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我來面對他
第二天傍晚,陸守儼過來了。
可以看出來,他眼底有些紅,神疲憊,顯然是沒睡好。
初挽:“我們出去走走。”
陸守儼微頷首:“好。”
兩個人都沒說話,并排往外走,走著的時候,遇到了王潤坤。
王潤坤看到他們,馬上笑著說:“你們要結婚了是吧?恭喜恭喜,上次見到你們還瞞著,我還納悶呢!等什麼時候結婚一定發喜糖!”
他這麼笑著,才發現事不對勁,初挽神涼淡,陸守儼也有些異樣。
他疑,有什麼不對嗎?
陸守儼也就道:“是,快結婚了,到時候會記得發喜糖。”
和王潤坤打了招呼,兩個人繼續往前走,這時候都越發沉默了,顯然都想起第一次兩個人一起出去,那時候陸守儼含蓄地略過了兩個人關系的話題。
這時候走到了一棵槐樹下,初挽停下來,向陸守儼:“我還記得,當時我選了你,你其實很不愿,是我死纏爛打非要嫁給你。”
死纏爛打,那是那封信里的用詞,這個用詞被擺在了太爺爺面前。
陸守儼神便有些復雜,他低聲說:“挽挽,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初挽看著陸守儼:“如果當時我不選擇你,或者說,后來我沒有一直賴著你逗著你,要求你對我好,是不是后面的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這麼說的時候,一下子想起很多事。
比如也意識到,和陸守儼的緣分是強求來的。
其實按照上輩子的發展,應該是孫雪椰回頭,陸守儼接,兩個人就這麼重新在一起。
是改變了命運線,強行把自己和陸守儼搭在一起。
陸守儼抬眸看過去,端午節胡同口掛起來彩燈,那朦朧的燈灑進了初挽眼睛里,眼睛里有些他看不不著的緒,遙遠而陌生。
他陡然生出一種陌生的無力:“挽挽,你別這麼說。”
初挽:“是我仗著婚契,仗著我是晚輩的驕縱,仗著你對我還算疼容忍,無理要求,要求你對我好。”
陸守儼沉聲問:“怎麼突然這麼說,挽挽,你這樣我不明白,你總該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吧?”
初挽:“好,那我們談談孫雪椰吧。”
陸守儼聽到這個名字,頓時明白了:“竟然找過你?”
初挽:“對。”
陸守儼解釋道:“挽挽,我和早分了,分得干干凈凈,我和你解釋過,我把事說得清清楚楚,是不是?該和你說的,我都說了。最近是找過我,我和見過兩次,但也沒什麼事,我覺得這不是什麼要的,沒必要告訴你,你現在考研學習也很辛苦,我不會拿這種事來煩你。”
初挽:“你先說說事經過吧。”
陸守儼:“第一次找我,我拒絕了,并且覺得莫名其妙,第二次找上我,因為涉及到一些以前的事,我和聊了一會,這就是事的全部經過。”
初挽:“第二次你們聊了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陸守儼略猶豫了下:“因為的事牽扯到一些別的事,需要過幾天看看況。等事全部解決了,我給你待清楚。”
初挽也就道:“那我也說說我這里的況吧,不但來找了我,還給我太爺爺寫了一封信。”
陸守儼倏爾皺眉:“寫了什麼?”
初挽:“反正胡編造了一些不著邊際的,還有一張你和最近見面的照片。”
陸守儼陡然意識到了。
他擰眉,道:“挽挽,我會去給你太爺爺待清楚,你放心,但是因為涉及一些別的事,我需要一些時間,不然我也沒法待清楚。”
初挽:“你現在不能去嗎?”
陸守儼:“我現在去了也白搭,我需要先理好孫雪椰再去。這樣吧,我先給老太爺打個電話,和他提一下這件事。”
陸守儼看著依然涼淡的眼神,低聲哄道:“挽挽,我們要結婚了,我對你怎麼樣,你應該知道。我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胡作非為,來影響我們的事?但凡我做了什麼,不要說你這里,就是老爺子那里,他還不得把我劈了!挽挽,你這麼聰明,應該對我有這個起碼的信任吧?”
