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你倆，張川放寒假啦？”衛孟喜一高興，說話都有點語無倫次。

　也算看著倆小孩長大的, 他們跟自家這五個也是鐵哥們了。張川不是去京市念大學了嘛, 除了五個好哥們的，人還知道每次回來的時候給衛阿姨陸叔叔帶點禮。

　東西不一定要多麼貴重, 但重要的是心意。

　衛孟喜無意間跟蘇提過一自己失眠，他就給買了安神的香囊寄回來，那一個星期可把三個孩香壞了，吃飯睡覺都要掛著。

　老陸畫圖用的工老舊了, 他不知道打哪兒聽說, 給買了一套全新的直接郵寄到老宋辦公室，這家伙他還以為是妻子給買的呢，用了大半年某一天說起, 衛孟喜說自己沒買過，然后兩口子一排除, 覺著鐵定是張川。

　他的細心和耐心, 是他這個年紀男孩里有的。

　就是自家最心的花寶, 衛孟喜也覺得沒有他的心細如發。

　這樣的特質, 做刑偵真是一好苗子, 難怪到了優秀的大學里依然優秀！

　張川, 曾經的狗蛋, 也就是那個平頭正派男孩, 笑著點點頭，“衛阿姨, 你們最近都好嗎？”

　“好, 好得很, 就是你姥好點沒？”

　蘇最近半個月冒了，一直不見好，衛孟喜也去看過兩次，還直接把礦醫院那位很厲害的中醫大夫接去，給看了一次，吃過三副中藥，現在看著倒是好了一點，但不知道還會不會繼續吃藥。

　畢竟，老太太的怪脾氣，誰都知道。

　“放心，我死不了。”蘇氣勢十足的進來，臉比上次好了不，就是腳下走路都有勁兒了。

　衛孟喜高興，看來那老中醫的藥是有用的。

　“蘇！”衛小陸一個箭步沖過去，一把抱住蘇玉如，腦袋就在懷里和肩膀上拱啊拱的。

　可是好久沒見到蘇了，自從他們搬回省城后，小姑娘倒是經常跟著媽媽進城的，但也不是每次都能看見，那幾年蘇忙著收拾負心漢，忙著打司，滿世界的找他們家祖傳古董。

　經常是們去十次，能見到一兩次的頻率。

　可是蘇帶大的孩子，“以前啊，您最牽著我去村口啦，我還記著跟您去家屬區逛呢。”

　那時候老太太為了找閨，可不是一個稱職的好保姆，每天不做飯不搞衛生，就只提溜著小小的剛能走穩的小呦呦，叼著的小瓶，把礦區的每一個旮旯角落都逛遍了。

　老太太想起那幾年的事，也是容不已，拍拍脊背，“一轉眼你都長大姑娘了。”

　趁們說起以前的事，張川悄無聲息來到衛孟喜后，“衛阿姨。”

　衛孟喜就知道，這孩子是有話要跟說。

　“張川你來幫我看看這燈泡是不是壞了。”

　倆人來到二樓的過道上，他才說：“阿姨，我想找你問個事兒。”

　“什麼事，你這孩子還跟我客氣啥。”

　“嚴明漢這人，阿姨還記得嗎？”

　“嚴明漢？”衛孟喜只用一秒鐘就想起來了。

　這不就是嚴彩霞的爸爸，曾經跟老陸和杜林溪被人稱為金水煤礦最有前途的三大工程師之一，后來又喪心病狂到把自己親閨送去店里給他姘頭打工的人嗎？

　不過那年都把他抓到了，誰知道他愣是給跑了，這麼多年也杳無音訊。

　“他又干壞事兒了？”

　張川搖頭，“這次跟著師傅出任務，我發現有個人很眼，很像他，但還不確定。”

　狗蛋兄弟倆雖然只在礦區生活過兩三年，但那幾年正是嚴明漢風的時候，礦區這掌大的地方，孩子們怎麼可能沒見過他呢？只是他后來去了書城，并不知道這人畏罪潛逃的事。

　衛孟喜簡短的說了一下當年的事，“他跑那年，是八六年還是八七年來著，到現在都七八年了。”

　他認識，還因為彩霞。他跟黎安華和嚴彩霞的關系都很鐵，曾經在礦區都是一樣的被拋棄的小孩，后來彩霞被衛阿姨救下，在衛阿姨資助下又是學車又是學電腦，這幾年都在深市負責文廠的事，也好幾年沒見了。

　“你在哪兒看見他的，跟你們現在正在調查的案件有關嗎？”

　“應該是沒關系，最近帶我的師傅正在調查一個走私案，我跟著跑跑，看見他也是偶然。”

　那天，他在京市的某個機械廠宿舍區蹲點，本來是準備蹲守那倆走私嫌疑人的，可巧人沒守到，卻看見一個高瘦的中年男子，看著十分眼。

　張川的記憶力和眼力一樣好，短短幾秒鐘就想起來，這人不正是礦區的嚴明漢叔叔嗎？當時他還奇怪，嚴明漢怎麼跑到京市來了，留個心眼，他跟蹤了一段，發現他居然住的是涉外飯店，邊來往的也都是外國人，頓時就覺著更奇怪了。

