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瑤記下來了,“別的沒有了嗎?”
張父說,“買些菜吧,蛋胡蘿蔔什麼的,水果讓你哥看著買。”
張瑤哦了聲,就瞪瞪瞪上樓,又瞪瞪瞪下樓,肩頭挎著一個黑的小包,拎了藍的運鞋就穿,“哥,走了啊!”
外頭的黃單應聲,上一人來了小賣鋪,就是另一個工頭王東強。
王東強四十多歲,材發福,滿臉油,脖子左側有一顆大黑痣,上面有兩,他慢悠悠的過門檻進來,拿牙簽剔著牙,“一條哈德門。”
黃單在玻璃櫃底下那層撥撥,“爸,哈德門還有嗎?”
張父說有,很快就在床邊木板釘的架子下面找了一條哈德門拿出去,“老王,吃過飯了?”
王東強扭頭呸一口,吐掉了剔下來的食殘渣,“吃過了,你們還沒吃?”
張父說還沒有。
王東強搬凳子坐下來,跟張父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問著派出所的人來了是怎麼說的,給不給查案子,多久能查出來。
他的言語之間出一擔憂,說妹妹的小賣鋪裡有不煙酒,還說準備這兩天就裝監||控。
黃單沒走,坐椅子上聽,前天晚上進小賣鋪的小不是什麼都拿,像哈德門月兔這種便宜的煙沒走,損失的一批煙都是一百以上的。
他的餘從原主父親臉上掃過,想起對方被問話時的不對勁,假設除了煙和現金,真的還丟了別的東西,會是什麼呢?
派出所的人來問,張父不說,原主和張母都不知,說明他是打算瞞著所有人。
為什麼要瞞?
黃單正想著事,胳膊突然被拽,他的眼皮跳跳,耳邊是張瑤的聲音,“哥,你發什麼呆啊,我你好幾聲了。”
張瑤催促,“快點吧哥,再晚了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了。”
黃單說,“好哦。”
小賣鋪有張父在,不會出現問題,他想起來了什麼,沖著外頭喊,“買只醬鴨,要是有時間,就再去殺一只鴨,問那家店的老板娘有沒有鴨賣。”
張瑤走回來說,“爸,我跟哥要買的東西好多呢,鴨就算了吧,下次一起去的時候再買。”
張父擺擺手,“行吧,你哥路上開車慢點。”
下過雨,空氣裡依然不見毫的涼意,黏||糊||糊||的撲在臉上,往孔裡鑽,有點惡心。
張瑤上車就開窗,頭一歪,進半死不活狀態。
黃單往鎮上開,沒個人跟自己說話,他有些犯困,眼皮正在一點點的往下,“小瑤,我能開個音樂嗎?”
張瑤閉著眼睛,“開吧。”
黃單去開音樂,放的是刀郎的專輯,張父喜歡他。
車裡響起刀郎沙啞的歌聲,“你是我的人,像玫瑰花一樣的人,用你那火火的,讓我在……”
黃單一按,關掉了,他覺得很吵,吵死了。
張瑤反應過來,把眼睛睜開,“哥,你是不是想睡覺?”
黃單說,“有點。”
張瑤立馬就坐直了子,抹把臉,“我陪你說話。”
結果沒說幾句,張瑤就吐了。
黃單搖搖頭,“你幹脆考駕照吧,暈車的人開車就不暈了。”
張瑤把頭搖撥浪鼓,“不可能的,這輩子都沒戲,我寧願靠兩條走路。”
兄妹倆去鎮上一趟,又去市裡,進貨買鴨,回來時都快一點了。
沒雨下了,天一晴,太就按耐不住的跑出來作威作福,地面很快就會曬幹,下午工人們有的忙。
小賣鋪裡外都有不人,甩著個膀子,上不是搭在肩膀頭,就是拽在手裡,腳上全穿著3517的軍用鞋,實惠又結實。
黃單隨意掃掃,發現戚跟賀鵬站在拐角,倆人不知道在說什麼,胳膊上的||繃,臉也是繃著的,彼此的樣子都不太友善。
他的腳步停下來,視線環顧四周,拿了靠在牆邊的拖把就去那邊。
戚和賀鵬正在因為什麼事起爭執,突然有腳步聲靠近,兩個男人都是臉一變,前者恢複往日的懶散,後者有意走近些。
“洗拖把啊。”
黃單擰開水龍頭,“嗯。”
賀鵬笑的人畜無害,“跟你說個事啊,中午我去鎮上的一家狗店吃火鍋,你猜我吃的時候在想什麼?”
黃單說,“我不猜。”
賀鵬一臉呆愣,“你說什麼?”
