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江就和黎宵去了趟醫院。
先是去問了醫生況,醫生知道他們是昨晚送來的孩的家屬,皺了皺眉, “這孩子況很不好,長期挨加勞作,導致營養不良,質差, 上還有被暴打的痕跡, 需要慢慢調養才行。”
江從醫生手里接過單子看,上面麻麻寫著字,看得讓人心驚跳。
驗傷報告上, 就顯示出幾十, 除了新傷,還有陳年舊傷, 江完全無法想象這孩子到底經歷了什麼?
黎宵上前一步, 握住微微抖的手,“先去病房看看吧。”
江看了他一眼, 輕輕嗯了一聲。
兩人去了病房。
推開門, 十四歲的孩安靜躺在床上,看著屋頂發呆, 一臉麻木。
江走近, 就看到孩很瘦, 只剩下骨頭架子的那種, 頭發糟糟的, 剪得跟狗啃的一樣, 有的地方甚至著頭皮, 臉上青青紫紫, 還有一個紅的掌印。
聽到腳步聲,孩僵的轉了轉眼珠子,看了他們一眼,就閉上眼睛了。
聲音冷漠嘶啞道:“你們都不要我,還來找我干嘛?”
江眼睛瞬間紅了,走過去坐到床邊,看著認真道:“他們不要你,三姐要你。”
這句話不知道哪里了,孩閉的眸子了,眼角落出眼淚。
把被子蒙住頭,先是小聲啜泣,然后是哽咽大哭。
這些天害怕死了,養母家回不去,親生父母不要,那個老男人還對手腳,真怕。
甚至連死都做不到。
黎宵抱著孩子出去了。
病房里,江聽到了前因后果。
原來養母生了孩子后,就開始嫌棄多余、浪費糧食,但又不敢把送走,覺得是把弟弟招來的,擔心走了后兒子也跟著沒了。所以把當個勞力用,每天干很多活。
有次不了了,跑回江家,知道自己是江家的孩子,可是最后卻被章燕罵了一頓,從那以后,就再也不想念江家了。
這次被養父母說給老男人,是真的絕了,再次跑回江家,結果被江父扣住親自送了回去,江父還問養母要了二十塊錢。
養母一家怕尋死,一直把看得的,被送給老的前一天,故意把自己的頭發用生銹的小刀割這樣,男方為此還付了一百塊錢,養母氣得當場給了一掌……
江越聽臉越難看,倒是孩說起這些的時候,聲音沒有一波瀾。
江早上出門帶了清淡的鴨粥,喂吃好后,道:“今天你在醫院住著,我先回去給你安排住,中午再來看你。”
走之前,孩不放心的問了一句,“你真的會管我嗎?”
看著江的眼神帶著一恐慌和不安。
江溫和一笑,“嗯,我不會丟下你。”
孩目送離開,再次捂著被子哭了起來。
其實知道江的,在養母家的時候就打聽過江家人了,知道自己有三個姐姐,還有個龍胎哥哥,就因為是孩,所以被送人了。
那時候其實不恨親生父母,鄉下窮,很多孩被送人,他們肯定是不知道在養父母家過得有多苦,所以才一直沒來找。當初不止一次幻想,當親生父母哥哥姐姐知道過得什麼樣的日子后,會很心疼的接回去。
可怎麼都沒想到,會被親生母親劈頭蓋臉罵了一頓,還讓有多遠滾多遠。
親生父親更是把賣了第二次。
三姐。
想,原來三姐是愿意要我的。
回去的路上,黎宵說起昨晚的況,他和周建先去了趟小妹的養父母家,問了周圍鄰居才知道人前天就送走了,于是兩人又掉頭去了那個村子。
兩人怕車子聲音吵醒了村子里的人,特意把托車停在村子口藏起來,然后黑進了村子。
先去找他們朋友,打聽清楚那個家在哪里后,三人就一起過去了,最后找到被綁在廚房里的江小妹。
三人也沒多停留,找到人后就趕跑了,那村子里的人團結,要是被發現了恐怕走不了。
也是他們有認識的人在那,才能這麼順利。
江聽完后,便陷沉默中。
中午做了四道菜,都比較清淡,江抱著孩子送了一份去醫院,回來的時候,發現黎宵正在收拾家里的雜間。
對上的目,黎宵淡定道:“家里還有張舊床,有些壞了,我下午修一修。”
江點點頭。
午休時兩人躺在床上,江不知道怎麼跟黎宵開口,接下來半年,要全心全意準備高考,家里的所有花銷就依靠黎宵了。
但又不能不管這孩子,要是不管了,這孩子是真的沒活路了。
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正猶豫著如何開口時,旁邊的黎宵突然道:“不就是養個孩子嗎,養了就養了,睡覺。”
“……”
江愣了下,然后心里一,不知道該說什麼,有些的翻過去,直接一把抱住他。
這下換男人有些說不出話來了,微微有些僵。
平時都是他主去握的手、或攬住的肩膀,而很有這麼親近的時候。
黎宵沉默了下,然后低聲音問:“怎麼了?”