　嚴明漢不是被單位開除了嗎？沒有金水煤礦這個國有大礦的平臺，他怎麼接到這些關系的？在張川的意識里，任何一段社會關系都有它存在的原因。

　“后來，我悄悄去找前臺服務員了解，人說他是歸國華僑。”

　衛孟喜抬了抬眉，喲呵，當了幾年逃犯，回來搖一變就歸國華僑了。

　但這種事并不算稀罕，因為未來的三十年里，這樣的“改頭換面”并不見，尤其是龍國跟某些沒有引渡條例的國家，在沒有高度發達的國際資訊聯網共的年代，就給了這些人空子。

　某些后世互聯網上有名的大商人，其實或多或都有點這種污點，自以為把份洗白就萬事大吉，其實別人還記著呢，就比如，比如嚴彩霞。

　“不過，只是看樣貌相似，過幾天我還想找彩霞去辨認一下。”

　衛孟喜點頭表示贊同，“但記得別讓太沖。”

　小姑娘現在的格越來越像，嫉惡如仇，又有點火，很容易就意氣用事，張川之所以按兵不先來找自己了解況，那就一定是有別的安排。

　“好。”

　倆人正準備回屋，忽然聽見廚房外面的葡萄架下，男正站在那兒說話。男的桃花眼十分漂亮，的量拔，也像個大人了。

　“張江你這人煩不煩，我都說了我沒那書，你要不會自個兒去圖書館借啊。”這是衛紅的聲音，掩飾不住也懶得掩飾的煩躁。

　要說這世界上誰最像衛孟喜，嚴彩霞只是格像，衛紅則是外貌神態格都高度相似，就是那種平時看著知書達理，長得也漂亮一姑娘，但脾氣一來，就會發飆那種，發起飆來連衛東都怕。

　可以想見，以后無論嫁給誰，都必須是要當家做主的。

　“不想去圖書館。”張江的聲音也是的青年男聲了。

　“還要我說多次，我媽不讓我對象。”這是衛紅愈發煩躁的聲音。

　“你咋……什麼都聽你媽的啊……”聲音越來越小。

　“因為我是媽寶，我們全家都是我媽的寶。”

　前半句衛孟喜差點笑噴，后半句卻有點，孩子是把平時的話聽進去了。

　這一笑，張川輕咳一聲，年頓時鳥散，他歉意的沖衛孟喜笑笑，“對不住阿姨，回去我會好好說他的，絕對不會讓他影響衛紅的學習。”

　這大哥真是又當爹又當媽的啊，衛孟喜也不好說啥，畢竟人家大哥都先打三十大板了。

　以前吧，對張江確實沒好，還記著上輩子的仇，但這麼多年了，小伙子啥樣，也是看在眼里的。

　如果是因為上輩子的“仇恨”阻攔他們，覺得沒必要，看得出來，衛紅從小就跟他最好，可能是因為同樣是饞兮兮的小孩，經常一起分零吃，你有就吃你的，我有就吃我的，漸漸不分你我，發展出深厚的“革命友誼”了。

　這小伙子滿心滿眼都是衛紅，而衛紅也不討厭他，為什麼要阻攔男的青春萌呢？

　衛孟喜唯一介意的，就是學習，怕他們耽誤彼此的學習，這還有半年就高考了，就是天塌了也得頂住。

　所以說，張川還是很懂衛阿姨的，他說這話其實也在幫自己那傻弟弟試探，如果衛阿姨沒說別的原因，只是介意耽誤學習的話，說明他希還是很大的！

　幾人心思各異的進到屋里，衛孟喜讓他們玩著，自己陪蘇去找老中醫號脈抓藥。

　“喲，蘇大娘回來啦？”

　“大娘神頭可好，越活越年輕哩！”

　蘇記可好，還記得打招呼的是誰，誰家的，連以前在窩棚區發生的糗事都沒忘。老中醫已經退休了，但依然來找他看病的老病號很多，都是直接找到家里來，開了方拿去礦醫院抓藥。

　他號了號蘇的脈象，沉片刻，“你這是思慮過度，肝火犯肺，上次吃了效果如何？”

　“還不錯，白天幾乎不咳了，就夜里還零星咳幾聲。”

　于是老大夫提筆，“唰唰唰”寫出一張方，“好好調適心，下一個。”

