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死了。

　羅清溪地看著前側座位的一個空位。這個座位原本坐著一個生，但已有兩周沒來上學。現在所有人都知道，這個生得了絕癥，將不久于人世。

　這是羅清溪第二次即將直面同學的離去。

　第一個是最好的朋友，丁沐理，在初中時突然失去了蹤影。

　第二位，就是這個生白曉雨。是羅清溪的高中同班同學，并非是羅清溪關系切的好友。但是班上一直都引人注目的姑娘。活潑開朗，尤其擅長唱歌，每次學校聯歡活必有的獨唱。

　所有人都知道白曉雨準備報考音樂學院，的夢想就是為一名歌手。同學們也相信可以。皮微褐臉蛋俏麗，天生有副好嗓子，甚至有個“小譚筠”的外號。

　“醫生說白曉雨得了很重的絕癥。”這個消息在班級之間傳播。同學們之間小心翼翼地說著這個消息，同與憂慮似波紋般散開。

　“怎麼會呢？前面明明還好好的，能治好嗎？”

　“爹媽快急瘋了，現在已經住院了。”

　“我舅媽就在三院，說白曉雨怕是……”一個生出憂傷的神，搖了搖頭。

　死亡的恐懼在他們的眼中換。

　他們已經是完全能夠理解生命逝去這個意義的年紀了。尤其對象還是活生生的，一個邊的孩。

　而后，班主任在班會上正式宣布了這個消息。

　“現在白曉雨需要靜養。我可以理解大家想要一起去看的心，但的條件不允許見那麼多人。”

　而后老師提出了一個建議，那就是大家在一本筆記本上寫上給白曉雨的話，由學生代表去醫院探。

　到了下午，筆記本便開始在班級傳遞。傳到羅清溪手中時，這本本子已經被寫了一大半。翻開前頁，大多寫滿了同學們的祝福“一定要好起來！！”“我們等你回來！！”“千萬不要有事啊！！”

　又翻了幾頁，找到了岸寫的話。他寫的是：這學期聯歡會上你的歌單，我想先預定一首《星下的飛行》。

　《星下的飛行》是譚筠的名曲之一。羅清溪暗想，白曉雨也是譚筠的忠實歌迷。也許像岸這樣面對病人輕描淡寫不提病，才是最合適的吧。

　到了第二天，老師指定了岸與羅清溪做學生代表，并把這本滿載著班上同學祝福的筆記本給了他們。

　“我跟白曉雨家長都說過了，你們明天直接過去就行了。”

　為了這個任務，老師特意給他們放了半天假，讓他們早上出來后直接去醫院看白曉雨。

　那天羅清溪出來的很早，和岸約好了在公車站頭。

　這是一個充滿霧氣的清晨，路邊的花圃被水所浸潤，梧桐樹下萌發了新的蘑菇群，一切都著清爽而新生的氣息。可的同學即將不久于人世。

　羅清溪下意識地了的背包，里面的筆記本是班上同學的心意，高中同窗的誼。不知道見到白曉雨后該說什麼，任何言詞在病痛面前似乎都是輕描淡寫的浮塵。

　依然能清晰地回憶起白曉雨的歌聲，的聲音甜而稚，技巧尚有欠缺卻富有激。喜歡唱歌的樣子。

　這學期的聯歡會，真的還能看見白曉雨再度歌唱嗎？

　想到這里，不由得鼻子發酸。

　一個影從霧氣濃重的街角出現，它作敏捷而流暢。羅清溪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而后看清了它。那是一只貓。

　這只貓移的速度非常快，但在靠近時突然停了下來。它注視著，那雙金的眼眸閃著異樣的芒。

　“你是誰？”

　羅清溪的腦海里出現了這樣的問候。這并非是聲音，而是一個出現在腦海里的意志。清晰而又不帶任何。下意識地左右觀，沒有任何路人在街上。

　“你是誰？”這個語句再度在腦海中出現。羅清溪突然意識到，這是眼前的貓在問話。

　這……不可能。

　就算是高中生，羅清溪也早就過了幻想的年齡。貓絕不可能說話。這不可能。可腦中的問話是真實而明確的。一眨不眨地注視著眼前的貓，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是一只麗的貓，它的金眼眸就像是火焰中最純凈的，它的皮而富有澤。它注視著，羅清溪竟然覺得它看起來英俊而肅穆。

　“你在你不該的忌……”貓顯得有些困，“你是怎麼搞的？”

　貓在腦海里這麼說。雖然懂每個詞的意思，但卻完全不懂它的意思。

　這是怎麼回事？我還沒醒嗎？還是說只是在一場夢中。但能聞到空氣中泥土與水的味道，聞到墻后樓上居民窗里飄出的早飯香氣，這些氣味是鮮明而真實的。沒有在做夢。

　“你……”

　“貓先生！你怎麼在和人類說話？”另外一個聲音響起，一個男孩出濃霧，出現在貓的后。在看清他的臉后，羅清溪驚愕地瞪圓了眼睛。

　岸？這是的第一反應。但隨后又否定了這個想法，眼前的年明顯比岸小上幾歲，他的容更加和卻神冷淡。他就像是岸過去長中的一個影子，添加了其他的元素，更加年而讓人不安。

　“你是……”酷似岸的年轉過頭，疑地注視著。

　你是誰？為什麼我會這麼害怕？羅清溪覺得自己不上氣，的手在發抖。眼前的一人一貓正在模糊，連的意識都開始變得粘稠。

　一只手拍上羅清溪的肩膀，羅清溪轉頭，岸正站在后。

　岸問：“你在發什麼呆？”

