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海看似溫和, 卻原來也這麼倔。對生父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晚上到后院后和老爺子一東一西住著，父子倆一晚上相敬如賓。

　李霞急賣貨, 奈何保姆一時沒找到合適的。上午來一個應聘的，打掃衛生沒問題，可做的那飯實在糙。別說老爺子了，都無法接。

　中午做了炸醬面，搭配涼菜給老爺子送去, 多問了一下“爸, 二弟他去哪兒了？”

　老爺子搖頭說不知，“我這里自己也可以，不用讓海晚上特意過來陪著。前后院如此近的距離, 有什麼事兒我招呼你們就好。”

　兩口子特意分開, 老爺子這是心理過不去？想了想說“要不讓沈暉和一一來陪您, 您覺得怎麼樣？小孩子活潑, 就是怕擾了您的清凈。”

　老爺子擺擺手。“孩子們樂意我不得，晚年兒孫繞膝, 那是我的福氣。”

　“那我把西面收拾一下讓他倆住, 有什麼事兒的話您就喊他們倆。”

　老爺子喜歡孫子在跟前，倆小子喜歡爺爺這里有彩電。這下皆大歡喜解決了陪伴的問題。

　正當心找保姆的問題，韓軍的母親突發腦梗，送到醫院沒搶救過來。老太太走的快, 大熱天的喪事辦的也快。老人后事上，秦牧跟李霞說想去那干活。

　“你介意我上戴孝嗎？”

　“這個沒關系。你能來我歡迎。只是，韓軍同意嗎？”

　他跟沈海是同學, 會不會不樂意媳婦來同學家幫忙？但實際李霞是希秦沐能出來掙錢的, 人經濟獨立和不獨立它完全是倆概念。

　不說別的, 就說自己喜歡的東西自己掙錢想買就買。但家里經濟不寬裕，雪花膏都不敢買瓶好的。經濟，它是非常現實的問題。男人會說好聽話的無非畫大餅，說現在委屈你了，以后有錢了怎麼怎麼。像韓軍那樣連餅都不會畫，開口就是我一人掙錢欠一屁債的現實況，直言直語能氣死你。

　“他有啥不樂意的？我一初中畢業，當初都沒鐵飯碗，如今更不會有。能有個活兒干掙錢已經非常好。”

　韓軍正好進來聽到了，對媳婦去好友家里幫忙的事兒沒反對。什麼保姆不好聽了，沒看李霞就怕人介意，一直說的是幫忙。這麼多年家里一直經濟張，給老母親治病和辦喪事又欠了錢。他想辦法還債，孩子他帶著吃食堂。媳婦自己掙了錢至能買自己喜歡的。裳雪花膏啥的都買點兒好的，多買幾件。

　哎，還是他沒本事。要是家里有錢，哪用為了錢爭吵。這家伙還是這德，不知媳婦還在介意他說的家里就他一人掙錢，以為媳婦是氣他沒錢買那件裳。你一人掙錢，那就是嫌棄我不掙錢唄。我如今也掙錢去，又不是只有你會掙錢。我也能找到工作掙錢。

　不到一周時間，給老爺子找保姆的事兒解決了。秦沐做事非常細心，做飯手藝也合老爺子胃口。先這麼著，等商鋪開了秦沐要想去商鋪了就安排去賣東西，家里這段時間可以慢慢踅合適的人。

　李霞放心的去出攤，忙了一天回到家發現家里居然多了一架鋼琴。純白的大家伙放在后院西廂房，仨孩子站在那兒你按一下我按一下的玩。

　“這哪兒來的？你們別這麼玩啊，看給弄壞了怎麼辦，這東西可不便宜。”

　老爺子坐在院里的搖椅上喝茶，聞言說到：“沒事，讓孩子們玩吧。”

　看來這玩意是老爺子弄來的，他這麼說李霞也就不再管。看閨好像興趣，要是孩子喜歡的話找個老師認真學是正經。

　“爸、您這是早定好的？”

　“嗯。音樂可以陶冶人的，學鋼琴能培養人的氣質。看他們仨哪個喜歡就給找老師，費用我出。”

　“好，我替他們謝謝爺爺了。”

　這是跟兒子關系不好，晚年想培養孫輩？最近仨孩子每晚都跑來后院看彩電，跟爺爺的關系突飛猛進。

　正當腹誹老爺子，院里來客了。省招商辦的領導親自登門拜訪老爺子，老漢起請客人進屋，秦沐趕快去泡茶。

　屋里的人一番客套進正題，李霞這才明白這公公在海外是企業家。招商辦的邀請老爺子參加下周的招商會，說服他想讓他在大陸投資。

　“沈老先生這樣的歸國華僑是我們正缺的。早就說來拜訪您，又怕打擾你們家人團聚，一直耽擱到現在。我們國家如今百廢待興，正是有志之士大展手的時候。”

　“多謝邀請，到時我一定去。”

