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把煙頭踩進爛泥裡面，提起另外一個已經結了的案子，“你的室友出事那次，你跟我說過幾句話，現在我再問你一遍，你的想法變了嗎？”

　　黃單說，“我還是那個想法，不會變。”

　　王琦盯著他的眼睛，邦邦的面部線條稍緩，“你去畫畫吧，回頭再聯系。”

　　黃單回到畫室，發現大家都在議論生的死，生命無常這四個字碎了塞進他們的心裡，還沒有長大的一群人已經開始探討命運，慨人生。

　　陳時把黃單到角落裡，“那姓王的找你幹什麼？”

　　黃單說，“打聽那個生的事。”

　　陳時的眉頭打結，面不怎麼好，“你跟又不，姓王的幹嘛找你？就算他想問個況，也應該找沈良跟老師才是，怎麼也不到你。”

　　黃單說，“王警說我的眼睛不會騙人，他以為我說的話都是真的。”

　　陳時嘖嘖，“姓王的真可憐，人到中年還上了這種當。”

　　“小樣兒，你的眼睛是不會騙人，但你這兒會。”他出食指在年的頭上，“你壞著呢。”

　　黃單說，“我對你不壞。”

　　這句話還有另一層意思，必要的時候，他對陳時以外的人，會存有不善良的心思，用一些手段來達到目的。

　　陳時聽出來了，他故意哼哼，打著小心思，“我不信，你得慢慢證明給我看。”

　　黃單的思路被他帶偏，“好哦，只要你想看，我會一直證明下去。”

　　表白來的很自然，沒有毫的別扭。

　　陳時的眼睛無比黑亮，他低低的著，心跳加速，心髒不了的發疼，“這可是你說的，張舒然，你要是敢騙我，我就是到了曹地府，都想辦法上來找你算賬。”

　　黃單的臉上一熱，“這是在畫室。”

　　陳時離開他的臉頰，勾笑起來，“放心，大家都在頭接耳，興的聊著死人的事，沒人注意我們這邊。”

　　黃單，“……”

　　他掃視一圈，發現陳時說的沒錯，其他人真的都在嘰嘰喳喳，包括周。

　　“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陳時掉上不屬於自己的味兒，“管呢，人都死了，怎麼死的有什麼區別？考慮這個問題純粹是在浪費時間，沒有任何意義。”

　　黃單說，“先是夏唯，林茂，現在是那個生，他們一個個的出事，都發生這兩三個月。”

　　陳時事不關己的笑，“所以說啊，人各有命。”

　　黃單抬起眼皮，“陳時，要是到我了，你會怎麼樣？”

　　陳時的面部表霎時一變，他手抓住年的胳膊，力道極大，裡罵著髒話，“，你他媽的沒事說這種話幹嘛？”

　　黃單疼的氣，牙關咬了些，“只是說說。”

　　陳時一腳踹倒旁邊的畫架，脖子上的青筋突顯，眼睛憤怒的瞪過去，“說都不能說，聽見沒有？！”

　　後半句是他的咆哮，那樣子實在是很可怕，像個發狂的野||，手卻在不停發抖，僅僅是那麼一句話，一個假設，就讓他怕的要死。

　　黃單的聲音裡帶著哭腔，“聽見了。”

　　陳時無視其他人聽到靜後投來的目，鐵青著臉出去了。

　　黃單捂住被抓的胳膊蹲了下來。

　　周張的跑過去，都快哭了，“舒然舒然，你怎麼了？哪裡傷了？別哭了啊，陳時他幹嘛沖你發那麼大的火啊，神經病吧？！”

　　黃單哭著說，“是我的問題，跟他沒關系。”

　　周去包裡拿了包紙巾，快速撕開了兩張遞過去，“你別替他說話了，跟他沒關系，那跟誰有關系啊？”

　　黃單不說話了，他抑的哭著，等疼痛減弱。

　　周瞪著看熱鬧的其他人，“有什麼好看的，你們別看了。”

　　大家不好意思的收回視線，按理說，是沒什麼好看的，不過，一個男生哭的那麼厲害，他們是頭一次見，新鮮。

　　周在院子外面看到陳時，“你知不知道舒然哭了？”

　　陳時靠在牆角煙，沒搭理。

　　周不依不饒，“我在跟你說話呢，你裝聽不見是幾個意思啊陳時。”

　　陳時寒聲道，“滾。”

　　周冷哼一聲，語出驚人，“我知道你跟舒然的。”

　　陳時的臉被煙霧遮擋，看不清是什麼表，聽聲音是在笑，“所以呢？要去告訴老師？還是拿個喇叭在農大裡喊上幾遍？”

　　“我是不會說出去的。”周邊說邊走，肩後的馬尾不停甩來甩去，“我不說，不是因為你，是因為舒然，我想保護他，不像你，就知道傷害他，讓他難過。”

