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萬’字篇——德川家康
大明隆慶元年,是日本的永祿十年。這一年,三河國的竹千代終於從朝廷得到從五位下、三河守的任命,並得敕許改姓德川氏。
看着敕許改名的詔書,素來忍沉穩的德川家康忍不住熱淚盈眶,他終於把自己的名字,徹底改的面目全非了。
德川家康的改名史,就是他這二十多年來在夾中忍前行,終於覓得明的歷史。
他是三河國鬆平氏的繼承人,可惜三河國連續兩任家督,也就是他的爸爸和爺爺相繼被家臣殺害,導致三河國國勢衰微,且夾在尾張國和駿河國兩大勢力之間,日子十分艱難。
因此名竹千代的三河國繼承人,小小年紀就開始了朝不保夕的人質生涯,他先是被織田氏捉去,了尾張國的人質。然後又被今川氏換到了駿府城,並在那裡長大了年。
在駿府城,今川氏的家督今川義元爲他行人禮,並將自己名字中的‘元’字賜給他,爲他起名鬆平元信,讓他永遠記住允諾給今川家的忠誠。
兩年後,他以仰慕祖父鬆平清康的功偉業爲由,向今川義元請示之後,將自己名字的最後一個字‘信’,改爲了‘康’。
於是鬆平元信變了鬆平元康。
改名爲他帶來了好運,不久今川義元爲了上,引軍尾張與織田家戰,結果在桶狹間之戰中大敗,被織田信長的武士斬首。此戰之後,曾經稱霸東海道的今川氏迅速衰落,鬆平元康抓住機會返回三河國,結束了漫長的人質生涯。
在三河站穩腳跟後,他便果斷拋棄了今川義元所賜的‘元’字,改爲源義家的‘家’字,於是‘鬆平家康’出現了。同時他接新任尾張大名織田信長的結盟邀約,終於獲得了一個相對穩定的外部環境。然後他集中力,在去歲終於徹底統一了三河國。
就在今年,朝廷正式任命他爲下五位的三河守,同時敕許他將家族的姓氏改爲德川氏。
於是鬆平家康變了德川家康。
他這一舉是爲了跟高貴的源氏脈扯上關係,以此提高家族的聲。
~~
無論如何,戰國第一忍者德川家康的完全,終於形了。
站在永祿十一年的元旦,回過去的永祿十年,年輕的德川家康收穫滿滿,卻毫沒有新年快樂的覺。
此刻他正在一百多足輕和十餘名騎兵的保護下,朝着遠的稻葉山城緩緩行去。
看着遠那高大堅固,俯控濃的稻葉山城,德川家康心中酸酸道:‘那個尾張的傻瓜運氣真是好到天上去了,濃三人衆居然臨陣倒戈,讓他取得了這制霸天下的基業。’
傳說‘得濃者得天下’,織田信長攻下濃後,馬上將自己的治所從尾張遷到了稻葉山城。這稻葉山城不但高大堅固,而且濃周邊的環境也比尾張要好得多,控制了濃,就等於打開了通往京都的最後一道門戶。
想到同樣年紀輕輕的織田信長居然已經手握尾張、濃兩大國,這讓德川家康那點小小的就,瞬間變得微不足道了。
“哎,天授的英雄,無雙的戰將。”想到那位自小便認識,如今大變樣的吉法師,家康就又是服氣又是嫉妒,難免生出一‘既生瑜、何生亮’的嘆,只是他還不配跟織田信長相提並論……
正在胡思想間,一隊騎兵從稻葉山城方向疾馳而來,看到旗幟上的織田家徽,德川家康放鬆了警惕。又見對方的目標是自己,他心說應該是信長哥哥來迎接我了。
於是他趕解下鍋蓋似的頭盔,將其丟給一旁的侍從,然後一戰馬,當先衝出隊伍,迎了上去。
兩隊人馬轉眼頭,煙塵騰騰間,信長從馬背滾落,單膝跪在地上行禮。
卻聽一個怪異的鄉下口音道:“德川家主認錯人了,小人是奉主人命令迎接你的藤吉郎啊。”
待他擡起頭來,便見馬背上坐着個孩般材,雙眼突出、兩耳招風的齙牙青年。
看到這小個子,家康心裡浮現出四個字‘沐猴而冠’,暗道這不是個猴兒嗎?
