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延話里的含義非常清楚。

　假設那晚沒有提結束, 那麼他會一直配合的需求——只做-不談，絕不會讓知曉自己的愫。

　可如今，他們締結的新關系，無關-, 所以, 他選擇把喜歡宣之于口, 選擇極力爭取一份新的可能。

　“你想要什麼？”周奚輕笑, “？夫妻？還是孩子爹孩子媽？”

　寧延微微皺起眉，正想說什麼, 余卻瞥到齊琪小跑而來, 便收起話頭。

　周奚亦轉開臉，聽見齊琪遠遠就在問, “你們這麼快？”

　“是你太慢。”周奚回。

　齊琪不服, “我住得比你們遠, 當然慢。”

　周奚懶得與辯論, “現在去哪里？”

　“去一下前面金店，我想買份賀禮送給章牧之的小孩。”

　齊琪與章牧之相識甚早, 周奚未接手鴻升前，兩人就因參與同一個項目相, 中午聽聞他喜得千金，想挑一份小禮托周奚帶去, 以表心意。

　周奚想起微-信里被拒收的紅包，說：“行, 我也順便挑一份。”

　小鎮沿河而興，齊琪所說的珠寶店在河對岸。過橋時, 齊琪湊到周奚頭邊, 故作神地說, “我知道你要干嘛了？”

　見周奚目掃過來，急忙搶白，“不是喬柏，是我自個兒推出來的。”

　周奚未作聲，示意繼續。

　“你想拿民生基金？”

　“還不錯，沒被荼毒傻子。”

　猜對答案的齊琪很是興，“是這個對不對？我果然還是很聰明的。”

　“上腦，更聰明。”

　齊琪不爽，“你怎麼不問問我如何推出來的？”

　周奚斜淡淡地斜了一眼，“喝了一肚子的茶還看不出名堂，你這副總監的位置可以讓賢了。”

　上午在茶室里，周奚和領導們都沒有刻意遮掩，但凡稍加走心，再聯想鴻升近期的作，必然能猜到的真實意圖，比如喬柏就借著閑聊，幾次三番試探，正是他早就看出端倪。

　齊琪回去琢磨了大半個下午才得出結論，已然是他們這群人里道行最淺的。好在，還能舉一反三，看出點別的眉目，“你是不是和寧延聯手了？”

　無獨有偶，拾階而上的喬柏拋出同一個問題，“你和周奚聯手了？”

　見寧延沒有否認，喬柏笑嘆，“你倆明目張膽，領導們裝聾作啞，有點意思。”

　作為好友，喬柏自然清楚KR在布局拿下民生基金這塊。而鴻升有意資管計劃這個塞牙都不夠的小生意，還是由周奚親自上陣，當然不僅是為了所謂的做“標桿”，而是看中背后更大的利益。

　一個和金融機構沒有直接關系的民生部能有什麼大利益？

　只能是，它掌管的萬億量的民生基金。

　既然鴻升和KR齊齊瞄準了這塊，都想大大的咬一口，那麼，作為對手，周奚怎麼會蠢到無所顧忌地將自己的布局給寧延？而寧延又怎會發揚好人好事神，活用機場大媽們的對話，幫巧妙地回答趙局的“難題”？

　除非——他們不是競爭關系，而是合作關系。

　而更有意思的是，上午在茶室里，兩人把野心得明明白白，而場沉浮多年的三位領導則集裝起了“糊涂”。

　不得不慨一句，都是好演員，都是好觀眾，都是好戲。

　要打破長期的壟-斷，沖擊制的樊籠困難重重，尋找盟友，增強實力是良策，但是，喬柏有點疑，“為什麼是？”

　“只會是。”寧延說。

　喬柏：“評價這麼高？”

　寧延：“有過之而無不及。”

　關于周奚的能力，無需其他贊譽，憑能為鴻升集團全球首位CEO，和國投資機構唯一的負責人這兩點已能說明，更別論回國執掌以來，鴻升在的帶領下，短短一年時間，便扭轉日薄西山的衰落頹勢，連續打響名頭，將其他外資投行一點點甩在后，為當下實力最強的外資機構。

　喬柏十分欣賞周奚的實力和努力，尤其作為，能站上男主導的投資界頂端，一定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汗水和艱辛。從這一點上，寧延選做盟友，倒是非常適合。

　但是，他有些許吃驚，因為憑他對寧延多年的了解，這人外表溫和謙虛的對誰都三分禮數和客氣，但年得志的他骨子里其實有一王者的自負和傲氣，能被他真心稱贊的人并不多，尤其對同行還真沒幾個。

　因此，喬柏很是好奇，“你倆什麼時候搭上的？我不記得你和鴻升有過項目集？”

　“不重要。”寧延回答。

　喬柏見他不想說，也不再多問，只表態，“既然你們已經開戰，以后有什麼需要盡管開口。”

　“還真有事要你幫忙……”

