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單的口好疼,他要懷疑周是不是看準了, 故意撞上來的。
應該不可能的, 他們之間僅有的流只在買賣東西的時候, 沒有任何沖突和瓜葛。
黃單哭的快過去了。
他有一種想罵人的沖,但是管家從小就跟他說,他在長大的過程中會結識很多朋友,無論何時都要控制自己的緒,不要讓那些人覺得沒有父母的孩子缺教養。
那句話被黃單記在了心裡,時間一長,哪怕是聽著同口, 他也沒法從裡蹦出那些字眼。
水泥地上的水跡面積越來越大,這是要哭癱了啊, 在場的戚和周都目睹了這一幕, 倆人相視一眼, 是一模一樣的驚訝。
戚皺眉, “怎麼回事?”
周簡短說出事的經過,“我來這裡買東西, 他正好出來, 我跟他都沒留意, 就撞到了一起。”
戚面古怪之, “只是撞了一下?”
周一臉無辜,“是啊,戚大哥,真的就只是撞了一下。”
他的腦門紅了一片, 既沒,也沒哭,跟個沒事人似的,照樣活蹦跳,想不通對方怎麼哭的這麼厲害,“沒道理的啊。”
戚看著地上的人,“你哭什麼?”
黃單垂著頭,肩膀挎下來,他沒有說話,一聲一聲泣,嗓子裡有嗚咽聲。
戚眉間的紋路更深,他側頭看周。
周撇撇,臉上掛著迷茫又無語的表,“我也想知道是怎麼了。”
戚踢踢青年,力道不輕不重的,“你先起來,有什麼事進屋裡說,別在外頭哭。”
黃單還是沒回應。
周撓撓頭,“戚大哥,要不我們把他扶進去吧。”
戚聞言,只是冷哼了聲,“有什麼好扶的,他又不是不能走。”
周幹笑,“怎麼也是我撞了他。”
戚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眼皮底下的青年,視線從他的黑發頂往下移,先是一截白皙的脖頸,耳後是敞開的t恤領口,鎖骨,視線就停在這裡,沒有再往下。
“跟你沒關系,哪有人隨便撞一下就哭這樣子,又不是紙紮的。”
周有點兒急,“可可是……”
這時候,有車停在路邊,下來了兩個男的,他們要去前面的河邊釣魚,過來小賣鋪買水和煙,還有吃的,看到門口的形,都一臉疑。
戚開口,“小弟弟,有人來你家的小賣鋪買東西了。”
黃單依舊沒抬頭。
那倆人從他邊過,去小賣鋪拿了自己要買的,“誰給我們算一下錢?”
門口站著三人,一個在哭,一個幫不上忙,另一個懶的過問。
那倆人不是第一回來小賣鋪,他們認得黃單,催促道,“小兄弟,我們趕著去釣魚,你先把錢算了再哭啊。”
黃單沒出臉,他哭著問,“你們買的什麼?”
一個男的說,“我是一包黃金葉,一瓶小瓶的礦泉水,兩個一塊錢一個的面包,還有一些小零食。”
另一個也撥了撥自己拿的東西,該念的都念了,“給我們算一下。”
門檻上的黃單緩慢地站起來,手臂在眼睛上重重了幾下,他垂著眼皮進去,挨個算錢。
兩個男的看他臉上的淚水,都張大,看樣子是沒見過有哪個人哭的這麼兇。
黃單哭著給他們找零,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淌,視野裡都是模糊的。
等那兩個人買了東西走後,黃單就坐到椅子上,邊哭邊眼淚,眼睛是紅的,鼻子也是,滿臉都是淚痕。
戚走進來,兩只寬大的手掌撐著玻璃櫃面,兩眼瞪著哭起來沒完沒了的青年,“喂,你還要哭多久?打算把大家夥都招過來是不是?”
他嗤笑了聲,“讓他們都看看,一個大老爺們竟然比小姑娘還能哭,也算是開眼界了。”
“待會兒你爸回來了,聽到大家議論這件事,沒準還覺得兒子有能耐。”
黃單倏然抬起頭來。
不知道怎麼了,戚嚨裡的嘲諷猛地卡住,上不來下不去,快把他憋死了,他煙點上,“一個男的哭的滿臉淚,你也好意思。”
黃單啞聲說,“不要你管。”
戚邊的煙一抖,他笑起來,“搞錯了吧,叔叔可沒想管你。”
黃單抿,一言不發的看著男人。
又來了,那種怪異的覺,戚深吸一口煙,青年布滿淚水的被煙霧遮掩,包括對方哭泣的眼睛,他搖搖頭,“我真沒看出來,你還有氣的病。”
“周撞了你的同時,你也撞了他,怎麼他沒事,就你在這兒哭個沒完?”
黃單的口還疼著,不想跟他說話。
戚見青年沉默,他就把上半往前傾,在散開的煙霧裡看過去,語氣裡有不耐煩,“我就問你,你還要哭多久才停?”