“至于老太爺那里,我先給他打電話說一下,這件事不止關系到我,還牽扯到別的事,老太爺應該能理解。他一向睿智,不至于被這種小把戲迷。”
初挽聽著這話,便明白了。
他清清白白,他需要信任,需要時間。
其實他要的,可以給,也相信他和孫雪椰不至于有什麼,甚至并不太在意這件事。
但是的太爺爺不能給。
這件事并不只是一封信的問題,而是老太爺的借故發難。
太爺爺和他整整相差了七十歲,七十歲,這是三代的距離,陸守儼在平日棋局上可以被太爺爺欣賞,在往日聊天中可以不著痕跡地避開兩個人可能的爭執,但是在真正發生矛盾時,他不會無限度地容忍。
眼前的這個男人,很多年后,他居高位,舉手投足間都是權威,總是能輕易讓人震懾和服從。
他懂老太爺,但又并不足夠懂,不知道那個老人心底的執念。
這次的事,甚至只是一個由頭,太爺爺就是要陸守儼一個態度,看他能不能為折損一傲骨,甚至還要看自己是不是可以從中走出來。
陸守儼顯然做不到太爺爺那些可能偏執的要求。
不過沒關系,陸守儼做不到的,可以做到。
陸守儼對來說,固然是足夠甜的藉,就像枝頭掛著的紅柿子,甜得人心肝發,喜歡得不行了,但那只是一個奢侈品,不吃的話,也不會著。
但是老太爺對來說,就是本該駝在背上的殼。
陸守儼低聲說:“挽挽?”
初挽:“我覺得我們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當然希我們能在一起,能夠結婚,能夠白頭偕老。”
陸守儼意識到了接下來的話,他神變得異樣,再開口,聲音也格外輕:“挽挽,然后呢?”
初挽:“但是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在我這里,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我要求一個更清楚的待,需要你立即去一趟永陵,可能會非常苛刻,你很難做到,或者說,你就是做不到,不可能做到。”
繼續道:“還有一種,就是我們放過彼此吧,我放過你,你也放過我,至于陸爺爺那里,我們一起想辦法,別把事鬧得那麼難堪收不了場,我可以配合你,我們和平地解決這件事。”
低聲解釋說:“畢竟陸爺爺年紀大了,我也不想讓他因為這些事生氣,事到了他那個層面,只怕結果也不是我們想看到的。”
陸守儼眸頓時降了溫度:“挽挽,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初挽:“我說得再清楚不過了。”
覺著陸守儼異常的沉默,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了,走吧,去老爺子跟前,說清楚,我們好聚好散。”
說完,轉要走。
誰知道陸守儼快步,直接擋住了的路。
他拔而無聲地站在那里,抿著,上自有一無形氣勢。
他盯著初挽半晌,終于道:“挽挽,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麼,你這麼在意孫雪椰是嗎?還是說我就這麼不重要,以至于隨便一個人來找你,你就可以不爭不搶?”
他不可思議地道:“好聚好散,你竟然要和我好聚好散?”
初挽:“七叔,你現在可能有點不冷靜,我們現在需要的是解決問題,而不是發泄緒。”
陸守儼:“冷靜?”
他不氣反笑:“挽挽,你這樣說,讓我怎麼想,就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人說了幾句話,你就要打退堂鼓?你以為婚姻是兒戲,你想怎麼著就怎麼著?你是不是從來都沒長大過,就像個孩子一樣,覺得這都是可以玩的?你現在突然對我沒興趣了,所以要把我扔一邊了?”
陸守儼啞聲道:“還是說,老太爺讓你分手的?是老太爺著你分手?老太爺著你分手,你就跑來和我說這些?你對我就這麼狠,這麼沒良心?是不是在老太爺和我之間,你選的永遠是老太爺?我永遠是被放棄的那個?”
說到這里,他眼神有些恍惚,喃喃地道:“你從小就沒良心,你離開的時候都已經五歲了,怎麼會不記得我,我去找你,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跑了!”
初挽別過臉去:“對,我就是這麼沒良心。”
陸守儼邊泛起一個有些嘲諷的笑,之后,他緩緩地道:“挽挽,該說的我已經都說了,該做的,我也都可以做,但是如果到了這個地步,你依然覺得,你可以把我隨意扔掉,就像扔掉一塊碎瓷片,那我沒什麼好說的。我也建議你冷靜一下,我等你三天,三天后,不,隨你,我怎麼都可以。”
*********
初挽借口政治輔導班結束,當即過去和陸老爺子告別,陸老爺子讓陸守儼送他過去永陵,尋了個由頭,先走了。
誰知道出來的時候,卻遇到了陸建時。
陸建時臉上的傷都好差不多了,不過略顯消瘦,眉眼也有些憔悴,此時看到初挽,那眼神說不出的復雜。
初挽略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之后就要走。
陸建時卻住:“挽挽,剛才郵差送來一封信,是好些天前的,寫給七叔的,一直耽誤了,今天才收到,看樣子那封信重要的。”
初挽:“嗯?”
打量著陸建時:“你想說什麼?”
陸建時:“你和七叔到底怎麼了?七叔之前是不是有個朋友?我聽說你們最近有什麼矛盾,是不是和那個朋友有關?”
初挽笑了:“建時,什麼意思,你開始管起來長輩的事了?”
陸建時無奈:“挽挽,這是婚姻大事,不是你鬧氣的事,我這不是想幫你分析嗎,七叔那個朋友是不是找回來了?找過你?”
