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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閣老》 第一百一十七章 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事已至此,比起追查泄的原因,顯然防止事態進一步惡化,纔是當下的頭等大事。

“現在知道怕了?”徐鵬舉瞥一眼不的小兒子。

“知道了……”徐邦寧垂頭喪氣,再不見方纔的驕縱勁兒。

他和他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鄭氏若是被奪了誥命,他也就別做夢想襲爵了。

徐鵬舉便沒好氣道:“知道怕了就乖乖去道個歉!”

“啊?”徐邦寧指著自己的鼻子,難以置信道:“我?堂堂中山王之後,國公爺之子,去跟個草民道歉?想也別想!”

“我就是當不國公,讓大哥整死,窮死死,也不會去道這個歉的!”

~~

蔡家巷,味極鮮。

雖然趙昊昨日極力消解,但惴惴不安的氣氛,仍舊籠罩在酒樓外。

從方掌櫃到店員,今天全都強歡笑、心不在焉,門外一有風吹草,就齊齊嚇得一哆嗦。唯恐是魏國公府的人上門報復。

就連非富即貴的食客們也到了影響。味極鮮開業近三個月以來,繼昨天之後,又一次出現了空桌……其實客人三天前就過錢了,但唯恐被殃及池魚,寧願白費五兩銀子,也不敢來吃飯了。

當然,不敢來的只是數,大部分客人還是早早就來到味極鮮,迫不及待催促方掌櫃趕上菜。他們倒不是爲了給店家撐場面,而是擔心讓魏國公府一鬧,日後怕是很久,吃不到味極鮮的人間味了。

客人們以吃最後一餐的心態,用著味道絕的菜餚。可越是吃得,他們就越是到惋惜。

“好好的味極鮮,這就開到頭了。往後怕是吃不到這樣的味了,這讓人怎麼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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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不行,看看誰能跟國公爺那邊說上話,幫著勸勸吧。”

“原本好好說話,倒能勸勸,可昨天趙公子打了徐家的奴才,徐家不找回面子來,怎會善罷甘休?”

“唉,趙公子才高八斗,難免年輕氣盛,不知道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呀。就是他祖父趙侍郎在位,也不能這樣落徐家的面子啊。”

“哎,我看這回,是兇多吉了……”

食客們十有八九,已經在心裡判了味極鮮的死刑。

有那憐香惜玉的食客,小聲勸還在彈琴的馬湘蘭道:“馬姑娘,別彈了。這裡已經是是非之地了,收拾收拾快走吧。”

馬湘蘭點頭笑笑表示謝,卻毫不爲所神態平靜的琴絃,彈奏出一曲《定風波》。

前奏過後,便聽輕啓朱脣,唱出天籟之音: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在味極鮮駐場三月來,這還是頭一次一展歌

賓客們聽著聽著便不由癡了,大堂中再無聒噪之聲。

~~

二樓,喚作‘春’的雅間中。

趙昊師徒、吳康遠和雪浪和尚也停下談,傾聽馬湘蘭那極能人心的歌聲。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馬姑娘這是在表明,要跟公子同進退呢。”

良久,吳康遠才悠然一嘆道:“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教分付點娘。趙公子能有這樣的紅知己,真讓人豔羨不已……”

“噗……”趙昊險些一口水噴了他一臉,忙別過頭去咳嗽連連。

王武給師父捶背,不悅的看一眼吳康遠道:“我師父還小,吳前輩出言無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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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跟男,與年齡,其實都無關係。”雪浪有著詩人的敏,自然比吳康遠還深,輕嘆一聲道:“秦淮河畔已經快要淡忘馬姑娘的芳名了。”

趙昊不由自主微微點頭,他承認,在馬湘蘭的事上,自己確實玩了,如今已是十分棘手。

“雪浪,你這廝是來幫忙的,還是來添的?”華叔貴公子脾氣重的很,說話自然更不客氣。

“好好,不說不說。”雪浪自知理虧,忙改口道:“說回正事,貧僧建議立即報,請求應天府保護味極鮮。”

“應天府是你家開的啊?”華叔白他一眼。

“雖然不是貧僧開的,但應天府欠我們大報恩寺一萬兩修寺的銀子,”便聽雪浪笑道:“若是貧僧答應免去這一萬兩,相信府尹大人應該願意幫忙吧?”

吳康遠眼前一亮,不太確定的問道:“你又不是方丈,說了能算嗎?”

“不好意思,貧僧籌到了五萬兩,大報恩如今是我當家。”雪浪略顯得意的微微仰頭。

“那好,只要應天府能幫著拖上個把月,京師那邊必有迴應!”吳康遠高興的朝雪浪雙手合十。

“真是單線,孤木不林。”趙昊的舉起水杯,朝兩人道謝道:“不管結果如何,我趙昊都記得二位這份雪中送炭之了。”

“我也不要你的包廂,再送我首詩就……”雪浪是見針,隨桿就上。

正說話間,包廂門被猛然推開,一個夥計面無的跑進來。

“東,東家,小公爺來了。”

在北京城,說小公爺不一定指哪一位。但在這南京城,只有一位小公爺,那就是魏國公的小兒子徐邦寧。

“這麼快就來了?”吳康遠吃了一驚,他以爲徐家就是再著急,也得過兩天才能報復呢。沒想到,這纔剛轉過天來,徐邦寧居然親自殺上門來了。“看來這次是揭到小公爺的逆鱗了,趙公子,快從後門走吧。”

吳康遠自恃份,素來不怕事,卻依然要勸趙昊暫避鋒芒。

徐鵬舉當了小五十年的南京守備,徐家的產業遍佈金陵外,奴僕何止上萬?

人家還是世襲罔替的國公爺,家裡有可以免死九次的丹書鐵券,放眼整個南京城,誰能鬥得過他們家?

“是啊,好漢不吃眼前虧。”雪浪深以爲然道:“貧僧帶你去大報恩寺躲躲,徐家再囂張,也不敢在那裡撒野的。”

“師父且留在樓上,我二人下樓攔住他,甭管他是小公爺還是小王爺,都休想師父一指頭!”王武和華叔挽起袖子,出了纖細的胳膊。

“先看看再說。”趙昊擺了前兩人,拉住了後兩人,神態自若的走下樓去。

~~

大堂中,食客們停下用餐,齊刷刷著臉走進店來的小公爺。

別看他們背後不把這二世祖當回事兒,但真當著徐邦寧的面,卻大氣都不敢一下。

馬湘蘭也停下彈琴,站起來張的看著樓梯口。

趙昊一下樓,就看到焦急的朝自己擺手,顯然是想讓他暫避鋒芒。

他便在樓梯中央停下了來,扶著欄桿給了馬湘蘭一個,讓放心的微笑,然後俯瞰向堂中的徐邦寧。

徐邦寧也面無表看著他。

味極鮮的空氣凝滯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然後,他們便看到,徐邦寧忽然折腰朝趙昊深深鞠了一躬,雙手抱拳舉過頭頂道:

“趙公子,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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