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礦上的小轎車來接陸廣全，衛孟喜給他帶上倆煮蛋一油條就出發了。

　要不是沒條件，衛孟喜覺著自己很有必要穿個旗袍。

　本來還有點張, 兩輩子第一次送人上高考考場嘛。誰知人陸學霸神淡定, 對叮囑的“三長一短選最短，三短一長選最短”, 角搐……嗤之以鼻。

　“好好休息，今天別去市里了。”

　衛孟喜今兒是真不敢去，萬一治安隊還來殺回馬槍呢？再說的膝蓋結痂了，沒辦法彎曲, 直著本蹬不了自行車。

　今天就先在礦區賣吧, 能賣多是多。

　“我爸爸肯定能考上！”花靠在媽媽上，很有信心地說。

　“考上啥？”蘇對著隔壁院墻上那個小腦袋翻個白眼。

　一開始，張秋芳和李秀珍是很討好的, 但明知道錢就是被們撿走的，要了一次, 李秀珍都擱那兒裝無辜, 蘇就知道, 這是個沒什麼道德的人, 的自尊心也做不出第二次再要錢的事。

　現在一看張秋芳騎在墻上眼的聽著, 頓時更不樂意了。

　其實, 衛孟喜也問過, 為什麼不喜歡李秀珍, 莫非只是被撿走了錢？

　但看蘇的況，不像是真缺那一百五十塊的樣子, 愿意給當保姆, 說只干三個月, 其實是為了留在礦區方便找兒罷了。

　畢竟，小呦呦被兜著，把礦區都快逛自家后花園了，哪兒有個誰，有點啥，小姑娘如數家珍。蘇現在已經把礦區的工和家屬們拉個十十了，也了龍公安那兒的常客，當保姆只是順便，找閨才是正事。

　衛孟喜再問，蘇就冷冷的甩下一句“小家子氣”。

　雖然也不喜歡衛孟喜這種一看就不好惹的類型，覺著文盲配文曲星小陸是高攀了，但更不喜歡畏畏喬模喬樣的李秀珍，“就這樣的，要擱四十年前就是給人一頂小轎抬進府的。”

　衛孟喜：“……”老太太您這還能更毒一點嗎？

　您就這麼肯定陸學霸這次能當文曲星？

　蘇白一眼，“怎麼不能，不信你等著看。”

　衛孟喜也不知道他的文科補啥樣，有沒有真正的提高，反正即使不能在初考的基礎上提升，但再考個五百分應該沒問題吧？

　要真能上五百分，那全國的大學，除了清樺京大，其他的都能隨便選了吧。

　蘇的眼睛似乎能看的小心思，“瞧你那出息，考五百分算啥，小陸這次是要一雪前恥，一鳴驚人的。”

　衛孟喜干笑，其實不太信，兩個月的臨時抱佛腳能提升多？語文和政治更多的還是對表達能力的考察，死記背的分他能拿到，其他考生也能拿到，真正拉開差距的是作文和簡答論述題。

　這種是臨時突擊能補起來的嗎？反正不信。

　不過，衛孟喜沒想到的是，打臉來得如此之快……不過，那是后話。

　第二天，衛孟喜發現灶火是被人加過的，鹵也是翻過的，心里還奇怪：咋自己沒印象呢？

　莫非是睡迷瞪了，夢游把活給干了？

　其實，這種猜測是百分百相信的。因為前半年陸廣全不在家，又沒買到洗機的時候，實在是累狠了，半夜加火都是閉著眼睛扶著墻出去的，直到重新躺會床上，人也沒醒。

　能支撐著這麼干的，就是心底那一出人頭地的“氣”。

　說到出人頭地，衛孟喜也在琢磨，到底請哪些人來幫忙洗下水呢？不是臨時工，而是打算招長期的。

　劉桂花衛孟喜是打算把提老師的，不需要再親自洗了，只在一旁看著就行，那按照現在兩個攤子的用量計算，每天至要招三個人才能在三個小時把活干完。

　昨晚那三個煤嫂都是平時跟劉桂花關系好的，順帶也算跟衛孟喜關系好，不像劉紅幾個說長道短，們手腳勤快，肯聽指揮，要是能長期雇傭就好了。

　想著，衛孟喜就顛顛著來到劉紅家隔壁的小窩棚門口，“蘭香在家嗎？”

　孫蘭香就是昨晚幫忙洗下水的小煤嫂之一，今年剛二十一歲，比衛孟喜還小，婚后就跟著丈夫來了礦區。

　“來啦，喲，衛姐你不方便咋還親自過來了，有事喊一聲就是。”孫蘭香把攙扶進去，一條彎不過來，還痛苦的，連門檻也不過去。

　孫蘭香還是新媳婦的模樣，兩麻花辮又黑又亮，形十分苗條，不過不是特意減的苗條，而是營養跟不上。衛孟喜聽說，家男人父母雙亡，在老家沒有兄弟姐妹，蓋窩棚的賬還沒還清呢，每頓就只舍得隨便吃倆窩頭就咸菜，也不嫌苦嫌累，經常在公路邊撿煤塊，攢幾天拿到后面的金水村去賣。

