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匆匆掃了一眼棋盤, 隨手擱下一枚棋子。
馮念真面不佳,圍觀的姑娘竊竊私語,都懷疑要麼本就是在敷衍, 要麼就是完全不會下棋。
可不就是敷衍嗎,虞秋哪有閑心下棋,心里想著的全是蕭青凝與許伯騫, 只知道許伯騫要下藥,然而男眷眷是分開的, 他要怎麼對蕭青凝下藥, 又是何時手,是一點兒也不知道的。
要確保蕭青凝沒事, 最好的法子就是守著, 只要邊不離人, 哪怕不慎中了藥也能遮掩過去。
虞秋正想著,肩膀被人了, 看見余蔓秀沖使眼,是又該落子了。
虞秋隨意落走了一步, 抬頭想要繼續搜尋蕭青凝的影, 目還未穿過周遭人群,就聽馮念真惱聲道:“你耍我呢!”
馮念真忍不了了, 虞秋落棋的速度比取棋子是速度都要快,而且一會兒功夫已經走神數次了。
“你看不起我還是什麼意思?”
“沒有沒有,我棋藝差。”虞秋強著急躁的緒解釋,只想快點把這局棋下完, 好去尋蕭青凝, 至于誰輸誰贏, 是全然不在意的。
越是這麼說, 馮念真越是火冒三丈,“你就是在耍我!”
虞秋嘆氣,“你棋藝高超,我一看就知不是你的對手。我現在也的確沒有心下棋,換個人陪你,好不好?”
有人看氣氛僵,怕惹出事端被人看笑話,來打圓場:“要不我來吧,我會一點呢。”
誰知馮念真扭頭怒道:“又沒和你說話,你多什麼!”
那姑娘沒想到馮念真這麼不給人臉面,赤紅著臉退了出去。圍觀的幾人面面相覷,再也沒人敢出聲勸說。
虞秋被纏得煩躁極了,若此時翻臉就走,那就是得罪了馮尚書嫡,今日的事也會傳開,于名聲有害無益。
可是怎麼看都已經將人得罪過了,而且的名聲還能怎麼爛?再說了,若是被許伯騫得手,被毀的是蕭青凝的一輩子。
二者孰輕孰重,應該作何選擇,毋庸置疑。
虞秋騰地站起,周圍姑娘們嚇了一跳,余蔓秀都驚住了,連忙拉住。
就在此時,有人笑道:“這是在做什麼?”
人群散開,公儀孟月、常欣郡主以及蕭青凝等人走來,亭中幾個姑娘連忙站起讓開。
便是京中貴也是有不同的,這幾個家世顯赫,在座都得讓行。
馮念真訕訕站起,虞秋卻眼眸亮晶晶地著蕭青凝,怎麼也沒想到,不開去找蕭青凝,蕭青凝竟然自己找來了!