後面傳來低笑聲,戚抖著肩膀,樂的不行,從間蹦出兩字,“傻|。”
賀鵬沒聽見,否則拳頭能掄戚臉上,他,“我在想啊,你家養的那狗,什麼豆沙還是沙沙,長的嘟嘟的,吃起來應該很味。”
黃單把拖把提起來往肩上一扛,拖把頭在半空掃了半個圈,水飛濺出去。
賀鵬被甩了一臉的拖把水。
他瞪過去的眼神恐怖,“你他媽的找死呢?”
黃單說,“抱歉,沒看到你。”
賀鵬吐口唾沫,一副今天就要以大欺小的架勢,天王老子來了都沒用,“一句抱歉就完事了?”
他手叉著腰,“嘿,你小子,怎麼就沒學到你爸的一點皮呢?”
黃單說,“我要回去看店了。”
賀鵬手就要去揪黃單的領,肩膀被按住,那力道將他扯到一邊去了。
戚叼煙,“幹嘛呢?跟個孩子計較什麼?”
“怎麼著,你要一腳?”
賀鵬拉油膩膩的頭發,“我就納了悶了,怎麼什麼事都有你的份兒啊?”
戚吐口煙圈,轉走人,就懶的搭理。
管閑事的病他沒有,前兩秒他完全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阻止賀鵬,大概是閑的。
下雨真他|媽||的煩人。
黃單看著賀鵬的腦袋,那頭發真黑,油的。
賀鵬頭發的作一停,他吼道,“看什麼?再看老子就把你眼珠子挖下來!”
黃單提著拖把離開。
拐角一下子兩個人,賀鵬獨自留在原地,氣的疼。
黃單在小賣鋪待了會兒就一個人出去,他繞過一排門臉和工人的宿舍,去了原主一家原來住的工棚,那片地上雜草叢生,矮矮的夾在石頭裡,活的自由又灑。
豆沙死後就埋在這裡,黃單跟著原主的記憶找到小土包,他進工棚其中一個房間,拿了個破舊的鐵鍬挖土,土包裡面是空的。
位置不會記錯的,黃單的眉心頓時就擰了起來。
是誰把豆沙的挖走的?
黃單放下鐵鍬,回想著賀鵬所說的話,對方一定知道些什麼。
豆沙的不見的事,黃單沒告訴張父他們,除了讓他們傷心難過,就沒別的用了。
黃單往小賣鋪走,他突然停下來。
背後有人。
就在下一刻,黃單猛地回頭,太底下的工棚無聲冒著熱氣,四周寂靜無聲,綠的青草隨著熱風輕輕晃著,還有曬在鐵架子下面的一些服。
大白天的,黃單後心一片,他出汗了,而且出了很多。
他猶豫幾瞬,抬腳往工棚走去。
從第一間開始,黃單挨個的進去查看,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去年五月份,原主一家從工棚搬到小賣鋪,第二天原主媽來這邊的水池洗服,發現工棚一排房子的門都是開著的,窗戶的鐵網被扯壞了,屋裡面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東西被翻的七八糟,所有鑰匙都不見了。
從那以後,原主媽不管是來曬洗服,還是弄菜地,都不會太晚過來。
這地兒滲得慌。
黃單查完最後一個房間,一無所獲,他出來後沿著走廊往前走,看到一個水池,再往前,是個茅房,被草木圍著,頗有一種猶抱琵笆半遮面的味道在裡面。
茅房一邊放著兩個糞桶,蒼蠅和蚊子在上面曬太。
黃單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打擾那群沐浴的小夥伴們了,他正要轉離開,一個聲音竄耳中,視野裡多了一道高大的影,很突兀,||||進來的,沒有毫的前戲。
子頓住,黃單猝不及防。
戚剛從茅房裡出來,手還放在皮帶上面,他見著青年,眼睛瞇了瞇,“你跑這兒聞臭?”
黃單不答反問,“你呢?”
戚啪地扣上皮帶,“拉屎。”
黃單問道,“你們宿舍旁邊不就是廁所嗎?怎麼來這裡?”
戚勾勾,“我樂意。”
黃單沒說話。
戚看出青年的懷疑,他從鼻子裡發出一個聲音,似是在笑,“怎麼?難不你以為我在撒謊?”
黃單還是沒出聲,不知道在想什麼。
戚一個闊步,“聞著味兒了嗎?要是沒聞著就跟叔叔說,嗯?”
一片影投下來,黃單的眉眼躲在影裡,逃離太的吞噬,有味兒被熱風吹到鼻腔,他抿,“好臭。”
戚的眼皮半搭著,“廢話,你拉屎不臭啊?”
