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黃單洗了個澡,頭發也吹幹了,他準備躺到床上,在睡意來臨前打量一番陌生的臥室,床頭櫃上的特羅拉就冷不丁地發出嗡嗡震。
聶文遠在衛生間拖地,因為黃單洗澡時走神,把地面弄的一片狼藉。
黃單想自己清理的,聶文遠嚴肅著臉他出去,還他走慢一點,別倒,態度很是強,他就沒有再說什麼。
回過神來,黃單拿起了床頭櫃上的手機,他沒有自作主張的按下接聽鍵,而是沖衛生間的方向喊,“舅舅,你的手機響了。”
衛生間裡傳出聶文遠的聲音,和那次一樣,說讓黃單接,他不介意將自己的世界分出去,這是一種完全的信任,也是一個認作自己人的信號。
黃單接通電話,那頭就有聲音響在耳邊,“主任,醫院來過通知,劉全武死了。”
他愣了愣,“怎麼死的?”
醫院裡外都有聶文遠的人,尤其是病房周圍,有人想殺人滅口,也必須要擬定一個詳細的計劃才有機會全而退。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一變,聲音裡著警惕跟謹慎,“你是誰?”
黃單說,“我是陳於。”
呼吸聲又恢複如常,回答剛才的問題,“是藥過敏,沒有搶救過來。”
黃單問道,“查到什麼了嗎?”
他這個問題有些越界,但他知道,對方一定會回答。
電話那頭的人說,“藥瓶裡的藥被掉包了,護士說那藥是一天吃一次,昨天劉全武沒事,說明藥是今天才被人了手腳。”
黃單不說話,認真聽著。
“據調查,今天去過病房的,除了查房的醫生,偶爾去檢查的護士,還有小陳先生。”
黃單問,“在劉全武出事前,我小姨跟表姐有沒有去看過他?”
電話裡的聲音跟前一刻一樣,非常確定,“沒有。”
黃單又問,“那我哥我姐呢?還有我媽,他們誰都沒有在醫院出現過?”
那人說,“都沒有。”
也就是說,除了劉全武的父親,醫院裡的人以外,劉全武的,就只有黃單一個人。
黃單說,“我會跟舅舅解釋。”
他忽然想起來了什麼,“我小姨白天有離開過病房嗎?”
那頭的人說,“有,不過聶士每天都會出去,拿藥喊護士,上外面買吃的,全是這些事。”
黃單問道,“我表姐有沒有發病?”
“沒有,上午小陳先生走後,還在跳舞,下午也是,醫生說的狀態很好。”
結束通話,黃單默了,這是謀殺。
醫院裡每天進進出出的人很多,想要查找出可疑人,很難。
劉全武的死,是意料之外的結果,也在意料之中,就憑他賬戶的二十萬,可以讓周薇薇發瘋這兩個信息,就說明他肯定難逃一死。
只是黃單一時想不通,劉全武的病嚴重,純碎就是吊著一口氣,能不能撐完這個年都不好說,對方可以不用管的,為什麼還要冒險讓他斷了那口氣?
要麼是怕夜長夢多,要麼就是報複,因為恨意跟仇怨,連一口氣都不想給他。
黃單的腦子裡存著有關劉全武的所有信息,現在人死了,他也不好清除,糟糟的堆放著。
聶文遠從衛生間出來,袖子卷到小臂,手裡還拿著拖把,他把小外甥留在地板上的鞋印都拖幹淨。
黃單著男人高大寬厚的背影,“全武叔叔出事了。”
聶文遠拖地的作停下來,他把拖把放在一邊,面從容的開口,“手機給舅舅。”
黃單看男人那麼平靜,事不驚不,波瀾不起,他的心也安定下來,爬到床尾把手機遞給男人,“現在醫院肯定一團,舅舅,我們回去吧。”
聶文遠看一眼窗外。
黃單尋著男人的視線看去,外面被暴風雪侵占,開車太不安全了,雪不停是回不去的,他靠回床頭,所謂的事趕事,就是現在的狀況。
聶文遠站在窗戶那裡接打電話,他的嗓音始終都很沉穩,聽著讓人覺得他很冷漠,理智淩駕一切。
黃單去桌上拿了茶葉罐打開,從裡面抓了把碧螺春丟杯子裡,打開瓶塞子倒進去大半杯熱水,隨即就有一大熱氣撲上來,把他的眉眼打,他深呼吸,捧著杯子坐在皮沙發上想事。
現在黃單把來這個世界開始到現在的所有線索都抖出來了,開始一系列的假設。
假設王明跟陳小是人關系,他們到濃時,在彼此上刻下了相的印記,那麼為了陳小在文工團裡的發展,他們的關系必須要保,不能被人發覺。
畢竟陳小的子擺在那裡,是一只驕傲的白天鵝,走的是純潔無暇的人生,志向就是要跳上全國最大的舞臺,甚至跳到國外去,兒長絕不可能為束縛的夢想。
假設周薇薇沒瘋,或者說之前是瘋著的,現在好了,那是不是說,在的為自己策劃複仇?