　每天風里來雨里去的，一張臉又黑又干，一點也不像比衛孟喜還小一歲的人。

　“蘭香別忙活了，我來是想問問你，最近忙不忙，要不忙的話都去幫我洗下水吧，我按月開工資給你們。”

　孫蘭香眼睛發亮，“真的每天都可以去嗎？”每天下午三點多開始，就洗三個小時，有板凳坐，有開水喝，中途還能上廁所，洗完回家還能趕上做晚飯，這樣掙的錢比男人一天在礦上的都多，還生怕衛孟喜不要們干了呢，原來還能發展長期工？

　這驚喜砸得暈頭轉向，泡白糖水的時候手一抖，直接給加了滿滿三大勺白糖，衛孟喜齁得吐舌頭。

　但丑話還是得說在前面，這三名煤嫂不僅是的員工，還是鄰居，要是搞不好以后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更尷尬，“是這樣的，工資我開你們每月30塊，每個月休四天，需要幾個人商量著休，保證每天都能在六點以前完任務。”

　“三十塊？！”孫蘭香大驚，“這也太高了吧！”

　昨晚給兩塊，那是臨時幫忙的價格，但長期干不可能這麼高，天底下哪有這麼容易的掙錢方式啊。雖然沒工作過，常識還是有的，別的不說，就看自家男人的工資就行，在井底吭哧吭哧挖八個小時也才一塊錢，憑啥們坐三小時手洗洗東西就能得到比他們還多的錢？那還有公平可言嗎？

　衛孟喜自己做的也是辛苦生意，雖然每天五六十看著是絕對的高收，但風里來雨里去翻山越嶺蹬自行車，每天老鼠似的東躲西藏，這些苦又找誰銥嬅說去？這個年代的礦區工資水平就這樣，三十塊已經不低了。

　“噓……小聲點，咱們自己個知道就行，今天就當休息，你們整理一下家里的事，明天下午三點開始來上班。”

　孫蘭香高興得都不知道說啥了，恨不得把衛孟喜直接背回家，“謝謝衛姐，謝謝謝謝。”

　衛孟喜笑笑，婉拒的好意，顛著腳又去另外兩家，忙完回家已經是下午了。

　一進門，蘇就老大不樂意，“腳疼還不好好休息，一天瞎跑。”

　衛孟喜不敢接茬，這老太太真是只火藥桶，“呦呦呢，哄睡著了嗎？”

　蘇搖著扇子，“嗯”一聲，又開始指點江山：“這房子也配房子？太小了，趕搬出去，孩子睡覺腳都快不直了，骨頭彎了以后就是一溜兒小矮人。”

　這真是衛孟喜判斷失誤，去年請龔師傅打床的時候，只打了一米二的長度，以為最夠睡個兩年的，那是比照著上輩子孩子們的高發育來的，在上一年級之前四個崽確實好像沒怎麼長過高，當時不懂，也沒時間關注，是一直到上學后能吃飽了才開始猛竄。

　但現在不一樣啊，現在鴨魚蛋就沒斷過，崽崽們雨后春筍似的，那高比同齡孩子都高大半截，這才一年，小床已經不夠用了。

　蘇說話不好聽，但是事實，衛孟喜也不反駁，“是得想辦法搬家了。”打大床的錢是有，但窩棚區的房子太小，再大就放不下了。

　“男孩孩也該分房了，我們那會兒，孩都得有閣樓閨房。”

　除了閨房啥的，每一句都說到衛孟喜心坎上，五歲的孩子是大孩子了，是該有別意識，不能再上下鋪這麼睡了。“行，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快一點解決。”

　雖然陸廣全在家很注意，從沒過膀子，晚上睡覺也穿著服子，不會出衩子啥的，但花有時候看見爸爸穿著背心換服都會紅臉……們慢慢長大了。

　就連衛東寶也會說上廁所的時候看見誰的小牛牛咋樣咋樣的，狗蛋虎蛋沒穿，二娃穿了紅，二狗的破了，他們自己私底下也會議論。回家會跟媽媽說自己看見的小朋友的事，那去學校肯定也會跟小朋友說自己爸爸媽媽的事。

　衛孟喜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跟著他們不讓說，總有禿嚕的時候。

　早點把大人和孩子分房睡，太有必要了。

　陸廣全是自己走路回來的，礦上的小轎車送到考場就轉回來了。

　他剛走到窩棚區門口，就見一個熱的同志上來打招呼：“小陸同志回來了，考得怎麼樣？”

　他頭也不抬，心里在想著井下的事，“還行。”

　“今天考的是語文和數學吧？陸同志一定考得很好吧？”

　陸廣全抬頭，終于看向李秀珍，“有什麼事嗎？”

