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空氣突然滯住, 寂靜無聲，氣氛變得古怪而尷尬。

　當事人老江總，低頭喝了口湯, 并沒察覺兒子們忽然稍顯怪異的表, 直到他喝完湯，看向兒子們時，才意識到沒人回答他。

　“為什麼不說話？”

　這要怎麼回答？

　老江總環視其他人，大家都安靜坐著, 誰也沒主張。

　很快他意識到一個很重要問題, 驀地看向江玦，眸變得嚴厲, “你該不會還沒斷吧？”

　氣氛更加凝重。

　幸虧他用的是疑問句, 在他看來三個兒子里面, 江玦是最聽他的話，他花了二十多年心培養出來的最優質的接班人，在大是大非面前不會拎不清，如今跟金家聯姻，于他而言，是為自己的未來鋪了一條康莊大道。

　一個小明星而已，再漂亮能漂亮道哪里去，難不狐貍變得, 再說了金怡長得也漂亮, 段長相不比明星差。

　江斂先開口, 只不過他語調含糊，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念經：“食不言寢不語食不言寢不語, 阿彌陀佛。”

　老江總屈手叩了叩桌面, 皺著眉呵斥道：“說什麼就大聲說, 你是個男子漢。”

　江斂嚇一跳，忽然抬高了音調說：“食不言寢不語，你教我們的。你是男子漢，你想八卦的大哥的私生活，怎麼還賣我？”

　江斂被老江總一瞪，更來勁兒，拉：“爸，你是不是又要念叨我沒朋沒資格說話，要不這樣吧，你給我點兵點將，隨便指一個，就算是個夜叉我也愿意。”

　老江總被懟得一愣一愣的，瞪大了眼睛卻不知道怎麼制他，幾度張，愣是沒憋出一句話。

　他怎麼就生了這麼個冤種兒子。

　“不是狗都不談的時候了？”江聿勾著意味深長的笑，懶散地往椅子上靠。

　偏過頭看林綿，手從桌子下過去，指尖去勾手心。

　林綿忽地張，將他手指，江聿微微側，作并不狎昵，看起來跟平時無異。

　江斂哼哼：“我不談，我結婚。”

　江玦沒帶眼鏡兒，一雙深邃眼眸跟江聿有幾分相似，原來也是偏深的褐，穿著家居服的緣故，溫潤儒雅的氣將上位者的強勢藏得干干凈凈，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淡笑：“沒有的事。”

　他回答得也模棱兩可，角的笑意漸漸平復，牽一條薄薄線條。

　老江總沒意識到踩/雷了，重重哼了一聲，用眼神警告江玦“你別騙老子”。

　“晚點金怡來家里吃飯。”

　似是不高興，但不著痕跡，他本來就是這個表，“好。”

　江母見欺負有所尷尬，忙打圓場：“綿綿啊，你父母都還好吧？”

　林綿倏地放開江聿手指，禮貌答道：“都好。”

　“好就好。”江母點點頭，又道：“你和小聿的婚結得倉促，也沒拜訪你的父母，改天約個他們方便的時間，我們親自去拜訪提親。”

　提親？

　林綿睫輕，抬起睫羽看向江母，江母以為林綿害，溫和地笑著：“就算結婚了，該有的流程還是得有，我們江家不能沒有禮數。”

　江聿表示認同江聿的意思，收斂起散漫的勁兒，坐端正了：“這件事麻煩媽媽幫忙心。”

　今天是林綿專程回來見父母，因此飯后江聿也沒著急走，江母領著林綿去花廳喝茶。

　老江總帶著兒子們去書房談工作。

　“男人們就是無聊，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江母帶著林綿看培植的水培植，指著一株小花苗說：“你看這是我月初剛種下的，長這麼高了。”

　又指了指旁邊說水培架上的開紫花瓣的植，滿心歡喜的介紹：“這個是紫草，花瓣像蝴蝶。”

　“那個是掌。”手邊擺放著一排花瓣的植。

　林綿對植不了解，只是聽了點點頭，江母又問：“你喜歡養植嗎？你挑幾樣帶回去。”

　林綿客氣拒絕，“我常年在劇組拍戲，沒辦法照顧植。”

　以前養過綠蘿，賣家說清新空氣好養活，誰知道那次去劇組三個月，回來綠蘿都枯葉子了。

　從那之后，不再養植。

　“呀，那你跟小聿聚離多啊？”江母忽地一琢磨。

　林綿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剛想解釋，就聽見江母說：“其實也沒什麼，孩子嘛，事業也很重要，大不了就讓江聿去劇組陪你。”

　江聿這個態度是林綿完全沒想到的，心里又溫暖，很奇妙的是，有種這麼多年缺失的母，好像從江母上窺見幾分。

　江斂從遠跑來，大聲說：“哎呀，這些植有什麼好看的，綿綿姐，走我帶你去玩好玩的。”

　江斂很熱地拖著林綿上了樓，旋開二樓一間臥室，房間里收拾得干凈清爽，籃球擺放在籃球架，吉他和板拜訪在墻角，進門邊擺放了一整柜的托車模型。

　“這是你哥房間？”林綿環顧房間，到了悉和驚訝。

　江聿的喜好，從房間的擺放就能窺見過去，還是那個酷帥不羈的追風年，林綿指尖著玻璃柜，看著各種各樣的托車模型，忽然很想了解他的過去，十八九歲的江聿他見過，那麼十六七呢？

