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柳村。
一個你必須字正腔圓念出來、不然就很可能招災惹禍的名字。
這都怪一棵發育了不知幾百年的壯柳樹,看上去猶如裝披髮的壯漢,雄赳赳、氣昂昂的立在流花河道轉彎。
以這顆大柳樹爲地標,上游的村落就命名爲上柳村,下游的村落就命名爲下柳村。
流花河是杭州府比較著名的河流之一。
一是因爲河道寬闊、水路綿長,橫貫杭州府城,直通東海,餘杭縣境的只是一小段河道。
二是因爲河流兩岸風秀麗,春花秋月、夏柳冬梅,四季景緻四時新。
是以,常有杭州府裡的大戶,在風和日麗的天氣裡乘著小舟、畫舫出來遊玩至此。
下柳村的村民與餘杭縣其他村落一樣,大部分依賴打漁爲生,小部分種田。
這點從他們的村子佈局就看的出。
大部分的民宅都沿河岸而建,只有一小部分在對面,更靠近農田。
李楚剛從海上回來,就帶著狐、隨村民們一起來到了這裡,但天還是快黑了。
這次依然帶著狐,是因爲李楚發現,帶出門很方便。
他的相貌太容易招蜂引蝶,到哪裡都容易吸引人羣。而他的爲人又太過儒雅隨和,不太好。
這個時候,如果邊站著一個大尾搖啊搖的狐,哪怕的相貌並不可怕,人們也都會忌憚幾分。
狐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完全化形。
趁著還能用,就多用幾次。
去德雲觀裡的下柳村村民大概有二三十人,這還不是全部,村子裡夢到過那子的,起碼有八九十人,涵蓋男老。
在德雲觀裡,餘七安就仔細詢問過,他們的回答很一致。
每個人夢到的都是同一個場景,都是森森的,看不太清環境。
然後一個溼漉漉的子,沾了水的頭髮又長又重,整個披下來,擋住了臉。
它用特別沉冰冷的嗓音,只說那一句。
“水下有人……”
對現如今的李楚來說,驅邪的困難不在於如何殺死它,只在於如何找到它。
這子託夢已經有幾天了,沒有任何村民遭遇到傷害,這樣想來,它的目的應該不是害人。
似乎是……單純地想要告訴村民們什麼。
做這個夢的人很多,除了都在下柳村之外,沒有什麼特別的共同點。
做相同的事……去相同的地方……
這些都沒有。
它的信息也只有這四個字,沒有太多想象空間。
水下這個範圍太寬泛了,下柳村這種地方,村子裡水井就好幾口,還有湖泊、大河、小溪、水田、水缸……
若是不確定位置,挨個去找,可能得找到明年。
即使用心眼地毯式搜索,也要花費很多功夫。
因爲做過這個夢的人實在太多,李楚沒有再挨個走訪。
想了一下。
他決定詢問沒有做這個夢的人。
村子裡沒有做過這個夢的村民,只有二十個左右。村長很快就把他們一個個了過來,在自己家問話。
村民們很配合,因爲現在這個村子裡,他們反倒是比較慌的那一批……
當大家都經歷了什麼事,只有你沒經歷過的時候,你心裡總難免要犯嘀咕……
只是這些村民裡也是男老都有,並沒什麼特點。
李楚隨口問了幾句基本的問題,就都讓他們離開了。
但……
他們來的時候都是三三兩兩來的,李楚還沒發現。他們走的時候,一大羣人結伴一起離開,他這才注意。
這些村民都是往同一個方向走的。
“他們住得很近?”李楚問。
村長想了想,道:“是啊,他們都是村那面種田的。”
李楚點點頭。
原來事很簡單……
只是村民們可能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一時慌了神,纔沒有想到。
所有夢到那子的,都是住在流花河邊的。
沒有夢到那那子的,都不住在河邊。
這樣一來就可以鎖定,那子的出現和流花河有關。
它說的水下,極可能就是流花河下!
今夜星月偃偃。
李楚帶著狐來到流花河邊,沒有村民敢跟過來。
他靜靜閉上眼。
心眼的範圍覆蓋了這條河的一段,慢慢向下滲。
但李楚並沒有到太多幹擾,很快鎖定了河牀底,一團有些鬱結的氣。
這團氣並不算強,但是周遭都很乾淨,只有這裡有可能產生一些髒東西。
李楚興之所至,忽然想試一下新近手的闢水珠。
那珠子恰好在他上,也不用準備別的,只把錢袋給狐小心照看。
縱一躍,就跳進了水中。
李楚水,卻沒有噗通的水聲,也沒有濺起水花。
就好像是水流自分開,主迎他進來的一樣。
而且水以後的覺更加神奇。
若是真得阻隔了全部的水,那麼李楚應該一路墜落纔是。
可實際並非如此。
那覺……就像是把自己進了什麼溫的存在,被地包裹著,還能覺到水流在沿著周邊、舐。
輕輕的、的。
咕唧、咕唧。
雙腳可以借力行走,也可以自由活。“闢水”這個名字好像不太切,應該控水珠纔對。就好像所有的水流,一下子都了你的朋友。
在你需要的時候託著你,在你不需要的時候保持距離。
李楚就這樣一邊著闢水珠的神奇,一邊緩緩向下。
然後……
在那團氣鬱結的位置,果然看到了一個可能產生魂的存在。
一。
一長髮飄飄、著錦緞,即使在水下泡了不知多久,依舊沒有上浮,也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的。
甚至你還能看出,這子生前容姣好、材浮凸。
想象一下那個場景,無的深夜、沉寂的水底,面對著一栩栩如生的,好像隨時會睜開眼睛似的……
隨即,李楚俯向前,上去就是一個公主抱……
他將那抱起,轉回走,很快分開水面,重新出形。
“主人。”狐了一聲。
“很順利。”李楚回了一句。
看見小道士大半夜抱著一走進自己家的時候,村長臉都綠了。
雖然李楚很淡定地說著不用怕。
但這種時候……誰不怕誰是孫子。
“我想可能是因爲某些意外溺死在了流花河,又不想暴於此,纔會給你們託夢吧。”李楚解釋道:“現在只要將這送走,應該就沒事了。”
這種事其實並不罕見,很多橫死的人,都會出現這種“魂不散”的狀況。
這種魂沒什麼大本事,全憑一個執念留存,只要把它的妥善安置了,自己就會散去。
村民們倒是想將這趕厚葬了,但是也沒有這麼簡單。
憑空死了個人,總得報給衙門知道,也要送到衙署殮房去才行。
判定死因、確認份、尋找家屬……還有很多流程要做。
於是幾個膽子大的村民,連夜和李楚一起,把那送到了衙門。
事至此就算了結了。
將它的撈上來,這子的魂也該散了。
……
誰知,第二天一早,周大福就找上門來了。
“我的小李道長,我求你行行好,把那理了吧吧。”
周大福頂著兩個老大的黑眼圈,雙目無神,一臉的驚恐。
李楚皺眉問道:“又怎麼了?”
周大福苦著臉道:“別提了,昨天我做了個噩夢,當場嚇醒了,然後一問,發現我們班房的兄弟全都做了同一個夢。”
“夢見有一個渾溼漉漉的子,森森地跟你說……”
“水下還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