黃單流著淚,睫上的勒淚珠啪嗒掉落,“你能別說話嗎?我聽著煩。”
戚,“……”
他把臉一繃,低罵了句,後退幾步叉著坐在塑料凳子上。
氣氛不怎麼好,周在後面進來,聲音裡充滿歉意,“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話是那麼說的,他心裡真不覺得對方哭是因為自己撞的。
怎麼可能啊,世上哪有人因為那麼一下就哭鼻子?還不是流一滴兩滴淚,是哭的快斷氣了,就算是個的都不至於吧。
別說看了,周聽都沒聽過。
黃單在現實世界解釋過很多次了,他說自己只是疼痛神經異於常人,別人是不會信的,也理解不了,只會覺得他氣,爺病。
久而久之,黃單就不說了,所以這次他也沒說什麼。
周道了歉,氣氛還是不好,他抓抓臉,不知道怎麼弄,東西也不想買了,“戚大哥,我得去工地了。”
戚剛要周走,樓上的張瑤就蹬蹬蹬跑下來,一頭卷發蓬蓬的,臉上還有在席子上出來的幾道紅印子,看到椅子上的人,驚出聲,“怎麼了怎麼了?哥你怎麼了?”
黃單的肩膀被抓著搖晃,他頭暈,“別搖。”
張瑤立刻就停了下來,彎著腰說,“哥,你是不是還……”
有些難過,覺得哥好可憐,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就喜歡了那麼多年,還偏偏是最苦最難熬最卑微的暗,“哥,沒事的,你要是心裡悶的慌,大哭一場就好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黃單突然被抱,頭挨著孩||的子,他不喜歡和其他人這麼親近,就掙了。
張瑤又去抱,沒想到哥的傷這麼嚴重,比自己想象的還要脆弱,看看這哭的,都快一灘水了。
所以說啊,什麼都別。
戚看著孩把哭泣的青年抱住了,心裡沒來由的劃過一點什麼東西,來不及捕捉就沒了,他吐出一口煙圈,“張瑤,你哥這氣的病還有的治嗎?”
張瑤翻白眼,“不是說過了嗎,我哥一點都不氣,他是心裡難。”
戚把煙夾開,對著水泥地彈彈煙灰,好笑的口吻,“又是失惹的禍?”
張瑤點點頭,“嗯。”
周眨眼,“失啊?那就難怪了。”
“真不是我誇張,我第一次失的時候,吃個飯睡個覺都覺得眼睛酸酸的,想哭。”他哈哈大笑,“不過我忍住了。”
張瑤瞪過去,周手做了個封口的作,不說話了。
黃單再次從張瑤的懷抱裡離開,他找紙巾鼻涕,把鼻子的更紅,看起來也更可憐。
戚的眼皮直跳,他把煙塞裡,盯著看幾秒,眉頭深鎖。
黃單拽了幾張紙,直到把鼻子,臉,眼睛都了幾遍才行,他沉默著起去廚房的水池那裡洗臉。
張瑤遲疑了一下,拿出手機撥號碼,“喂,你好,我是張志誠的妹妹張瑤。”
這話一出,戚就抬起了眼簾。
張瑤沒注意,一心只想著怎麼讓哥好過一點,這號碼是從哥的手機上發現的,對方沒有和其他聯系人放在一起,而是單獨拎出來的,還有特殊的鈴聲。
當初張瑤是存的,也沒想那麼做,更不會算到今天能用上。
那邊傳來溫的聲,“你有事嗎?”
張瑤斟酌著用詞,電話裡的人不知道哥的心思,只當是同學,好朋友,兩個人也一直保持著那種關系,還真不知道怎麼開這個口。
那邊細微的嘈雜聲消失,似乎察覺出不對勁,“怎麼?你哥是不是出事了?”