　　說著說著，就生起氣來，把腳邊的一大塊積雪給踹飛了出去，“你有什麼好的，舒然為什麼要喜歡你啊？！”

　　陳時夾著煙走出那片煙霧，一步步走到周面前，俯視著的那張臉，“我只說一遍，他是我的，別打他的主意，否則，我會做出什麼，連我自己也不知道。”

　　周的臉煞白。

　　見陳時走了，周才回畫室，搬凳子坐在已經不哭了的年邊，沒提剛才的事，“下周就是單招報名，舒然打算報考幾個學校？”

　　黃單的眼睛紅紅的，“到時候再看。”

　　周看他的側臉，撇了撇，“我打算考六七個學校，多考幾個，指不定就能考上一個。”

　　黃單說，“有的學校報名費不便宜。”

　　周說沒事，“沒錢了我會給我爸打電話要的，他不得我考一百個學校呢。”

　　黃單，“……”

　　周輕輕的歎口氣，“我要是能上大學就好了。”

　　黃單說，“你抓時間練習，來得及。”

　　周撓撓臉，垂頭去摳手指上面的指甲油，“來不及了……”

　　下一秒又神起來，“舒然你吃話梅嗎？我買了好急袋，給你一袋吃。”

　　黃單想起陳時說的吃人，拿人手短，他抿，“我不吃，謝謝。”

　　周不開心的耷拉了眼皮，“是陳時的意思吧。”

　　黃單一愣，猜到了什麼。

　　周沒說話了，拿起鉛筆在畫紙上畫了個大蘋果，線條排的雜。

　　黃單看那蘋果，就蹙眉教怎麼排線。

　　周揚起圓圓的臉，掛滿了笑容，“舒然，你好好。”

　　黃單把筆給，“自己畫。”

　　周垮下臉，“噢。”

　　黃單隔一會兒就去看外面，陳時沒來，生氣了，一時半會兒是消不了的，他額頭，沒心畫下去，就趁老師來之前溜了。

　　周來不及喊，皺皺鼻子，“都不陪我。”

　　黃單回了住。

　　屋子的門是開著的，裡面飄出來一子煙草味兒，他抬腳進去，看到床頭靠著個人，在那疊著長吞雲吐霧。

　　黃單咳嗽兩聲。

　　陳時把煙給掐了，“過來。”

　　黃單反手關上門，乖乖的走到床前，被一只手拽住，拖上了床，腦袋撞進溫暖的膛裡。

　　陳時擼起年的袖子，看見他胳膊上的淤青，有多心疼，就有多生氣，“媽的，你沒事幹嘛嚇我？知不知道我被你嚇的，現在手都在抖？”

　　黃單說，“我錯了。”

　　陳時的口一悶，他把年撈進懷裡，狠狠的咬上去，“下次再嚇我，看我怎麼搞你！”

　　黃單的臉被咬了，很疼，他沒求饒，哭著讓陳時咬。

　　陳時把年的臉咬破了，出了一點，都進了他的裡，“這麼不乖，真想把你吃進肚子裡。”

　　黃單啞著聲音，“我要是在你前面死掉，你可以那麼做。”

　　陳時聽到年這麼說，他的子一震，人怔住了，半響才發出聲音，“你真是……”

　　下一刻就揚起手，朝著年的屁上拍下去。

　　黃單穿著秋，，外面還套了個牛仔，不疼，他這麼想著，屁上突然一涼，皮疙瘩瞬間排隊站好。

　　陳時下手不輕，畫室裡的火還沒消呢，就又添了一把新火，他的五髒六腑都要燒焦了，“你心要氣死我是吧？”

　　黃單的屁火辣辣的疼，他哭著說，“我沒有。”

　　“還說沒有，不知道我聽不了那個死字嗎？你要是有什麼事，你他媽的要是有什麼事……”

　　陳時說不下去了，他的頭哽咽，“張舒然，是你非要闖進我的生活裡面的，你得拿一輩子的時間來陪我，不行，一輩子不夠，我不把你踢出去，你就不能跑掉，說話！”

　　黃單把||漉||漉的臉蹭蹭被子，他沒想到這人對死亡有那麼大的抵，說一下都會這樣的反應，要是哪天真發生了，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我不跑。”

　　陳時問了多遍，黃單就回了多遍。

　　手垂放下來，陳時打完了，自己難的要死，他看看年屁上的掌印，一聲不吭的去打水拿巾敷上去。

　　黃單嘶了聲，又哭了，“你別，你把巾拿開。”

　　陳時低啞著聲音，“忍著點，要消腫的。”

　　他掉年臉上的淚水，“要不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

　　黃單說不去，“下午就好了。”

