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宮謝恩后沒幾天,就迎來了康熙帝駕親征的日子。

胤禛一大早就得出發。天不亮珞佳凝便起來了,看著他穿好裳，陪著他吃了早膳。

胤禛吃著飯的時候都還忍不住絮絮念叨著：

“你若是在宮里住著無趣，可以和母妃說一聲，到外頭走走。”

“你阿瑪跟著出征了,只你額娘在家,你的顧忌便了些，偶爾來往也沒什麼。”

“暉哥兒現在還小,睡得多。你不用時時看著，可以經常歇一歇,免得照顧他太過勞累。”

珞佳凝一一聽著,偶爾應一聲,也沒全答應。

皇上不在朝中，太子監國。

后宮，四妃共同管理六宮事宜。

珞佳凝是德妃的兒媳，確實是占了很大的優勢。只要德妃答應，隨時可以出宮走一走。只要不打著四福晉的旗號拋頭面即可。

但是,去家里見母親這事兒,沒應下。

父母二人謹小慎微，不過是希家里人都安安全全的,不被皇上猜忌。

那麼皇上在或者不在皇城，他們的做法都得一致才行。不能皇上前腳剛走，后腳就去看母親。

這樣的話,就顯得他們烏拉那拉家的人明面上做一套，背地里又做一套。還更會讓皇上疑心。

倒不如依著以前的慣例，不經常往來。倒能保證大家都安安全全的。

胤禛把什麼都叮囑了一遍，還是不太放心,又從懷里掏出一張紙，上面寫了幾個人名。

“這是與我要好的幾個人的名字。”他道：“萬一你有什麼事兒，又不好讓宮里人出面的，就找他們。”

珞佳凝朝紙張上看了一眼。

而后心里一跳。

他也真是信任。

居然把他親信之人名單上的給了幾個。

“多謝四爺。”珞佳凝知道他這可真是掏心窩子的方式了，便也誠懇道：“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去找他們。但是，一旦有什麼重要事，一定會去尋他們，斷然不會讓我和暉哥兒出事。”

胤禛知道說到做到，含笑道：“有你在，這個家里必然能好好的。”

臨別在即，他萬般不舍。

可是再不舍也終有一別。

早膳后，天還未亮。

挑起的燈籠燭火下，胤禛言又止半晌后，最終嘆了口氣，了媳婦兒的腦袋和兒子的腦袋，這才毅然轉上了轎子。

他得先去宮里和皇上以及其他的皇子們匯合，然后一同從宮里出發。這時候必須走了，不然趕不上出行的時辰。

珞佳凝目送著他的轎子走遠。

綠梅在旁喃喃地說：“奴才怎麼覺得，四爺是想讓福晉一起跟去呢？”就是那言又止的時候，好似有千萬句話要說似的，最后還是沒說。

“這話怎麼講？”翠鶯隨口一問。

正幫忙哄小阿哥，眼睛就沒往四爺上落過，所以沒注意到。

在看來，最要的主子是福晉，然后是小阿哥。

至于四爺嘛，他邊有那麼多人伺候著，也不缺這一個。

綠梅道：“你想想看，福晉也可以跟著四爺一起去宮里。然后四爺走，然后我們帶著福晉的東西進宮，陪伴福晉。”

掰著手指細數：“如果福晉這個時候就跟著四爺走了，那麼四爺離開皇宮之前就都還能跟福晉在一起，這不就能多一會兒了？”

覺得自己猜的沒錯。

四爺剛才要說不說的就是在考慮這個。

翠鶯聽后直接幾句話把給堵了回去：“要真是這樣的話，四爺犯得著不告訴福晉麼？都老夫老妻了，孩子都生了，四爺還有什麼可避諱的。”

覺得福晉是世界上頂好的福晉。又溫又善良。四爺不可能會怕福晉，所以也沒什麼道理遮掩著不提自己的心思。

綠梅歪著頭想了會兒，覺得翠鶯講的有道理，卻還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可又一時間門說不出哪里不對來，只能贊同地點點頭。

四福晉今天起得太早了，比平時要早兩三個時辰。

伺候的人知道這樣會熬不住，便哄著又去睡了會兒。

估著差不多要到皇上領兵出城的時辰了。他們才把四福晉又起來，快速梳洗好了，到大門口附近等著。

皇上駕親征，出城時皆是萬人空巷的盛況。今日也不例外。

珞佳凝為皇子福晉，自然不能拋頭面。但乘坐了轎子，停在了府邸旁邊的小巷子口，開轎子的車窗簾子往外看，是還可以的。

珞佳凝盯著外頭看。

“來了來了！”蘇培盛從遠跑過來，邊喊著邊招手：“去前頭，去前頭。”

