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他才能省下單位所有的補糧票,寄回家去。
劉利民還說了,去年有一次發高燒,他舍不得花錢去礦醫院看,一直扛到第二天夜班,暈倒在井下。
可即使是這樣,他暈倒前依然囑托大家別把他送醫院,送回宿舍喝點水休息一下就好了。
可即使是這樣,他暈倒前依然囑托大家別把他送醫院,送回宿舍喝點水休息一下就好了。
這是個對自己極度節省,極度苛刻的男人,可他依然在第一天就把辛苦攢下的三百塊給了。知道節省,知道把錢攥自個兒手里,無論老頭老太怎麼拍電報寫信的哭窮,他也沒手……至說明他也不是愚孝。
衛孟喜覺著又可以給他加兩分了,畢竟在這個年代,他要想保住工作就沒法與妻兒在一起,這樣異地分居沒有的夫妻千千萬,都是為了建設大好龍國中的一份子。
只要人品沒問題,那就還有調.教余地。
“你是不是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誰跟你過不去?”
男人頓了頓,但還是點頭,他確實不知道,一方面他不跟同事接,就沒有消息渠道,估計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個外號“陸展元”。另一方面嘛,他也不在乎誰喜歡他,誰又討厭他。
“這樣,你告訴我,你的錢是怎麼來的,我就把整你的人揪出來。”
陸廣全挑眉,那種覺又來了。
他印象中的衛孟喜,溫婉,文靜,賢惠,持家,就是教科書式的龍國好人。可現在,這段時間的接下來,這個人的種種表現說明,似乎是他的記憶力出錯了。
倒不是說就不是好人,而是現在的大膽和勇敢,讓他很是刮目相看。
在這一刻,他居然鬼使神差地說出一個“好”字。
雖然已經猜到大概了,可當他親口說出來的時候,衛孟喜還意外。
原來,他這幾年漲了不工資,而陸家人一直以為他的工資還跟剛進礦那年一樣二十八塊。
其實是每年都在漲,算上為了趕任務時的加班加點,每個月至能拿到三十八塊。
衛孟喜腦子很快,“寄回家二十塊,你的一日三餐每個月最多五塊,買書五塊,還剩八塊。”
陸廣全沒想到,的估量居然這麼準,準到仿佛就生活在他邊,知道他的一舉一。
然而,更讓他意外的是——“兩年時間你回過家三次,來回路費算六十,結婚時買的兩套新服二十八,腳盆巾水壺八塊八,我沒記錯吧?”
陸廣全頭滾,一分不差。
“算下來,這兩年你最多能攢九十五塊二。”那其余的二百多塊,就是跟結婚前就攢的。
在陸家那樣的人家里,在老兩口的高政策下,能省下三百塊錢,還能牢牢的手里這幾年——“你真是個能人。”
陸廣全一愣,有點想笑。
衛孟喜是真笑了,要是陸老太知道,準被氣死!的好三兒喲,以為的全心全意為家里掙工資的老黃牛喲,居然私設小金庫,不哭個三天三夜都對不住那三百塊錢。
陸廣全沒忍住也翹了角,下一秒,看見不遠過來的一群男人,他又恢復一不茍的模樣。
“申請的事我請張副幫忙,好好帶好孩子。”
甚至,他私心里還希不要搞這些難氣候的事,現在想著賺錢的人不,可真能全而退的沒幾個,更何況做飯的手藝,他以前也嘗過,還遠未達到能開飯館的程度。
當然,陸廣全作為新龍國早期的知識分子,還是很尊重的,他尊重的想法,試一試也沒啥,了壁會回頭的。
衛孟喜可是人,能看不出他的不贊?可沒別的,就是倔,尤其是被一個自己也覺著不怎麼樣的陸廣全看不上,還真就必須把事做起來。
“如果覺得我手藝不怎麼樣,你可以自己來嘗嘗,老娘這兩年在你家當牛做馬也不是白做的。”
后半句,陸廣全臉尷尬。
