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桂花飄香，但在這宮中，哪怕風也不能將花香灑遍全，紅甬道似長得看不見頭，有人熱鬧，自也有人冷清。

綏月宮，位于皇宮西側，位置偏僻冷清，和冷宮只有一小段距離，只看這個地理位置，就大可猜到其中居住妃嬪得寵與否了。

宮中稍得臉些的奴才都不樂意往這邊來，這宮中忌諱甚多，畢竟這里靠冷宮近，難免覺得晦氣。

邱寶林最近得意，用膳都多用了半碗，綏月宮雖然地小，但宮中沒有主位，往日和較勁的劉寶林不知犯了什麼糊涂，沖撞了圣上的新寵顧人，還被圣上撞見了。

被罰了閉，如今了厭煩的人在眼前晃悠，這綏月宮基本就是邱寶林一家獨大，但剛得意了兩日，伺候的宮人就臉不好地匆匆進來。

邱寶林見不得這麼不穩重的模樣，皺了皺眉：

“急急躁躁地作甚？”

秀娟和邱寶林同仇敵愾，對劉寶林自也看不過眼，低了聲，有些不忿：“奴才剛去膳房領午膳，瞧見西偏殿那邊領了四菜一湯，油水比我們宮中都要好。”

邱寶林臉頓時就變了。

自家人知曉自家事，像們這樣不得寵的妃嬪，膳食能有四菜一湯，菜中再多見些油水，都堪稱盛了，若說膳房沒有克扣，那也不可能，但們這個位份的份例就是如此，哪怕上報皇后都無用。

別看顧人那個位份可得菜盛些，但那是顧人近日得寵，若皇上長時間不去，長春軒的待遇和也就相差無幾。

說話間，宮人已經將領來的午膳擺在圓桌上。

簡簡單單的四菜一湯，只有稍許的油腥，邱寶林不是個多麼會經營的人，否則也不至于進宮這麼多年，一直不得恩寵，聯想秀娟適才的話，臉稍青。

但邱寶林還存了些理智，倏然起：

“雖說往日劉妹妹針對我，但被關閉，同為后宮姐妹，我理應前去看！”

劉寶林被關閉，但圣上并未說不許人探，這綏月宮只有這兩位主子，掌事公公本攔不住邱寶林，再加上其中有人推波助瀾，邱寶林幾乎沒費什麼事，就闖進了西偏殿。

劉寶林正在用膳，忽然有人闖，一驚，忙忙被扶起來，待看清邱寶林時，那分驚頓時化惱怒：

“邱氏，你做甚？！哪怕我被關閉，也和你同品級，你無故擅闖我寢室，這般放肆，我一定要稟報皇后娘娘！”

邱寶林和劉寶林爭了多年，格外在乎和劉寶林之間的得失，沒有去聽劉寶林說了什麼，等看清劉寶林的膳食，眼睛頓時充紅，咬牙切齒：

“欺人太甚！”

往日膳房克扣綏月宮的膳食，都咬牙忍了，可如今劉寶林得圣上親口被關閉，其飲食用度居然比還要略好一籌，邱寶林如何能忍？

等顧晗知曉這件事時，早就鬧到了皇后面前，顧晗不由得驚訝：“居然鬧得這麼狠？”

小方子倒是覺得正常：

“主子有所不知，妃嬪不寵，能爭的東西就只有那些，看似只是膳食的區別，但對于邱寶林來說，不亞于打臉折辱。”

這一事，顧晗不由得對低位妃嬪的境多了幾分了解。

小方子詢問：“主子可要去坤寧宮看看？”

顧晗些許猶豫：

“這般去看熱鬧，怕是不妥。”

“主子多慮了，怕是這是坤寧宮已經了不人。”

顧晗錯愕，但等到了坤寧宮，才發現小方子說得不假，途中，遇見容玲，見其面上帶著興味，不由得納悶：“何至于？”

容玲掩搖了搖頭，有些郁悶：“這宮中待得久了，都快將人憋出病了。”