余蔓秀替眾人答道:“在下棋呢,虞秋這棋下得不好,我們正笑話呢。”
在場不乏有知曉虞秋與蕭青凝關系的人,常欣郡主當即道:“我當是什麼好玩的呢,孟月,你不是有什麼荔枝酒嗎,咱們去那邊小酌去。”
明明是與公儀孟月說話,可在場人的目全都暗暗移到蕭青凝上去了。
虞秋自不必說,是不想蕭青凝走出視野的,至兩人待在一,多一雙眼睛盯著,蕭青凝能更安全些。
余蔓秀眼神閃爍,沒想到蕭青凝會找過來,現在是在等蕭青凝表態,看是選擇留下還是轉走人。
其余人心思各異,公儀孟月則是溫和一笑,道:“就你饞,放心吧,待會兒就讓人送來,見者有份,不了你的。”
說著拉著蕭青凝在石桌邊坐下,道:“繼續下啊,我們也來瞧瞧。”
蕭青凝倒是什麼都沒說,順著坐下,面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仿佛虞秋只是無關要的路人。
周圍眷互看一眼,家世低些或者不愿湊熱鬧的退了出去,好奇心重的也怕惹麻煩,只敢隔了一段距離觀察。
沒過多久,亭下就不剩幾人了。
棋局繼續,虞秋心中安定,落棋的速度就慢下來了,在拖時間,公儀孟月要看棋,棋不結束應該不會走,不走,蕭青凝多半也會留下。
但也不想惹麻煩,速度放緩,棋子下得依舊沒太認真。還是輸給馮念真讓高興點吧,省得再纏著自己找麻煩。
幾個姑娘撐著下頜看棋局,不時低聲說笑幾句,馮念真也收斂許多,氣氛總算是回暖了。
兩盞茶時間后,棋局還是走到了盡頭,虞秋落下最后一子,懊惱道:“哎呀,我輸了,你可真厲害。”
馮念真臉青白替,狠狠瞪了一眼,勉強對著公儀孟月說了句客套話,轉跑開了。
公儀孟月幾人均是笑了起來,不論這兩人誰棋藝更高,至在氣度上是馮念真輸了。
差人收拾棋盤,公儀孟月笑道:“玩也玩了,我請你們吃酒,是府中廚子自釀的荔枝酒,就剩最后一壺了,甜滋滋的,沒什麼酒味,保管你們喜歡。”
丫鬟將酒水端上,靜默立在一旁的青衫姑娘主上前,道:“給我吧,我來給各位小姐斟酒。”
眾人便由了。
本來一切順利,虞秋覺得這樣也行,不能私下與蕭青凝說話沒關系,一直待在一起也可以,盯著,等與蕭夫人一起出了將軍府,就徹底安全了。
安靜地坐在一邊聽人說笑,余蔓秀扯離開都置若罔聞。
直到琉璃盞分別遞進幾人手中,虞秋道了句謝,聽見公儀孟月打趣道:“今日勞煩五小姐幫忙倒酒,若是被人看見傳了出去,你們靖國公府的人可別說我怠慢了客人。”
青衫姑娘笑道:“這算什麼怠慢,倒杯酒而已。”
“我可沒見過讓客人倒酒的。”常欣郡主做出不滿樣子,對公儀孟月道,“待會兒我就說出去,非得傳進將軍耳中,讓他教訓你一頓。”
幾人姑娘笑鬧起來,虞秋卻是大驚,這時方才認出斟酒的人是靖國公府的五小姐許嫣若。
與靖國公府的人不,并不清楚這位五小姐與許伯騫關系如何,但毫無疑問,如果許伯騫要對蕭青凝下藥,借姑娘家的手最方便。
虞秋心頭一跳,腦中只剩下一件事:蕭青凝手中那杯酒不能喝!
來不及多想,抬手就去搶蕭青凝手中的酒盞,然而兩人中間隔著公儀孟月,手剛出去就被公儀孟月擒住。
這一變故驚亭中數人,均瞠目看來。
公儀孟月好歹是將軍之,看著不顯山水,實際有一武藝,虞秋本掙不開,只聽冷聲問:“虞小姐這是要做什麼?”
虞秋被眾人看著,心里著急,可又不能說出來。這事若是鬧大了,杯中有藥,是許嫣若意圖不軌,本揪不出許伯騫;倘若沒有藥,那就是虞秋小人之心意圖誣陷別人。且不管是哪種況,都將于蕭青凝和許嫣若名聲有礙,還會丟了將軍府的臉面。
憋紅了臉,說不出理由。
蕭青凝沉默地看看,低頭,手腕一翻,傾杯將酒水潑到水榭外,開口道:“我杯中何時落了飛蟲?孟月,你這麼待客可就不周到了。”
“對,杯中落了飛蟲。”虞秋被點醒,飛快說道。
“啊?”公儀孟月連忙松開了虞秋,賠禮道,“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喚人更換了杯盞,倒酒的人也換了丫鬟,但虞秋仍難安心。
發現許嫣若的注意力仍在那壺酒壺上,那酒是過的,如果下了藥,是下在了哪里?