換別人,此時臉上八會出不悅之,至也會立即起。
但德川家康沒有起,反而繼續行禮笑道:“閣下既然代表我信長歐尼醬,那就當得這一禮。”
於是他完整行禮之後,才神態自若的站起來,彷彿毫不覺的給只猴子行禮有何不妥。
這讓那猴子十分,也跳下來向他行禮,然後仰着頭對他笑道:“我家主公非常想念在三河的弟弟竹千代,得知你前來道賀高興壞了。快請閣下前往岐阜城參見吧。”
織田信長比德川家康年紀稍長,家康在尾張爲人質時,兩人結下了友誼。在德川家康看來,也正是這份友誼促使了自己拋棄今川家,加到織田家的陣營中。
對,他絕不承認自己是在見風使舵,依附強者。
“岐阜城是哪裡?”德川家康一愣。
“就是稻葉山城啊,主公已經將其改名爲岐阜城了。”猴子笑答道。
“不知岐阜城有何特殊的含義?”德川家康一邊與那猴子並轡而行,一邊套話問道。
那猴子雖然又醜又矬,卻十分健談,便流利答道:“主公嘗言,‘岐’是鳴岐山的‘岐’,‘阜’是孔子之鄉曲阜的‘阜’。”
“岐山是周武王統一天下的起點,曲阜是孔子出生的地方,看來我信長哥哥的志向十分遠大啊。”德川家康便一臉震撼的讚道。
猴子聞言出刮目相看的神道:“主公常說三河的竹千代,是他一生的知己,看來一點不假。”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稻葉山下,仰着天守閣上那高高的旗杆,上頭旗面上四個大字‘天下布武’獵獵舞。
“天下布武!”德川家康頂頂看着那四個字,被信長的野徹底驚呆了。
這時猴子已經跳下了馬,他如今雖然立下不功勞,但在信長眼皮子底下,還是以當初那個微不足道的奴僕面貌出現。
“我們上山去吧。”猴子便要給家康牽馬。
“不不,我怎麼能騎馬呢,這樣太失禮了。”德川家康趕也下了馬,然後與猴子一般,將雙手錯在前,微微欠着子,用卑微的姿態上山去了。
此時的德川家康還不知道,他認定將統一日本的英雄,會在本能寺之變中喪生。而他邊這隻猴子,將繼承英雄的鉢,完其未竟的事業。
此時的家康更不知道,他將認一個比他小十歲的年輕人爲義父,然後在義父的遙控下,讓日本的戰國史變得更加彩漫長……
德川家康隆慶二年關鍵詞——【苟】
六、‘事’字篇——塞斯安
大明人最悉的泰西國家,非佛郎機莫屬。
佛良機就是葡萄牙,這個國家和他的鄰國西班牙,是這個時代的兩大海上霸主,它們爲了爭奪航路、民地和市場,在大洋上打得不可開。直到教皇出面,將這個世界切西瓜似的一分爲二,給兩家各劃一半。它們才停下爭鬥,轉在各自的半球上,瘋狂的掠奪起來。
葡萄牙分到了東半球,亞洲和非洲都是它的地盤,因此他們最早到了中國,建立了從里斯本到澳門的東方海上貿易帝國。
就是這樣一個號稱統治半個地球的強大海上帝國,在國卻面臨着亡國的危機。
因爲他們的國王若昂三世生的孩子陸續夭折,若是再沒有王子能接班的話,那麼葡萄牙國王的外甥,西班牙國王腓力二世就將爲王位繼承人了。在年事已高的若昂三世去世之後,葡萄牙將被併西班牙……這是每一個葡萄牙人民都不願意看到的。於是他們整日流淚、日夜祈禱、發起遊行、慷慨施捨,終於了天主,讓王后再度懷孕。
但主表示自己能做的不多,其實是人家老國王鼓足餘勇,力耕耘的結果。
這個孩子來的是如此及時,因爲老國王在孩子出生前兩週便逝世了。葡萄牙人就是靠着這個尚在母親腹中的孩子,抵制住了西班牙人的吞併。
是以當塞斯安尚在母親腹中的時候,他就被葡萄牙人視爲國家的希。當他在廣大民衆的歡呼和熱烈期待中誕生時,便已經是衆所歸的西班牙國王了。
這位備民衆擁護的年輕國王,自便知到自己肩上的榮責任,他在各種惡劣氣候和環境下堅持嚴酷的鍛鍊——狩獵、行獵本不值一提,他甚至以國王之尊,時常進行長槍比武、甚至親自下場鬥牛。他還在暴風雨中經常駕着一艘小船出海遊,以此來砥礪自己的意志。好在親政之後,有能力將自己的王國締造一個輝煌的帝國!
而今天,大明隆慶二年的元旦,也就是西元1568年1月29日,正是這位年輕國王親政前夜了。
明日太升起,陛下的親政儀式,就要在這座金碧輝煌的里斯本王宮中舉行了。
王宮員和僕婦們,帶着滿臉的笑容,喜氣洋洋的爲明日典禮後的宴會,進行最後的佈置。他們打開庫房,捧出無數金燦燦的黃金皿,白銀和象牙餐,以及從東方大明運來的珍貴瓷,他們要將國王陛下親政後的首場宴會,辦這世界上最奢華的宴會。
自從全世界的財富源源不斷從海上匯聚到里斯本後,他們就有底氣說這種話,更是對此樂此不疲。
~~
在王宮二樓的餐廳裡,黃金燭臺將室照耀的亮如白晝。鋪着潔白綢桌布的長長餐桌上,擺滿了酪、烤豬、醃火、以及灑滿香料的牛排、龍蝦、生蠔等盛奢侈的豪華大餐。
而這桌足夠幾十人用的食,卻只是爲年輕國王,和他的叔父——攝政多年的紅主教恩裡克準備的。
且恩裡克主教已經快六十歲了,晚餐基本上只需要喝點濃湯,吃一個蛋撻就飽了。他面含憂慮的看着對面大快朵頤的侄子,詢問道:“請問陛下,親政之後將如何施政?”