　他是真生得好，烏黑濃的頭發，短短的神極了，五無一不致，就連皮也好得不像話……就是有預，這樣得上天眷顧的人，哪怕到了四十歲，也不會禿頂胖。

　見不說話，眼神還莫名其妙的，陸廣全直接走了，他心里想的是妻子的，說讓不要下床活，也不知道聽進去沒。

　李秀珍咬咬牙，只能看著他又高又瘦的背影跺腳。

　不知道是個子太高還是近視的緣故，陸廣全的背微微有點駝，可即使是這樣，也比打直肩背大腹便便的張毅好看。

　這年！李秀珍越想心里越不舒服，也才二十五歲啊，為什麼要瞎了眼嫁給張毅。二十歲的時候，張毅倒是才三十五六，因為常年坐辦公室，皮白凈，人也沒發福，看著頂多二十七八，正是男魅力旺盛的時候。

　已經忘了是怎麼跟他走一起的，可現在，有珠玉在跟前，張毅就是死魚眼睛！

　陸廣全不在意別人怎麼看他，半路被幾個崽崽看見，一個個著“爸爸”跑過來。

　“考一百分了嗎爸爸？”

　“不對，不是一百分，是580分！”寶記好，媽媽說過爸爸這場考試最高分是580。

　“哇！那——麼多？”衛東是個聽風就是雨的，“我爸爸考了580分！最高分喲！”

　陸廣全趕一把抓住想要奔走相告的蠢孩子，“別胡說，績要過幾天才知道。”

　“那過幾天？十天嗎？”衛紅拉著手指頭，“那也太久了叭。”

　“十天，我們都長大啦！”花乖乖巧巧，雖然沒過來抱大，但眼里都是，希得到爸爸的夸獎，夸聰明。

　陸廣全差點一口老噴出來，頭有點大，孩子話多他是知道的，但沒想到會這麼多，一個人講三句他都應付不過來，四個人每人十句，他腦袋里只有“嗡嗡”聲。

　“你看你家小陸，脾氣好，連孩子也喜歡。”這礦區可沒幾個男人有這麼好的“孩子緣”。

　“我看啊就是人長得好，又俊又斯文的，誰不喜歡多看兩眼？”正在洗下水的煤嫂頓時遭到其他人的目警告，訕訕的笑笑。

　衛孟喜倒是不在意，多看就多看唄，又不會塊。

　“哎呀，別說他倆長得好，就是小呦呦，我覺著也比別的娃好看，白白的。”孫蘭香是真喜歡這種還帶著味的小娃娃。

　衛孟喜回頭看正在跟紅燒玩過家家的閨，心里也很。本來閨就會長，取了和陸學霸的優點，以前沒那麼突出是因為生著病，現在走出去，簡直就是窩棚區最靚的崽。

　兩個月時間，曬黑了，閨卻養白了，原本枯黃的頭發也多了不，額頭和后腦勺還冒出很多細的茸，比以前的黑多了。

　蘇的意思是，把現在那頭小黃給剃干凈，等再長出來就是黑的了，但衛孟喜舍不得，這一養還真養黑了。臉蛋白白的，眼睛水靈靈的，小也比一般孩子紅多了，就連小肚子也癟下去，哪還有去年那病秧秧的模樣？

　這要是一年沒見的人看見，保準認不出來。

　衛孟喜這麼想著，就恨不得親兩口。

　可能是到媽媽眼神的召喚，噠噠噠過來，輕輕了媽媽膝蓋，“不痛痛哦，呼呼——”

　真是一串的口水泡呢！

　膝蓋痛是不痛了，只彎曲限，但想了想明天的鹵還是得出攤，食客跑空幾趟不愿再來，那辛苦兩個月打出去的口碑就白費了。

　試著蹬了蹬自行車，膝蓋一彎曲就會撕裂結痂的地方，疼得齜牙咧。

　“衛阿姨，你明天要去賣鹵嗎？”忽然，隔壁墻頭上不知道啥時候坐著個狗蛋。

　“我幫你蹬自行車怎麼樣？我力氣很大的！”為了證明自己，他還亮了亮海魂衫下的細胳膊。

　衛孟喜笑，“得了吧，你好好吃飯，再長個四五年，說不定能指上你。”小家伙收到的“獎勵”藏在衛孟喜這邊，每天做飯的時候會多做點，飯啊菜的滿滿裝兩個大碗里，讓衛東寶悄悄放到鹵窗口外，他自己來端。

　兄弟倆都是悄無聲息的，吃完還能把碗筷洗得干干凈凈的放回來。

　衛東和寶一開始是相當不樂意，媽媽做的飯為啥要給他吃啊，但蘇教育過他們，講過“一飯之恩”的故事后，他倆只能扁扁照做，誰讓張狗蛋是個沒媽媽的可憐蛋呢。

　張狗蛋見衛阿姨疼，立馬眼睛一轉，“衛阿姨，我去幫你找那個叔叔吧，讓他用拖拉機送你去金水市，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