時間迫,可虞秋一點法子也想不出來。眼看丫鬟重新給蕭青凝倒了一杯,虞秋雙目一閉,一口將杯中酒水飲盡,而后朝著丫鬟過了手。
“這酒當真不錯,再給我一杯吧。”
丫鬟沒有防備,酒盞被奪去,虞秋二話不說,仰頭飲下肚去。
亭中幾人又被驚住,公儀孟月道:“這荔枝酒可就剩這一小壺,你全喝了,讓別人怎麼辦?”
這話正中虞秋下懷,全喝了,就沒有蕭青凝的事了,也連累不到別人。只是這行為在別人看來怕是很丟臉……哎,臉面就不能救命,喝就喝吧。
不了解春/藥,來之前特意讓人去打聽了下,知曉這種藥是催用的,但多數都是能忍過去的,最多就是難一陣,興許還會做個春夢,算不得太大的事。
況且被人盯上的是蕭青凝,虞秋本無人理會,就算中了藥也無妨……
虞秋腦袋難得靈一閃,放心不下蕭青凝,蕭青凝心,一定也放心不下的。
若是那藥真的發作了,就假裝醉酒好了,然后拽著蕭青凝不撒手。反正醉鬼做事不需要講道理。蕭青凝那麼聰慧,一定能明白的意思,會與待在一起的。
虞秋打著這主意,厚著臉皮道:“我饞,難得見這麼好的酒,還想再飲幾杯。”
那日虞秋在耳邊說話,蕭青凝只模糊聽見壽宴幾個字,虞秋到底想說什麼并不知曉。
將虞秋異常的行為看在眼中,猜測或許是那酒水有問題,所以虞秋不讓喝,但虞秋和其他幾個姑娘都喝下去了,能是什麼大問題?還是那酒只對有效?
蕭青凝猜不出來,只好道:“我不用了,正好我不喜飲酒。”
當事人都這麼說了,旁人就沒什麼可介意的了,只是余蔓秀表很是難看。覺得虞秋今日行為太失禮數,讓臉上蒙。
酒水飲罷,余蔓秀再次拉著虞秋想要離去,見虞秋紋不,惱怒,暗自跺腳,負氣地走開了。
初始,虞秋只覺得那酒味甜清冽,飲下后齒留香,味道的確很好。
半炷香時間后,就覺得上有些發熱,這熱流來得突然,浪般沖刷著經脈,僅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就讓全發。
虞秋沒想到藥效發作這麼快,害怕在眾人跟前失態,搖搖頭力保持清醒,然后朝著蕭青凝走去,“我好像……”
頭腦暈沉,兩個字出口后眼前人旋轉起來,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只憑借最后的力氣去抓了蕭青凝。
而蕭青凝乍見虞秋趴趴朝自己倒來,震驚之余,下意識地接住。
再憶起虞秋方才的舉,驚怒地看向公儀孟月,認定是那酒水有問題。
公儀孟月突然想起似的,“哎呀”一聲道:“這酒后勁大,得配著解酒的茶點,我怎麼給忘了!茶點呢,怎麼還沒送來……”
給的解釋是虞秋飲酒較多,才比別人醉得快,忙吩咐人送虞秋去歇息,又讓人給方才所有飲酒的姑娘送去茶點。
蕭青凝不知道事真相,見公儀孟月不似作假,暫時沒計較這事,也不想虞秋出丑,只能先將人扶去休憩。
休憩的地方并非今日安排給眷的廂房,而是特意問公儀孟月要的,將軍府二小姐的住,沒有人敢闖的。若是在這里出了意外,那公儀孟月也別想。
院中杏花搖曳,寧靜安詳。
虞秋雙頰紅撲撲的躺著,長睫垂著,在眼下映出小小的影。
蕭青凝好不容易掰開的手,給檢查了一遍,確信只是喝醉了。拍拍虞秋面頰:“醒醒!”
