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被輕輕握了一下, 周奚聽見寧延說，“就是卓卓。”

　“和店里的玩偶不像。”

　雖隔了一段時日，但周奚仍然記得ZG門口那個以卓卓為原型設計的古風玩偶, 一紅，騎著白馬，手持長～槍, 眉宇之間英氣人。但面前的生，長發披肩，流蘇青衫，不像俠, 更像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姐姐。

　寧延明白的意思，小聲解釋道，“當年他們設計了很多種風格, 但那一款最歡迎，讓ZG被很多客戶認識, 后來他們就定了那款作為主造型。”

　周奚哦了聲, 再次看向輕紗飄飄、仙下凡一樣的卓卓, 覺得不得不夸一夸ZG的老們眼夠辣，仙雖然很，但持槍闖天涯的紅俠顯然更能喚起中的熱。

　思忖間，喊他們的男孩已跑至面前, 氣吁吁地問，“延哥，你什麼時候來的？我們還以為你不來了。”

　“來了一會兒了。”寧延回。

　“那你怎麼不過來找我們？”男孩問。

　“知道你們今天都在忙，我們就自己逛了。”

　“再忙也有時間陪你。”男孩笑嘻嘻地說, “你好久沒來了, 大家昨晚還在說上次見和你吃飯還是大前年。”

　寧延笑而不語, 掠過他的肩膀，朝走近的尹珊和卓卓點頭示意。

　卓卓款款上前，青的紗隨著的步伐輕輕搖曳，一淡雅的清香慢慢飄過來。

　“寧延哥。”微微一笑，聲音甜而不膩，和的人一樣仙。

　尹珊隨其后，隨意地同寧延點了點下頜算是打招呼，再轉面向周奚，似笑非笑，“周總，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周奚客氣地回。

　“沒想到能在這里見你。”尹珊又說。

　“要不說，人生何不相逢呢。”

　“是呀，這地球果然是圓的，你看……”頓了下，視線刻意落到寧延和周奚握的手上，說道，“這繞著繞著居然還能撞一塊去？”

　周奚并未理會的意有所指，轉頭看向寧延，而他也適時開口，“我來介紹一下，這是周奚，我朋友。”

　寧延說這話時，尹珊噙著點笑，饒有興味地瞥了一眼旁雙瞳剪水的卓卓。

　“這是卓卓，這位是孟飛，他們都是ZG的創始人。”寧延補充道，“他們創始團隊一共5個人。”

　“對，我們還有三個在主會場。”大男孩接過話，笑嘻嘻地對周奚說，“嫂子，你好，我是孟飛，大家都我小飛。”

　周奚點頭，微笑。

　與孟飛的熱不同，隨后打招呼的卓卓只是淺淺一笑，“周小姐，你好。”

　周奚亦回了個淺笑。

　待卓卓打完招呼，孟飛笑著問周奚，“嫂子，你沒來過我們店里吧，我帶你去轉轉，看看有什麼喜歡的？”

　“謝謝，我們上次有來逛過。”周奚說。

　“啊？上次什麼時候來的？”孟飛看向寧延，怨道，“哥，你來怎麼也不跟我們說一聲？”

　“我們過來出差，順便逛了下。”

　“是之前來找鄭董吧。”尹珊突然問。

　寧延沒有否認，卻也不打算多講，而是轉開話題，“我看你們這次周年慶比之前要隆重許多。”

　孟飛是ZG宣傳策劃的主要負責人，一聽這話立刻搶著說，“這次隆重太多了，我們提前一個月就在預熱，線上線下兩個渠道同步搞……”

　從宣傳推廣到配套的周年慶系列產品發布，孟飛像倒黃豆一樣，噼里啪啦的一腦講出來，越講越興，滔滔不絕，大有收不住之勢，最后還是卓卓出言打斷，“行了，寧延哥好不容易來一趟，不是來聽你講策劃。”

　說完，不理一臉赧的孟飛，直接同寧延道，“你中午和我們一起吃飯吧。”

　頓了下，又看著周奚補充道，“還有周小姐。”

　“對對。”孟飛附議，“你和嫂子跟我們一起吃飯，我去大華他們。”

