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

周安然一怔,愣愣抬頭看向他。

“看我做什麼？”陳白仍隨手轉著手機，漆黑的眼含笑，“我姐不是說了讓我安全把你送回去嗎。”

周安然:“……？”

俞學姐什麼時候說讓他送回去了？

他不會是說上周六那次吧？

但上周六俞學姐指的應該也只是要他那天晚上安全把送回去吧。

周安然不知他什麼意思,但出于也想被他送回去的私心，也沒拆穿他。

賀明宇垂下眼睫。

手機這時一連響了好幾聲。

賀明宇把手機拿出來看了眼,只覺運氣也不站他這邊，他在心里嘆口氣，站起:“不好意思，我室友找我有點急事，我得先走了。”

周安然點點頭:“那你快去吧。”

等到賀明宇影匆匆消失于食堂外，周安然才聽見斜對面的男生緩聲開口:“走嗎？”

周安然下意識想點頭，目不經意瞥見他還放在手邊的餐盤。

“那個――”頓了頓,抬手指了指他的餐盤，“你好像沒吃幾口。”

陳白順著細白的手也往餐盤上看了眼，隨口“嗯”了聲:“沒什麼胃口。”

怎麼會沒胃口？

周安然抬頭短暫打量他一眼，發現看不出來什麼。

有點擔心,忍不住還是多問了一句:“是不舒服，還是覺得不好吃啊？”

陳白轉手機的作一停，眉梢像是很輕地揚了下，打趣的口吻:“好奇我口味啊？”

周安然:“……”

這個人怎麼忽然不按常理出牌。

有點想低頭撇開視線，但這樣好像又顯得更心虛,只好勉強鎮定下來,隨口拿俞冰沁的話當借口:“俞學姐前段時間說你吃東西挑的,我就順便問問。”

男生聲音像是仍帶著笑:“還跟你說我什麼壞話了？”

周安然:“？”

稍稍懵了下:“這算壞話嗎？”

陳白繼續用手轉著手機玩,好整以暇看:“不算壞話,那算什麼？”

這要怎麼答？

周安然抿了抿。

他聽著像是有點介意被說挑,要說不算壞話的話,他會不會不高興？可要是說算壞話，好像又有點對不起俞學姐。

陳白看秀氣好看的雙眉皺起來，一副很糾結的小模樣，就好像他問了一個世紀難題似的，忍不住又笑了下:“逗你的。”

周安然:“……”

所以變穩重什麼的，確實是錯覺吧。

這個人還是和高中一樣，有點捉弄人。

只是以前都是遠遠地、地看他捉弄祝燃或班上其他男生，現在對象換了。

但不用回答剛才那個問題，還是在心里松了口氣，卻聽見他緩聲又道:“沒說錯，我是挑的，所以――”

周安然見他停下來:“所以什麼？”

“不著急回宿舍的話。”陳白看著，“再陪我上去吃點東西？”

周安然對上他目，心尖了下，然后很輕地朝他點了點頭。

陳白其實沒什麼想吃的東西，到了二樓也就隨便點了碗餛飩，隨后又問里面的服務員:“有常溫的可樂嗎？”

周安然低著頭，正在心里悄悄記他吃蔥不吃香菜，忽然看見一瓶可樂遞到自己面前，抓著可樂罐子的那只手骨節修長，腕骨上方有一顆悉的棕小痣。

在頭頂響起的聲音也悉:“喝這個行嗎？”

有一瞬間，周安然覺好像眼前的畫面與兩年前在二中小超市那一幕重疊了一下。

抬起頭，面前的男生卻沒穿校服，比之前個子高些，正垂眸看著。

“給我的？”小聲問。

陳白“嗯”了聲:“就當是――”

男生頓了頓，卻沒像那天一樣把可樂塞到手里，而是將易拉罐放到了柜臺上，四指握著罐，食指勾住拉環。

拉環被拉開的一瞬，有細小的氣泡炸開的聲音傳過來。

他手拿了吸管進來，隨后才遞到面前，緩緩接上了前一句話:“你陪我吃飯的謝禮。”

周安然覺心里好像也有小氣泡在翻滾著炸開，接過來:“謝謝。”