話音甫落，顧晗才了然這些妃嬪為何一得消息就往坤寧宮，并非覺得綏月宮一事重要，而是無事可做，時間一長，可不就煩悶？

一點小事，也就了熱鬧。

還未踏進坤寧宮正殿，顧晗就聽見邱寶林的哭聲，仿若了多大的委屈，珠簾被掀開，顧晗就見皇后頭疼地了額角。

顧晗心中咂舌，和容玲尋了位置，無聲地站好，靜靜看著這一場鬧劇。

和容玲一門心思看戲不同，顧晗視線不著痕跡地從德妃上掃過，至于淑妃，綠頭牌還沒有摘下，本就沒來。

邱寶林哭得可憐哀怨：

“娘娘替嬪妾作主啊！嬪妾和劉寶林同居一宮，位份相同，可待遇卻天差地別！膳房掌后宮飲食，往日克扣綏月宮膳食，嬪妾位卑言輕，本不敢有異議，可如今，膳房這樣做，是欺人太甚啊！”

哭聲剛落地，顧晗來得晚，沒聽見前面說了什麼，但就這一句，也夠讓顧晗在心中替喊一聲漂亮。

劉寶林被關閉，哪怕只是為了穩住，背后那人也必定不可能在飲食虧待。

要說那人能使得掌管膳房的楊公公，顧晗是不信的，像膳房和中省殿這些掌事公公，他們許是會有偏向，但盡忠的主子必定只有一個。

那人只能不聲地收買其中些許人罷了，這滿后宮妃嬪那麼多，稍了些菜，本不容易察覺，也就是說，劉寶林的飲食用度不會超過份例很多。

否則，一旦被查出來，膳房也要吃掛落。

邱寶林要是因為劉寶林的膳食去鬧，不占理，但只說區別不公，膳房要麼承認克扣了邱寶林的膳食，要麼就是善待了劉寶林。

劉寶林家世低微，位份不高，沒有恩寵，甚至月銀就那麼些，膳房憑什麼善待劉寶林？

而且邱寶林的話妙就妙在那句“不敢有異議”，膳房再如何，也只是個奴才，邱寶林堂堂一個天子妃嬪，居然在面對奴才的不敬時，不敢替自己討一個公道。

這一旦傳出去，簡直是個笑話。

顧晗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細眉，只看邱寶林今日被隨意一激就鬧出的靜，不太像是能說出這般話的人，就好似，來告狀的途中有人給提點了一般。

顧晗瞥了眼旁的小方子，遂頓，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顧晗晦地覷了眼皇后，果不其然，皇后的臉都有些鐵青：

“夠了！聽聽你說的什麼話！”

邱寶林被一唬，不敢再說那些有損皇室面的話，但卻本不止哭啼，以帕掩面，一時間，滿殿都是邱寶林的哭聲。

兩份膳食，都被邱寶林帶來擺在坤寧宮中，只要不瞎，就可以明顯地看出膳食的不同。

宮中終究不寵的妃嬪占多數，一時間，許多低位妃嬪臉上都有些戚戚，皇后一掃眾人神，就心知不好，奴不可欺主，要是這事理不好，怕是要盡失人心，底下奴才也易不安分。

這本只是一件小事，但如今，皇后只能嚴厲理。

而且，皇后眼中有什麼緒一閃而過，這件事對來說，也并非沒有好，很快，就下令，將涉及此事的奴才擼了職位，打了數十板子，直接去了半條命。

顧晗一直在觀察德妃，皇后理膳房一事期間，德妃沒有說一句話，但皇后下令仗責時，德妃緒有一剎那細微的變化，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顧晗輕垂眼瞼，看來，指使劉寶林的人已經水落石出了。

心中漸漸蔓延上一冷意，雖不知德妃為何對下手，但事實擺在眼前，不可能當作無事發生過，只是和德妃份相差太多，德妃還有子嗣傍，想報復回去，何其艱難？

可是堤潰蟻，誰又能保證有朝一日，不能扳倒德妃這個龐然大？

顧晗很了解自己——記仇。

格外記仇。

來日方長，總能尋到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