　沈霄含笑點頭應下，李霞這才意識到老爺子回國，也許并不僅僅是落葉歸養老而已。這時期是國發展的黃金期，就著這東風發家的不在數。尤其是本就有一定的底蘊，用錢投資來掙錢，只要項目選對，就沒有賠的。

　代替公公送走招商辦的人，返回時老爺子問愿不愿意陪他一起去。“你想要發展，出去見見世面也好。”

　李霞乖乖點頭，的確是沒見過什麼世面。這樣的場合，多認識一些人以后也可能有用。人脈，在國這個人社會可是非常重要的。

　幾天后，電信的過來安裝電話。李霞這才知道老爺子申請了國際長途，不嘆有錢真好。

　“咱們申請電話，一個省的都得排隊費老勁兒。結果老爺子申請的國際長途，居然這麼快就批了下來。”

　沈海點點頭同樣嘆：“膽子再大一點兒，步子再快一點兒，深化改革的結果就如吹氣球一樣，也許未來幾年的變化將會超過之前幾十年。”

　這個結果李霞前世親眼所見，自然不會有什麼懷疑。“我之前還準備申請國長途的，如今老爺子有了國際長途，那我這你說還申不審？”

　“……別申了。”

　“好，我空去撤銷。”

　后院的國際長途很快接通，老爺子對李霞說需要盡管用。周二的時候招商辦的人開車來接，跟著老爺子一起去了招商引資辦公室。

　一幫歸國華僑坐下喝茶聊天，一番談后被招商辦的人領著到去視察。省城的投資環境讓一眾大佬們皺眉，不說別的，是道路就坑坑洼洼。

　要想富先修路，不論投資做什麼都免不了要運輸，就這運輸條件實在讓人興嘆。招商辦的人也看出來了，趕快解釋修路工作馬上工。

　“已經申請了，上頭審批一下來立馬工。大家不要對道路存在疑慮，上頭新文件已經指示了，接下來民生工程最先實施的就是修路。”

　話雖如此，但一些人還是搖頭表示不敢信。實在是國之前多年沒多變化，讓這些人心里沒底。但李霞知道，接下來幾十年大陸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城市可謂幾年一個樣兒，出去三年再回來就可能找不到地兒。

　一些國營的工廠和一些掛靠的小廠子領導人陪著，一個個都想爭取到投資。大家一路走一路看，老爺子始終沒發言，李霞跟在后也只管沖人點頭。今兒穿了套，頭發挽在腦后，大家都當是老爺子的助理或者書。

　一個男人跟大佬們不上話，上趕著給遞水套近乎。李霞沖人笑笑擺手，表示自己不管事，你別瞎費工夫。

　可對方顯然不信，一路上對殷勤備至。午飯時聽到喊老爺子爸，這下更是追著不放。原以為是書呢，結果是兒嗎？

　當天定下來的投資不多，老爺子看了一圈沒給任何廠子投資。男人開了家油漆廠，急需資金周轉。別人那里爭取不來，又開始轉到李霞邊。

　“士，這是我廠子的資料。不是我吹，油漆在接下來絕對大有可為……”

　“非常抱歉，這事兒我說了不算，您跟我說這些都沒用。”

　被拒絕了，男人有些沮喪。忙活一天沒拉到投資，下午離開時垂頭喪氣的。回頭瞅李霞一眼，李霞表示莫能助。油漆發展且有的磨，從重味到各種細分無毒什麼的，那都不是短時間能達的，老爺子顯然對這個沒興趣。

　返回時大部分的人都帶著自己的車和司機，老爺子這兒沈耀宗撂了挑子，所以還是由招商辦的開車送。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太上車時不小心被絆了一下，李霞在旁邊眼疾手快的手攙扶。

　“謝謝，謝謝、”

　因為慣的緣故，被老太太推的磕在了車子上。老太太沒事，迭聲沖道謝。看到胳膊被劃的有些破皮，開口說要送去醫院。

　“沒關系的，沒關系。一個小口子而已，回家用紅藥水抹抹很快就好。”

　看真心實意，老太太含笑不再多言。從包里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有需要可以隨時聯系我。”

　星辰國際的董事長，李士。這是什麼公司，李霞見識不多沒聽說過。但今天能來這里的都是有頭有臉的，這關系不管用不用都含笑點頭。生意場上結個善緣。

　送李士上了車，也跟著老爺子坐了另外一輛。老爺子下車后搖頭說省城一個部門的車著實不太好。

　李霞扶著他往家里走，后院從后頭開的們，車庫里停著老爺子嶄新的凱迪拉克。看不說話，老爺子繼續。

　“沒想過學車嗎？未來發展肯定離不開汽車，每次那麼多貨你就打算一直用三？”

　“已經報名了。”

　這回老爺子出贊許的目。來自這位長者的審視讓李霞力頗大，本學歷低，出低，現實中又沒什麼見識，所知大部分來自電視，重來一世也就想仗著自己先知所以率先掙了錢。可老爺子咋好似在點撥，難道看起來像是個可塑之才？