　　陳時連人帶被的抱在懷裡，手一下一下的拍著，“張舒然，你還沒年，日子長著呢，我也是，知道不？”

　　黃單昏昏沉沉，模糊著聲音說知道。

　　陳時聽著年的呼吸聲，他歎口氣，“我真是瘋了……”

　　“以前我不這樣的，張舒然，你把我變了個神經病，你得對我負責，不準不管我。”

　　黃單一覺睡醒，天都黑了。

　　不是他睡的時間太長，是冬天的夜晚來的太早了，讓人措手不及。

　　黃單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聞到了飯菜香，他打了個哈欠，人沒從被窩裡起來，“陳時。”

　　簾子被開，陳時拿夾子夾到一邊去，“起來吃晚飯。”

　　黃單看他前的海綿寶寶圍，“哪兒來的？”

　　陳時傷心的扶額，唉聲歎氣的說，“你對我真不關心，我昨兒個睡前就跟你說了。”

　　黃單想起來了，是超市買東西送的，“好看。”

　　陳時的面部搐，“這玩意兒還能好看？你就騙我吧，反正你沒騙我。”

　　黃單說，“是真的好看，不騙你。”

　　陳時樂了，過來把年從被窩裡撈出來，在他上吧唧親一口，“哥哥不穿服更好看，晚上讓你看個夠。”

　　黃單的臉紅撲撲的，他剛離開被窩，上穿的是秋秋，凍的打了個哆嗦。

　　陳時早就把年下來的服塞床尾捂著了，他趕拿出來翻了邊丟過去，“快把服穿上。”

　　黃單一，都是熱的，“謝謝。”

　　陳時差點摔趴在地，他橫眉豎眼，“臥槽，你跟我還這麼客氣？”

　　黃單，“……”

　　陳時咬牙，“真想打你。”

　　黃單的屁發疼，“別打我，很疼的。”

　　陳時的呼吸一滯，他下午打了年的屁，後悔的腸子都快青了，哪裡還會手，上卻說，“那你聽不聽話？”

　　黃單說，“我聽話。”

　　陳時的眼底湧出了什麼，被他下去，他對著年展開雙臂。

　　黃單湊過去給他抱。

　　陳時抱住年收手臂勒了勒，“胖了。”

　　黃單，“……”

　　夜裡黃單聽到滴滴答答的聲音，是屋簷下的冰淩子在化水，那聲音太吵了，他睡不著，剛翻個，搭在他腰上的手就收幾分，“睡覺。”

　　黃單窩在陳時懷裡，“很吵。”

　　陳時用夾住他的腳，手過去，終於熱乎了，“外頭的冰淩子化掉就好了。”

　　黃單躺了會兒，還是睡不著，“我起來倒杯水喝。”

　　“大半夜的喝什麼水，你躺著，我去。”

　　陳時好，也沒穿外套，就穿著單薄的服子去了外面，他回來時手裡端著缸子，“摻了涼白開水，正好可以喝。”

　　黃單湊過去喝了幾口，剩下的被陳時給喝了。

　　門外的滴滴答答聲持續不斷，在寂靜的夜裡尤其清晰。

　　黃單拿了陳時的手機玩貪吃蛇。

　　陳時很困，但他沒睡，哄著年，“睡覺。”

　　黃單說，“滴水聲聽著。”

　　陳時，“我看你就是下午睡太多了。”

　　他打了個哈欠，揪兩下眼皮，再臉，“我去拿卷子給你做。”

　　黃單，“……”

　　於是大半夜的，黃單趴在床上做卷子，陳時靠旁邊背英語單詞，老師看見了，能老淚縱橫。

　　第二天，原主的父母過來了，從家裡帶了很多東西，有大米，白菜，山芋，蛋……屋子裡一點都不覺得空了。

　　陳時禮貌的招待，叔叔阿姨的著，儼然就是一個穩重的大哥哥樣子。

　　原主的父母誇陳時懂事，還要兒子多跟他學學。

　　陳時害的說，“舒然的功課比我好，我不懂的還要問他呢。”

　　原主的父母當他是在客氣。

　　黃單在一邊看著，默默的了。

　　把東西都放好以後，一家人去親戚家吃飯，提了兩大瓶菜籽油，一些自家種的蔬菜，還有一桶土蛋。

　　親戚三十多歲，個子不高，一米六左右，他老婆要高一點點，倆人都很注重養生，喜歡綠無汙染的食。

　　原主爸收了親戚給的煙，說是被人送的，他不，還有好酒。

　　飯桌上的氣氛很好。

　　陳時原本是想把沒吃完的紅燒熱熱，再把半塊豆腐跟青菜一起打個湯，也是有葷有素了，可他見不著人，就覺得沒勁。

　　屋子裡都冷清了下來。

　　陳時很隨意的拿了個包方便面填肚子，都懶的燒水泡，直接嘎嘣嘎嘣的幹吃。

　　黃單回去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屋裡沒亮，他喊了聲，燈泡才亮起來，昏黃的投在他的發頂。

