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聯是干啥的, 大家都知道,因為這是一個今年三月份剛立的新部門,地方上為了響應中央的號召, 很多省份地市和大型國營單位都紛紛效仿。
而礦區的老百姓之所以知道, 除了當時立的時候掛牌放炮仗之外,還因為這幾個鹵廠的員工。
當年衛孟喜招聘的第一批鹵廠員工, 就是專門照顧殘障人士的,那五個工人現在已經干了六七年,工資是一年比一年高,紛紛蓋起了新房子, 娶老婆的娶老婆, 供孩子的供孩子,走出去也是礦區的面人。
最近立殘聯后,衛孟喜也效仿廠里的規矩, 直接給他們發了一些米面糧油等生活資,說是關心他們生活。
當時大家誰不說小衛老板厚道啊?沒想到啊, 居然把這種優待發揚大出去, 居然要給全國的所有殘障人士立一筆基金, 用于每年資助殘疾兒上學, 資助殘疾矯正手和械的購買, 還能用于他們的自主創業。
總之, 這筆錢, 可以讓他們干很多以前不敢想的事。
衛孟喜只能說, 侯燁雖然中二又土鱉,但想法確實不錯, 自己這活了兩輩子的人, 也只想到幫助個別幾個, 而他直接想的是,幫助群。
甚至,還能把慈善行為和自己的生意聯系起來,既擴大了品牌知名度,又做了實打實的好事,簡直不要太棒!
其實這種營銷模式,后世的商家也做過,贊助這個贊助那個,每賣出多就給失學兒山區困難兒捐助多……說起來是不陌生,但能在這個年代由一個土著青年提出來,衛孟喜更愿稱呼他為鬼才。
在金水煤礦之外的效果怎麼樣,衛孟喜還不知道,但目前,在金水煤礦上,有人已經行起來了。
且說張書記,戴著老花鏡正看電視呢,忽然出現一把略顯悉的聲音,他抬頭一看,難以置信,“老伴兒老伴兒,趕來瞧瞧,這丫頭是不是小陸家那個?”
張雪梅媽正在洗碗,還以為是怎麼著了,出來一看也“哎喲”起來,“就是呦呦啊,小衛家那老閨,路上遇到人家還你爺爺呢!”
“怎麼上電視了?”
“這是做廣告?”
“啥廣告?”
“給殘聯捐錢是個什麼意思?”
……
于是,破天荒的,從來不看廣告的老兩口,一眨不眨盯著電視機,看了三遍衛小陸的廣告,這才大概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而十分鐘后,他立馬一個電話來了另外兩位副礦長,開了個簡短的班子會議——會議最終決定,由礦上出資,購買三萬支圓珠筆,分發給每一個煤礦工人,家里有兒的,按照孩子人數一人一支。
“三萬支就是三千塊,老伴兒你說小衛那廠子真會給殘聯捐三千塊錢嗎?”
張勁松老了,有點算不清楚,這怎麼看怎麼像是小衛倒錢賣東西啊,三千塊現金,說捐贈就捐贈?就是讓他們金水煤礦直接捐出去,他也要猶豫很久呢。
小衛一個鄉鎮企業,一個私營業主,真能做到?
而事實就是,收到訂單的第二天,萬里文廠開足馬力運作以后,很快三萬支圓珠筆出爐,在接到尾款的第一時間,侯燁就打電話準備好了三千塊現金了。
這錢,怎麼捐,也是個講究,到衛孟喜出場的時候了。
正在發愁的時候,一個陌生號碼打到家里的座機上。
那天,衛孟喜剛好送完四個大崽回來,剛進門,一看時間也才八點過幾分,心里還納悶是誰這麼早打來的。
“你好,味鹵廠。”
“三嫂。”
“廣梅?”衛孟喜很意外,居然是小姑子打來的,聽說廣梅在城市婦聯干得很好,政績突出,又是大學生學歷,在整個部門都算是佼佼者,上個月剛被書城市婦聯看中,給調到省城來了。
這樣的晉升速度,就是衛孟喜這個重生人士也震驚,跟文是同一級的,文自從分配到書城機關小學任教,工作也是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可至今還是一個普通的小學語文老師呢,卻已經從老家縣到市,又從地州市到省城了!
這小姑子,雖然很獷,但卻是一個十分有目標有野心的人,上輩子能功,也不是靠男朋友,而是自就是塊好鋼。
“三嫂我最近在電視上看到咱們呦呦的廣告,我沒看錯吧?”
廠子名稱、聯系電話和小侄,都是確認過的,不會有錯,現在問這一句,不過是想得到一個當事人的正面肯定而已。
“是,就是我們在深市的廠子打的廣告。”
陸廣梅立馬急切道:“那嫂子你找好捐款渠道了嗎?如果沒有的話,我這邊有個朋友,是當時我們一起培訓時候認識的,現在就在你們金水市殘聯工作,三月份剛并過去的,以前在盲人聾人協會當干事,后來又在殘疾人福利基金會都待過,這倆單位正好是目前殘聯的前,對這一塊工作十分悉。”
實在是太著急了,說話就跟打機關槍一樣,也不管衛孟喜聽沒聽清,噼里啪啦就是一頓輸出。
衛孟喜看了看時間,現在才八點十分不到,怕不是上班時間還沒到提前去加班的吧?