等到餛飩做好，跟他找位置坐下時，周安然才發現他其實蔥也不吃的，飄在上面的蔥花全被他撥開了。

他吃飯的時候不太說話。

周安然抱著罐可樂，坐在他對面慢吞吞喝著，也沒打擾他。

高二他給的那罐可樂，一直沒舍得喝，到現在都還放在臥室的柜子里，早已經過了保質期。

說起來，這算是第一次喝他請的可樂。

周安然莫名也有點舍不得一下喝完。

于是等陳白吃完餛飩，一路把送到寢室樓下時，手上的可樂還剩了差不多有一半。

陳白照舊在門口的大樹邊停下腳步。

周安然也跟著他停下來，聽見他很低地了聲名字。

“周安然。”

周安然抬起頭。

男生單手在袋里，垂眸看著:“考試加油。”

周安然手里的可樂已經沒什麼氣泡了，抿了抿，里全是甜味:“你也是。”

兵荒馬的幾天考試結束后，周六中午，周安然被幾個室友約著出去一起吃了頓“慶生”火鍋。

――“慶祝從大學第一個考試周順利生存下來的”的慶生。

吃完飯，連平日扎在圖書館的于欣月都沒著急回去，幾人又在商場逛了幾圈，下午四點才一起回到宿舍。

周安然一路都聞著自己一的火鍋味，回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洗頭洗澡。

吹完頭發，見離跟他約好的時間還差二十分鐘，周安然又坐在桌前仔細拿發帶綁了個低丸子頭。

綁好時，周安然聽見去臺收東西的謝靜誼忽然了一聲。

“然然。”

周安然照照鏡子，回:“怎麼啦？”

謝靜誼往樓下看了眼，估著要是用剛才那樣大的聲音把下面那句話說完，可能要引起點圍觀，把東西取好，走回屋里才低聲接著說下一句話，“陳白在我們樓下，是來等你的吧。”

周安然怔了下。

沒聽見手機響啊。

把手機拿起來，解鎖屏幕確認了下。

確實沒收到他的消息。

但就他那張臉，應該全校都不至于有人認錯吧，每天鉆研八卦的謝靜誼更不可能。

“我去看看。”

周安然拿著手機走去臺，剛探頭往樓下一看，站在樹邊的男生剛好這時也抬頭朝這邊過來。

傍晚六點。

天已經暗下來。

年形高大頎長，廓被夜模糊了許，但隔空和他對上視線的一秒，周安然心跳還是了一拍。

下意識往回退了一步。

手機這時終于響了聲。

c:【躲什麼】

周安然:“……”

也不知道剛那下為什麼要躲。

就是莫名心跳快得慌。

周安然不知怎麼解釋，就沒承認:【沒躲呀】

c:【沒躲就下來？】

周安然:【就下去了，你等我下】

周安然從臺回到宿舍里拿包。

“要走啦？”謝靜誼順口問，“不是說今天還有另一個男同學跟你們一塊兒吃飯嗎，怎麼沒見他？”

周安然也不知道，剛剛他也沒提祝燃:“可能是路上耽擱了吧。”

“我還想看看帥哥的朋友是不是也是帥哥呢。”謝靜誼一臉失，“你們另一個同學長得帥嗎？”

周安然回想了下。

祝燃五好像是都端正的，個子也高，就比他矮個兩三厘米的樣子。

“還可以。”

謝靜誼更失了:“那好可惜。”

“你又不上手追。”柏靈云話，“看著有什麼意思。”

謝靜誼:“單才可以肆無忌憚看帥哥啊。”

周安然莞爾:“他是陳白最好的朋友，應該會常來，以后會有機會的，我走了啊。”

也有點好奇祝燃怎麼沒來，出了門，就邊走邊低頭在微信里問他:【祝燃沒跟你一起嗎？】

c:【問他做什麼】

周安然:“……”

要一起吃飯，問一聲不是很正常嗎。

他最近說話就真的很容易讓人多想。

周安然:【他不是要和我們一起吃飯嗎？】

c:【路上耽擱，讓他直接去飯店了】

c:【還沒下來？】

周安然:【到二樓啦】

c:【下樓的時候別玩手機】

周安然角很輕地翹了下。

跟他一路到了飯店后，周安然就看見祝燃已經等在包廂。

今天這頓飯他說是為了補請，周安然其實有點擔心他們會提起當初那場籃球賽。

還拿不準他的心思。

就也不敢太暴自己的心思。

好在他和祝燃都沒有提起當初那場球賽的意思。

祝燃先是隨口抱怨了幾句作業和期中考，又抬頭問陳白:“你們校的籃球賽是不是要開始打了，你是要上場？”

