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裡只有李順一個人的哭聲,夾雜著他可憐的哽咽,他還在說著什麼,對面的錢胖子聽不清,問了幾遍也沒有反應。
監控室裡的詭異氛圍被章一名打破,他的聲音幹啞,“神分裂?”
其他人都沒出聲,現在的生活力大的很,神有疾病的人數在以可怕的速度擴大,他們不是沒見過神不正常的,卻沒見過這種……
不知道怎麼形容,就是覺得滲得慌。
詭異的氛圍又有重合的跡象,有人不了的開口,跟同事小聲議論。
“看他的樣子,不是想把罪行嫁禍給自己的老婆,以此來洗嫌疑,是以為分裂出的那個自己就是他老婆。”
“把殺人的進過描述的那麼詳細,明顯就是參與者,如果是嫁禍,那手法也太差勁了,我贊你說的,在他心裡,他說的都是真的,所有的事都是他老婆做的,他在替他老婆懺悔。”
“越說越繞口,總之就是有病。”
章一名走出監控室,推開左側審訊室的門邁步走了進去。
李順看到進來的章一名,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立刻“騰”地一下站起來,椅子倒地的聲音裡伴隨著他的苦苦哀求,“章警,我都招了,求求你在法面前幫我老婆說說,……”
章一名心裡發,他開口打斷,“李先生,劉大娘死的那天早上,你老婆不在家,在醫院。”
李順茫然的抬起一張漉漉的臉,“什麼?”
章一名說,“醫院的監控顯示,一個上午都在醫院等著號,下午才回去的。”
李順震驚的瞪大眼睛,語無倫次的說,“不可能的,哪兒也沒去,就在家裡啊,我看見了的,怎麼回事?不對,不對不對,我看著把劉大娘的頭按在浴缸裡,水還弄了一,我都看見了的!”
他狼狽不堪的哭著解釋,“章警,我老婆是太害怕了,求你們再給一次機會,我去跟說,錢警說過,自首了,會減輕罰的。”
是不是裝的,一看便知,章一名知道這個中年男人沒在裝,他抿抿幹燥的,“李先生,你老婆就在隔壁。”
“你們也把過來了?那快帶我過去!”
李順急忙繞過桌子,錢胖子準備將他鉗制,章一名阻止了,他想攻擊也不是對手。
周春蓮看到丈夫,愣了愣,剛要開口,就被對方握住了手,那力道極其恐怖,是掙不開的。
李順蹲在周春蓮面前,抖著說,“春蓮,他們都查出來了,你就招了吧。”
周春蓮錯愕的看著丈夫,好一會兒才聽到自己的聲音,變的不樣子,“李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李順滿臉的焦急,“你不要再糊塗下去了,只要你認錯,法會減刑的,春蓮你放心,你進去以後,我會好好照顧孩子,把他養人,等你出來了,我們一家三口會好好在一起。”
他哭的泣不聲,“求你了,春蓮,我求你了,不要再這麼下去了,你這些年活的很痛苦,我都知道的,把一切都說出來吧,說出來了就好了……”
周春蓮的目落在丈夫眼角的皺紋上面,看清他面上的疲憊,擔憂,更多的是慌,的手指抖個不停,難的閉上了眼睛。
章一名說,“你知道他有病。”
周春蓮沒說話。
章一名皺眉,厲聲道,“為什麼不在發現以後就帶他去看醫生?早點讓他接治療,他不會有今天的結局,悲劇也不會發生。”
周春蓮還是沒說話。
章一名的憤怒被愕然取代,這個中年人在哭,哭的很安靜,一點聲音都沒有,如果不是越來越多的淚水流了下來,很難讓人發現在哭。
不知道嗎?生活在一個屋簷下,做了快二十年的夫妻,一點都不知?
章一名抬手,有兩個人進來,將失控的李順押走。
“春蓮,還有機會的,我們還有機會的,你回頭吧……放開我,你們要把我帶到哪裡?春蓮救我!春蓮——”
李順的聲音變的驚恐,又漸漸模糊,徹底消失。
周春蓮的雙眼依舊閉著,一不的坐著,全的都像是被空了。
章一名說,“周士,我讓我的人送你回去。”
周春蓮呆了片刻,眼睛,抹掉臉上的淚水抬頭問道,“章警,我的丈夫接下來會怎麼樣?”