　出乎眾人意料，寧延并未征求周奚意見，便一口回絕，“飯就不吃了，我過去和他們打個招呼就行。”

　“都見了，簡單吃一點再走吧。”卓卓聲道，“不遠的，就在旁邊。”

　“哎呀，你和嫂子也要吃飯的，就和我們一起吃吧。”孟飛加勸說。

　“不了，我們還有點事。”寧延婉拒，態度卻很堅決。

　卓卓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抿了下，不再勸寧延，而是轉頭做起了周奚的工作，“周小姐，你留下來吃飯好不好？”

　不等周奚應，又說，“你們遠道是客，哪有不吃飯就走的道理，你說是吧？”

　周奚素來不吃這類“綁架”，嫣然一笑，“那也沒有要留客人吃飯的道理吧？”

　饒是孟飛這麼的神經線條也被這話給驚了一下。

　卓卓白皙的臉上頓時一片緋紅，半晌沒接上話。

　還是一旁的尹珊出來解圍，“既然寧總和周總都還有事，就下次吧。”

　“對，下次。”孟飛說。

　寧延像是沒察覺到陡然之下的氣氛，渾不在意地問孟飛，“小尹在嗎？我找他拿點東西。”

　“在在，我帶你去。”

　同一時間，尹珊突然搡了一下卓卓，“你不是也有東西給寧延？”

　卓卓應了個對，“我去拿。”

　眼看幾人都要走，尹珊卻出聲住了周奚，“周總，能聊兩句嗎？”

　見寧延微微挑起眉，周奚輕輕扯了他一下，說：“你去吧，我剛好也有話跟尹小姐說。”

　寧延沒再說什麼，松開手，同孟飛走了。

　著三人遠去的背影，尹珊輕輕笑了下，“沒想到他說的朋友是你。”

　頭一晚，周奚洗完頭出來，聽見站在客廳落地窗前的寧延對著電話說：“尹珊，我已經有朋友了。”

　后來，寧延進來，兩人都沒提這茬，但周奚猜他之所以這樣說，絕對不是尹珊想舊復合或者來跑來表白，大概率是和其他人有關。

　果然，就聽尹珊故作無意地說道，“他這人還有意思，我剛和他開玩笑讓他可以考慮卓卓，今兒他就把你帶來擋桃花，傷人家小姑娘的心。”

　周奚淡淡瞥一眼，“他要是得靠我擋桃花，還能讓你倒追他？”

　尹珊聽出的維護之意，嘖了一聲，“他連這都跟你說了？”

　“這還用說？”周奚反問。

　被“看輕”的尹珊沒有惱怒，而是大方說，“對呀，是我追的他，而且追了兩年才到手，結果談了不到三年，其中一年半還是網，簡直虧大了。”

　“你特地留我下來，就是想講史？”周奚問。

　“不呀，我是純粹好奇和想八卦。”尹珊聳肩，“職業病，總忍不住想探聽點什麼，我問你個問題啊……”

　“你別問，我不會回答。”周奚打斷。

　尹珊饒有興味，“你知道我要問什麼？”

　“不想知道。”周奚毫不客氣，“我也不想滿足你的好奇心。”

　尹珊卻不死心，“你倆誰追的誰？我猜肯定是他追的你，對吧？”

　外人也許不知道，但和寧延有過親關系的尹珊最清楚不過，在那副溫的外表下他有多“冷淡和疏離”。

　從前他們在一起時，邊的朋友都覺得很幸福，每每提到寧延，都說夸他溫、心……們說得都沒錯，但們并不知道，無論是狂熱追求他時，還是之后在一起，尹珊始終覺得與寧延之間有一道無形的罩子。

　他不肯出來，也本不讓進去。

　曾經，以為他是格如此，覺得他這樣謫仙一樣的男人，大約就絕絕。

　然而，剛才，看見他牽著周奚時指腹無意識地挲的手背，看著周奚說話時的專注，還有兩人每一次對視時，他眼角眉梢暈著的笑意，尹珊恍然明白，不是不會人，而是那個人不是。

　周奚踐行不回答的宣言，淡淡地瞧一眼，反問，“海外并購那篇報道是你自己刪的。”