陳白隨口“嗯”了聲。

周安然宿舍里兩個學生會的，知道校籃球賽確實快開賽了，但不知道他打算參賽。

打比賽和平時打著玩強度可完全不一樣，他們男生打著玩好像還是打半場比較多。

“你能打比賽了嗎？”周安然忍不住問了他一句。

祝燃笑著話:“是啊，你傷之后一直沒怎麼太打過吧，行不行啊？”

周安然偏著頭，看見旁邊男生沒什麼表地看向祝燃，語氣倒是又帶出幾分高中時常有的狂勁兒:“我不行誰行？”

“你就狂吧。”祝燃說，“別說我沒提醒你，現在這包廂里可不止我和你兩個人，回頭你要是輸了球，丟臉可不止丟到我面前。”

周安然:“……？”

是在說？

還來不及收回視線，陳白忽然就轉過頭來。

視線猝不及防和他的目對上，周安然心跳還是很沒出息地又快了一拍。

“真輸了會覺得我丟臉嗎？”他低聲問。

周安然心跳快著，搖搖頭:“不會啊，盡力就行。”

陳白轉回去，角微翹，沖祝燃抬了抬下。

祝燃看不得他這副得意模樣，也微側了側頭:“周安然，你知道他為什麼會傷嗎？”

周安然其實一直想問，但猶猶豫豫又一直沒問，見祝燃主提起，剛想順著問一句為什麼。

下一秒，就想祝燃痛呼一聲，驀地從座位上跳起來，椅子不知是被他帶的還是怎麼的，猛然向后劃拉，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音。

周安然到邊的“為什麼”咽回去，口問:“你怎麼了？”

“他吃飽了就喜歡站起來喊。”先回答的卻是陳白。

祝燃齜牙咧地看著他:“陳白你――”

陳白這時卻又轉向:“你俞學姐――”

周安然不由又看向他這邊。

陳白說完這四個字卻停下來。

祝燃不知怎麼也停來下來，而后重新坐回位置上，一臉忍氣吞聲的表:“是的，我吃飽了就喜歡站起來喊。”

周安然抿抿，目又從祝燃那邊移回到他臉上:“俞學姐怎麼了？”

“今晚還會去排練，吃完一起去看看？”男生神淺淡，好像全沒把剛才的小曲當回事。

周安然默了下，點點頭。

然后視線轉回去，筷夾了一塊排骨慢吞吞咬著，卻沒吃出什麼味道來。

又不傻。

剛剛祝燃想和說他傷的原因，應該就是被他暗中警告和阻止了。

他傷的原因是什麼不能讓知道的事嗎？

還是說……

這段時間確實是在自作多？

周安然拿著筷子的指尖了。

男生那道悉的聲音又在旁邊響起。

“就是開學前不久，打球的時候崴了下。”

周安然一愣，再次轉頭看他。

陳白也正看向這邊，神比剛才認真不:“不讓他跟你說，是因為一分的事，他能夸張十分。”

祝燃一臉不滿地話:“陳白你又當著周安然的面污蔑我，我什麼時候能把一分的事夸張十分――”

陳白淡淡瞥他一眼。

祝燃頓了下:“我最多也就夸張個六七分吧。”

陳白目重新落回到旁邊生臉上:“要不信的話，我拿病歷本和檢查結果給你看？”

周安然拿著筷子的手指又緩緩松下來。

他這是在跟解釋嗎？

都說要拿檢查結果了，應該是沒騙吧，其實他要全記得高中的事，應該能猜出來當時有多喜歡他，也沒什麼騙的必要吧。

而且他也從來不是會踐踏他人心意的格。

不然也不可能從高中一直喜歡他到現在。

周安然搖搖頭:“沒有不信。”

“沒不信的話――”陳白聲音輕下來，“就好好吃飯？”

周安然:“……”

就是剛才一個排骨吃得慢了些。

這樣都被他發現了嗎？

周安然角很淺地彎了下，又下去，小聲回他:“我有好好吃飯啊。”

祝燃:“……”

祝燃把筷子一放:“吃不下了。”

周安然抬起頭，看見桌上的菜還只吃了一小半不到，愣了下:“你就吃不下了嗎？”

“塞飽了。”祝燃面無表。

陳白隨手一指門口:“吃飽了那就就滾吧，別打擾我們吃飯。”

祝燃往椅背上一靠，雙手抱在前:“憑什麼是我滾，人家周安然興許更愿意跟我一塊兒吃飯呢。”

