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站在後面,生平第一次覺得死亡很可怕,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周母要去兒子,周父拉著,老兩口的哭聲令人絕。
戚掩上門走了出去,他低著頭,一下一下地啪嗒按著打火機,周的死讓他意識到,一個人能做到的事有很多,做不到的更多。
他把打火機摁住,另一只手拿了手機撥號碼,那頭是青年的聲音,“喂。”
“打錯了。”
戚按掉,過了會兒又打過去,“你在哪兒?”
黃單說,“公司。”
戚走開幾步,“警方找過你沒有?”
黃單說找過了,“有個徐警問了我幾個問題,他人很溫和。”
戚罵了句,“你是不是傻,小心跳進別人挖好的坑裡還高興的鼓掌歡呼。”
黃單,“……”
他把鍵盤往前一推,人趴到桌上,“你在醫院的停房嗎?跟周的父母在一起?是不是哭過了?”
戚有種青年在關心自己的覺,但那只會是錯覺,他的口氣突然就惡劣起來,“叔叔的事也的到你管?”
黃單說,“那你也別管我的事。”
戚瞪著嘟嘟響的手機,這是幹什麼?跟他來勁了?他再次撥過去,以為對方會生氣的按掉,卻很快就接通了。
這一刻,戚不知道說什麼,那頭也沒出聲,他倆竟然默契了一回,拿手機聽著彼此的呼吸聲。
黃單說,“主任回來了,我掛了。”
戚住他,“叔叔是在停房,周的父母緒有些失控,還有,叔叔我沒哭。”
黃單說,“曉得了,你注意安全。”
戚從鼻子裡發出一個哼聲,掛電話掛的還真利索,一下都不猶豫。
他繼續按打火機,這通電話的效果出乎意料,把他心裡的焦躁不安都給抹平了。
周的父母不能讓兒子死的不明不白,老兩口離開醫院就去了警||局,求警方把兇手繩之以法,這樣兒子才能死的瞑目。
徐偉安了幾句,朝戚所站的位置掃了眼。
戚視若無睹。
徐偉不在意,直接走過去,沖戚友善的笑了笑,“死者的家屬有住嗎?”
戚說了個旅管名字。
徐偉說,“戚工頭臉上的傷是?”
戚的顴骨有塊淤青,周父打的,他沒躲,這會兒徐偉問起,他眼皮都懶的抬,“你們警方早點把案子破了,老兩口才能安心。”
徐偉眼神阻止往這邊來的下屬,“實不相瞞,要想把案子破了,就目前掌握的線索遠遠不夠。”
戚說,“那是你們警方的事。”
徐偉還有話要說,確切來說是試探,觀察,戚已經到外面接電話去了。
案子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破的,周的父母被警方做了很長時間的思想工作,主要就是安。
戚一直在外面等著,周的父母出來了就招輛出租車把他們帶去旅管。
或許在周的父母心裡,戚這麼做,是想讓自己的心裡好些,也有部分原因是不想接的工程因此牽連。
戚沒有心思去揣老兩口的想法,他走出旅管時,天都快黑了。
另一邊,黃單在櫃臺那裡忙的恨不得多長一雙手。
張父還沒回來,張母說他跟幾個老總在一塊兒打麻將,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黃單給一個工人找零,他下班回來連口水都沒喝,就站這兒忙,歇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門外進來個人,是賀鵬,他吃過晚飯了,紮在腰裡的褂子扯出來,滿臉的汗,一滴滴的往脖子裡淌,被那一頭油膩膩的頭發一襯,整個人都顯得很髒。
讓人看了,會忍不住想拿刷子把他上上下下的刷一刷。
黃單不喜歡賀鵬,總覺得他的眼神太渾濁,那裡面藏了很多東西。
賀鵬買了瓶綠茶,咕嚕咕嚕喝下去好幾口,他打了個嗝,混著酒菜味兒,“空調沒開?”
黃單說,“沒有。”
賀鵬咂,“這麼熱的天竟然不開空調?掛牆上當擺設呢?真是的,這麼熱的天開空調多舒服啊。”
黃單忽略掉他的叨嘮。
賀鵬去架子那裡翻翻,從左翻到右,再從右翻到左,翻了好一會兒才拿了包蔬菜味的餅幹拆開,哢滋哢滋的吃著。
“你爸呢?”
