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 林青一如從前全心撲在工作上，而周奚父親也踐行婚前承諾，不僅沒用賢妻良母的條條框框去限制, 還承擔起照顧岳母的職責，并自覺分擔了林青的部分教學任務，讓能心無旁騖待在實驗室里做研究。

　轉折發生在他們婚后第5年，林青意外懷孕了。而且，等忙得早已忘記還有例-假這回事的反應過來時, 孩子已經5個多月。

　林青不假思索地做出了拿掉孩子的決定，哪怕醫生告訴，孩子已經了人形, 依舊預約了引-產手。如果不是必須配偶在手單上簽字，周奚的父親可能本不會知道他們曾經有過一個孩子。

　“我沒有時間和力去孕育一個生命，這一點我們之前就說好的，這個孩子來錯了，我只能終止這個錯誤。”林青如是說。

　然而, 看著B超單上的孩子，周奚父親怎麼都落不下筆。他們結婚5年, 他可以包容林青的冷淡, 可以接一心為公，甚至自我寬已經把僅有的意給了自己，他應該知足……

　可是，每一個獨守空床的夜，每一次看到別人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歡聲笑語，每一回面對日漸年邁的父母的催問：“你們到底什麼時候能讓我們抱上孫子？”……他不可避免低陷深深的痛苦中。

　孩子的到來給他暗淡無的婚姻帶來了一曙, 他苦苦哀求林青生下孩子, 百般承諾他會帶好孩子, 一定不會耽誤的工作和事業，但林青心如磐石。

　“要麼你在手單上簽字，要麼你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林青決絕的說。

　周奚父親只能哭著在手單上簽下名字。

　“我是被外婆從手臺上搶下來的。”周奚淡淡的說。

　簽字后的周父違背了之前答應不告訴任何人林青懷孕引-產的約定，在手當天早晨還是把這件事告訴了岳母。周奚外婆風風火火地趕往醫院，一哭二鬧，是把林青從手室前拽了回來。

　“我外婆找到了研究所的領導，以死相，要求所里用停掉手上項目為要挾，讓不得不生下我。”周奚沒什麼緒的說。

　為了能繼續主持科研攻關，林青只得妥協，懷著周奚日以繼夜地待在實驗室，一直到羊-水破杯急送往醫院。

　由于孕期勞過度，又不注意營養，周奚出生時堪勘5斤，雖然各項征正常，但和同齡小嬰兒比起來瘦得像一只小猴子。

　醫生告訴他們，母喂養能有助于孩子更快追上其他同齡兒，但是無論周父和外婆怎麼勸、如何鬧，林青即使到廁所掉-水，寧肯忍漲-到發燒，也堅決不肯給周奚喂。

　“知道一旦母喂養，后面每天都必須出不時間來喂=，這樣就沒辦法全心回到一線。”周奚說，“外婆怕我長不好，就抱著我一個一個產房找喝。”

　寧延收手臂，將擁進懷里，卻沒有出聲打斷的敘述。

　“在我15天的時候就重返工作崗位了……”

　回到實驗室的林青仿佛為了補上懷孕生產耽誤的時間，更加一門心思地鉆進科研里，十天半月不回家是常事。偏偏小周奚還弱多病，三五不時地冒發燒，有一次更是染心炎，連續燒了半個多月，嚴重到醫生下達了病危通知。

　得知孩子可能熬不多去的周父和外婆慟哭，懇求林青能回來陪陪孩子，但當時正好要帶隊去日本流——

　拒絕了，告訴他們，“如果孩子真的撐不下去，就請你們好好送。”

　寧延嚨一陣發。他想起了那天在蓉城火鍋店，他欣喜周奚平靜，不帶毫憐憫與同地聽他講述完略顯悲慘的年。他深以為自己也應該如此，但是……在波瀾不興地講述這些時，他的口不控制地和痛，心疼和憐惜從深汩汩地涌出來。

　他低下頭，在耳側輕地吻了幾下。

　懷里的周奚歪開脖子，拍拍他的手背，調侃道：“我命太，閻王都不想收我，在重癥搶救了幾天，又奇跡的活下來。”

　周奚被救活了，但周奚父親的心死了。經過十幾年的付出，他終于意識到無論是自己，還是他們共同孕育的孩子，永遠不可能分走林青的注意力，更別談。

　他為之堅持的和信念被徹底擊垮。他出軌了，對象是林青名下的研究生。

　在周奚11個月大的時候，突然回家的林青撞到兩人赤---地在床上。沒有任何猶豫，向組織遞了離婚申請書。

　“離不離婚有什麼關系，我娶了，可從未把我當丈夫。的心從來沒在這個家上，沒在我，更沒在你上。我們的存在對于而言就是個意外，是個錯誤。”這是周奚父親醉酒后無數次在耳邊念叨的話，“從頭到尾都不想要你。”