　**

　喬柏接任務時，不遠的齊琪發出一聲喟嘆，“你和寧延單拎一個就很難對付了，現在還聯手，我有點替那群人到瑟瑟發抖，但想想就很燃，搞得我都不想辭職了。”

　一天聽提了兩次辭職，周奚蹙了下眉，“你真打算辭職？”

　齊琪臉上興的表驀地僵住，好會兒才訕笑著說，“晚點跟你講，先買東西。”

　說著，挽住的胳膊，進金飾店。

　見顧客上門，閑著的兩位銷售立馬迎上來，問明他們的需求后，熱地推薦起合適的款式。

　周奚素來不喜歡挑東西，見喬柏自告勇上前幫忙挑選，索走到另一邊高腳凳上等著付賬。

　寧延跟上去，挨著坐下。

　頭也不回地說：“章牧之讓我代他和老婆謝謝你早上出手幫忙。”

　“小事。”他說。

　他們坐的位置正對著店的玻璃展示窗，里面是一顆托在黑絨盒上的大鉆戒，鉑金和鉆石被燈照得彩炫目。

　周奚著彩奪目的鉆石，低喃，“A diamond is forever？”

　頓了下，偏眸看寧延，“你信？”

　寧延：“不信。”

　答案有些出乎意料，周奚狐疑地看著他，“不信？”

　“不信。”他著，“不信？”

　周奚呵笑，想起了中午那個似幻似真的夢里，他們同詞卻不同含義的“與眾不同”。

　中國文字果然博大深。

　“我從不盲信。”扔下這句話，起走到已經挑好款式的齊琪邊。

　“吊墜和手鐲，哪個好？”齊琪一手舉著一個飾品問。

　周奚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告訴店員：“兩個都包起來。”

　充分詮釋沒錢才做選擇，有錢都要。

　喬柏要付錢，被齊琪攔住，“摻和，沒你的事。”

　“什麼你的我的？”喬柏笑著打開手機。

　齊琪臉霍然一沉，“那你付吧，我不要了。”

　言落，不由分地拉起周奚就走。

　正在打開掃碼支付的周奚被扯了個猝不及防，子一歪，往前趔趄，眼看就要摔倒，手臂卻驀地一，一力將拽了回來。

　“沒事吧？”

　“沒事吧？”

　寧延和齊琪異口同聲地問。

　“沒事。”周奚側眸遞給寧延一個謝的眼神，再看齊琪，心中有了答案。

　暗嘆口氣，出來解圍，對喬柏說，“那就麻煩喬總先付，晚點我轉給你。”

　喬柏應好，視線卻久久落在齊琪臉上，眸子里有幾分疑又有幾分了然。

　**

　從金店出來，周奚問齊琪，“還逛嗎？”

　齊琪搖頭，“不逛了，有點累。”

　“去我那兒？”又問。

　齊琪考慮了幾秒，抿笑了下，“算了，總要解決。”

　周奚靜靜著，須臾后，了的手掌，“去吧，有我呢。”

　齊琪微微點頭，“等我好了來找你。”

　“好。”周奚再次了的手，轉頭對寧延說，“我們準備回去，你們呢？”

　“我們也回。”喬柏搶話。

　寧延頷首同意，幾人便調轉方向往回走。與來時不同，回去的一路誰也沒說話，氣氛陡然直下。好在，不多久就到了分岔路口。

　齊琪松開周奚的胳膊，“我先回去。”

　周奚點頭，給了一個鼓勵的眼神。

　看二話不說，轉就走。喬柏匆忙同兩人告別，快步追上去，手拽住胳膊，“你又怎麼了？”

　齊琪并未掙，而是挑起一點笑意，“走吧，回去說。”

　“說什麼？”喬柏眼底閃過一張。

　“急什麼，等下不就知道了。”齊琪繼續往前走。

　他們并未走太遠，對話全被周奚聽進去，站在原地，看著齊琪直的脊背，默了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往民宿的方向去。

　寧延靜靜走在側，與并肩而行。

　穿過青石板橋，淺金的灑落在河面，粼粼波不時被河上零星的幾只烏篷船碎。

　沿河的街道的商鋪游客寥寥，店家們連吆喝都懶得發出一句。直至快到民宿門口，周奚忽然被一悉的香甜味吸引，不由嗅了嗅鼻子，環視四周，尋找氣味的來源。

　“是烤紅薯。”寧延指向旁邊一家小店。

　周奚順著他的手過去，果然看見偏暗的店放著一只烤紅薯的大瓦缸。

　“想嘗一下嗎？”寧延問。

　周奚毫不猶豫地點頭。自小吃紅薯，尤其對香噴噴的烤紅薯，完全沒有免疫力。

　難得見出這般欣然的表，寧延笑了笑，大步走到店門口，對老板說，“挑個紅心的，不要太大。”

　“你不要？”周奚跟上來問。

　寧延搖頭。

　老板應是想多做生意，笑著游說，“帥哥，我這紅薯又甜又糯，是今年的新番薯，你嘗嘗看，保證你吃了還想吃。”