“我希對東半球的大陸也進行實際統治,而不是僅僅像現在這樣只掌握海權,控制航線的貨站和城市而已。”塞斯安切一塊帶牛排送到口中,然後用的語調,向自己的叔父描述着宏偉的藍圖道:
“我要效仿亞歷山大大帝,不,我要超越他,建立一個橫四大洲的海陸帝國!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將來駕親征做準備!”
“咳咳……”恩裡克主教險些被紅酒嗆到,他趕忙放下金盃,從一摞綢餐巾中拿起一張一下,然後便將那餐巾丟掉道:“有偉大的志向是很好,可陛下應該先關注下,我們眼前迫切要解決的問題。”
“什麼問題?”年輕的國王問道。
“比如我們吵鬧的鄰居,比如來自尼德蘭和不列顛的掠奪者。陛下,大海纔是我們的生命線,它比征服那些遙遠的陸地重要多了。”恩裡克早已將自己執政的經驗傳授給侄子,但看起來年輕的國王似乎沒聽進去多,他也只好再嘮叨一遍了。
“還有我們財政、軍師、司法系,都有很大問題……”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會着手去做的。”塞斯安卻滿不在乎的晃着手指道:“但這些都只是一個國王的日常,而一位偉大的國王,始終不該忘記自己的夢想。我的夢想,就是征服非洲……”
看着位朝氣蓬卻又略帶神經質的年,恩裡克不由暗暗苦笑,他覺得自己放手的時間,是不是早了點?不知這樣一個滿腦子建功立業的國王,能帶給葡萄牙怎樣的命運?
答案是:亡國的命運。
此時的塞斯安還不知道,他親征哥的大軍將全軍覆沒,自己也是死路一條。
他更不會知道,自己居然會被一個來自東方的同齡人搭救,且那人還幫他奪回了,被西班牙趁機吞併的祖國。
‘拯救者’趙昊的大名,將響徹整個歐洲。
塞斯安隆慶二年關鍵詞——【浪】
七、‘如’字篇——利瑪竇
在距離里斯本1900公里以外的羅馬城,一個與塞斯安年齡相仿的年輕人,也到了人生道路的十字路口上。
這個年輕人Matteo Ricc,十幾年後他將擁有個中文名字利瑪竇。
利瑪竇出意大利中部的名門族,他的父親曾擔任過市長和高,他是家裡的長子,因此父親對他寄予厚,希兒子能像自己一樣從政,將來在政壇上叱吒風雲。
然而利瑪竇年時的啓蒙老師,是一位德高重的神父。他的小學和中學也是在耶穌會開辦的學校中讀完的,這讓他在不知不覺中,了一位虔誠的教徒。他父親很擔心他會加耶穌會,因爲耶穌會是個以傳教爲己任的教團,他的兒子一旦加,便很有可能會離開歐洲,到世界各地去傳教,也許病死遙遠的異鄉,終生無法再相見。
於是將他兒子送到羅馬大學攻讀法律,希利瑪竇能在首都有機會結識一些權貴人,將來有可能得到推薦進場。
但來到大城市羅馬,卻給了利瑪竇和耶穌會自由接的機會,他每週都要到羅馬耶穌會院去,與耶穌會士們往,聽他們伴隨着新航路的開闢,到全世界傳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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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會院的教堂中,從遠東返回的費南意神父,正在向會士和教徒們講述,爲傳教獻出生命的沙勿略神父的輝事蹟。
“我們在1549年八月抵達了日本,然後在那裡傳教三年。我們觀察知道,日本的宗教、文化、哲學統統都來自中國,於是神父效法儒教的傳教方式,從社會上層傳教,與他們的將軍、大名、小名,還有當地宗教界領袖好,準備先將他們變主的信徒,然後由他們來散播主的福音……”
教堂高高的穹頂上,是達芬奇親筆所繪的天使簇擁聖父的大型油畫。四壁是碩大的七彩玻璃窗,讓進來的充滿了宗教神聖。在這樣的環境中,人們不由自主便對犧牲的傳教士肅然起敬,生出追隨他們腳步的崇高理想。
“三年裡,爲了融當地,沙勿略神父倡導我們與日本人一樣吃素,還穿着和他們一樣的服,剃了一樣的髮型。但日本人始終對我們友好卻疏遠,這使我們的傳教十分困難。後來一位願意和我們接的大名告訴了我們關鍵——他說他們日本人覺得中國文化纔是最棒的,他問我們,‘如果我們所說的這些事是這樣,那麼中國人怎麼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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