“我告訴你陸廣全,在我和幾個孩子的事上,你們老陸家欠我的可多了。”一想到上輩子早逝的呦呦,衛孟喜剛對他升起的一丟丟好又沒了。
老頭老太不是自以為把這個最出息的好兒子掌控在手心嗎?衛孟喜不為別的,就為了氣死那倆老的,也必須把該拿的拿過來。
“行,反正你自己注意安全,沒錢了我會說。”
看著頭也不回的妻子,陸廣全心里的疑更多了,這個妻子是他自己挑的,在當年也算雙雙看對眼,不是包辦婚姻,可他對的了解,好像還遠不止冰山一角。
“小陸在這兒,今兒沒下礦呢?”那幾個年輕人走過來,領頭的人笑瞇瞇地問。
“嗯。”陸廣全目不斜視,直接走開了。
他跟這個嚴明漢無話可說。
“嚴工,你看他分明就是沒把你放眼里,就是缺教育改造,當初咱就應該直接把他弄鄉下住牛棚去。”
嚴明漢搖搖頭,“算了,人現在可是大紅人,剛立過功的,以后你們幾個注意自己言行。”最重要的是,時代不一樣了。
不過,他的視線卻在遠那抹高挑的人上,他以前也一直以為陸廣全的二婚妻是個普通村婦,誰知道還長得不賴,甚至比礦花李茉莉也不差。這樣的人,居然愿意接陸廣全這麼個摳瓢?
是的,在全礦男人的心目中,陸廣全就是個史無前例的腦袋筋的摳瓢。
小嘍啰給嚴明漢點了紙煙,“嚴工你說世界上真有為了省錢把煙給戒掉的男人?”
外頭世道不一樣了,只要是個人都想生活,這些黑漆漆的下井工人,每天待那黑漆漆的里,好容易出來,不得好吃好喝的安排上?煙上新皮鞋穿上,不然都對不起上天給這條命,鬼知道下一次能不能全須全尾上來呢!
紙煙不僅消遣,更是一種顯示男人地位和尊嚴的方式,而陸廣全就是傳說中的,為了省錢愣是可以不要尊嚴地位不用消遣的男人,別看長得人模狗樣,可聽說那子都只剩一筒了他還舍不得扔。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欠了幾萬塊巨債呢,瞧那摳摳搜搜的。
就說這嚴明漢,只是個普通工程師,可穿的是套的確良,的是特供商店里的中華,那尼龍一天一換,手腕上還戴著塊梅花牌大手表……誰能想到當年他跟陸廣全還在同一個班呢?雖然他是早工作幾年,但業務能力卻不如陸廣全。
哦不,當年還是陸工。
這啥,世事變幻,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衛孟喜回到窩棚區,將已經睡著的小呦呦放床上,開始琢磨到底是誰跟陸廣全作對。首要懷疑目標肯定是以前礦革委會那些小兵小將們,那都是些十幾歲的孩子,自以為穿個綠軍裝就能攪風攪雨,其實很多連初高中都沒畢業,三觀都沒正式形,很容易被人帶風向,為指哪打哪的槍.手。
雖然外面已經徹底清算這些組織了,礦長副礦長也都復原職了,但不保證有些“余毒”能清干凈。
剛才陸廣全的眼神落在那群人上,衛孟喜就發現了他的不耐,估計雙方是真有過節的。再結合他們年紀和上的氣,讓不得不往那方面想。
如果真是他們,那事就難辦了,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煤嫂,想要對抗他們無異于癡人說夢。
***
且說衛東寶幾個孩子,因為媽媽狠狠地教訓了嚴老三家的大孩子后,他們在窩棚區的人緣那是蹭蹭蹭的上漲,比他們大的愿意帶他們玩,比他們小的也愿意跟著他們當小跟班。
那得意喲,走路都是六親不認的步伐。
這天,不遠賣雜貨的徐家兒子,名徐明亮的,神神地說要帶他們去個好地方,不知道說了啥,所有孩子“哇哦”一聲起來,回家提撮箕的,拎籃子的,浩浩直奔后山而去。
衛紅和花在山底下看見,扯著嗓子喊:“喂,你們干啥去?”衛東那可是小小的大哥大,這麼多孩子看著呢,怎麼能泄軍?男孩子們說不要等們,跑!