黃單說,“跟劉總他們在一起。”
賀鵬把兩條放在凳子上,“端午快到了,你爸如果能要到錢,就可以接活兒做了。”
黃單暗自觀察,“嗯。”
賀鵬東一句西一句的跟黃單扯,黃單發現他跟原主爸很像,不知道哪句是真的,聊天很費腦。
張母喊黃單吃飯,賀鵬還是沒走。
菜上桌,張母客氣的說,“小賀吃過晚飯了嗎?沒吃就在我這兒吃一點。”
賀鵬說沒吃。
黃單的眼角一。
張母給了好臉,沒辦法,話是自己說的,不樂意這三個字只能咽到肚子裡去。
於是桌上就多了一副碗筷。
賀鵬跟張母聊起來,黃單很參與,他主要是在聽。
一盤魚幾乎全進了賀鵬的裡,他得瑟說自己吃魚從來不卡,話剛說完沒多久,就被魚刺卡到了。
張母都替他尷尬。
黃單看賀鵬在旁邊幹嘔,拿手指往裡摳,他碗裡的幾口飯頓時就不想吃了。
賀鵬摳的臉紅脖子,帶著魚刺走了。
晚上十點多,戚來小賣鋪買酒,多給了兩塊錢,是白天那瓶礦泉水的錢,“你爸回來了嗎?”
黃單奇怪,怎麼今天好幾個人都問,“還沒。”
戚哦了聲,“走了。”
黃單把人住,“你那兒有紅花油嗎?我看你左邊的臉傷的不輕,是周的父親打的吧?”
戚沒回頭,啞聲說,“管別人的事,你只要把自己管好就行了。”
黃單看著男人離開,他抿抿。
事還沒完,他總覺得這件事比自己想象的要複雜,周的死,可能跟他的任務有關聯。
後半夜,黃單聽到車子的引擎聲,張父回來了。
他打了個哈欠坐起來,留意著樓下的靜,先是張父的拍門聲,而後是張母開燈,碎碎叨叨的聲音。
張母問張父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張父的心很不錯,哼著《千年等一回》,他說吃過晚飯後就換了個地兒打牌,贏了兩千多,還說端午節能要到一筆錢。
之後就是張父洗漱的聲響。
黃單躺回床上,把目前掌握的線索整理整理,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周的父母每天都在公司和警局跑,這事還上了新聞。
電視臺的記者過來采訪,小賣鋪都被攝像師傅拍下來了,包括在櫃臺算錢的黃單,死者的工頭戚,還有他的老鄉們。
就連工地的工人都托周的福,灰頭土臉的上了回電視。
新聞出來了,徐偉一夥人還是沒查出名堂,無頭蒼蠅似的轉,逮著什麼人和事就叮上去,結果就是白忙活一場。
案子的棘手程度讓他們煩悶。
在這節骨眼上,黃單接到原主初的電話,說是要跟閨來看廬山,問他有沒有時間當個導遊。
黃單說他很忙,騰不出時間。
原主的初說到時候出來聚一聚,還說幾個同學也會過來的。
黃單把小賣鋪被,發生命案的事說了,他剛要說真的去不了,瞥的視線就停在了左邊的拐角,那裡的地方有一個煙頭,是南京。
工人們發現工頭的心不好。
他們都以為工頭是因為周的案子沒破,所以才悶悶不樂的。
直到工頭在飯桌上問他們什麼的生活。
戚拿著啤酒瓶喝酒,“趕的,你們誰第一個說?”
有個黑臉大漢說他在外頭打工,媳婦兒在家裡給他帶了倆頂綠帽子,娃都不是他的。
也有工人的況跟他相反,同樣都是在外地打工,他媳婦兒在家把公公婆婆照顧的很好,娃還養的又白又胖。
有個年輕點的跟大家分自己的異地朋友,本來打算年底結婚的,但是方家裡嫌他一個打工的太窮,文化水平也低,就堅決不同意把兒嫁給他。
上個月孩嫁給了一個開澡堂的老板。
沒家的工人唏噓,說這年頭日子不好過,**什麼的,會隨著兜裡的錢增加或減發生改變。
戚||挲著酒瓶,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兩天後,一場大雨劈裡啪啦的降臨,地面被砸的冒煙。
反正也幹不了活,工人們就想趁機放松放松,這時間一久,會把憋壞的。
戚從公司弄了輛面包車,來回跑幾趟把底下的工人們帶去鎮上。
這種事都是自願的,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在宿舍裡睡覺,打牌,不上工的時間是自由的。
工人們去泡腳,戚坐在大廳刷手機。
一個年輕人坐過來,上的香水味很濃,“帥哥,我陪你上去吧。”
戚的視線從手機屏幕移開,在人上掃。
人的材極好,細腰,白貌,男人見了,會走不路。
戚的眼皮耷拉下去,他把手機往口袋裡一塞,懶洋洋的起走了出去。
人失的搖搖頭,做別人的生意去了。
戚撐傘在街上走,他走著走著,就想給青年打電話,很變態的想聽聽對方的聲音,在克制了第三次後就拐進了酒吧。
這個點,酒吧裡的人不多。
戚喝了半杯酒,了一煙,他覺得無趣,離開前去了一下洗手間。
走廊的燈昏暗,裹著些許迷離的味道,故意挑撥人們的神經末梢。
有兩個男的在角落裡抱著啃||,兩|舌||頭|過來過去的,老遠就能聽到吞口水的聲音。
戚活到這個年紀,什麼妖魔鬼怪沒見過,他也不是頭一回見到這種事了,以往都會事不關己的走開,這次沒走,而是找了個地兒旁觀。
完事後,年摟著中年人來了個吻||別,他把錢往皮夾裡一塞,“看別人做||爽嗎?要不要自己試試?”