　全程沒超過三分鐘，這也太快了！

　但衛孟喜早習慣這種看病方式了，誰讓人家是既有技又醫德醫風高尚的老大夫呢？衛紅呦呦的過敏，自己的失眠癥，以及當時就被斷言胎兒克母的韋向南，都是他給看的。

　衛孟喜就是他忠實的宣傳者，每次別人一有哪兒不舒服，就要說礦區有位老中醫，推薦他們可以來試試，一般三副藥就見效。

　拎著去礦醫院抓的藥回家，客廳門關著靜悄悄的，偶爾能聽見三個孩的“哇哇”聲，以及風慘慘的配樂，衛孟喜就知道，他們又在看鬼片。

　自從給買了這臺VCD，家里一到周末假期，就再也沒人看連續劇了，都是看碟度日！

　可陸家這幾個都有點奇怪，不看那些的，就喜歡看鬼片，僵尸片，每次把門窗關嚴，窗簾一拉，電視聲音調小，wifi信號們靠在沙發上，就開始一邊看一邊鬼。

　尤其陸衛雪和衛小陸，簡直是人菜癮大的真實寫照。

　讓別看了不行，可一看，每次都要被嚇得哇哇大，據說好幾次還做噩夢了，可第二天一早，你問們還看嗎？

　看，當然要看！

　嘆口氣，衛孟喜進廚房做飯，估著鬼片看完了，就指揮幾個孩子給蘇熬藥，怎麼泡，怎麼加水，怎麼理，小火還是大火，還像模像樣。

　而這一晚，喝了藥以后，蘇的咳嗽也明顯減輕了很多，只鳴十分依然能聽見幾聲，其它時候一夜好眠。

　過完春節沒幾天，本應該正是窩家里不彈的時候，衛孟喜卻一大早就催孩子們起床，“趕的，別磨蹭，你們小姑大喜的日子，可不許遲到。”

　1994年大年初六，陸廣梅結婚了。

　其實證是年前早就扯了的，但因為倆人工作都很忙，一個在省委宣傳部寫材料，一個給分管工青婦醫療民生口的副省長當書，小兩口這工作是芝麻開花節節高，能空辦酒席都算不錯的。

　要不是婆家著急催著辦，衛孟喜估計小姑子是不會辦的。

　“對了，廣梅比你小幾歲來著？”衛孟喜拐了拐邊正在洗臉的男人。

　老陸捧起一把冷水撲在臉上，整個人就激靈過來，“六歲。”

　“那今年就是33，算虛歲的話三十四吃三十五的飯了，難怪婆家會著急。”

　去年談婚事的時候，衛孟喜可沒給婆婆好臉，原以為他們怎麼著也要“還擊”一下的，誰知不僅乖乖過禮，還加了一輛托車，這啥，越是給他們好臉他們越是蹬鼻子上臉，但要是直接開門就給一耳刮子，人家還把你供起來了！

　“你說廣梅這婚禮也是，早不辦晚不辦，偏偏這時候，是不是……等不及了啊？”

　“等不及”的肯定不是廣梅，因為人家廣梅私底下可是跟孫有勝說好了的，在事業穩定之前都不打算要孩子，啥時候算穩定，得廣梅說了算……真正等不及的，應該是孫家小叔子，孫長勝。

　“我上次還聽廣梅說，小叔子最近不知道哪里找到的關系，開始倒賣起VCD呢，就你家閨兒子天天看那玩意兒，聽說一臺好幾千呢！”

　老陸只是淡淡的“嗯”一聲，他對八卦永遠不興趣，但也不反對妻子聊，只需要偶爾答應一下，表示他在聽就行，至于心里想的是設計圖還是井下機械，衛孟喜也不關心。

　這就是中年夫妻的互相敷衍……吧。

　“咱們廣梅也真是厲害，居然真幫孫有勝把工資給要回來了，你是不知道啊，那老太太臉……嘖嘖嘖。”

　“嗯。”

　“這孫有勝也是，怎麼就那麼慫呢，自己的工資明正大去要怎麼著了？說來說去就是怕他媽，以后還不知道有多麻煩事等著廣梅呢。”

　老陸于是就趕換上過年時定制的西裝，年前就已經去外面理發店剪好頭發了，只是長得快，現在又長了，現在店子沒開門，他就對著鏡子，自己用剪刀弓著腰在那兒剪。

　衛孟喜“嘖嘖”兩聲，看來，是把八卦聽進去了。

　雖然不問世事，但他也知道廣梅的婆家不好相，剪頭發，新西裝，刮胡子，這麼一捯飭，看著不像四十歲，倒像二十八九。

　主要是不怎麼曬太，皮白，就顯得面，個子高又不發福的中年男人，確實是要顯年輕不。

　衛孟喜跟他站一起，雖然也不老，但終究是多了種商場上歷練出來的氣勢，不會再讓人覺著是二十多歲的大姑娘了，那種強人的氣質是擋不住的。

　更何況，衛孟喜自己也不打算遮擋，從來不覺得自己氣質有什麼不好的，反正生理年齡都三十六七了，也沒必要再裝小姑娘。

　現在穿上一條淺綠的真，帶點潑墨的花紋，腰肢掐得很好，本來一般人駕馭不了的服，但在的上就很出，搭上小皮鞋，同，襯得一雙小筆直修長，就跟模特似的。

　再披上一件駝羊絨大，走路都能帶風。

　這不，才剛下樓，衛東就吹起口哨，“大，今兒坐我的車不，帶你兜風？”

　衛孟喜白他一眼，“給我沒大沒小，趕把服穿好，你那鏈子是啥玩意兒？拴狗的嗎？”

　衛東穿了件印著大大的占據一整個口的骷髏頭的T恤，服下擺破破爛爛，縷縷也就罷了，居然還斜掛著兩銀閃閃的鏈條，走起路來叮叮當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