　是想過這時代家電肯定掙錢，可那只是前世先知。如今手里才幾個錢，家電如今也基本都是國營商場壟斷。想賣家電，時機不到，條件不。倒是賣服裝很順利，讓萌生開服裝廠的想法。但服裝生意知道會越來越難，所以這也只是個想法，沒下定論。

　想著心事倆人進了后院，堂屋里坐下秦沐給泡了茶。老爺子靠著沙發閉目養神，李霞喝口水剛想告辭離開，他此時開口了。

　“今天考察了這麼多，依你看投資什麼最有前景？”

　“電子。”

　眼下的電子市場以電視機、冰箱、洗機等傳統家電為主，且是國就市場巨大。到千禧年后開始流行移電話，那玩意發展的速度更快。BB機好像剛流行起來就銷聲匿跡，取而代之的是手機。

　重生前在電視上見過大哥大等移電話，親眼見過方中誠手里的手機。黑的翻蓋機，比大哥大小巧很多。不過村里信號不好，聽孩子們說城里這玩意可流行了。

　“做下線配件還是品更好？”

　“有能力當然做品。黑白電視至還能做十年，彩電更新換代能持續……”

　李霞忽然住不說了，一個農村人說這些讓人猜疑。老爺子著神不變，仿佛毫不起波瀾。

　“做電子生意的話沒有合適的現廠家，我們得自己從頭開始。”

　這是準備投資電子廠了？做這一行投資可不小，老爺子到底有多錢？他是計劃歸國時已經算計過了，總不會是突發奇想。

　“我不懂這個。”

　老爺子笑笑：“如今不是開設了夜校嗎？”

　夜校？這歲數這樣的底子去學怎麼管理企業。這是不是難度太大了？之前可只想著賣家電做家電經銷，電子產品生產可完全不懂，剛才就不該最快禿嚕的。九十年代電子是日資的天下，知名的品牌好像都有日資的影子。老爺子難道也是跟日企合資？

　“這是一個變革的時代，一個弄不好就被浪頭拍死在了沙灘上。”

　老爺子看出心有志向，可真不覺得自己能做這個。家電經銷做地區總代理，爭取多一些的品牌，這已經是覺得自己能駕馭的最大平臺。

　其他那些做這個做那個賺錢，都是說說而已。做企業可不比來回販貨，來回販貨知道未來發展買進賣出就好。企業可不是那麼容易的，多八十年代建立起來的廠子，九十年代就被拍死，被大企業吞并，品牌消失不見。

　如今這才多長時間，覺得自己沒多長進呢，老爺子居然建議上學去。

　“我想想。”

　從后院出來步伐沉重，好似一下子肩上被放了千斤擔。廚房里秦沐在做飯，在院里呆愣的抬頭著那棵石榴樹。

　“媽媽，你看什麼呢？”

　畫畫背著書包進來了，下意識抬手幫孩子拿書包。提在手里那沉重的覺讓一下想明白了，重來一次想給孩子好的生活，實際最重要的知識，以后行走人生路最關鍵的東西依舊需要們自己努力去獲取。

　孩子們都在負重前行，學習謀生的能力讓以后生活更好。這個當媽的怎麼能止步不前，仗著前世那點兒先知沾沾自喜，很快就會被時代所淘汰。

　“在想要不要報名上夜校。”

　“媽媽你要上夜校啊？”小姑娘著母親目崇拜，“媽媽好厲害，夜校學習畢業了可就是大學生了。”

　李霞不好意思的笑笑。大學生，這仨字離好遠，從來沒敢想過。“你想學鋼琴嗎，喜歡的話媽媽給你找老師。不過咱們說好了，樂這東西它就得自律，得勤練，你要是喜歡愿意花時間去練咱就學。要是沒興趣，媽媽忙著沒時間監督你，怕學不好。”

　“我喜歡的。媽媽，學鋼琴是不是又得好多錢？”

　“錢你不用擔心，咱家負擔得起。你要考慮的就是你的好，喜歡就花時間去學去練。老話說藝多不，你會的越多你以后的路越寬。”

　“那我學。我之前就是擔心太花錢，哥哥學習好以后考大學，我學習不好就多學一些其他的。聽說會才藝高考可以加分的，說不定以后靠這些也能上大學。”

　“媽媽再給你買小提琴，你看看你喜歡哪樣。這些高考的確可以加分，你對哪個興趣就努力學。以后可以考音樂系或者系，有從小積累的底子肯定沒問題。”

　“謝謝媽媽。”

　家里寬不寬裕，孩子心里其實是有底的。若是前世，這些話不會跟李霞提。知道媽媽辛苦，知道媽媽的難。可今生有沈海，房子住的寬敞，家里的生活水平跟同學比起來毫不差，甚至是高的，所以孩子心里也輕松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