黃單,“……”
站在太底下,戚暴在外的古銅皮|被曬出一層汗,他抹把臉,把手上的汗水甩了甩。
黃單說,“你沒洗手。”
戚的額角一,“話多的小朋友不討人喜歡。”
他腳步散漫地水池那裡,在嘩啦水聲裡彎腰洗手洗臉。
黃單盯著男人的背部,眉間的紋路越來越深,怎麼也消失不掉。
剛才挖土包的時候,這個男人是在茅房,還是在某個角落看著?他可以確定一點,對方來的比自己早。
戚忽然轉頭。
黃單也不躲,面不改地撞上男人那道鋒利的目。
戚的角下幾分,似乎怒了,好一會兒才扯了扯角,弧度冷冽,“小東西。”
黃單沒聽清,看男人的型能看出來那三個字,他的眉頭,一語不發的走了。
後的水聲停止,腳步聲響了。
黃單沒去管,他在口袋裡出一片口香糖剝了塞裡,走原路回了小賣鋪,腳上沾了一層泥也沒去蹭。
戚後腳進去,買了一些東西。
黃單單一個個的算,“綠茶兩塊五一瓶,兩瓶就是五塊錢,好麗友派四塊錢,筆是一塊錢的,三包瓜子是三塊錢,面包一塊錢一個,你拿了十個……”
戚等他說完,就側頭看邊上的口香糖,“怎麼賣的?”
黃單說,“綠箭的兩塊,益達的三塊。”
戚撈了撈下,“益達的為什麼貴一塊錢?吃著裡更香?”
黃單從後面拽了個紅的塑料袋,把那些東西都裝進去,“進貨的價格不同。”
戚單手撐著櫃面,“你裡吃的是益達吧?”
黃單想提醒男人,玻璃的不能撐,但是對方不會理睬,“嗯,是益達。”
戚嫌棄道,“味兒真難聞,我要一盒綠箭。”
黃單,“……”
袋子裡多了盒綠箭。
戚付好錢提著袋子走了又回來,把兩個瓶蓋丟櫃臺上。
黃單翻瓶蓋,又去翻另一個,裡面都寫著再來一瓶,“你自己去展示櫃裡拿吧。”
戚提提手裡的東西,一邊是袋子,一邊是綠茶,他做這個作的意思,就是兩只手都騰不開。
黃單拿了兩瓶遞過去。
戚笑著說,“小弟弟,我用兩瓶綠茶的錢,帶走四瓶,你好像很不開心啊。”
黃單搖頭,“這瓶蓋的獎是能拿去換的,不是我們店裡出。”
戚一副長見識的模樣,“哦,這樣啊。”
“那你幹嘛一臉的不開心?”他還在笑,眼底結冰,“讓我猜猜,是不是腦子裡裝了比糞便還臭的東西,所以把你給臭的快死了?”
黃單不想跟他說話了。
戚嗤了聲,提著東西走人,到門口時他笑起來,“小弟弟,別再讓叔叔發現你那骯髒的心思,否則叔叔會讓你長點記。”
黃單蹙蹙眉頭。
骯髒的心思?是什麼?他有嗎?
張瑤走出來問道,“戚大哥怎麼了?跟你說什麼呢?我聽他那笑聲都有點的。”
黃單說,“更年期了吧。”
張瑤,“……”
因為張瑤來了,桌上的菜比平時多幾個。
張瑤喜歡吃醬鴨,j市的醬鴨跟別地的味道不同,最喜歡這裡的醬鴨,每次來了都買,還帶回去到學校吃。
黃單吃了一小塊,辣的不了。
他看張瑤吃的很淡定,心下不由得有些佩服。
這醬鴨比夫妻肺片要辣多了。
張母每頓都喝酒,是喝藥酒,啤酒還是白酒,一半看季節,一半看心,這大夏天的,開了瓶啤酒,喝一口就舒服的咂。
“志誠,小瑤,你倆要喝什麼自己拿去。”
黃單吃著萵筍,“我不喝。”
張瑤去拿了盒優酸,冰的,也給張父拿了一盒,“爸,下午你去釣魚嗎?”
張父吃著菜,“太這麼曬,不好釣,晚點看看。”
黃單隨意的語氣問,“爸媽,家裡的東西都看仔細了嗎?前天晚上丟的除了現金和煙,還有沒有別的?”
張父夾菜的手停在盤子邊緣,夾了一筷子蘿蔔燒到碗裡,“問幾遍了都,你爸我不是早告訴你了嗎?丟了什麼東西,我們還會不知道?”