初挽收斂了笑,神認真起來。
陸建時便道:“挽挽,我這麼說,也是為了你好。”
初挽:“你說得有道理,這樣吧,你跟著我過去陸爺爺那邊,咱們一起說道說道。”
初挽這話一出,陸建時臉瞬間不好看了。
他打量著初挽,明白了,本沒聽進去。
陸建時無奈苦笑:“挽挽,你這是干嘛,我一片好心,你不能這樣吧!”
初挽:“陸建時,在你們家,還沒這種先例,沒事別在這里告長輩的小狀,回頭老爺子知道了,不了你的皮才怪。”
陸建時面難看,他知道初挽是對的,他如果真敢去告七叔的狀,別管對不對,肯定先揍他。
他呼出一口氣:“行,我明白了,你的事,以后都和我沒關系。”
初挽點頭:“你知道就好。”
知道孫雪椰的事一旦被陸老爺子知道,那后果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威式迫陸守儼來解決問題,而這顯然不是老太爺想看到的。
陸老爺子可以威一時,威不了一輩子,他早晚會不在的。
********
初挽拎著大包小包的過去胡慧云家,胡慧云剛下班回來,見到初挽自然高興:“你最近大變樣了,洋氣了!”
胡慧云父母看到初挽也高興,迎進來,一起吃了飯。
吃完飯,大家熱熱鬧鬧的看了電視,胡家的電視是十二寸黑白的,質量不好,還有很多雪花滋啦啦的,不過一家子看得津津有味,依然看的霍元甲。
初挽看著霍元甲,心想,其實無論十四寸日本進口彩電,還是十二寸國產黑白帶雪花,最后還不都是看霍元甲。
一樣的。
收拾好碗筷,胡慧云把初挽拉過去說悄悄話,問起最近的況來,初挽大致說了。
胡慧云自然贊嘆連連:“你如果真能直接上研究生,那可就太好了!研究生以后分配工作肯定吃香,比本科強!”
不過很快想到了:“不過有陸家,你就不用愁工作分配的事吧,他們肯定都能給你安排好。”
開始羨慕起來,如果有陸家這樣一門親戚就好了。
初挽聽著這話,不太想解釋,也不太想提起來陸守儼。
只是盯著那電視機里的畫面,想著陸守儼最后那語氣。
他應該是被的態度所傷,生氣了,不高興了,或者說厭倦了,想放棄了。
他便是再包容,也是陸家幺子,骨子里都是驕傲。
不過這樣也好,大家彼此放過對方了。
晚上時候,本來要躺下了,胡慧云媽進來,端了兩碗水:“剛才讓你們喝餃子湯,你們都沒怎麼喝,喝口水吧,別這麼著睡!”
胡慧云便笑道:“媽,你想太多了,喝多了半夜容易尿!”
胡慧云媽:“那不是給你們馬桶了吧!”
胡慧云沒辦法,便喝水,也讓初挽喝,言語中很有些抱怨:“我媽就這樣,事兒多!”
初挽也跟著喝水,聽到這話,笑道:“阿姨真好。”
確實是真好,對兒那麼疼。
躺在床上后,胡慧云和說了一番話就睡著了,初挽卻有些睡不著,又想起來小時候。
太爺爺和胡慧云父母當然不一樣,其實他和世上絕大多數老人也不一樣。
他對初挽既慈又嚴厲,嚴厲到幾乎苛刻。
記得,小時候,并不喜歡陳蕾,恨不得離陳蕾遠遠的,因為看到陳蕾,就是心里不痛快。
但是爺爺卻要陳蕾和一起學習,教會陳蕾很多東西,不明白,覺得陳蕾自己有父母,為什麼還要和來搶太爺爺,太爺爺還那麼用心教。
曾經一度為此痛苦,覺得太爺爺對陳蕾好,后來,漸漸悟出太爺爺的用意。
太爺爺教陳蕾,其實是以此來鞭笞自己,他故意給自己一個競爭對手,讓自己有種,不努力就會被放棄的危機。
而這在的人生中,太常見了。
初挽甚至覺得,也許太爺爺對于這件事的出現是樂見其的,他終于可以在臨終前看到他的重孫是怎麼掙的束縛,變得無堅不摧吧。
初挽翻來覆去,卻又想起小時候看過的一張照片。
泛黃的照片,就在太爺爺老炕的涼席底下,偶爾一次看到的。
那上面是一個清秀可人的姑娘,長得和有些像,不過穿著旗袍,一看就是民國時候。
那是太爺爺心里揮之不去的痛,是他邁不過的檻。
初挽甚至懷疑,是不是在某些時候,在太爺爺心里,自己其實是姑的替代品,太爺爺在心里把當了姑,所以對格外嚴厲,想將所有曾經發生過的一切都彌補,才會對嚴厲到幾乎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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