江將臉埋在他脖子里,搖了搖頭,小聲說:“沒什麼,就是覺得你特別好。”
真的真的特別好。
以前沒有談過,也不太清楚男之間如何往。
媽告訴子要一點,跟嫂子多學學,不然以后嫁人了容易被欺負。
嫂子則告訴,以后找對象要懶一點,別什麼事都自己做,男人不會心疼你的。
可江跟黎宵相了這麼久,沒有特意的去改變自己,子依舊好說話,也盡量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凈凈。
但黎宵不會因為脾氣好就特意欺負,也不會因為會做飯就什麼都不干了,他會主做飯洗服,會陪孩子玩,會給買禮……
江不太清楚什麼是,但想著,如果要跟一個人生活一輩子的話,希那個人是黎宵。
黎宵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明明江都沒說什麼,他就覺得臉上有點燙。
沒忍住,出手去摟住的腰,輕輕道:“也沒什麼,是你妹妹。”
如果換做別人,他也不會管那些事。
江沒說話,將臉埋得更深了幾分。
鼻尖到男人的脖子,江似乎聞到了他上干凈清爽的香皂氣息,忍不住多聞了兩下。
黎宵覺得有點,但又舍不得,只摟了的腰。
安靜的房間里彌漫著幾分溫。
就在這時候,一聲“嗚嗚”從兩人中間傳來。
江這會兒才想起來什麼,忙往后退去,出夾在兩人中間的小家伙。
小家伙應該是被疼了,張開哭得可憐,一邊哭一邊看兩人,小臉蛋都紅了。
江有些尷尬,忙將抱起來哄。
好在是個好哄的,拍兩下就不哭了,將腦袋搭在江肩膀上噎噎,不過放下就不行了,一放下睡覺就要哭,似乎有了影。
黎宵站起去外面把搖床搬了過來,“讓睡這里吧。”
江不放心,“會不會冷?”
黎宵淡定道:“多放兩床被子就是了。”
江就沒說什麼了。
黎宵找來兩床小被子折疊墊在下面,然后又在上面蓋兩床,還拿了一張干凈的小巾疊方塊當枕頭。
“把孩子給我。”
從江懷中接過小家伙,黎宵在房間里轉了轉,然后拿了一只筆在面前左右搖晃。
小家伙心神果然被轉移了,腦袋跟著筆轉,轉著轉著眼睛就漸漸閉上了。
黎宵將睡著的小家伙輕輕放進搖床中,蓋好被子,才回了床上去。
江看到他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往里睡去。
沒了小家伙,突然覺得這床空了不。
黎宵沒說話,只不過躺下時往里湊了湊,出一只手搭在腰間。
江本來想拿走,就聽到后的他說:“你妹這事不好解決,養父母要是知道了,肯定會過來找你麻煩,那老也不會罷休。”
江皺眉,回過頭看他,“還沒年,他們這樣是犯法的,我去報警。”
黎宵又往后挪了挪,直接上的后背,“那就報警,順便把的戶口遷過來,以后就算被人找上門,咱們也有理。我聽說你妹妹以前讀書很厲害,讓繼續讀書吧,你不是說讀書好嘛。”
江覺得他靠了有點近了,有些不自在,可聽到這話就顧不上了,陷沉思中。
覺得遷戶口倒是個好辦法,可能就是有點不好辦。
正準備問一問,后就傳來男人疲憊的聲音,“睡吧。”
想到他昨晚忙到凌晨才回來,就不說話了,也沒有拿開腰間的手。
第二天,江讓黎宵在家帶孩子,自己去醫院接的人,帶了白粥和蒸餃,等小妹吃完就辦了離院手續。
江的小妹付小月,休息了一天,人已經能下床走路了,上的傷主要還是靠后續的調養,黎宵還準備讓金大友過來給看看,只不過金大友這幾天也不知道去哪兒玩了,沒看到人。
回去的路上,江帶著人去理發店將頭發全剃了,也不知道多久沒洗頭了,上面還有虱子。
出來后付小月不自在的了頭,江將自己頭上的帽子戴在腦袋上,“過段時間就長出來了,不急。”
付小月搖搖頭,“我不在乎。”
要是在乎丑的話,就不會把自己頭發弄那樣了。
江又帶著去買了些洗漱用品,從小賣部出來,付小月小心翼翼道:“姐姐,我以后會努力工作掙錢,掙來的錢都給你。”
江聽了心里一,笑了笑,看著道:“我不要你掙錢給我,你現在主要是養,下半年我和你姐夫打算送你去上學,你好好讀書,以后做個有本事的人,就是對我倆最好的激了。”
付小月聽了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兒,突然小聲道:“姐姐,我要是能早點遇到你就好了。”