也有可能是聶秀琴無意間從周薇薇那裡聽到了什麼,知曉了真相,複仇計劃跟有關。
順著上面的假設往下走,劉全武的死是複仇的第一步,那他在周薇薇被qj,應該來說是lj的整件事裡扮演的就不是旁觀者的份,否則沒有那麼大的仇恨。
不是旁觀者,那會是什麼?讓遇害的中間人?又或許是……參與者?
就算以上三個假設都立,那陳飛陳小兄妹倆又是怎麼被牽扯進來的?黃單很清楚的記得,他在周薇薇面前提起時,對方的反應有多大。
更何況文藝匯演那天,周薇薇沖上舞臺把陳小的臉給抓破了,明顯就是知道陳小最看重什麼,一擊致命。
還有就是,即便周薇薇或者媽在複仇,為什麼不利用聶文遠的份地位?由他出面解決會很容易。
除非是牽扯到了大人,不僅僅是單純的一場強|||暴|||||行為,在那背後還跟名利權勢掛鉤,們不想把聶文遠拽進來,那太危險。
假設到此為止,黃單總覺得自己掉了什麼人和事,他心不在焉的把杯子往邊送。
一口滾熱的水進裡,黃單的思緒霎那間回籠,他被燙的“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痛苦地吐掉那口熱水,一張臉漲紅,舌頭在外面,額頭直冒冷汗。
聶文遠單方面掐掉通話,扔了手機就一個闊步走過來,手拿開小外甥手裡搖晃的水杯,轉過頭住他的下,“張,讓舅舅看看。”
黃單後仰著頭,他把張大,舌頭通紅,上面的小紅點全鼓了起來,裡面的況也好不到哪兒去。
聶文遠掉小外甥眼角的淚水,拿糙的指腹輕輕||幾下,他歎氣,“舅舅只是打兩個電話,你就把自己燙傷了。”
黃單的口腔裡又疼又麻,滿臉都是眼淚,他的舌頭不聽使喚,說不出話來。
“坐沙發上別,等舅舅回來。”
聶文遠端著那杯開水去雪地裡,用積雪把杯埋了大半,他站在原地,等杯子裡的水溫降下去就拿回來,加進去蜂攪拌均勻,端給眼淚汪汪的小外甥,“喝一口到裡含一會兒。”
黃單照做,他鼓著腮幫子,眼睛裡漉漉的,臉上掛著淚痕。
聶文遠的背脊本來是直的,不知不覺就彎了下去,越來越彎,他反應過來時,已經快要親到小外甥。
黃單跟沒事人似的繼續含蜂水,他的額頭一,轉瞬就消失了,耳邊是男人的聲音,“這兩天吃東西注意點,別吃。”
聶文遠拿帕子給小外甥臉,“小於是舅舅見過的最氣的孩子。”
黃單眨了眨眼睛,一滴淚水過臉頰。
聶文遠把那滴淚抹掉,將小外甥額前的發撥開,拇指的指腹蹭一下他眉心的朱砂痣,“舅舅其實喜歡能吃苦的孩子,不過,小於這樣好的,可以繼續保持下去。”
黃單的裡有蜂水,說不了話,他把水咽下去,想說自己能吃苦,就是怕疼,這兩句話雖然很矛盾,可在他這裡是立的。
大半杯蜂水見底,黃單的舌尖上還是起了泡,不多,就一個,換別人不算事兒,到他頭上就沒那麼輕松,舌尖一下牙齒都能疼的吸氣。
聶文遠打了個電話,人明早送燙傷膏跟維生素b過來,他把床被鋪一下,“上來睡覺。”
黃單踢掉拖鞋爬進去,一直挪到最裡面,留了很大一塊位置。
聶文遠占據了那塊位置,他沒有關掉床頭燈,而是靠在床頭,從眼鏡盒裡拿出一副金邊眼鏡戴上,就著那點燈看報紙,邊還叼了煙。
黃單用腳把那頭的被子往裡面招了招,頭蹭著的枕頭,昏昏睡。
聶文遠把報紙翻過來繼續看,視線落在那上面,一只手到被子上,給小外甥被角。
黃單突然一個激靈,他把枕頭往上放,半撐起子說,“舅舅,你的人告訴你了吧,今天只有我一個外人去過全武叔叔的病房。”
聶文遠的眼皮沒抬,“嗯。”
黃單覺得冷,就回了被窩裡,“我需要怎麼做,才能為自己洗清嫌疑?”
聶文遠說,“把被子蓋好,閉上眼睛睡覺。”
黃單,“……”
聶文遠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舅舅沒有懷疑過你。”
黃單說,“那舅舅有懷疑的對象嗎?可以說給我聽的,我幫你分析。”
聶文遠哦了聲,“小於還會分析?”
黃單將他一軍,“不如舅舅試我一試?”