　　陳時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床上還有方便面的袋子，“你爸媽呢？”

　　黃單把圍巾拿下來，“走了。”

　　陳時坐起來，手抓抓蓬的頭發，“都這麼晚了，我還以為他們要留下來住一晚呢。”

　　黃單說他們舍不得旅館的錢，“你晚上吃的什麼？”

　　陳時說是方便面。

　　黃單蹙眉，“不是有飯有菜嗎？為什麼要吃那個？”

　　床上的人強壯，蓄滿了力量，坐那兒都不容小覷，卻愣是擺出可憐的樣兒，“你不在，我不想吃。”

　　黃單說，“胡鬧。”

　　陳時的面皮騰地火燒起來，他下了床走到年面前，低下頭在對方的脖子裡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的半條命回來了。

　　黃單的上帶著寒氣，手也是冰的，他往陳時的服裡放，“爐子還有火，我給你熱一下飯菜。”

　　陳時冷的抖了一下，上罵罵咧咧，卻把年的手抓進自己的懷裡，捂熱了才拿出來。

　　屋子裡多了個人，陳時就有勁了，他圍著對方打轉，“你爸媽對我很滿意。”

　　黃單說，“嗯。”

　　陳時從後面把年環住，咬他的耳朵，“張舒然，將來你爸媽讓你討老婆，你討不討？”

　　黃單說，“我已經討了。”

　　陳時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時，脖子都紅了，“說什麼呢，你是我老婆。”

　　黃單說，“一樣的，你總歸是我的人。”

　　陳時目瞪口呆，他好半天才失笑出聲，了把年的細腰，下擱上去，懶懶的說，“張舒然，你說話的本事是從哪兒學來的，教教我唄。”

　　黃單心說，是你教我的。

　　飯菜熱好了，陳時就去拿兩副碗筷，“你過來一起吃。”

　　黃單過去陪他吃了一點。

　　陳時邊吃邊問正事，“你單招準備報什麼學校，提前跟我說聲，我去網吧上網搜搜。”

　　黃單搖頭，“我不考單招。”

　　陳時聽完就是一愣，“我他媽的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要跟你一起考單招了，你跟我說你不考？”

　　黃單也愣了，“你去年沒考，我以為你今年也不會考。”

　　這回又換陳時愣了，倆人大眼瞪小眼，像兩個傻，都在一心為對方著想。

　　陳時把人親的氣籲籲才退開，“那你說，考還是不考？”

　　黃單抿抿微腫的，“只參加統招，風險會有點大，你覺得呢？”

　　他沒有固執己見，而是在問著自己的小夥伴。

　　陳時的手不老實，在年的領口裡面來去，“我都可以，聽你的。”

　　黃單被他的有點兒疼，“你想考哪個學校？”

　　陳時聳聳肩，“我無所謂。”

　　黃單說，“那我來選。”

　　陳時對他挑挑眉，格外的帥氣，“行啊，到時候我們大學見。”

　　黃單說，“好哦。”

　　陳時把臉埋在他的脖子裡，著他溫熱的皮||，還拿冒著青渣的下去蹭，“我現在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覺了，就是放個屁都是香的。”

　　黃單，“……”

　　陳時的手臂把人圈住，“不信你放一個試試。”

　　黃單說，“我現在沒有。”

　　陳時抖著肩膀笑，“張舒然，你怎麼這麼可？我發現我比上一秒更喜歡你了。”

　　黃單說，“我也是。”

　　陳時低罵了聲，把人扛起來往床上一丟，自己了上去。

　　生的死，給畫室帶來了一點傷的東西，很快就在高三生營造的忙碌氣氛裡漸漸稀釋。

　　留給他們的時間越來越，要是專業績沒考好，回學校就沒什麼意義了。

　　沈良的人緣比之前還要好，他跟誰說話都是笑著的，讓他看一下畫，改兩筆都不事兒，甚至連畫室考試，他的總績被黃單跟陳時著，也沒有丁點的鬱悶。

　　張老師沒當著大家的面兒誇沈良，說他的心態很好。

　　生死後的第七天，天上飄著鵝大雪。

　　外面天寒地凍，沈良沒去畫室寫生，他在屋子裡臨摹了張水，就把畫收拾收拾，躺進被窩裡拿起語文課文，準備背一篇課文。

　　沈良翻到那一頁，他往下看的視線一頓，發現裡面夾著一封信，就是生寫給他的書。

　　那晚在生走後，這封信就被他扔進垃圾桶裡了，看都沒看一眼，為什麼現在會出現在課本裡面？

　　沈良抖著手去信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