張瑤連忙順著對方的話頭往下說,“我哥是出了點事,他一直在哭,我們都不知道怎麼辦。”
扭頭看廚房,“嗯嗯,對,是啊,嗯。”
黃單在水池那裡洗了臉就準備去樓上,巾沒地兒掛,只能掛在樓梯的欄桿上面,他爬了兩層便被張瑤住。
張瑤拽住哥,把手機遞過去。
黃單眼神詢問。
張瑤示意他看手機,眼睛裡還是擔憂。
黃單看了眼手機屏幕,認出顯示正在通話中的號碼是原主初,他接住手機放在耳邊,聲音裡還有哭腔,“喂。”
手機另一頭的聲音裡著關切,“志誠,我聽你妹妹說你哭了,你要是有難就說出來,大家夥能幫的一定幫你。”
黃單吸吸鼻子,“沒事了。”
那頭也沒多問,“那就好,我這邊還在公司沒下班就不多說了,回頭群裡聊啊,還有那個,有空帶你妹妹來玩。”
黃單嗯了聲,“拜拜。”
張瑤看在眼裡,覺得哥更可憐了,克制著不悲傷,不讓對方聽出來自己的緒,“哥……”
黃單的角了,“別多想。”
他的疼痛正在走下坡路,口被撞的地方已經不會疼到想哭了,但是其他人不知,以為是初的原因。
樓底下的氛圍微妙。
張瑤在架子裡找到遙控打開電視調臺。
周抹把臉,他回神了,不敢置信的嘖嘖,“只是一個電話就不哭了。”
張瑤唉聲歎氣,“那個人是我哥的初,我哥很,這輩子恐怕都不會把人給忘掉。”
戚把煙咬出一圈印子,他懶懶的說,“才多大點小屁孩,知道什麼是嗎?頂多就是覺得好玩而已。”
張瑤篤定的說,“不是的,我哥是真的那個人。”
戚心說,你哥還打我屁||的主意呢,心裡那麼想,他倒是沒說出口,畢竟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人了,真犯不著還為個討厭的小朋友讓自己當一回傻。
頓了頓,戚覺得自己現在想這個問題,就傻的了。
周在一邊的凳子上坐下來,一條抖了抖,“不是說初是一生最難忘的嗎?可以再去追一追啊。”
張瑤說,“人家都結婚了。”
周聳聳肩,“那又怎麼樣,現在的離婚率可是一年比一年高。”
他一副老氣橫秋,經驗十足的樣子,“要我說,你哥都等那麼多年了,再等幾年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戚突然打斷,“不是說要去工地嗎?怎麼還不走?”
周哦道,“那我走了。”
戚沒走,他把剩下的半截煙煙,又點了一叼邊,腳尖有一下沒一下的點地。
張瑤終於調到滿意的臺,是個真人秀節目,幾乎是迫不及待的仰頭捧臉看,在偶像出來時,笑了一朵花。
等到節目播廣告,張瑤轉頭去拿袋瓜子,冷不丁的瞥到凳子上的男人,納悶,怎麼還沒走?“戚大哥,你不忙嗎?”
戚在吞雲吐霧,“沒什麼好忙的,待會兒要去食堂吃飯了。”
張瑤說,“戚大哥,我覺得你缺個人讓你把煙戒掉。”
戚就跟聽到多好笑的笑話似的,他著煙,半瞇著眼睛笑,“怎麼可能,煙可是我的命,誰會連命都不要?”
“話不能說的太滿喲。”
廣告還沒播完,電視屏幕右上角顯示著50秒的倒計時,張瑤等了等,脖子看裡屋,咦了聲說,“奇怪了,我哥怎麼還沒下來……”
戚嘬一口煙,隨口問,“你哥還跟那個的有聯系?”
張瑤說,“不知道哎,應該聯系著吧,他們有同學的微信群,朋友圈。”
戚抬頭看電視,那裡面的男明星演員一個不認識,他沒毫興趣,“既然那個人已經結婚了,你哥還是不要打攪別人的生活比較好。”
張瑤本來看節目看的開心,聽到那句話,邊的笑意都沒了,“戚大哥你也看到了,那個人對我哥的影響太大了,一兩句話就能改變我哥的緒。”
拿著塑料小扇子扇扇風,攥著把玩,“我沒喜歡過誰,所以我不懂我哥的,不過我能看的出來,他還沒放下。”
有兩三個工人進來,跟戚打過招呼就買泡面泡了坐桌前,配著爪啤酒吃吃喝喝。
小賣鋪裡除了工人撈面條的吸溜聲,就只有嘉賓們做節目時發出的歡聲笑語,偶爾夾雜一句張瑤的笑聲。
戚把煙丟地上踩滅,他瞧著燙紅的手指頭,面極其怪異,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樓上的黃單趴在床上睡著了,不知道自己被扣上了“癡可憐憂鬱男青年”的頭銜。
張瑤考慮了一個下午,晚上還是把白天發生的事跟爸媽講了。
也是出於擔心,為哥著想。
如果爸媽同意哥離開,去哪個城市都好,世界那麼大,多闖一闖,接收到新鮮的人和事,或許心態就會發生巨大的變化。
黃單被三雙眼睛看著,渾都不自在。
張母先開的口,“志誠,你這樣媽看著難,要是實在忘不掉,就回那兒工作吧。”
黃單搖頭,“不回了。”
張父敲桌子,“不回你哭什麼?你不怕丟人現眼,我跟你媽還……”
張母打斷他的話,“老張你說什麼呢?要是不會說話就別說,沒看兒子的心已經很差了嗎?!”
黃單愣了愣,心很差嗎?從哪兒看出來的?
張父把掉在子上的煙灰拍到地上,“快三十的人了,家立業,這兩樣他有哪樣能做好?”
他瞪著眼睛,面很兇,“畢業就跟著的跑了,在那邊一待就是好幾年,這才回來多久啊,就開始哭了,那你還回來幹什麼?幹脆就別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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