聶文遠將報紙合上,摘了眼鏡放回盒子裡面,他側過,看見小外甥的眼睛裡有,是個機靈的小家夥,也斂,,這都是以前不存在的。
見男人沒靜,黃單挪近點,把手腳都放上去,語氣裡有著笑意,“怎麼樣?要不要試一下?嗯?”
聶文遠不語。
黃單得寸進尺,手把男人的腰抱住,“舅舅。”
聶文遠突然關了床頭燈,黑暗襲來,遮擋了他面上的表,嗓音一如平常的平穩,“睡覺。”
知道男人不會配合,黃單還是有點小憾,他維持著親昵依賴的姿勢說,“舅舅晚安。”
聶文遠,“嗯。”
沒過一會兒,黃單打了個哈欠說,“舅舅,我的燙傷了,煙酒。”
這話說的很突兀,他也沒管男人聽沒聽懂,有沒有反應,自己說完就側面朝著牆壁睡了過去。
房裡的煙味沒有彌漫多久,聶文遠用手指撚滅了煙下床,他不是要幹什麼大事,只是上衛生間刷牙,刷完一遍哈口氣確定有沒有煙味,發現還有一點,就皺著眉頭又刷了一遍。
算上煙前的那次,聶主任今晚前後刷了三遍牙,躺回床上的時候,裡全是薄荷味兒。
這還沒完,天亮時聶主任睡醒了,他想做一件事,在做之前就又去刷了第四遍,似乎是怕染,口腔需要先消毒。
黃單早上起來,發現裡有淡淡的薄荷味,他去衛生間牙膏,隨意出舌頭對著鏡子看,發現舌尖上的泡好像小了好多。
“陸先生,口水不是很毒的東西嗎?”
系統,“以毒攻毒。”
黃單牙膏的作一頓,他微睜眼,“有道理。”
不小心把牙膏出來一大坨,黃單拿著牙刷扭頭喊,“舅舅。”
聶文遠推門進來,外套沒穿,上只穿了件,是過生日那天聶秀琴拿過來的那件,深重,耐髒,顯瘦,襯的他更加嚴肅。
本來就是個沒趣的人,悶悶的,這的一穿,平白無故的多了幾分淩厲,看起來很嚴苛,古板,固執,這也就算了,裡面配的還是白襯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結合起來,很土。
虧得人長的出,五襯得上致,姿拔,氣質端正,是把土氣轉換了男人味。
聶文遠看小外甥牙刷上那一大坨快掉下來的牙膏,就什麼都明白了,他把袖子一卷,拿了杯子裡的另一個藍牙刷,蹭了一半牙膏在上面。
黃單正要刷牙,忽然就說了一句,“舅舅,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早上起來的時候,覺裡有味兒。”
他指指牙膏,“跟這個味兒一樣,難道我昨晚夢遊刷牙了?”
聶文遠低頭刷牙,他的眼簾半垂著,睫黑黑長長的,還濃,遮住了眼底的東西,“你睡前刷過牙,所以裡會有殘留。”
黃單心說,那保留的還真夠久的,哈口氣散出來的薄荷味兒都那麼清晰,一點不渾濁,要不是天亮的時候親過,那才怪,他看一眼鏡子裡的男人,面不改,淡定自若,看不出一一毫的破綻。
舅甥倆並肩站在水池前刷牙,把牙膏沫子吐的水池裡都是。
黃單刷好了就抬著兩只手,等男人刷完了洗臉。
聶文遠把臉盆放在水池上,他擰開水龍頭放水,又拽了巾丟盆裡,等水放的差不多了,水溫也合適,就讓小外甥先洗。
黃單一愣,過去撈起盆裡的熱巾蓋在臉上,他舒服的了,洗把臉就退到一邊。
聶文遠喊住小外甥,“別。”
黃單乖乖的不,男人的臉在他瞳孔裡放大,他睜著眼睛,料想對方不會在自己清醒的時候親下去。
原因有三,一是年代的問題,這時候同在國外都非常要命,國就更別說了,gay吧跟電影是打著燈籠都見不到的,二是舅甥的關系,哪怕不是親的,也這麼了很多年,不說親戚朋友,就是t城人,流言蜚語要是掀起來了,一個不慎就能毀掉兩個人,一個大家庭。
至於三,舅舅是覺得小外甥太小了,懵懵懂懂的年紀,自認為對方裡說的“喜歡”跟“”都不是他理解的那種,他擔心會把人嚇到,留下什麼心理影,甚至逃跑,現在只能慢慢來,一點點的靠近,試探。
這條路太難走,大家長做事很有規劃,勢必要先開路,遇到小石頭就踢,踢不了就搬,他走一步鋪一步,全鋪好了才讓小朋友踩上來。
黃單這麼想著,果不然,微涼的沒有,只是有一手指到他的眼角,弄下來一眼睫。
聶文遠剛彎腰洗臉,就聽到馬桶那裡響起水聲。
黃單上完廁所去洗手,慢悠悠的掃一眼還彎著腰背,把臉埋在盆裡的男人,“舅舅,臉再洗下去,皮就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