孩們自然是,追!
于是,兩撥小家伙們就在山上打起了游擊戰。
***
丈夫這幾天日子不好過,心不好喝悶酒,喝了就對劉紅拳打腳踢,連續好幾天都頂著青一塊紫一塊的熊貓臉干活,就是幾個兒子也不諒,只怪小飯館生意怎麼越來越差了。
劉紅心里郁悶死了,“還怪我生意差,不是你們兄弟幾個沒看好家嗎?我就出去后頭拉泡屎的工夫,飯館就讓人砸了。”
窩棚區是沒有廁所的,沒公共的,更沒私家的,而又懶,懶得跑進礦區上公共廁所,所以經常往后山拉野屎。
劉紅就是嚴老三的婆姨,因為從小會做飯食,來了金水礦后開起小飯館,哪怕每天只有七八桌客人,倒騰三四年,賺的也不,小日子那個悠哉。
可自從那天衛孟喜砸了他們的飯館以后,包括、油、家什等直接經濟損失五六十塊錢以外,居然連客人也了。本來不干,要去找衛孟喜那個人拼命,可丈夫嚴老三拉著,說去了誰知道這條瘋狗會干出啥事,要是鬧大了小飯館就開不了了。
劉紅忍了又忍才給忍下,心說大不了從客人上找補回來,反正多去聯廠買點不好的脖頸,只要炒出來誰知道是哪個部位的?還有些是當天沒賣掉,第二三天剩下的,也圖便宜全收了。
材料本控制得好,再悄無聲息的漲點價,不出兩個月,損失的錢肯定能賺回來。
是這麼想的,可現在事與愿違,這些煤黑子窮鬼,不知道怎麼地都不來吃了,就是以前那幾個常客,站門口了半天“大哥”“同志”,人也推說沒帶錢今兒不吃了,就是再退一步說可以賒賬,人也不來。
你就說吧,這怪不怪?
就因為這,嚴老三愈發拿出氣,一言不合就是一個大拳頭砸過來。現在家里連氣都不敢大聲,心里把個衛孟喜恨得要死。
當然,再怎麼恨,該干的活還是得干。趁著天黑,他們兩口子上帶幾個蛇皮口袋就往后山爬,那里以前是荒山野嶺,自從礦上人越來越多后,就被社員們開墾為村集的菜地,種點時令小菜瓜瓜豆豆啥的,一部分吃,一部分可以賣給礦上煤嫂和職工。
而嚴老三和劉紅控制本的一大手段就是——菜。
土豆悄悄刨幾個把土埋回去,拉平整;茄子挑著大的的摘幾;辣椒想吃紅的摘紅的,想吃青的摘青的;更別說小青菜大白菜的,反正只要村民有,他們家就不用買,一個月能省下不老菜錢哩!
“娃他爹,你說這衛孟喜到底啥來頭,咋這麼兇橫?”
“小點聲,別把人招來。”嚴老三讓一個人摘,他嫌剛澆過大糞水臟,就在旁邊蹲著把風。
“知道,咱們飯館現在生意也不好,你說是不是這一鬧,把咱的財運給嚇跑了?我真是越想越氣,老大老早就鬧著要雙旅游鞋,這生意不好我拿啥給他買?”
嚴老三卻嘿嘿一樂,“放心吧,鞋我過幾天就能給他買,氣我也能給你出。”
劉紅眼睛一亮,“啥?”