周安然聽著他們斗，不莞爾，覺有點悉，又有點不真實。

悉是因為以前經常不經意或聽到他們這樣斗，不真實是因為這次好像了他們斗的中心人。

祝燃說著忽然又轉向:“是吧，周安然，要不然讓他滾，我跟你單獨敘敘舊？跟你說一說姓陳的某人的糗事大全？”

周安然:“……？”

陳白側頭，看見生角翹起一個小弧度，頰邊的小梨渦也出來，又甜又乖。

還開心的模樣。

“想跟他敘舊？”

低沉干凈的聲音忽然近在耳邊響起，周安然心里一跳。

半轉過頭，看見陳白正似笑非笑地看著。

“那要不我真出去，給你們騰個地方聊天？”

周安然:“……”

什麼都沒說啊。

祝燃順手把旁邊的檸檬水端起來喝了一口，他拖長音調“嘖”了聲:“今天這水怎麼這麼酸啊。”

陳白:“……”

祝燃手機這時響了聲。

他拿起來看了一眼，急急忙忙把杯子放下:“你姐說出發了，我真不吃了啊，先過去了。”

說著他就拿起手機起快步出了包廂。

周安然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回過頭時，包廂門已經被他快速帶上。

正要轉回來，包廂門又打開，祝燃從外面只鉆了個腦袋進來:“周安然，我是不是還沒加你微信啊，我等下從群里加你，你通過一下啊。”

周安然點點頭。

祝燃腦袋迅速回去，像是不想再給其他人留什麼說話的機會，門再次重重關上。

他一走，包廂就忽然安靜下來。

周安然轉回，把手機拿過來解鎖時，覺旁邊有道視線一直落在上，前些天的那心虛又莫名冒出來。

祝燃的好友申請這時也從手機里跳出來。

迅速點了個通過，又迅速關掉屏幕

男生聲音淡淡從旁邊響起:“真加啊？”

周安然心里又跳了下，偏頭看他:“不能加嗎？”

“能倒是能。”陳白角勾了下，“但他要是跟你說些什麼，你別信就是了。”

周安然:“……？”

祝燃能跟說什麼？

他的糗事大全嗎？

陳白朝面前的飯桌抬抬下:“先繼續吃飯吧，不然要冷了。”

周安然也不敢問他，乖乖“哦”了聲，拿起筷子，目瞥見桌上的菜還剩了大半，祝燃碗里的飯也只吃了一半，又不由有些奇怪:“祝燃剛剛說的是俞學姐？他是也要去看俞學姐排練？”

陳白“嗯”了聲。

周安然更奇怪了:“他去看俞學姐排練怎麼不等我們一塊兒去，怎麼飯都不吃完，就匆匆忙忙走了？”

“他等不及。”陳白說。

周安然愣了下，有點沒明白，不由轉頭朝他看過去:“等不及？”

陳白筷子早放下了，此刻就懶散倚在椅背上看著，語氣淺淡:“他喜歡我姐。”

周安然筷子差點沒拿穩。

祝燃喜歡俞學姐？

下意識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俞學姐比他們大了三屆，又在蕪城讀的高中，還以為和祝燃沒什麼集。

但想想俞冰沁的模樣，周安然又覺得在意料之中，這麼酷的生，確實很吸引人。

難怪剛才他一提俞學姐，祝燃就老老實實改了說法。

不過――

周安然也把筷子又放下來:“你告訴我沒關系吧？”

這覺像是祝燃的私事啊。

“沒關系。”陳白說，“這不是什麼。”

周安然眨眨眼，可能是因為兩個之前從沒想過會扯在一起的人忽然有了這樣的集，難得有些不住好奇心，小聲問他:“那俞學姐也知道嗎？”

陳白:“我姐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吧，他跟誰都說，就是不敢親口跟我姐說。”

周安然眼睛稍稍睜大:“祝燃也會不敢？”

“他為什麼不會？”陳白眉梢像是很輕地挑了下。

周安然:“……”

“就……覺印象中他膽子還大的。”

高中在班上上課時，祝燃都敢隨意跟老師開玩笑，學校有什麼活他要是參加，也從沒見他怯場過。

還以為只有這種格向的膽小鬼才會暗，像祝燃這種格，喜歡誰就會大膽去追。

“再大膽――”陳白停頓了下。

周安然側頭看著他。

男生也仍散漫靠在椅背上著，細碎的燈和的倒影一起映在他漆黑的眼底，襯得他眼神莫名顯得專注又溫，聲音也低。

“面對很喜歡的人，也都會變得小心翼翼。”

作者有話說:

今天差不多六千字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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