　周奚父親沒有撒謊，離婚時，林青執意不要孩子。

　“我分不出力照顧小孩，你把帶走吧。”這是對周父說的話。

　“外婆不肯，我是在懷里長大的，舍不得我，而且。”周奚稍頓，說：“他更不想要我。”

　盡管林青并未對外申張，但研究所和學校的人還是通過蛛馬跡猜到了周父出軌學生的事。心思單純、一心科研、績斐然的林青在學界和領域有極高的聲，人們自發唾棄、抵制周父和那位學生，兩人不得不放棄在國的一切，在周奚爺爺的幫助下，去坡縣重新開始。

　這種況下，他們不可能帶上周奚。

　因為林青堅持和組織出面，法院將周奚判給了周父，但仍留在揚城，由外婆養長大，一直到13歲。

　“外婆得了很嚴重的心臟病，腰椎的傷也復發，需要護工照料，沒有辦法再照顧我。”周奚說。

　承擔著國家強基工程副總指揮的林青更不可能照顧周奚，聯系上周父，要求他執行判決，將周奚接去新加坡。

　“他不肯來，讓送去，覺得來來回回耽誤事兒，加上份特殊，出國走流程很麻煩，就買了一張機票，準備把我空投到新加坡。誰曉得，航空公司說我是未年，可以申請獨自乘機，但必須有指定的人在新加坡接我，而他同樣拒絕來接我。”周奚笑了笑，說：“最后是齊琪的爸媽送我去的。”

　聽到這里，寧延心像被人用力攥住，他將圈進懷里，輕地親吻的臉頰。

　“他對我的緒很復雜。”周奚告訴寧延。

　一方面，他們有割舍不掉的緣，十幾年未盡過父親責任和義務的周父對周奚有愧疚，但另一方面周奚又無時不刻在提醒他錯付的青春和，提醒他從來沒有得到過林青的心。

　兩種緒織下，周父對周奚的也是畸形的，他會長年累月拒絕和周奚流、尤其是眼神接，卻又會盡力滿足周奚的質要求，還會在喝醉后掐著的手臂，咆哮著問：“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我？為什麼要踐踏我的？我那麼，為什麼不肯分一點點給我？”

　發泄完之后，他力地跌坐在地上，抱著頭哭得像個被拋棄的孩子，“不我，也不你，不要我，不要我們……”

　周奚的語速越來越慢，越來越平靜，卻字字如鋒利的冰刀扎在寧延心上。他將翻轉過來，與面對面，用力沖開仿佛被塌塞的嗓子，低聲試探：“他有傷害過你的嗎？”

　的描述里，周父時常會在醉酒后緒失控，一個失控的年男，會不會做出過激的行為？有些畫面，是想象就會讓寧延無法呼吸。

　周奚知道他想問什麼，了他的手，回答：“他還算個文明人，最多的就是抓著我的手臂搖晃幾下，沒打過我，只有一次，他失手推了我一把，讓我撞到了后腦勺，了兩針。”

　“在哪個位置？”寧延急著要去的頭發。

　“這兒。”周奚帶著他的手到一，傷口不深，早已結疤長出了新，頭發蓋住幾乎看不見蹤跡，但仔細，會有一點點凸起。

　寧延用指腹溫著，最后抱住的頭，在那印下一個吻。

　“我知道他并不想讓我傷，那次后他即使喝再多都不會再找我。”周奚說，“而我很清楚，我不能一直留在那個家里。”

　寧延拂開落在額前的頭發，“那個人呢？”

　“恨我骨。”周奚輕飄飄的說，“我到新加坡的時候，他們已經有了兩個孩子。”

　和諧平靜的幸福生活被突然闖的周奚打。同時，周奚的存在也在提醒著的老公是來的，加上周父對周奚復雜的，也掀開了不肯承認的事實，這麼多年過去，周父仍然在意林青。

　哪怕，年輕漂亮、賢惠懂事，替他持外，生兒育、侍奉公婆，是人人稱贊的好妻子，但周父心里依舊只有那個對他棄之如履的人。

　起初時，那個人還極力經營“好繼母”的形象，料周奚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和我撕破臉是因為我要去私立高中。”周奚想了想說，“其實，一直在忍，從我要求他出錢給我請家庭教師補課起。”

　周父在新加坡一所大學任教，學校有附屬的中學，周奚剛去時就在里面念書。由于兩國教育系不同，在國績一直名列前茅的周奚跟不上課程，尤其是英語，聽不懂，更開不了口說。

　“沒關系，剛來都這樣，慢慢就習慣了。以后在家里，讓Steven和Tiffany平時多陪你練練口語，你課程上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問我。”