嚴老三往四下里一看,這種時候家家戶戶都在金水村大隊部看電影,他們每次菜都挑的是不會有社員來巡邏的時候,于是說話聲也有點大了。“衛孟喜打砸咱們的東西,名義上是給孩子出氣,其實就是想自己開飯館,先把咱們的生意弄沒了,好撿現的便宜。”
“真的?我還以為那幾個小臂崽子吹牛呢……好啊這衛孟喜,居然打的是這種主意,等著看吧,等開了老娘也要去砸的,把店砸個稀爛,把窩棚一把火燒掉!”越想越氣,劉紅直氣。
嚴老三又笑了,還有點恨鐵不承鋼的往屁上踢了兩腳。
“死鬼,討厭……”
“你男人可不是吃素的,想搶咱們生意,我就能讓飯館直接開不起來,那詞兒啥,釜底薪……”
劉紅疑,“蓋窩棚的材料不都早買回來了嘛,聽說工人也找好了,沒幾天就要開工,咱們攔不住的。”
“你這婆娘,說你笨你還真笨得豬似的,我啊,只需要寫封舉報信就行了,你看男人以前被革委會那班小兵小將整那樣,我只要隨便給他安頂帽子,大隊部那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還能讓蓋窩棚?通知書都早撕了!”
劉紅一想還真是,難怪這人好幾天還沒蓋起來,“原來你干的好事兒。”
兩口氣越說越高興,就在菜地里哼起小曲兒,優哉游哉。
***
衛孟喜今兒真是快氣死了,好容易安生幾天的娃娃,就忙著做飯的工夫,回頭四個崽都跑了,只剩一個不會跑的指著外頭啊啊。
“你也想跑啊?你要跑了媽媽可是會傷心的喲。”衛孟喜親了親閨,給泡上,一面在小旅館里等陸廣全的消息,順便給菜花寫封信回去。
當然不是寫給陸家人,而是柳迎春,自己當初能全須全尾的逃出來,還多虧的幫助,二蛋也是孩子們的第一個好朋友不是?
走的時候柳迎春千叮萬囑讓到了安頓下來一定要告訴一聲,并再三保證他們不會往外說,不會讓陸家人知道他們去向。
衛孟喜自然信得過,但只能的寫,要是讓陸廣全看見會寫字,那上很多事就解釋不清了,這扯一個謊就要用無數個謊言來掩蓋啊。
想想,就頭大。
寫完信,拿出前幾天就準備好的信封,把信件投遞到礦區后門的郵筒里去,每天都固定的有郵遞員來收取。
往回走的時候正好趕上晚高峰,礦區各種商店菜店,窩棚區各種賣菜的,賣雜貨的,熙熙攘攘都是顧客。就一路尋思以后自己要是開起小飯館,這原材料從哪兒進。
菜店工作人員態度那一個差,不就罵人,連職工去買菜多挑一會兒們都不樂意,自己這窩棚區去的,人肯定第一個不順眼。
既然你看我不順眼,那我肯定不會再腆著臉給你送錢不是?
后門農民賣的菜,新鮮倒是新鮮,但菜品,像豆芽豆腐這些需要一點理工藝的加工品,就沒有。
而這時候的豆芽豆腐,那可是工人們最的,價格沒貴,但口卻生生的,香噴噴的,被當作是公認的豬替代品。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兩全其的辦法,今兒天已經黑了,劉桂花一家三口已經吃過了,衛孟喜借了他們的鍋灶,熗個酸辣土豆,中午煮的稀飯還在,就著就是一頓。
這不,衛東衛紅就在那嘟嘟囔囔了,“媽媽怎麼又是土豆兒?咱們臉都跟土豆一個了。”
“真沒勁。”
衛孟喜氣得給他們一人打了一掌,“不吃一邊去。”
也想給崽崽們做點好吃有營養的,可奈何囊中啊,窮怕了才知道積蓄的重要,能不就盡量不。
“想吃好的等以后咱們有錢了再說,要還在菜花,不死你們四個。”
這麼一說,才發現,花寶居然不在,剛開始以為是在外頭洗手,可飯菜都上桌了,還沒見人,“花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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