沒回應。
年哼哼,他聞著煙味兒走過去,看到男人的長相時,臉上的表立馬就變了個樣子。
他是掌臉,眉清目秀,裡的話卻充滿了一子嫻的||味|兒,“大叔,你上我,我不收錢。”
戚一手夾著煙,另一只手從口袋裡拿出來,指腹從年的臉頰上劃過,他住對方的臉了。
年的氣息一下子就急促起來,他靠上去,還帶著中年人味道的紅微張著,“大叔,你是幹什麼的,手這麼糙,的我好爽啊。”
換個不知的人聽見這句話,還不知道是的哪兒。
其實就是臉而已。
到底是幹這一行的,年很會將自的優點暴出來,他的上領口低,漂亮的鎖骨很||人,腰特細,兩條袖長均勻。
戚的腦子裡霎那間竄出一雙紅紅的眼睛,有個抑著哭腔的聲音說“輕一點,我疼”,他的太**被紮了一下的刺痛,立刻把年推開了。
年猝不及防,直接就被推的跌坐在地,“臥槽,搞什麼呢?!”
他抬頭,看到男人擰著眉峰手,要多厭惡就有多厭惡,頓時就是一臉吃到屎的表,“大叔,你……”
戚轉就走。
不是錯覺,對著那個青年的時候,他的心思真的變的骯髒了。
本來打算找個男的試一下,看看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誰知個臉都惡心,這不像是同,那是什麼?
戚回過神來時,他站在雨裡。
好半天,他抹了抹臉上的雨水,覺自己活了三十多年,正常了三十多年,現在要完了。
“完了……”
戚自言自語,那聲音被雨水吞沒,只留個殘影。
他在雨裡來回走,試圖去理清頭緒,卻不知道從哪一天,哪一刻開始理。
了自己一掌,戚終於冷靜下來,他滿臉都是雨水,那迷茫的神是頭一次在他臉上出現。
戚好幾天沒出現在小賣鋪了,黃單知道他在躲著自己。
知道歸知道,黃單卻沒去找他,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給他足夠的時間來面對心。
周才剛十八歲,他的生活用品都充滿青春年的痕跡,在他死後,那些東西還在原來的位置堆放著。
周父周母來宿舍一樣樣的整理,準備裝起來帶走。
周母咦了聲,喊來老伴說兒子平時折服不是這麼折的,“你看看這子的折法,兒子是不可能折這樣的。”
周父覺得是傷心過度,神不怎麼好,記錯了。
有些事上面,男人和人的差異很大。
周母觀察仔細,不那麼想,一心認為在兒子死後,有人翻了兒子的東西,這些的折法就是最好的證明,還戚問是誰幹的。
戚問了,宿舍裡的人都否認,說沒幹過。
“誰沒事會去那些東西啊。”
“就是,阿姨,你搞錯了吧。”
周母的緒激,“我對我家的大小事都有過問,怎麼會搞錯,不會搞錯的,這肯定是你們當中的誰過的東西,怕被人發現就想還原。”
“但是那個人不知道折服有個小習慣,他會從中間開始折,而不是上下對疊。”
的眼睛發紅,“東西的那個人就是兇手!”