“三嫂,你覺得怎麼樣?”
衛孟喜收回神思,“本來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但捐款的主意是另一位合伙人提出的,廣告也是他主導的,他還是我們廠的第二大東,這事我得問問他。”
陸廣梅似乎是有點失,但也不氣餒,“好,那就麻煩三嫂了,如果能把錢用在咱們石蘭省,一方利惠一方民是最好不過,你說對嗎?”
衛孟喜沒想到說得這麼直接。
反正都是捐給殘障人士,對于捐款一方來說確實是無所謂捐給哪里的殘聯基金會,無論是深市的羊城的,還是金水或者書城的,其實質都是一樣的。但對于接捐款的一方,卻是各個地方有各個地方的任務要求,政績考評。
衛孟喜完全能理解,晚上問了問侯燁那邊,他果真對就給哪個地方的殘聯基金會沒意見,只要最后錢能花到真正需要的人上就行。
倒是他還告訴衛孟喜一個消息,自從那條廣告播出后第二天,廠里就接到很多個電話,都是咨詢文價格和款式的,無一例外最后都會問一句——真的每賣一支圓珠筆就捐一錢嗎?
侯燁接這種電話耳朵都要起老繭了,但憾的是,很多都只是問問,并未當真下單,至今也還沒人來現場考察,這就顯得廣告的作用有點微妙了。
你說沒用嗎,那也有用,你說有用呢,又沒增加什麼實際的訂單。
衛孟喜想到什麼忽然靈機一,“你先按兵不,等我這邊的消息。”
當時接這個電話的時候老陸也在邊,他親耳聽見,以為妻子又要搞什麼名堂了,誰知等啊等,等了一個星期,依然沒靜,就是陸廣梅的電話,也打到家里來了好幾次,依然是按兵不。
這一個星期里,陸廣梅一共打過三個電話過來,三次妻子都說還沒跟東商量好,可老陸確定親耳聽見侯燁的話,那邊沒意見,就等著安排呢,怎麼一直搪塞廣梅呢……會不會是這姑嫂倆鬧矛盾了?
老陸很明智的沒有多問,倒是使衛小陸去問過一次,不僅沒得到答案,還被妻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
那意思是——你怎麼不來問呢?
老陸鼻子:我敢問你嗎?
更奇怪的是,不僅搪塞廣梅,還不斷催促侯燁那邊趕加班加點的制作廣告宣傳畫冊,以前是煤嫂們帶著產品出去跑業務,這次卻變煤嫂們出去談廣告,談廣告就有獎金,這到底是在玩什麼?
衛孟喜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雖說小姑子人是不錯,但小姑子有自己的小算盤,這做嫂子的就不能有嗎?都是想要借力打力的事,也要把事做得漂亮些,還要小姑子領的。
嗯,主要還是小姑子那位在婦聯的朋友能領自己的。
這天是周末,所有孩子都在家,趙春來騎著托把小燕也帶來了,說上次跟衛紅約好了,要來礦區找玩兒。
小燕今年也上初一,在金魚胡同所在的中學,績優異,但趙春來和唐云擔心去遠了上下學不方便,兩口子現在都有自己的門面要守,沒時間每天接送,就留在附近上學。
衛紅花和寶,雖然在同一個學校,但卻不是一個班,課程順序不一樣,作業也不一樣,總的是寶那邊更難一點。至于衛東那更不一樣了,他一半時間上文化課,一半時間都在訓練,自從見過趙玉書教練后,現在他的高是突飛猛進,已經達到178,就連一周也有點青青的胡子,看樣子很明顯跟其他人不是一個世界的了。
可一說話,就暴了——老煙嗓正在向公鴨嗓轉變,跟建軍差不多。
建軍也沒留在礦區上子弟學校,他哥現在不是在機關單位上班嘛,想辦法找了關系給塞進省城三中去了,每年要多三百塊的借讀費,但劉桂花很開心,不在意那點錢。
小時候一起玩大的伙伴們,各自去了不同的學校班級,這個周末難得有空能聚一起,衛小陸就自掏腰包給他們買了個大蛋糕,說要慶祝他們小學畢業。
衛孟喜:“……”這個慶祝儀式是不是來得有點晚呢老閨?
別人初一都開學一個多月了,你才給他們慶祝!