　“謝謝，不用。”寧延掏出手機，準備付錢。

　他語調溫和，但拒絕的態度很明顯。老板不再多話，麻溜挑出一個大小適中的稱重算錢后，遞給周奚，“，小心燙。”

　“我幫你剝吧。”付好錢的寧延手要去接，卻被周奚格開。

　“不用。”接過紙袋，兩手一掰，將紅薯從中分了兩半，然后經驗頗地說，“烤紅薯剝皮吃沒香頭。”

　老板聞言大贊，“很懂吃哦。”

　周奚笑了一下，未搭話，背轉邊走邊低頭咬了一口。許是有點燙，臉頰鼓來鼓去，時而圓圓的，時而又往里收，甚是可。

　寧延就這樣側目看著吃了一路，彎起的角越揚越高。

　到院子前，一個掌大的紅薯全數進了肚子里。周奚把裝著紅薯皮的袋子團了團，扔進路邊的垃圾桶，一回頭見寧延用手點了點他自己的臉頰。

　領悟，立馬在他所點出的對應位置上了一下。然而，手，并沒有什麼東西。挑眉，用眼神詢問他，什麼狀況？

　寧延見說不清，索往前迎了兩步，站定在面前，抬手在臉頰上輕輕一，再攤開給看，原來是一小塊黑黑的紅薯皮。

　周奚視線從他指尖的小黑點轉到他臉上，“你笑了一路，就在笑這個？”

　被拆穿覷的寧延笑意更甚，“也不全是。”

　不等再問，他已主招，“是覺得你吃東西的樣子很可。”

　可？？

　這麼多年，周奚被夸過漂亮、颯、A、能力強……還從未被誰夸過可，就連小時候，因為個關系，這個詞都不會跟沾邊。

　“你眼鏡可以換了。”說。

　寧延不理的嘲諷，“你很喜歡烤紅薯？”

　“你不喜歡？”

　周奚本是隨口反問，不想他竟一本正經的回，“不喜歡，我很討厭吃紅薯。”

　周奚狐疑地看著他，不懂他突然強調個什麼勁？

　寧延似乎也沒打算解釋，只說，“不過，看你吃很香。”

　周奚沒應聲，提步進了院子。

　上樓前，聽了下靜，判斷領導們應該都沒出門，決定先回去休息下，等下到時間再安排晚餐。

　兩人一前一后爬著樓梯，到門口準備刷卡開門時，寧延突然住，“再去一次臺吧。”

　“干嘛？又曬太？”

　寧延輕笑，“太已經落山，但可以等月亮。”

　**

　一天之，他們第三次來到臺。

　太西斜，臺落在影里，寧延問，“冷不冷？”

　“不冷。”周奚倚著門框，先發制人，“你中午在這里說我把你想得太俗氣，你是想說，你的新關系不會拘泥于世俗，你并不想結婚、生孩子？”

　“不是。”寧延竟否認。

　“不是？”

　那還敢標榜并非俗人？

　似是看穿心底的譏誚，寧延走到橫欄前，著，“不是我想不想，而是我們想不想。”

　“任何一段關系都是雙向的，要不要為，要不要結婚、生孩子，以何種模式相，如何界定彼此的邊界，這些都應該由兩個人來決定。”

　這是一種近乎理想化的觀，周奚能理解他所要表達的含義，卻不認為他能付諸現實。

　“我們的需求和界定并不會一致。”提醒他。

　“我們和LP，和企業的需求也并不一致。”寧延同樣提醒，“周奚，我和你都算得上優秀的投資人，最擅長的就是解決需求矛盾和利益沖突，這一點對你我構不任何困擾和難度。真正的難度是……”

　寧延略停，盯著的眼睛，“你愿意給我一個合作的機會嗎？”

　周奚：“合作？”

　“我理解的任何關系，其本質都是合作。”

　關于這點，周奚表示贊同。“你的想法的確不世俗，但合作需要談判，需要讓利和找平衡點，這些都要消耗力和時間，就目前來看，這個項目的收益不足以讓我能投。”

　寧延一點都不意外會拒絕，要是被他幾句游說就答應，就不會是他喜歡的周奚。可正如他所言，他們都是優秀的投資人，最擅長的除了解決矛盾，還有談判。

　“你看到的收益是什麼？”寧延自問自答，“解決生-理需求？”

　不等答，寧延已拋出下一個問題，“能滿足這個條件的很多，但為什麼是我？”

　這個問題竟把周奚問住，為什麼是他？

　“因為我長得好看，材好、學問好、智力……”

　“臉皮還厚。”周奚斜他一眼。

　寧延不以為恥，輕輕笑了一下，“所以，你想過嗎？當初為什麼把我抵在墻上耍流-氓？”

　“那你為什麼愿意讓我耍流-氓？”周奚把問題踢回去。

　“因為我喜歡你。”寧延微微彎腰，對上的眼睛，“至于為什麼喜歡你，因為你足夠吸引我，貌、格、智識、氣度、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