戚皺皺眉頭,和周父一起安周母。
人多雜,這事就從工人們的裡傳了出去。
小賣鋪是個好地兒,只要黃單在,有人來吃個泡面喝個啤酒,一點新鮮事就都會傳進他的耳朵裡。
黃單得到消息後就陷深思。
母親對兒子的生活細節不會弄錯的,周的上可能有兇手想要的東西。
那東西會讓兇手暴。
以周的子,如果真有那種可以拿來獲取利益的東西,應該不會放在自己的東西裡面,那樣太容易被發現了。
周六那天傍晚,黃單趁張父張母都在家,就去了後面的宿舍樓,他問了一個工人以後便直奔周的宿舍。
門是開著的,裡面有幾個工人在烏煙瘴氣裡打牌,其他人還在外面沒回來。
打牌的人每天在小賣鋪買東西,都認識黃單,這會兒在宿舍門口見著他還奇怪,好奇的問是不是有什麼事。
黃單說是來找戚的。
那幾人就沒再管了,打牌要。
黃單不用問就知道哪個床鋪是周的,因為就那一個上面沒有席子等用品,空的。
他在腦子裡把周的言行舉止翻出來,就坐**,慢慢挪到裡面背靠著牆壁,一只手放在膝蓋上,一只手做出夾煙的作。
從這個角度看去,黃單的視線正好對著一塊吊頂,他的眼睛閃了閃。
就在這時,窗戶那裡多了一個人,黃單嚇了一大跳,對方到的驚嚇更大。
戚鐵青著臉進宿舍,“都出去!”
幾人正到關鍵時候,被這一聲吼給嚇的一個激靈,趕趿拉著拖鞋出去,還不忘帶走撲克牌。
黃單垂頭。
戚住他的下,強迫他把頭抬起來,“你到這兒來幹什麼?”
黃單說,“我來找你。”
戚面無表,“是嗎?”
黃單說,“我昨天沒開車去公司,是走路去的,你一路跟在我後面。”
戚冷笑,“你有幻想癥吧?”
黃單看著男人。
戚被看的整個後背都起來,好像有上百只的螞蟻鑽||進他的服裡,在背上爬。
倆人誰都沒說話。
黃單的下被的發疼,他的眼睛裡漸漸多了意,忍著沒哭。
戚的無名火終於制不住的發出來,“你他||媽||在一個死人睡過的床上坐什麼?”
黃單被吼的耳朵裡嗡嗡響,他捂住耳朵,手被撥開了,男人的吼聲再次傳進來,震的他頭疼。
戚吼完了,膛劇烈起伏,他的眼睛裡有深諳的東西在翻滾,明明不應該出現的,現在卻出現了。
黃單說,“你睡他對頭……”
戚大聲打斷,“那是一回事嗎?”
黃單說,“小點聲,外面的人會聽見的。”
戚做了幾次深呼吸,還是重的不樣子,他下一刻就拽住青年的胳膊往門上一推,低頭|咬||上那兩片。
黃單疼哭了。
戚口氣,雙手按著青年的肩膀,“為什麼不把我推開?”
黃單哭著說,“為什麼要推開?”
戚哭笑不得,覺得這小子是被自己剛才那個舉嚇傻了,“我是男的。”
黃單的流了,他哭的厲害,斷斷續續的說沒事,“你可以親我的,也可以咬我,但是你不能這麼用力,太疼了。”
戚愣怔住了,一不的站在原地。
難道是他的年紀大了,耳朵出現幻覺了?
張父的電話來的不是時候,黃單按掉了,他背靠著門哭了好一會兒才停下來,“我回去了。”
戚背對著他煙,沒,也沒任何反應。
黃單還沒走出宿舍樓,背後就響起腳步聲,男人跟了上來,把他送回小賣鋪。
在那之後,倆人又沒有面。
黃單不再開車上下班,因為有人準時在後面默默的跟著。
那人就是別扭了些,還喜歡腦補,他已經說了自己不會對初抱什麼幻想,對方不信,死心眼的以為他腦子不好使,被失弄了傻子。
黃單沒法子,只好讓時間來證明了。
他心任務的事,想找個機會搜查一下周宿舍的吊頂,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
周死在廁所後,工人們還是會去上廁所,有人無所謂,照樣進最裡面那個隔間,覺得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世上是沒有鬼的。
有的人覺得晦氣,寧願憋著都不會進那個隔間,甚至連第三個隔間都不用。
還有的人小便直接就在外面找個草叢解決,大號才會進廁所。
到了夜裡,膽小的要是憋不住了想去廁所,會強行上工友做伴。
畢竟死過了人,多都覺得那裡面有氣。
夜裡賀鵬去上廁所,他是帶著手機去的,半掩的門被推開時發出了吱呀一聲響,那響聲聽在耳朵裡,格外的清晰。
賀鵬進的第一個隔間,他蹲下來就打開手機的手電筒。
那束把隔間裡的一切都展現在賀鵬的眼皮底下,有的煙頭,七八糟的腳印,混著尿的水跡,過的衛生紙。
就在賀鵬打算換只手拿手機的時候,他聽到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有人在走來走去。
沒心思再蹲下去,賀鵬匆匆了屁||拉上子出去,發現外面一個人都沒有,他的臉變了變,剛邁出一步就停下來低頭看去。
地上有一煙,正燃燒著,是周死的那天晚上的中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