
過了好一會,陸建時驚魂甫定,目呆滯地看向初挽。
初挽淡定地著他,還手試探著在他眼睛前晃了晃。
陸建時總算是回神了,他著說:“剛,剛這是什麼?”
初挽面無表地道:“那是一種鳥,學名雕鸮。”
陸建時看著初挽那稀松平常的樣子,松了口氣:“這鳥長得真嚇人,沒見過。”
初挽:“雕鸮有暗夜之王的稱呼,很擅長捕捉老鼠,一般不會對人類下手,不過——”
陸建時了額頭冷汗:“不過什麼?”
初挽:“據說雕鸮聽覺視覺在晚上時候會比較敏銳,白天不行,所以它們白天一般蔽在樹叢中休息,作息是晝伏夜出,只有一種特殊況下例外。”
陸建時蹙眉,覺不妙:“什麼特殊況?”
初挽:“它們可以聞到人類即將死去的味道,一旦有人要死去,它們便會趕來來,它們喜歡那種味道,喜歡吃。一群雕鸮經過,人類的尸骨便瞬間變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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