　這是那個人說的，但周奚不想慢慢來。到周父學校辦公室找到他，告訴他：“我跟不上課程，需要補一段時間的課，老師我已經找好了，這是報名需要的費用。”

　周父眼神復雜地看著的眼睛，久久后收起了那張繳費單，說：“我知道了。”

　那一晚，在房間背單詞的周奚聽見隔壁主臥傳來爭執聲。戴上耳塞，把隨聽的音量調到最大。

　第二天吃完早飯，周父把一張支票給，“既然補了，就找個好點的老師，一對一，這樣效果更好。”

　周奚掠過他的肩膀，看了一眼他后眼含憤恨的人，平靜地收下了支票。

　雖說兩國教育有差異，但周奚底子好，人聰明、肯用功，一段時間的補課后，績便追了上來，這時候從模糊地離開那個家，漸漸發展出清晰和明確的目標計劃。

　“我要去霍爾頓高中。”周奚對周父說，“現在的高中資質會影響我申請本科。”

　霍爾頓高中是坡縣最好的私立高中，走式教育系，學生中大部分都會申請國的學校。但是，學費也貴得嚇人。

　這一次，周父斷然拒絕了，“霍爾頓學費太貴，不是我們這樣普通家庭能承的。而且你弟弟和妹妹早就申請了英爵，我們家無法同時供養三個孩子上私立學校。”

　被否決的周奚不僅沒放棄，還表現出絕佳的才智和金融人潛質。實名在中學論壇上發起了一個“眾籌念書項目”，公開向全校師生借錢，并允諾7年以后，將以遠高于當前銀行貸款利率的利息連本帶息償還。

　在一個信用系完善的國家，這樣的籌款并不算稀奇，但發生在一個中學生上，就是大新聞。

　很快，在同一教育集團任教的周父就知道了兒借錢讀書的事。面對紛至沓來的質詢和探究的目，他丟不起這個人，他選擇讓周奚去霍爾頓，代價是另外一雙兒只能繼續留在公立學校。

　“那個人很生氣。”周奚輕描淡寫地說，“罵是吸鬼，罵我剝奪了孩子更好教育的機會，罵我毀了孩子的人生，說我是見過最自私自利、最無恥的人……”

　哪怕知道不需要他的肯定，寧延仍然堅定地告訴，“你不是。”

　“是又怎麼樣？”周奚抬眼看著他，撇了下，“我從不認為自私可恥，相反，那些要求我必須無私的人才可恥。”

　周奚想去霍爾頓，那個人想讓親生兒接更好的教育，本質有什麼區別？如果周父不是為了面子妥協，不是出于愧疚和稀薄的父，失去優質教育機會的是周奚。

　資源有限，每個人都想搶占，各憑本事即可，輸了的非要用道德去綁架贏的一方？周奚覺得很可笑。

　盡管最后，周奚爺爺出錢將Steven和Tiffany送進了英爵，但那個人已徹底放棄去喂養周奚這頭“白眼狼”。

　上高中后，周奚選擇住校，減了回家的頻率。雖然校績一般，但高中時，日漸為全校最優異的學生，并以出的績點功申請到了斯坦福的全額獎學金。

　“我去國前，問他要了一大筆錢。我告訴他，從法律上，他欠了我15年的養費用，希他一次結清。然后，從此以后我會如他所愿，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見他深深看著自己，周奚笑道，“你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我有獎學金了，還要錢？”

　不等他答，已然說，“因為我不想把力花在打工和盤算怎麼省錢上。”

　需要好好念書、需要買高效有用的付費資料，需要在找實習機會時只考慮能讓學到什麼，而不是去糾結實習本和時薪……

　靠獎學金周奚自然能完學業，但是有了額外的資金做后盾，可以放開翅膀去飛，飛得更高更遠。

　“當然。”周奚歪了點頭，臉上出一點壞壞的笑，“也有一點想氣那個人，當時正心心念念地籌備著換大房子。”

　周奚再次碎了的夢，讓徹底失控，尖嘶喊著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辱罵周奚，反反復復地質問：“你為什麼不去問你媽要錢？哦，對，你媽本不要你，把你當垃圾一樣扔過來，5年了，連個電話都沒打過，你比垃圾還不如……你就是一個錯誤，你本不該活在這世界上……”

　和的聲嘶力竭相比，周奚全程只有冷漠和旁觀。

　許是想結束這段痛苦又復雜的，在鬧了兩個禮拜后，周父把一張銀行卡遞給了，“這里面是30萬元，是家里能拿出來的全部流資金，只要你不揮霍，應該能保障你本科甚至研究生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