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這頓飯終于吃完，顧九才悄然的松了一口氣。

林氏的藥是飯后喝的，一行人離了小花廳，丫鬟便端上來了藥，服侍著喝。

顧九在旁邊幫拿了餞，待得林氏喝完藥遞給了，頓時引得林氏笑道：“好，多謝。”

這些年也不覺得這藥苦，可如今得了兒媳遞過來的一顆餞，竟也琢磨出了甜味兒來。

秦崢便在一旁陪著，跟聊了一會兒天。

說是聊天，其實是林氏單方面在說，秦崢的接口都是兩三個字，或嗯或啊或點頭。

反倒是顧九的態度要比他好上很多，跟林氏說話的時候，的聲音格外的溫，這般和諧好的一幕，讓秦崢竟覺出幾分溫馨的覺來。

他若有所思的挲著扳指，看著聊天的二人，一時也生出希這氣氛再久一點的心思來。

如此這般聊了一會兒，眼見得林氏有些疲乏，二人這才請安退了出來。

天已經徹底黑了。

難得的好天氣，夜幕低垂，卻是繁星滿天，一月懸在天邊，給青石路上都灑下了月影清輝。

顧九跟在秦崢的后，被這風一吹，越發覺得先前自己的腦子是進了水。

那會兒到底是在想什麼，竟然給秦崢夾菜？

然而的懊悔不過片刻，就聽得秦崢先開了口。

“今日，多謝。”

顧九正沉浸在自己的緒里，驟然聽得這話，瞬間楞了一下，開口問道：“什麼？”

秦崢回頭，就見這呆呆傻傻的模樣，不由得搖頭，往日里的驕矜模樣褪去不，倒也添了幾分煙火氣息：“方才在母親面前，難為你盡心伺候了。”

聽得這話，顧九才明白過來，下意識道：“無妨，母親是個好人。”

說完這話，又自覺有歧義，這樣說倒像是在影府上其他人似的，因此顧九斟酌了一番，又加了一句：“再者，先前在我家，世子不也十分盡心麼，都是互相的。”

聽得這話，秦崢點頭，卻并未說什麼，只是見走的慢，腳步便也慢了幾分，漸漸地與并肩而行。

名蘭苑離歸九院還有一段距離，一路穿著回廊走過去，廊下擺放著時令鮮花，香味淺淡，偏又在這夜里，又似乎濃的人忽視不得。

顧九跟著他往前走著，見他執著一柄燈籠，隨著行走時燈籠擺，燭火也從里面泄了出來。

忽然便覺得心口有些飽漲的酸楚。

算起來，前世今生，竟是頭一次與秦崢并肩而行，且還是這樣的融洽祥和。

這氣氛太過好，哪怕顧九有心想要與他拉遠距離，都會發現秦崢在不聲的跟著自己的步伐調整著。

剛好將他們之間控制在一個不越矩又讓覺得安全的范圍。

顧九深吸一口氣，藏在袖中的手也慢慢的松開來。

這樣的氣氛，讓不忍心打破。

察覺到越走越慢，秦崢索停下腳步，回頭問道：“有心事？”

顧九一愣，抬頭時不期然撞到對方的眼中，頓時便吶吶道：“沒，沒有。”

往前快走了兩步，卻發現秦崢落在了自己的后面，便又慢下來，跟他并肩而行。

待得做完這一切，顧九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索開始尋找話題：“其實，夫人人很好的，對你也很上心。你若有時間，就多來看看吧。你去，很開心的。”

說到最后，顧九自己先有些嘆。

其實前世里，林氏的一直都不大好，顧九去見的時候，十次里面有八次都是病著的。

所以后來林氏的死，顧九并不意外。

那樣一個病殘軀，拖延著對來講大抵也是罪。

只是方才的時候，顧九卻想到了另外一件往事來。燃文

前世里，一直覺得秦崢冷心冷，可就是這樣一個淡漠的人，在林氏死后半年，都未曾走出來。

哪怕他行事作風一如往常，可在那偶爾的見面和刻意的打探下，都看的出來，秦崢較尋常時候頹然了許多。

林氏的死，對他的打擊也很大。

這人并不是真的如表面那般淡漠，林氏有句話說的也的確是對的，他不擅長表達。

前世秦崢不，后來死在他的手里，若說顧九不怨恨，那是不可能的。

但今生得了這番機緣，避開秦崢便也是了。

更何況，若不是他昨日的相救，自己怕是已經死在那孫伯殷的手中了，哪來現在的平安？

顧九一向恩怨分明，這個恩，是記在心里的。

哪怕沖著這個恩，顧九也愿意多跟他說幾句，免得他留下更多憾：“不好，你又何必讓再添心傷。”

秦崢沒想到，顧九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他頓住腳步，定定的著眼前人，卻難得的不知該說什麼好。

其實秦崢一向話，可他只是不想說，心中卻是有算的。

然而眼前人卻與旁人不同。

不是上司、不是同僚、更不是囚犯。

分明是一個死纏爛打非他不嫁的普通小姑娘，這些年來他也見識了不這樣的子。

哪怕是當初答應娶，也不過是想著自己早晚要娶妻，世子夫人這個位置不可能空一輩子。

府上的一個位置罷了，又有什麼好為之用心思的？

可偏偏，自新婚那夜起，不過短短幾日的功夫，在他這里，竟已經展現了太多的不同面。

不再只是占據了世子夫人位置的一個無關要之人，而是生平頭一次，在他在親人之外，注意到的一個子。

許是秦崢的目太有侵略，只一眼，顧九便忍不住避開他的視線，一顆心狂跳不止：“我說的，可是越矩了？”

秦崢卻又收回了目，仿佛先前的目不是自己一般：“不曾。”

他的聲音聽起來毫無異樣，連走路的作都鎮定自若：“母親若只你這般關心，大抵也會很開心。”

他走在了前面，顧九只看他的背影，才忍不住松了口氣，道：“濃于水，夫人更想見到的，其實是世子你。”

這夜濃重，大抵方才是自己看錯眼了吧。

聞言，秦崢的腳步頓了頓，卻并未說什麼。

倒是顧九想起一件事來，因問道：“夫人的，是一直都這麼不好的麼？”

前世里，林氏活著的時候存在便十分低，等到死后，這府上更沒什麼人會提起來了。

顧九倒是記得給上香燒紙，可也僅此而已。自己尚且在國公府步履維艱，又哪里做的了太多？

只是現在跟秦崢說起來，倒是想起了這事兒。

秦崢這次倒是回答了，聲音里卻是十分平淡：“自我時起，便纏綿病榻，這些年也一直吃藥。怕過了病氣給我，故而一直不大讓我見。”

因著背對著顧九，所以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更沒有看到，秦崢執著燈籠的手驟然，手背上的青筋都顯現了出來。

顧九倒是沒想到是這個原因，原來不是秦崢不愿意去，而是林氏自己不讓他去的？

這樣想著，又想到林氏已然不剩下多時間了，因試探著道：“今夜我看夫人倒是開心，世子以后，興許可以多走走？”

歸九院已然在眼前，秦崢停下腳步，回頭看。

顧九不大敢看他的目，只是見他手中燈籠替自己照著臺階，先道了謝：“多謝世子。”

秦崢只是看著，回答了上一個問題：“嗯，好。”

顧九踏上臺階的時候，正聽到他低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