章一名沉聲道,“確診後會被送進神病院。”
“神病院……”
周春蓮喃喃,推著嬰兒車往門口走,走著走著就突然失聲痛哭,不同於剛才,哭的很大聲,到了撕心裂肺的程度,外面的警員們都驚到了。
章一名煙點上,真相被揭的同時,又毀了一個家庭。
但是沒有辦法,他和他的同事們都會繼續走下去,讓每一位犯罪分子繩之以法,這樣才對得起他們前的小證件,上的這警||服。
當晚,章一名從周春蓮那裡了解到了更詳細的陳年舊事,詳細到能出他們的艱辛跟磨難。
當年一歲多的孩子被害,一個幸福的家轟然崩塌,還很年輕的周春蓮痛苦過漫長的一段時間,沒日沒夜的折磨自己,覺得是的疏忽,一切都是的錯,是害了孩子,不該活著。
同樣年輕的李順不比周春蓮好,那天周春蓮頭有點疼,說想睡一會兒,就讓他照看一下孩子,結果孩子就出事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哪怕是你的朋友,鄰居,這是李順通過那件事明白的道理,漸漸的,那個道理在他的認知裡面加重,扭曲,變形。
孩子剛出事的那幾天,周春蓮起初怪李順,打過罵過,後來就只怪自己了。
那時候,失去孩子的痛把周春蓮瘋,幾次自殺未遂,李順提心吊膽的守著,索就放棄廠裡的工作陪著住在鄉下,不跟外面有任何接,甚至跟父母親人斷絕了聯系。
鄉下僻靜,安寧,沒人打擾,也不會有閑言碎語,李順跟周春蓮夫妻二人整日以淚洗面,活在難言的自責當中。
掙紮著過了好幾年,李順跟周春蓮才從鄉下走出來,重回大城市,慢慢跟上那種繁忙的生活節奏,他們不再去提孩子的事,克制著不去揭那道口子。
會好起來的,他們都那麼想。
去年查出懷孕了以後,周春蓮就很小心翼翼,李順也跟著張起來,過的草木皆兵,吃的穿的用的,都一再的檢查,生怕出什麼意外。
周春蓮的月份大了一點,孕吐反應也那麼厲害了,坐車的安全提高,就跟李順離開了一段時間,生完孩子才回來的。
為什麼離開?因為李順告訴周春蓮,他在寶寶樹媽媽幫之類的地方逛,發現大醫院的床位非常張,有的快生了都沒有床位,只能在走廊忍,私立醫院的床位倒是多,但醫學水平一般。
李順原本是想讓周春蓮在附近的一家醫院生的,到時候有個突發況會比較方便,誰知道被他查到那家醫院的產科出過醫療事故,還不止一次。
人的恐懼,不安,多數時候都是胡思想導致的。
小區裡的人照樣都去那家醫院待產,李順不行,他在那些論壇發了很多帖子,問全國哪家醫院好,帖子裡的每一條回複他都會去看。
李順選了一位二胎媽媽提供的醫院,他帶著周春蓮去了那裡,別人會覺得他們太張,也太誇張,本沒必要。
旁觀者跟當事人,從來都不在一個角度。
母子平安,周春蓮跟李順回到家裡,他們又變了一家三口,在十幾年以後。
人生的路上充滿了未知,不是你想看到什麼,就能遇見什麼,誰也不知道前面有什麼東西在等著你。
章一名聽到這裡,手裡的一煙也燃到了盡頭,他把煙掐了,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醫院那邊也來了診斷報告。
李順是神分裂加臆想癥。
這麼多年以來,周春蓮習慣了把自己的煩惱跟憂慮拿出來對李順宣泄,而李順承著的所有負面緒,怕刺激到,只能全都積在心裡。
久而久之,李順變的不正常,他分裂出的另一個人格是他妻子,而他自己不知道。
章一名心想,只要李順不回到家,聽不到周春蓮帶著緒的嘮叨跟孩子的哭聲,痛苦的記憶不被勾起,他就是個正常人,另一個人格也不會出來,沒人會看出他有什麼異常,頂多覺得他的生活力大,氣神不好。
至於周春蓮的產後抑鬱癥,因素有三個,一是當年痛失過孩子,留下了心理創傷,二是過兩份罪,生理上面承的很多,需要時間來慢慢消化,三是白天家裡就跟孩子,不但累,還煩悶,沒有讓傾吐的對象。
李順下班回家,周春蓮就會把白天跟鄰居們相的點點滴滴都告訴他,不然一直憋著會出問題。
在公司忙了一天,李順很累,回到家聽周春蓮說街坊四鄰的碎碎事,他心裡煩躁,卻沒有任何怨言,習慣了去承,不習慣,也不能去往外發泄。
這就是釀一切悲劇的源。
力誰都會有,有的人被力擊垮,從而走上極端,有的人積極向上,樂觀的去面對,區別在於解的方式,一旦不去解,只是在不斷的承載著,崩潰炸是早晚的事。
章一名回過神來,面前的沙發上已經沒了周春蓮的影,臥室裡傳出嬰兒的哭聲,還有輕的哄聲。
孩子不到四個月,哪裡知道家裡的變故。
第二天上午,章一名接到周春蓮的電話,開車去的樓底下,帶跟的孩子去了神病院。
護士正在喂李順吃藥,很有經驗的安著,“你乖乖吃了藥,再好好睡一覺,就有面條吃了,還會有一個蛋。”
李順摳著手指頭,神憤怒,“大家都是鄰居,他們太過分了,一個個的都想要害我的孩子,為什麼啊?!該死,他們都該死!”