　是問句，但語句沒有一點疑問，只有滿滿的篤定。

　尹珊一怔，既是沒料到會突然轉話題，更是驚訝想求證的容。

　周奚把的訝然看在眼里，輕挑，“你不會以為我留下來是要和你討論男人，再來個爭風吃醋？”

　不給尹珊反駁的機會，周奚單刀直，“那篇報道雖然及了一些雷區，但以你現在的影響力，平臺不敢隨便刪你的文章。而且，從當時的輿論看，上面除非腦子進水，否則不可能會不知道，帖子一刪，更會激怒民眾，引起群憤。”

　尹珊卻不肯正面回答，“周總分析得好像很有道理。不過……我不明白，你怎麼突然關心這個。”

　“因為，我想知道天圣給你開出了什麼條件，讓你肯踢走KR這尊大金主？”

　尹珊眼底閃過一訝，“寧延告訴你的？”

　關于向蔚啟新一融資計劃，決定引進近兩年崛起的新資本天圣一事，除了公司核心員和天使投資人喬柏外，目前仍是絕。

　但前天傍晚，喬柏突然來電告訴，“阿延應該知道了。”

　“你怎麼告訴他了？”尹珊惱火。

　“我怎麼可能告訴他？”喬柏沒好氣地說，“這事我能開得了口？”

　聽尹珊沉默，喬柏嘆口氣，“尹珊，我覺得這事兒你最好親自和他說一下，買賣不仁義在，以我對阿延的了解，他應該不會在意你踢走KR，倒是你和天圣背后搞這些，會讓他不舒服。”

　“你說得我好像故意瞞他一樣。”尹珊惱怒，“這是天圣的要求，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你不也沒說嗎？”

　喬柏被堵了個正著，默了半刻才道，“算了，反正這事要不你說，要不我說，總之，得攤開了講。”

　“我是向蔚老板，我去說吧。”

　于是，當天深夜，尹珊撥通了寧延的電話，先聲奪人，“我知道你知道了，沒錯，天圣想為向蔚的獨家投資人，我們創始團隊已經達一致協議，準備和KR談退出。”

　寧延沒有多話，只說：“向蔚的投資負責人是季郁彤，你們有什麼直接和談。”

　“寧延。”尹珊停頓了好久才說，“我知道這樣做是過河拆橋、忘恩負義，但是……”

　“尹珊。”寧延打斷的解釋，“你是向蔚的決策人，有權決定向蔚要走一條什麼樣的路。KR和向蔚是合作關系，KR給了投資，但也得到了回報，銀貨兩訖，不存在恩一說。”

　尹珊自嘲，“也是，大家自由買賣，我解釋個什麼勁。行了，不說這個了。對了，聽說你去蓉城了？”

　“嗯。”

　“你去ZG嗎？他們周慶典，卓卓請了我們公司做專題片……”

　——

　尹珊推測，那晚寧延和周奚應該在一塊兒，八是他告訴了周奚。

　不想，周奚卻說，“不是他，是你做得太過明顯。”

　對這個指控，自認保工作到家的尹珊一點都不愿意承認，但又很想知道到底哪里出破綻，為什麼寧延和周奚都會發現。

　似是看的困，周奚直接給出答案，“你最大的問題是刪了那篇帖子……”

　外人皆以為稿子是因為曝了公字號的雷被上面河-蟹，但寧延、周奚作為這場輿論的背后編導，既然選擇輿論造勢，又怎麼會讓文章在這麼快的時間被斃掉呢？

　所以，這篇文迅速消失后，兩人不約而同都在查是哪里授意？而查到最后，查到了尹珊頭上。

　可是，了他們囑托的尹珊為什麼要刪帖？怕得罪公字號？那從一開始就不會采寫這篇文章。

　既然采寫，并且發出來了，那是誰能讓刪帖呢？乍一看，公字號可能最大，但想想他們-溜-溜地曬了幾小時，該看的早被看得一干二凈，而且如果他們想刪不會找尹珊，一定是用上面的權利。

