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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閣老》 第一百二十七章 強中還有強中手

那一襲簇新的黑鄧絹圓領袍,險些閃瞎了堂上堂下的一雙雙眼。

“啊?公子什麼時候了監生?”柵欄外的蔡家巷衆人不驚呼起來,國子監生與生員一樣,都是見不跪、不得用刑的!

“這下縣太爺打不了板子嘍……”

與歡呼的蔡家巷衆人,形鮮明對比的,是張知縣那張黑鍋底的老臉。他擺這麼大陣仗,可不是爲了讓臭小子顯擺的!

‘啪啪啪!’張知縣使勁拍著驚堂木,不能打板子,還不能拍桌子嗎?

“肅靜!”值堂吏忙朝圍觀市民大喝道:“再聒噪,通通叉出去!”

蔡家巷衆人這才安靜下來。

~~

這副監生冠帶,是趙昊早就跟周祭酒談妥的條件。他之所以要拖到今天才來過堂,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在等自己的監生資格到位。

爲此,趙昊還多花了一百兩銀子加急趕製,前日纔將這副監生冠帶拿到手的。

這下他能保證自己不用下跪,也不會刑了,這才終於面過堂。不然傻子纔來呢……

但張知縣出師不利,不由愈發惱火,這下非得讓趙昊荷包大出,才能稍泄心頭之恨。

他便又重重一拍驚堂木,怒視趙昊道:“你這監生好生刁蠻,爲何屢傳不到?!”

“只因人在深山,通不便,未見朱票……”趙昊便一臉無奈答道:“並非有意藐視大人。”

“狡辯!”張知縣卻不接他拋來的眼,又拍一下驚堂木道:“本看過狀紙,你這學生不好好讀書,爲何要騙人家生?!”

“請老父母收回這話,學生宦之後,清白門第,學聖人教誨,持良善之心。”趙昊一臉到侮辱的表,嚴肅道:“斷不會做那等昧良心、喪天良之事。不知老父母爲何偏聽一個捐班商人之言,卻不信讀書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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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讀過一天書嗎?”劉員外聽他也鄙視自己,登時怒不可遏的跳腳道:“你個捐班監生,有什麼資格說別人!”

“我師父就是有資格!”堂下二聽不下去了,高聲道:“我們讀書人的事,你個商人懂什麼?!”

“我沒捐一文錢。”趙昊也冷笑對劉員外道:“是國子監祭酒大人賞識在下才學,特薦在下監的。”

“肅靜肅靜!”張知縣又一次拍了桌子,對堂下兩個生員怒道:“你倆再聒噪,記下名來,本學分!”

“記吧!”王武便一脖子道:“學生姓王名周紹,太倉王氏,被蘇州府舉爲儒士!”

“呃……”張知縣聽到太倉王氏,就頭大了一圈。再聽到此子乃蘇州府的儒士,登時更加頭大如鬥。他知道,蘇州府今年只舉了一個儒士,便是文壇盟主王世貞的親侄子王周紹。

“學生姓華名叔,無錫華家,家父華鴻山!”華叔也報上了家門。

張知縣徹底懵在那了。

華太師雖然悠悠林下多年,可門生故吏滿天下,如今好多人正是當權時,他的公子更得罪不起哇!

別說張知縣和劉員外了,就連唐胖子一干人都被趙昊這倆徒弟的份,嚇了一大跳。

平時看著他們青小帽,端茶倒水,跟方文也沒啥區別,沒想到居然來頭這麼大。

再一想,這樣兩位世家公子,居然甘心拜在比他們還年輕的趙昊門下……

這下衆人看向趙昊的目,就更加敬畏起來。

~~

場中氣氛爲之一變,張知縣不再吹鬍子瞪眼,而是朝劉員外微微搖搖頭。

那意思是,茬子,錢不夠……

劉員外這次可是氣勢洶洶而來。在衙前街的酒樓上,還有一幫蘇州商人,擺好酒席在等他凱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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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他怎麼能頭?就是不蒸饅頭,也得爭口氣啊!

便一咬牙,從袖袍中掌,裝著抹了把鬍子。

意思是再加五千兩!

張知縣登時恢復了嚴肅,一拍驚堂木道:“本只知朝廷法度,不知什麼王家華家,你們休要干擾本審案!”

說著,他便轉頭對趙昊厲聲道:“你們是否說過,借要開工場?”

“說過呀。”趙昊兩手一攤道:“不然我借幹嘛,又不能吃。”

“那都三個月過去了,你的工場開在哪?!”張知縣冷冷質問趙昊道。

“老父母應該也有所耳聞,如今價暴跌,這一行前景壞掉,正常人豈能往火坑裡跳。”趙昊便答道:“何況,那借據上,只約定是借,並未約定我們一定要開工場,所以我改變主意,這很合理,不犯法吧?”

“你分明就是欺詐!”張知縣重重一拍驚堂木道:“想要利用價暴跌,從人家劉員外上,狠狠賺一筆!”

“哈哈哈,老父母這玩笑可開大了……”趙昊不由失笑道:“請問,是學生一個小小監生明白行,還是堂堂蘇州商會會長、南京業行會副會長明白價的漲跌?”

“這……”張知縣就算滿心都是一萬兩,卻也被趙昊問得啞口無言,只好耍賴拍案道:“是本在問你話!”

“顯然老父母心中有了答案。”趙昊卻像老訟一般難纏,笑呵呵道:“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怨不得任何人。”

“就是!”唐友德也忍不住幫腔道:“若是價暴漲,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告劉員外欺詐!”

“又不是我非要借給你們的!”劉員外白兩人一眼。

“又不是我們拿刀你借的!”唐友德不屑的啐道:“堂堂蘇州商會會長,庭商幫副會長,簽了白紙黑字卻不認賬,跑到府打司賴賬,你們蘇州商人就是這麼做生意的?!”

果然近墨者黑,唐友德也學會了開地圖炮。

‘啪啪啪!’張知縣知道原告理虧,此案再問下去,也只會越抹越黑,索直接快刀斬麻道:“原告本著友善之心借貸,被告當思恩,不該鑽空子讓原告損失慘重。爲了明教化、顯仁義,本決定判兩被告以原價退還本金,免付利息,則皆大歡喜!”

按照三個月前的價格,兩萬斤就是七萬兩銀子。比現今高足足五萬兩之多,就算拋去給張知縣的一萬三千兩,劉員外還是挽回了絕大部分損失。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的面子挽回來了~

他自然歡天喜地,大吹法螺道:“老父母真是明如鏡、清如水的青天大老爺啊!”

趙昊這邊自然大怒,唐友德忍不住跳腳罵道:“此案白紙黑字,明明白白。你這老父母卻如此顛倒黑白,我們不服,一定上告應天府!”

“對,應天府不管,就告到南京刑部、告到都察院去!就不信這天下沒有說理的地方!”華叔和王武也聒噪起來。

“鹿鳴宴上,我要向南京的老大人們告你們的狀!”趙守正氣得滿臉通紅,忽然蹦出了一句。

張知縣和劉員外登時大笑起來。前者聽後者說過,趙守正可是五試不第的鈍秀才!

“還鹿鳴宴呢,你先考中舉人再說吧!”張知縣既已宣判,自然不容他們再聒噪,便拿起火籤喝道:“把這些咆哮公堂的生員叉出去!”

話音未落,忽聽外頭響起一聲號炮。

然後便聽有人高聲喊道:

“捷報趙府老爺諱守正,高中應天府鄉試第七名亞元。京報連登黃甲!”

“噫!好了!我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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