說到後面,他笑了起來,“把他們殺了,我的孩子就能好好的,誰也不能把我的孩子從我邊奪走……”
這時候,李順是他老婆周春蓮。
護士吸一口氣,腳步飛快的離開,還不忘把門鎖上。
隔著很小的一個窗戶,章一名又會到了那種的覺,他跟旁邊的中年人說,“這裡的藥會讓病人記憶消退,渾渾噩噩的活著,再過些日子,你丈夫也許就認不得你了。”
周春蓮不回應,過小窗戶往裡面看,手一下一下輕拍著懷裡的嬰兒,克制著哭聲說,“寶寶,爸爸以後不能跟我們住在一起了,他會一直住在這裡,只有他一個人。”
這裡的抑連大人都難以忍,更何況是個孩子,細亮的哭聲像一針,劃破了周遭的氣流。
章一名聽到裡面傳出李順的喊聲,鐵門也被拍打著,造的聲響巨大,裹挾著當事人的無助跟絕。
忘了也好,章一名想。
小區樓底下,黃單跟陸匪找了涼點的地兒,他們在旁邊的長椅坐了下來。
陸匪靠著椅背,啪嗒按打火機,“陸太太,案子已經破了,該跟我回去了吧?你婆婆還等著給你見面禮呢。”
“……”
黃單不能說,這個案子本就沒扯到他的任務目標,在他的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現在他的狀態就是所謂的心急如焚。
啪嗒聲一停,陸匪起眼皮,那裡面是制的暴風雨,“你還想怎樣?”
黃單知道這會兒不能跟男人,得著來,他說,“我想吃冰棒,你去幫我買一吧,就是那種一塊錢一的老冰,小區門口的小賣鋪裡就有。”
陸匪的眉頭一皺,“那種東西有什麼好吃的?制作的流程不知道有多髒。”
他的速度飛快,拿出手機一通按,就搜到了一個帖子,“這帖子是一個在廠裡打工的學生發的,我念給你聽聽。”
“第一個的就是冰塊類的冰棒,五六的,什麼荔枝,草莓,菠蘿等各種各樣的水果味兒,生產起來很簡單,就是水,香,料,這些東西會被丟進一個大桶裡面,用一子攪……”
黃單知道後面不會是好聽的東西,“別念了。”
陸匪說才剛開頭,他慢條斯理的繼續,“從模子裡拿出來的冰棒滾地上是常事,被鞋子踩也不稀奇,他們會從地上撿起來,絕對不扔,被發現是要扣錢的,而且他們包裝的時候不戴手套,直接上手抓,你也知道的,一個生長線上的工人多,活也多,都是憋不住了才去上廁所,出來是不洗手的。”
“發帖子的人在工廠裡打過工,對方總結了一句,說這東西還不如大便幹淨。”
黃單扶住額頭,“你再念下去,我要生氣了。”
陸匪說,“後面還有好幾層。”
黃單的胃裡難,他在男人的手臂上拍了一下,力道不重,帶著一點警告,“不準念了。”
陸匪很過分的又念了一層的容,是有關巧克力脆皮雪糕的,蒼蠅喜歡甜味的東西,掉進去了一攪碎,也不會看得出來。
“還好你不吃巧克力的雪糕,不用擔心吃到七八糟的巧克力,要是真想吃雪糕的話,大牌子的也許能幹淨點,但也只是也許。”
黃單額頭,“不是只有這個髒,餐飲方面大多數都不衛生。”
陸匪的眉一挑,“所以?”
黃單抿,不開心的說,“所以我不吃了。”
陸匪說,“老北京呢?”
黃單,說也不吃,“去買水吧,怡寶或者農夫山泉。”
陸匪去買了兩瓶怡寶回來,遞一瓶過去,“拿著。”
黃單擰開瓶蓋仰頭喝兩口,“幾點了?”
陸匪說,“快十點了。”
黃單說,“那快回來了吧。”
陸匪的氣不打一來,國外的工作堆山了,書打電話過來時已經多了哭腔。
他放心不下這人,不可能自己先回去,肯定是要帶在邊的,對方倒好,還著這個案子那個案子不放,也不知道哪兒來那麼大的吸引力。
“這個月能跟我回去嗎?”
黃單說,“能的。”
陸匪聞言,心裡的那子火沒繼續蔓延,他愣怔住了,什麼時候這麼不顧一切的在乎過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