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昊不是大夫,也沒學過醫。
別的病他不敢這樣斷言,但唯獨對瘧疾他很清楚。因爲四百多年後,屠呦呦便是靠發現青蒿素可以治瘧疾,獲得了炸藥醫學獎。當時在全國掀起過一陣青蒿熱,屠還專門寫文章科普過,說青蒿素並非來自青蒿,而是從黃花蒿中提取的。
所以青蒿治不了瘧疾,黃花蒿才能治。葛洪《肘後方》上的青蒿,其實指的是黃花蒿。只是這兩種植同科同屬,普通人很難分辨,甚至《本草》中也將其搞錯,因此千百年來的大夫,都錯將馮京當馬涼,一直用青蒿來治瘧疾,當然治不好了。
“黃花蒿是什麼東西?豈能藥?你這後生不要胡說!”大夫懶得再跟這,故作驚人之言的小子廢話,不悅的拂袖而去。
趙昊無奈的聳聳肩,看來三言兩語就想讓人家深信不疑,納頭便拜,是本沒可能的。
壯漢沒有送大夫出去,也沒搭理趙昊,默默站在那裡,也不知在想什麼。
趙昊正尷尬不知該說什麼好,壯漢卻轉看向他。
此人右側面頰上,有一道深深的刀傷,配上那對銅鈴般的眼珠,顯得面貌十分猙獰。
趙昊被壯漢打量的有些發,開始後悔自己多了。
“這位小哥,你是哪裡人?又是從哪聽到的方子?”好一會兒,才聽壯漢悶聲問道。
“我是後面剛搬來的鄰居,這方子乃家中長輩所傳。”趙昊信口答道,心說,我既然從後世而來,那後世所有賢達都是我的親切家人了。屠八十多歲高齡,自然當得起長輩無疑。
“那……黃花蒿長什麼樣?”
趙昊忙仔細講解道:“和青蒿一模一樣,從外觀上分不出來。尤其是這個季節,蒿子剛剛冒頭,就更無法分辨了。”
“莫非小哥消遣咱不?!”壯漢眉頭一鎖,臉上的傷疤愈發猙獰。
“不不不,絕對不是!”趙昊擺手連連,不敢再賣關子道:“你摘下一把葉子來一,聞著沒味的是青蒿。能出臭味的便是黃花蒿。”
“是這樣啊。”壯漢點點頭,又問道:“那採回來又該如何服用呢?”
“用溫酒浸泡幾個時辰,榨給老伯服下試試。”趙昊說完,又心虛的補充道:“不過我不是大夫,這個方子道聽途說,你也別抱太大希。”
“唉,有法子總要試試的。小哥放心,不管怎樣我是不會怪你的。”壯漢竟是個明事理的,聽出了趙昊的擔心。
趙昊等的就是這句話,說完便溜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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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他纔想起來,自己顧著跑路,卻忘記開口借笤帚簸箕了。
‘真是貴人多忘事。’趙昊暗自嘆一句,也不願再去面對那兇的壯漢。好在蔡家巷雖然不繁華,還是有幾家擺攤賣日用品的小販。
他便在一個老婆婆那裡,花了三十文錢買了笤帚和水桶,還仗著甜,讓人家饒了幾塊布頭當抹布。
回到破院中,他先撿了塊最乾淨的布頭,矇住口鼻權充口罩。然後便揮舞起竹笤帚,將滿地的枯枝敗葉一腦掃到院子一角堆起來。
隨著枯枝敗葉被掃走,出了坑坑窪窪的黃土地面。讓趙昊驚喜的是,在院子東南一角,居然還藏著口臉盆大小的水井。
趙昊撿了塊石頭丟進井裡,便聽到略顯沉悶的撲通一聲。
這下可把他高興壞了,三蹦兩跳就出了院子,跑到街上買了捆麻繩回來。
他將水桶繫好,下進井中。然後兩腳紮起馬步,雙手替著使勁,將沉重的木桶提了上來。
桶裡只有一半水,另一半是枯枝爛葉。
‘真是太乾淨了……’趙昊卻的快哭了,居然沒有塑料袋、礦泉水瓶。
他將桶裡的水潑在天井裡,再重新打一桶上來,如是往復幾次,終於打上了一桶清澈見底的井水。
“呼……”
趙昊用酸得擡不起來的胳膊,著快要斷掉的小腰,長長鬆了口氣。
稍歇一下,他便迫不及待的掬一捧井水嚐了嚐,只覺甘冽清甜、沁人心脾。
“痛快!”趙昊讚歎不已,捧著井水痛快的洗了把臉,只覺連日來的煩悶終於爲之一去。
振了神,趙昊繼續努力打掃起這個,權且稱之爲家的地方。
他先灑水再洗,一邊在屋裡忙活著,一邊默默盤算開來。
這可不是自己想要過的日子。本爺越四百年而來,可不是爲了驗古代貧民生活的。
就算不能再錦玉食,也至得來手、飯來張口吧?不然也太對不起自己,對不起送自己過來的老天爺了!
趙昊踮著腳,舉著笤帚,將屋檐下的蛛網捲灰的棉花糖一般。
‘這局要想逆風翻盤,關鍵就是讓趙二爺高中舉人。從現在到八月秋闈這大半年,一切都要以此事爲重中之重。’
抓到了主要矛盾,接下來要做的事,也就再清楚不過了。
‘首先,要創造一個好的環境,讓父親安心備考,不讓他爲任何事分心。還得給他補充營養,牛、核桃、乾果,海魚,這些一樣不能。’
趙昊蹲在好容易支起來的凳子上,掐著指頭盤算一陣,忽然哇得一聲,心酸的哭出聲來。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呀,到底誰是主角誰是配角,誰是親爹誰是兒子啊?”
他一邊哭,一邊繼續嘟囔盤算著:“對了,還有一項開銷不能省。趙二爺隔三差五就得作個文會,說不得還要報補習班,又是不小的開銷。”
因爲趙昊預先知道的,只是應天鄉試的第一道四書題。
通常來講,人們說某年某年的鄉試考題、會試考題,往往都是特指這第一道四書題。因爲主考從來都是以此篇八的優劣,來決定考生的大名次。可鄉試畢竟有三場考試,除了這道首題外,還有六篇文章,以及若干論、判、時務策之類……這些趙昊當初未曾涉獵,如今都要靠趙守正自己的本事。
首題之外的其餘文章,起碼也得文脈通順,且觀點與朝廷風向不悖,纔好說得過去。
所以閉門造車是絕對不可行的,必須要走出去、引進來,才能搞活思想,做好文章。就算至不濟,也要在應屆考生中混出點名聲來。
要知道,鄉試之前還有一場生死攸關的資格考試。那一場可不用糊名謄錄,是要在老宗師面前刷臉的!
不刷出點聲來,誰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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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來想去,趙昊發現要解決的頭等大事,便是錢!錢!錢!
想要賺錢,趙昊最大的倚仗,自然是那比旁人多出四百年的見識。可限於他一窮二白的現實條件,造玻璃、制皂之類的大活,目前都幹不了。其餘的法子要麼需要培養市場、要麼需要大額投資,總之任他想破腦袋,也沒想出什麼零門檻、低本,馬上就可以賺錢的法子……
‘唉,還是腳踏實地一點吧,改天出去轉轉,看看有沒有更現實的法子。’
趙昊無奈收起心思,專心打掃起來。
不知不覺天黑,他才收拾好了父子倆睡覺的堂屋東間。
眼見看不清屋裡的形,趙昊纔想起沒買油燈蠟燭之類。剛要出門,便聽門外響起趙守正的聲。
“兒子,爲父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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