　那剩下就只有那些沒有直接暴，卻極有可能順著線往下，必然會牽扯出的幕方。

　尹珊文章里舉例的幾乎都是公字號企業，只有兩家企業的實際控人不是gzw，其背后的控制人正是新崛起的天圣資本。

　作為業最頂尖的投資人，周奚和寧延非常清楚天圣的背景和來龍去脈，清楚他們藏在資本背后的那些勾當。

　只是周奚起初很費解，桀驁不馴的尹珊為什麼會愿意賣天圣的人，直到前兩天，寧延告訴，“尹珊是向蔚真正的老板。”

　周奚才想通了個中緣由——天圣有意投資向蔚。

　在南城時，找到原因的周奚只是看了一眼寧延，什麼都沒說，因為為向蔚的重要投資人，他怕是早就知道一切。

　“你覺得天圣能給我什麼？”尹珊仍是不肯作答。

　周奚卻不再要求答案，而是靜靜地看了好一會兒，眼眸里有淡淡的憾，“尹珊，你最擅長做深度調研，天圣到底是一家什麼投資公司，牽扯到那些人，我想你應該會清楚。”

　“他們能給你的無非是所謂的特權和通天之，可以讓你更無拘無束、隨心所實現你的所有理想和懷。但是，喬柏和KR投資向蔚是想賺錢，天圣投你恐怕不是只為了錢。”

　尹珊目不轉睛地盯著，“你為什麼和我說這些？”

　周奚：“天上的老鷹太了，不想看見它們被馴化家禽，更不想它們淪為盤中餐”

　尹珊口一凜，心中像是被什麼堵住，說不出的難。

　周奚言盡于此，道了句再見，便朝正面過來的寧延走去。

　兩人在中途相匯，視線落在他手里印著ZGlogo的大袋子上，“你買了什麼？”

　“等下給你看。”寧延目掠過的肩膀，看了眼略顯呆愣的尹珊，問：“聊什麼了？”

　“等下告訴你。”

　寧延點點頭，又看向尹珊，遠遠說了兩句告別的話，然后牽起的手往出口走。

　走出十幾米，不等周奚開口，他先問：“你和聊了天圣的事？”

　周奚偏頭看他一眼，說：“稍微多了幾句。”

　寧延怎會不知素來不喜多，這次肯勸尹珊，皆是因為在知道尹珊是他前友時說過的那句話——“我也很喜歡。”

　他了的手，說：“很聰明，很多東西其實都明白，但是斗士。”

　“我知道。”周奚腦海里浮出向蔚去年火出圈的那部題為《0:00》的專題紀錄片。

　0:00分——

　早早休息的人已進甜的夢鄉，鏡頭轉向窗外，燈火通明的IT大廠里還有人在力敲擊著鍵盤，電腦屏幕投出的藍折到兩條街外最奢華的酒店。

　八萬一間的總統套房里，大腹便便的富豪摟著年輕貌的人沉浸在紙醉金迷里，而某個不為人知的小巷中睡著用報紙寒的拾荒老人。

　有人在干凈舒適的房間里愉快刷劇，吐槽著的為救命錢獻的劇正發生在離家不遠巷口的小旅館中。

　樓下傳來大排檔劃拳喝酒的喧鬧，樓上的年輕人正拿著刀片思考如何靜悄悄地結束自己的生命……

　關注苦難，關注底層，關注弱勢群，這是片子表面傳遞出的容，但尹珊通過強烈對比更想拷問的是——到底是什麼造了這些差距？

　為天地立心，為民生立命。

　有太多的人歌頌盛世，有太多人贊太平，而尹珊們卻心懷孤勇，為那些仍困頓于黑暗和泥沼中的螻蟻發出生的吶喊。

　周奚沒有這樣的革命懷，卻發自心欣賞這份勇氣，不忍看勇士送命。

　寧延讀懂的這份善念，攬住的肩膀，說：“放心吧，季郁彤不會讓天圣那麼容易得手的。”

　“不好說。”周奚搖頭。

　寧延說尹珊是斗士，而真正的斗士從不畏懼犧牲。

　這話題略顯沉重，周奚長呼一口氣，吐出心底的沉郁，然后，用手肘撞了一下寧延的～口，“你老實說，把我拉來這里，是不是為了讓卓卓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