這話江回答不了。
們若是早點遇到,那個時候的“”就是不自己了。
江心里難,不知道,上輩子的這個孩是什麼樣的結局。
牽住的手,“現在遇到也不晚。”
孩輕輕“嗯”了一聲。
家里雜貨間已經被黎宵收拾出來了,雜貨間有點小,里面只能放得下一張床和一張書桌,不過充足的,窗戶靠西。
黎宵昨天下午用舊報紙將墻糊了,還把頭頂的燈給換了新的。
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凈凈,窗戶開了一晚上,里面已經沒有難聞的氣味了。
黎宵正把被子抱出來曬,今天外面難得出了大太,不過早上那會兒氣重,等到現在才拿出來曬。
家里被子不是很多,平時江和黎宵分開蓋的,現在家里多了一個人,晚上他們倆只能睡一個被窩了。
黎宵突然覺得,家里多一個人還好。
付小月很喜歡這個小房間,手著墻壁上的報紙,看了一遍又一遍,扭過頭對江不確定問:“這真的是給我的嗎?”
覺得一切都像是在做夢,以為自己死定了,可突然間就多了一個姐姐姐夫,現在還有屬于自己的房間,以后還能讀書。
這是在幾天前都不敢想的事。
江把拉出來,“當然了,就是有點小了,過幾天讓你姐夫給你做個小櫥。”
付小月忙搖搖頭,“不用了,這樣就很好。”
下午的時候,江和黎宵就帶著付小月去派出所辦理遷戶口的事,黎宵對于縣城派出所可以說是老人了,他一進來,好幾個人帶著打量的眼神看了過來,還有人主打招呼,“黎宵,喲,你小子把頭發剪了,差點沒認出來。”
黎宵走近窗口,很自然的從口袋中掏出煙,遞了一煙過去,“李隊長在嗎?找他點事。”
年輕男人擺了擺手沒接,開玩笑道:“怎麼了?又犯事了?”
黎宵聽了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說什麼,我媳婦和孩子還在呢。”
年輕警看了眼他后,他當然知道黎宵有媳婦,上半年他媳婦還來贖過一次人,后來就再也沒看見過了,還以為鬧掰了,沒想到兩人還在一起。
最近一段時間所里還在討論來著,說黎宵那小子好像有一段時間沒來了,消息靈通的說他現在又弄了一門生意,掙了不錢,他們沒親眼看見,也不知道真假。
但這會兒看著人,穿著干干凈凈的服,頭發也剃得清清爽爽,發現還真的不一樣了。
年輕警視線最后落在江懷中的小家伙上,胖乎乎的臉蛋,圓圓的大眼睛,頭頂還扎著兩個半寸的沖天辮子,別提多可了。
小家伙正好奇扭著腦袋四看,認出這里沒來過。
年輕警看得心都化了,回答了黎宵的話,“李隊長好像在三樓開會,你上去等等。”
“行。”
黎宵把煙收回去了,直接帶著江他們去了三樓。
江一邊走一邊看,心里莫名有種回娘家的悉。
他們上三樓沒等多久,黎宵口中的那個李隊長就出來了,是個中等個頭的男人,年紀大約三四十歲。
看到黎宵第一句話也是,“你小子又犯什麼事了?”
“……”
江臉上一囧,都覺得替黎宵尷尬。
這就是經常干壞事的結果,誰看到他都以為又是犯事了。
黎宵倒是臉皮厚,反應不大,上前一步大致說了下來意。
李隊長臉上的表漸漸嚴肅起來,直接對黎宵道:“你過來,跟我細說一下。”
黎宵就帶著江跟了上去,走了幾步,還從江懷中接過胖乎乎的閨。
走在前面的李隊長回頭看到了,什麼都沒說。
幾人來到一間空房間里,黎宵就讓付小月把事跟李隊長說,付小月就說了,雙手握拳放在兩上,看得出很張。
等說完,江從口袋里拿出醫院檢查報告,“我是三姐,我父母把我小妹送走的時候,我還小,當時做不了什麼,現在我想照顧。”
“養父母現在這樣算是涉嫌待未年以及販賣子,我帶過來是想報案,并且把的戶口遷到我的名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江很清楚,是遷戶口還是不夠的,得把那對夫妻嚇住,不然他們不會那麼輕易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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