人眉頭蹙著擺擺頭,難得哼哼幾聲。
公儀孟月的近丫鬟道:“小姐喝了太多酒,喂點醒酒茶,再讓安靜睡半個時辰就能好了。我家小姐以前也醉過,沒事的。”
蕭青凝點點頭,將醒酒茶給虞秋喂了下去。
本想親自守著虞秋的,可沒過多久,丫鬟急急尋來,“小姐,夫人找你呢。”
蕭青凝皺眉,出了房間見虞秋的幾個丫鬟守在外面,往外走了幾步,駐足回眸,接著叮囑自己的丫鬟道:“彤霞,你也留下,若是有事,即刻去前面尋我。”
彤霞“哎”了一聲,與彩嵐等人一起守著了。
虞秋只覺得好似在火爐,燒得渾無力,燥熱難忍,手腳怎麼擺放都不舒服,難地踹翻了上的被褥。
這就是中了春/藥的覺嗎?等下是不是要做春夢了?虞秋迷蒙中想道。
連男人的手都沒牽過,昏沉中想著待會兒可能要做春夢,臊極了,呼吸也越來越快。
上裳好似鏈條一樣束縛在上,覺不過氣了,胡地扯了下襟,迷迷糊糊間覺得不對,用最后一理智撒開手。
可心中燥氣無發泄,忍耐了會兒,最終理智潰散,一把揪住腦袋下的枕拋了出去。
沒有落地聲傳來,但虞秋腦子不清晰,未注意到。
枕落在云珩手中,他將其拋回床尾,正好落在虞秋腳上,被一腳踢進床榻邊角。
云珩角帶笑,慢悠悠走近,將被踢在地上的被褥同樣拋回床榻里側。
“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他著擺坐在床邊,垂首著難得直扯裳的人,喃喃道,“明明那麼多種法子可以解決,你偏偏選了最笨的一種。又笨又傻,看著不像是能害人的。”
虞秋心中燒著火,酒氣化作無頭猛在四肢百骸里來回沖撞,讓又燥又急,委屈地嗚咽起來。聲音細弱,配合著皺起的紅靨,看著弱極了。
云珩看著抓在床褥上撕扯的手,手將其翻過來按住,兩指正好在脈搏跳。脈率微急,正是醉酒的表現。
再從擰著的細眉看到溢出淚花的眼角,掠過微紅鼻尖,落在上。那雙紅上似乎還留著酒水的痕跡,泛著盈盈水,隨著的哼聲略微開合。
云珩瞇起眼,俯,將另一只手了過去。
修長手指緩慢覆上兩側紅潤面頰,虎口正好卡在虞秋下頜,然后他手指用力一,虞秋齒被迫打開,頓時溢出一聲綿長的嚶嚀。
“張開眼睛,說話。”云珩道。
臉頰上的痛讓虞秋清醒幾分,巍巍地睜眼,恍惚間看見了一個人影,轉瞬無力地閉上。
云珩了下,未察覺到脈搏有變化,要再次用力時,那水潤紅了,一道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飄了出來——
“……春夢……夢見云珩……”
云珩挑了挑眉。
“……還不如死了算了……”
說著委屈地嗚咽了一聲,屈辱的淚珠從眼角滾落下來。
云珩如石雕般端坐著,漠然著床上煩躁得來去的人,好半晌,冷笑道:“只是夢見我就讓你生不如死了?”
堂堂一國儲君,外人眼中謙恭仁厚的風雅公子,不管是樣貌還是品都難找出第二個,想嫁他哪怕做個妾室的姑娘都數不過來,給一個醉鬼做春夢,怎麼就讓委屈了?
虞秋暈沉沉的,只顧難地嗚咽,本沒理會他。
云珩眸中冷意蔓延,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撥開瓶塞遞到虞秋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