黃單說,“我是擔心你們忘了……”
張父瞪眼呵斥,“吃飯!”
黃單不再多言,沒指張父會說出什麼來,只是想觀察一下對方的表變化,他的目的達到了。
張母說,“有時間媽再看看。”
黃單,“嗯。”
張瑤說,“看仔細點好,我這兩天都在,跟你們一起看。”
桌上的氣氛緩和,張父一言不發。
吃過午飯,黃單去蹲廁所,聽到外面響著張母的聲音,在打電話,那頭好像是原主的小姨。
張母先是問“吃過午飯了嗎”“最近忙不忙”之類的家常話,然後才錢的事上面。
黃單上完廁所出來,看見張母在洗碗,的臉不錯,錢借到了。
雖然不知道是多,但一家人應該能口氣。
三點多,張父去隔壁漁店買了一包蚯蚓,拌拌魚料就去釣魚了,沒到一小時就給黃單打電話,他把魚拿回去。
黃單躺在床上睡午覺,好不容易睡著就被電話吵醒,他把手機丟床上,打了幾個哈欠。
樓上的牆和地面都是水泥,如同麻麻的青春痘,上去都糙的硌手。
黃單從床上起來,從木桌邊的水桶裡舀瓢水進盆裡,他的臉湊進去,瞌睡蟲到微涼的水,尖著逃竄。
清醒了不,黃單把水到水泥地上,地面立刻發出一連串的嘶聲,他第一次還有點吃驚,現在習慣了。
黃單開車去了河邊,看到張父蹲著煙,前面架著三副魚竿。
張父撈起魚簍,把一條兩三斤的青魚抓出來,“袋子呢?拿過來。”
黃單從口袋裡拿出黑塑料袋,那條青魚被扔進來,蹦跳著想要出去,水濺到他的眼睛裡,他手,“爸,還有嗎?”
“沒了。”
張父把魚簍重新放進水裡,洗洗手說,“回去的時候別嚷嚷,跟你媽也說一聲。”
黃單說,“知道的。”
公司有幾個領導喜歡占便宜,原主他媽種的菜都是直接來弄走,招呼也不打一個,說是綠食品,有錢都買不到。
要是讓哪個領導看到這魚,即便不開口要走,也會留下來吃晚飯。
原主爸要面子,也為了搞好關系,肯定會笑呵呵的把人請到自家的桌上,好酒好菜的招待。
黃單提著袋子往停車的方向走,他邊走邊打量這裡,沒有一顆柳樹,只有稀稀拉拉的小草,是個釣魚的好地方,鉤子隨便甩都不會擔心被樹叉勾到。
就在黃單準備收回視線時,他瞥到一個悉的人影,是戚。
思慮片刻,黃單把青魚放進車裡,敞開點袋子讓它氣,他朝男人那邊走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爸媽去年五月份才搬進小賣鋪的,之前都是住在工棚裡,因為沒事做,工人都走了,所以那一片就我們一家,鐵皮房嘛,門窗也不結實,真的特別可怕,附近沒人住,出個事怎麼喊都不會有人聽到。
當時我正好去了那邊,不知道是不是人越長大,膽子就越小,我每天睡覺都開著燈,一直開到天亮,怕小進來。
白天我也繃著神經,有時候我爸有事外出,或者是去釣魚,我媽去後面的菜地忙活,小賣鋪就我自己,那時候我會非常張,一是怕弄錯東西的價格,二是怕被工人搭話。
有的工人買了泡面罐頭之類的東西,就在我家吃飯的桌上吃,吃完了也不走,坐那兒煙看電視,還要跟我聊天。
要我說,還是農村的老家好,不過我爸要在小賣鋪留著,方便跟公司要錢。
現在小賣鋪養的那條狗不是土狗,是只薩,多多,子特別溫順,也傻傻的,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有陌生人過來,還是誰說話,它竟然都不喚,什麼也不管的呼呼大睡,我不知道該拿它怎麼辦,擔心它有一天被人騙走了。
多多還好好的,就是以前的豆沙真沒了,它是只串串,我在2011年的秋天遇見了它,就在匯佳苑的小區外面,花了四十塊錢從一個老大爺手裡買的,我坐汽車把它從上海帶回了家。
取那個名字,是因為它很喜歡吃豆沙包。
|微||博有豆沙小時候的照片,有過年打麻將給它拍的,也有在合租房的小臺給它拍的,它小時候漂亮,長大的過程中有段時間好醜,醜的我都快認不出來了,後來又變漂亮了,它非常機靈,也很聰明,夜裡一有點響就開始,有它在,我都有安全,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