但對于好久沒見的好朋友們,卻真是個難得的機會,衛東還打電話把省城的張江張川兄弟倆也給來,湊了滿滿兩大桌子,加上衛小陸張秋芳,衛孟喜又給他們做了一天老媽子。
幾盤葷素鹵味,幾盤時令水果,再加兩箱隨便喝的可樂,幾斤瓜子兒,兩副撲克牌,就是他們愉快的一天。
就在這樣愉快的氛圍里,陸廣梅帶著自己朋友登門來了。
“媽媽,我四姑來了。”花和衛紅把開,接過手里正在干的活,沖客廳眨眼。
衛孟喜面上一點表也沒有,其實心里等的就是這一刻,“哎呀,廣梅怎麼來了,這位是……”
“三嫂,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位朋友,黃姐。”
“黃姐,這位就是我三嫂。”
黃姐笑瞇瞇的,十分熱的出雙手,握住衛孟喜的手,十分用力的晃了晃,“衛士你好你好,你可是咱們金水市有名的鄉鎮企業家,味食品可是咱們民營經濟中的佼佼者,久仰大名。”
衛孟喜現在倒是習慣了這樣的“優待”,每次去各個部門辦事遇到的小領導都是這麼跟打招呼的,畢竟現在可是整個金水市有名有姓的納稅大戶,不說是最大的,但絕對能排進前五,這些非實權部門的小領導,一般還真見不上。
“你好,黃領導。”
黃姐笑得見牙不見眼,“冒昧來訪,實在抱歉,希沒打擾到你們。”
剛進礦區,就發現自己低估整個金水煤礦了,以前的金水煤礦雖然也帶著“金水”倆字,但在他們這些真正的金水市民面前,就是“落后”“封閉”“臟差”的代表,即使現在因為氣煤的開采效益起來了,但一般的金水市民還是不愿往這邊來。
也好幾年沒來過了,最近一次是七八年前,誰知一進村,就被這麼多亮堂堂的新房子給震驚到了。
這些整齊的新房子,不是金水市那種常規的青磚房,而是紅磚房,外頭還了一層雪白漂亮的瓷磚,不是平房,而是兩層三層的小樓,哪怕面積大小不一,但都是方方正正,寬敞明亮,一幢幢矗立在路邊,別提多漂亮了!
家家戶戶門口,都停著托車三車,哪怕最差的也是自行車,從院門看進去,里頭也是花園爬山虎葡萄架和菜地,比他們在城里住的筒子樓可高檔太多了。
再說環境,上一次來的時候,正是煤礦效益最差的時候,空氣里都是灰蒙蒙的,煤礦的上空好像永遠看不見太,即使外頭是艷高照,這里也只能看見一灰蒙蒙的圈,更別說附近的房子,墻上屋頂上樹葉子上都是一層灰黑……人來里頭走一圈,晚上擤出來的鼻涕都是灰的,更被說晾曬在外頭的服鋪蓋,保準讓你變個,洗了比不洗還臟。
可這一次,覺著自己好像來的是另一個地方。
這里山清水秀草木繁盛,原本的窩棚區小泥路變了的水泥路面,兩旁是各種能滿足群眾食住行一切需求的鋪面,就連理發店也有三家,家家戶戶的墻上都是干凈整潔的,哪里有煤灰呢?
進到小陸這嫂子家后,眼神就在院里的植上打轉,可植葉子非常綠啊,一點灰塵也沒有,院里晾曬著的服,也是干干凈凈一皂香,而抬頭再看,天上的太火辣辣的,以前那層籠罩在空氣中的灰塵消失了。
要進煤礦之前,廣梅就說了,哥哥現在就是管防塵工作的,不僅采煤工程干得好,就連空氣質量也是杠杠的。
當時還覺著廣梅是不是夸張了,這誰都知道煤炭產業和環境污染就是一對雙生姐妹花,要麼就是兩個問題都沒有要麼就是都出現,可現在是真看到了,礦區群眾的經濟水平和生活水平遠超想象,就連環境治理和煤礦效益也是同時共存的。
這,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用陸廣梅的話說,什麼時候,就在三哥沒日沒夜加班的時候,全年無休的時候,戴著安全帽在底下穿梭的時候……
“不麻煩不麻煩,快請屋里坐。”衛孟喜把們請進客廳,又囑咐院里的小伙伴們聲音小點兒,不許打鬧。
正準備泡茶呢,大閨和二閨已經進來,一人端著熱水壺給們泡茶,一人端來一盤切好的西瓜,還著牙簽呢,一會兒又端來一盤洗干凈的葡萄。
陸廣梅慨,“衛雪衛紅長大了啊。”
衛孟喜笑笑,倒是沒專門教過們切西瓜,但從小到大看著干,幾次也就會了,那形狀切得十分漂亮,就連泡茶也知道三個人要一樣的深度,一樣的茶葉。
“四姑你們聊,要是缺什麼只管一聲,我們在院里玩兒著。”衛紅脆生生的說完,就出去了,還把門給合上。
黃姐實在是詫異極了,覺著這倆閨就像專門培訓過怎麼待人接一般,從容大方,禮貌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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