抬著轎子的小太監就趕抬了福晉到前面去。

皇上和諸位皇子騎馬而行，氣勢威武。

周圍的人們都在歡呼吶喊著。

珞佳凝發現，康熙帝后挨著的，不是八阿哥胤禩，而是十三阿哥胤祥。另外便是三阿哥胤祉。

至于胤禛……

他和胤禩并行著，在胤祥后頭那一排。

珞佳凝知道這位四阿哥在前期向來是很忍的，從來不出頭。所以這個時候看到他排在了三阿哥后，便一點也不奇怪。

只是旁邊的安福嘖嘖可惜著：“奴才聽高公公說，四爺原本是極皇上重的。只是四爺常在皇上跟前推舉其他兄弟們，這才掩去了他自己的風華。”

“你懂什麼。”蘇培盛抄著手，悠然自得：“四爺這才是兄友弟恭的典范。皇上心里有數呢。”

珞佳凝瞥了蘇培盛一眼。

不愧是雍正帝跟前第一得力人蘇妃。

果然是深懂四爺的心啊。

這一次出行，胤禛把高無庸帶去了隨侍在側，而把機靈的蘇培盛留了下來，照顧福晉。

現在對他來說，老婆媳婦兒比他自己還更重要。有蘇培盛在家服侍著，他更放心一些。

日頭正盛。

珞佳凝頂著，半瞇著眼向馬上的那一道高大拔的影。

忽然間門，馬上的胤禛猛地側頭過來，朝著這個地方過來。

他的眼神太犀利太專注了。珞佳凝恍惚間門，竟然覺得他是在看。

可是離得那麼遠，又不可能。

正疑著想收回目的時候，卻見他目瞬間門和，甚至還微微笑了笑。

四阿哥清雋無雙，又拔矜貴。他這般笑著，引得周圍圍觀的子一陣陣歡喜的驚呼。

康熙帝發現了周圍的，回頭朝兒子們看過去：“剛剛是怎麼了？”

八阿哥當即接了話茬：“剛才四皇兄朝著人群看過去了。”

在出發前，康熙帝特意叮囑了兒子們，切不可四看，免得被民眾們背后里說道。

此時康熙帝聽了八阿哥的話后，眉目間門略出一不悅。

只是他朝著人群里只瞧了一眼，剛剛皺起的眉頭就瞬間門舒展開來。

“怪道老四這麼著那邊呢。”康熙帝哈哈大笑：“他媳婦兒就在那兒！”

八阿哥沒料到四阿哥看的是四福晉，頓時啞然，沒了話接上。

倒是他們倆前頭的十三阿哥朗聲笑著：“四哥和四嫂素來關系好。也就四嫂，能引得四哥這般忘了規矩，非看一看不可。”

康熙帝：“是這樣沒錯。每次有關珞佳凝的事兒，胤禛都張得不行。這回給老四生了個大胖小子，老四更張了。”

十三阿哥和父皇說說笑笑，談起四阿哥夫妻倆的趣事。

三阿哥回頭看了八阿哥一眼。

八阿哥磨著后牙槽，出一個微笑。

明明是想讓皇上知道四阿哥不守規矩的幾句話，卻又反轉了四阿哥疼惜媳婦兒的事……八阿哥看在眼里聽在耳中，只覺得令人厭煩，只能勉強笑著說：“四哥當真是好夫君。”

十三阿哥回頭向他：“八哥也會為好夫君的。”

八阿哥一怔。

確實，以他的年齡，也差不多快要議親了，也就這兩年的事兒。

只是不知道皇阿瑪會給他擇了哪一家的姑娘。

八阿哥眼簾微垂，長長的眼睫掩去了他所有的心思。

這個時候康熙帝忽然發聲：“好了，不多說了，民眾都看著，保持儀態。”

這就是嫌他們話太多了。幾位阿哥齊齊噤了聲，不再多語。

等到皇上和阿哥們一行出了城門后，城的百姓還久久不曾散去。大家遙著城門方向，都在祈禱著皇上和皇子們可以得勝歸來。

珞佳凝卻是等到胤禛的影看不到后，就已經回了府里。

按照和宮里商量好的，今兒就得搬到皇宮里去住。

現在最好就啟程，不然的話遲了就要耽擱午飯了。

弘暉這個時候已經醒了。

才一個多月大的孩子，正是好玩的時候，自己晃著小手就能玩個不停。

宋格格看福晉忙得，就過來幫忙抱著弘暉，好讓母騰出空來去收拾一下東西跟著宮。

至于其他的奴才們也都在忙碌地收拾著。

明明之前已經把東西都已經放在箱子里打算一并帶宮了，也不知怎的，今兒還是有好多東西要拾掇，就跟整理不完似的。

“主要還是因為多了個孩子。”珞佳凝說：“有小孩兒跟著，東西怎麼都收拾不完。”

“可不是。”宋格格抱著弘暉，看他睡了，就把聲音低了些：“小孩子不比大人，什麼都得用專門的。零零碎碎加起來，孩子的東西恐怕都得占去一半。”

說著低頭向弘暉，越看越喜歡：“不愧是福晉的孩子，長得就是漂亮。等他年，說不定會迷倒多閨閣呢。”

珞佳凝這便想到了，歷史上弘暉只活到了八歲，本沒有盼來年的那一天。

當然了，既然為了的孩子，自然要護著弘暉周全。

“他其實還是像四爺多一些。”珞佳凝說：“雖說眉眼中有一點約莫是像我的，但是他大上還是隨四爺。”