　“我……”羅清溪說，“我在看一只貓。”轉過，街角空空，惟有霧氣。

　“什麼貓？”岸說，“什麼都沒有啊。”

　“貓旁還有個人。”皺起眉努力回想著剛才的一切，但他們的面貌都像這霧氣一樣模糊不清，逐漸在的認知中消失。只過了片刻，便開始奇怪自己為什麼要發呆。

　“你是不是睡迷糊了。”岸說，他的角上翹。

　“才沒有！”羅清溪反駁，又看了一眼岸，岸有著漂亮的形，一上翹就會讓人覺得很溫暖。

　他們兩人朝車站走去。他們在車站公共座椅坐下，羅清溪整理著手中的鮮花束，這是剛從鮮花店里拿的。老師前面就預定好了的鮮花，也代表著班上同學的心意。岸則從書包里拿出了一本奧數輔導書翻看了起來。

　“你還真是爭分奪秒啊。”

　“臨時抱佛腳而已。”岸回答，“我就要考試了。”岸口中的考試是奧數比賽。因為難度大，年級里參加這個比賽的人并不多。羅清溪知道岸參加這個比賽的理由，學校每年都有幾個免試報送T大的名額，只要岸能在這次奧數比賽中拿到好名次，他就有競爭報送T大的資格。

　鬼才信他是臨時抱佛腳。羅清溪歪著腦袋端詳著鮮花束，在再三端詳一番后，發現忘了將卡片放進去。于是將背包打開，拿出卡片和筆，將背包擱在旁，開始在卡片上寫祝福語。

　“祝早日康復”這種話語對于絕癥患者來說也只是無奈的安，想。如果可以，多希白曉雨能平安無事啊。

　幾分鐘后公車來了。岸和羅清溪上了公車。車上人很多，一上車他們就被散了，坐了幾站路后，岸到羅清溪邊。羅清溪正全神貫注地保護手中的鮮花。

　“這些花可不能壞了。”說。

　“羅清溪，你的包呢？”

　羅清溪愣住了，了肩膀，原先背著的包全無蹤影。

　“……”

　“包呢？”

　“我忘在公車站了！”喊道，“那個筆記本還在包里！！”

　他們倆立刻就在最近站下了車。這時早上高峰期本就打不到半輛車。岸對羅清溪說，他的自行車上次做家教時正好把自行車停在附近。他現在就騎車回去拿包。

　“別急！”岸說，“我就去拿。”

　岸騎著車消失在街口。羅清溪則跑到了街對面，焦急地等待返程公車。

　時間過得任何時候都要慢，等了十來分鐘，才等來一班公車。坐上公，祈禱的背包平安無事，那里面放著班上同學的心意，必須要將它送到白曉雨的手中。

　離他們的出發點越近，就越惶恐不安。如果有人把的背包拿走了呢？如果岸騎回去找不到背包呢？如果他們今天把這事搞砸了呢？

　的手上冒著虛汗，車外的景都變了毫無意義的塊廓，只想快點回去見到岸。也許見到他，所有的不安都只會證明是虛驚一場。

　只要能見到他。

　一只綠翼小鳥在車窗外飛過。

　不知何時，街邊的人變得多了起來。在拐進他們出發時的街道時，看見了街上黑的圍觀人群，幾個通警察站在街道上，示意著公車改道，一輛救護車尖著從公車后方駛了過來。

　“車禍！！”“這里剛發生了一起車禍！！！”乘客們嚷嚷道。

　羅清溪茫然地從公車上走下。人們圍著馬路中心，那里離他們出發的車站不遠。看見一輛自行車歪歪扭扭地倒在路邊。綠翼小鳥在人群之上盤旋不停地鳴。

　什麼都沒想，進了人群。通警察正在維持秩序。幾個路人在惋惜不已，“還是個學生啊，太慘了。”“怎麼就撞上了。”

　看見了岸。他倒在泊之中。看不清他的臉，只看到他的手臂正地抱著的背包。

　晚上，羅清溪坐在窗前。

　岸被醫生宣判了搶救無效，已經死亡。

　岸死了。

　死了。

　死了。

　死了。

　不想離開醫院，的父母把拉了回來。

　是我害了他，想。

　不敢去回想岸父母臉上的神。

　如果我沒有放下背包去寫卡片。

　如果我能更小心點。

　不，如果一切都沒發生就好了。

　如果白曉雨沒有生病。

　那麼一切都會像往常一樣。

　一切都會像往常一樣。

　不停地哭泣著，為了已經死去的岸，為了尚未見到的白曉雨。在悔恨與哀傷的淚水中，睡著了。

　第二天，又是像往常一樣的一天。

　羅清溪吃完了早餐，背起書包去上學。

　這是新的一天，遠的在云彩邊際和樹梢閃耀。就和任何一個晴朗天一樣。

　走進教室，白曉雨正坐在前側的位置上，面紅潤神十足，像往常一樣哼著譚筠的歌。

　岸正埋頭看他的輔導書。同學們嘻嘻哈哈地說著話。

　一切都像往常一樣。

　這是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不同的一天。

　是的，這才是應有的生活。

　羅清溪下意識地抓住了前的吊墜，在的指間，木牌上細的花紋在輕微地游，如同波浪般涌。

　瞬息后，縱橫錯的紋路上只留下了一朵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