宋氏不以為然：“奴才就看著他最像您。”又笑著輕聲問：“小阿哥，最像額娘了。是不是啊，小阿哥？”

宋氏平日里就帶著小格格，對養育孩子很有一套。此刻抱著小阿哥，忍不住提了幾句：“小阿哥雖然要多穿些，卻也不能太多。如果熱氣捂在上，恐怕很難。”

是想提醒母和丫鬟們幾句。

聽說宮里燒著炭火，熱得很。如果比四阿哥府里還要熱一些的話，小阿哥可不能穿那麼多了。

珞佳凝來自于現代，知道科學養孩子的辦法，自然曉得宋氏說得對，便朝宋氏微笑著點點頭。

這時候外頭響起了一陣吵嚷聲：“宋格格在里頭？你出來。……在看我弟弟？哦，看我弟弟，就不用管我了？去！出來！”

小孩兒聲音尖細尖細的，帶著些兩三歲孩子的聲氣和含糊不清，氣勢倒是十足。

廊下的小太監不住告饒：“小格格，宋格格實在是沒法兒出來啊。小阿哥現在……”

“去把給我來！”小格格扯著嗓子喊。

宋氏聽見后，看馥容在旁邊在整理最后幾件，便把馥容了來抱著小阿哥。則起出屋去，直接走到了廊下。

“小格格，做事沒有這樣的道理。”宋氏說：“奴才們向你好生解釋了我在做什麼，你就要細細分辨后再做決斷。不能什麼事都不看況，由著子來。”

李氏之前教育小格格時，總是以“我”自稱。宋氏怕不住這個脾氣急躁的小姑娘，就也自稱“我”了。

小格格瑾瑜不服氣：“你是照顧我的，憑什麼丟下我去看弟弟？弟弟重要，我就不重要了？”

“來之前我就和小格格解釋許多次。”宋氏板得筆直，毫都不慌：“我說福晉今日要收拾東西，我得幫忙，所以來照顧小阿哥。小格格你之前答應好的，現在卻來反悔。這不該是皇子府兒該有的氣度。”

瑾瑜今日穿了湖藍的裳，小小一個十分可。但就是這個可的小孩兒，此時卻柳眉倒豎跺著腳。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你陪著。”又是跺腳又是吵嚷：“你憑什麼不管我了？你憑什麼啊！”

宋氏來了方蕊：“去，把小格格帶去西廂房。脾氣不下來的話，就別讓出來。”

方蕊領命而去。

瑾瑜在方蕊的懷里高聲尖。

那聲從院子里一直到了屋里，都還十分清晰。

宋氏聽了后，又是心疼，又是無奈。只能下心腸不在的聲里屈服。

當初李氏養著瑾瑜的時候，就什麼都學會了。撒發嗲賣乖，每一樣都很齊全。

后來跟著宋氏，有宋氏管著，倒是好許多，卻還是有很多缺點一時半會改不回來。

比如，之前答應的事，忽然就反悔。

再比如不懂得諒別人，要讓旁人都圍著轉，半點離開都不行。

宋氏站在廊下看著瑾瑜被方蕊帶進屋里。

發完這一通脾氣，回到屋中看到里頭擺設，愣了愣。這才想起來這是在福晉屋子里，忙歉然說：“對不住福晉。奴才只以為是在自己屋里，看到小格格……”

說罷，有些不好意思地絞著手指：“奴才知道，小格格到底是四爺的孩子，平時管教小格格應該是遵循主仆之道，不應該逾矩。可是奴才覺得小格格這般下去，到底是不的，平日里就嚴厲了些。”

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后幾乎接近無聲了。顯然是又驚又怕，后悔得很。

可是，出乎意料之外，福晉非但沒有訓斥，反而是笑了。

“這有什麼？我怎麼看不出你哪兒不對了？”珞佳凝握著宋氏的手：“管教孩子本就該如此。棒之下出孝子，慈母多敗兒，嚴師出高徒……不管是說什麼的，古人的話終歸都是告訴我們，對孩子們嚴厲才是對的。越是寬泛了越是對孩子不好。”

宋氏猛地抬頭，眼眸里泛起亮：“福晉的意思是，不和奴才計較了？”

“非但不會和你計較，反而要謝你。”珞佳凝說：“我平日里沒時間門多管教小格格，得虧了有你在，才朝著更好的方向越長越大。雖然現在還沒完全改好，但是時日久了，總會好的。”

宋氏當真是又驚又喜。

知道福晉素來寬厚仁慈，卻沒想到福晉會這般懂得諒。

可是，因為平時要教育孩子，便用了“我”字。不然小格格不把的話放在心上，就更沒辦法讓那個孩子分辨是非了。

一想到這個，就更加無地自容。

宋氏泫然泣，一邊道著歉，一遍福后要磕頭謝福晉，卻雙手被扶住。

“你溫賢良，幫我看著這個家，費了不心力。”珞佳凝扶了宋氏起，誠懇說：“你待我好，我自然也待你好。將心比心，我們定然會把日子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