　“你哥以前也很喜歡托車嗎？”從收藏了這麼多模型可以看出，江聿真的很很托車。

　但他還是忍痛把倫敦那幾輛托車老婆全都理了。

　該有多不舍啊。

　江斂靠在窗邊，抬了抬下，特別驕傲地說：“我哥騎托車真的超級酷，他從小到大的夢想就是當一名職業賽車手。他的偶像是漢寧索伯格。”

　提起賽車，江斂的眼底閃著，像星星一樣。

　林綿是覺著聽就很熱，看過江聿比賽，意氣風發躊躇滿志，賽場上他是蟄伏許久的獵豹，擁有驚人的發力和實力，他是賽場的主宰。

　其實，獵豹放棄了決斗的修羅場，本就是一種憾。

　“那你呢？”林綿問江斂，“你的夢想是什麼？”

　江斂忽然直起，特別自豪地宣布夢想：“我的夢想是做職業賽車手的領航員。”

　說完，他直的肩背忽地松，泄了氣皮球似的，懨懨的語氣說：“我哥都放棄了賽車手的夢想，我也只能當條咸魚。”

　林綿指尖一頓，睫飛快眨了一下，平復呼吸，“你哥放棄賽車手的夢想了？”

　江斂忽然像個大人一般，出苦惱表：“也不能說放棄吧，是沒辦法兼顧，你看他現在需要管理公司，每天開會應酬。”

　林綿了然，沒再問，江斂拿過一本相冊，“綿綿姐，你看我哥小時候。”

　相冊拋林綿手中，展開，照片上江聿還很小，幾歲的樣子，只不過眉眼與現在沒多大變化，當真是從小就長得帥氣。

　他坐在托車上，雙手抱著油箱，眼神矜冷，像個酷酷的小賽車手。

　林綿的年離不開宋連笙，江聿的年一直離不開托車，能回想起江聿騎托車時，服被風鼓起的樣子，趴伏在油箱上宛如化獵豹，劈開風征服風，擁有風。

　永遠記得，他跑上觀賽臺時雙眼亮晶晶，仿佛所有的都匯聚在他眼底，他全被籠罩，周圍都了陪襯，是不起眼的暗淡。

　真的很喜歡迷那時候的江聿。

　林綿翻看著他的照片，沒忍住拿手機拍下來保存。

　“為什麼來我房間？”一道戲謔嗓音從門口傳來。

　江聿懶散地倚在門口，抱著雙臂瞧著，淺瞳孔里充滿了玩味。林綿才意識到看了很久，很投，連江斂什麼時候離開了都沒發覺。

　“你私藏我照片啊？”

　屋子里充斥著他的氣息，像是闖了惡龍領地的公主，看著惡龍關上門，落鎖，然后一步步朝走過來。

　他側著，明亮的線照他的半張側臉，朗凌厲面部廓被勾勒一條淺金的邊，在下頜錯縱漫過結凸起的頸線。

　他一步一步踩著，林綿仿佛看見朝跑上看臺的roy，眉眼漂亮，恣意張揚。

　骨節分明的手指拿走相冊，丟到一旁，被按在被子里，遠走的思緒被拽回來，從下往上仰視著他好看的面容。

　他的長相和小時候變化不大，是丟在人堆里都會很出眾的長大會禍害孩的長相。

　他雙臂抻直在耳邊，高大的形廓幾乎將困住。

　“拍了幾張？”江聿盯著散的頭發，抬起手指細心撥弄，深的床單托著白皙的，就像是床單開出最的花。

　林綿手勾住他脖頸，拉著他往下沉，眨了眨眼睛：“大概四五張吧。你小時候很帥，是不是很歡迎？”

　想必也收到孩的追捧。

　江聿點點鼻尖，“想什麼呢，我的初初吻還有——”他故意拖長調子，“我的哪個第一次不是你的？”

　林綿耳廓一下就紅了，還能記起留下江聿那回，他生卻又充滿驚人發力的樣子，年的弓起的背，是一張蓄滿力氣的弓箭，勁瘦的腰將弓箭拉滿又放出去，每一次起伏都踩在云端。

　鋪在他背上，折一點細線，林綿手去抓，那些線就像從江聿上摘下來的，放在手心的。

　這大概就是他的賽車夢想吧，林綿收手心，默默地說：你夢想我替你收好了。

　兩人在床單上并排躺著，林綿視線在屋子里轉，承載江聿長的房子對充滿了吸引力，輕輕一瞥，忽地開口：“江聿，你還會彈吉他嗎？”

　江聿換了只手枕著頭，曲起一條踩在床尾，回憶了幾秒：“會一點。不過，那吉他好像是同學送的。”

　林綿翻過支著頭，盯著他眼睛看：“哪個同學？”

　江聿搖頭：“記不清了，很久了。”

　“那你會唱歌嗎？”林綿唯一一次聽他唱歌，是他們去塔公草原，江聿跟著歌手輕輕合唱那次。

　清冽的嗓音唱歌應該很好聽，當這麼一提，沒想到江聿真翻下床，走到床腳拿起吉他。

　長指拆開保護袋，取出一把實木吉他，應該保存得當，木吉表層泛著一層薄薄的，指尖過細弦，聲音清脆悅耳。

　江聿拖了椅子坐下，一條曲著托著吉他，揚起眼睫朝看來，薄牽出笑意：“想聽什麼？”

　林綿撐著床坐起來，雙手托著腮頂在膝蓋上，烏黑的睫羽輕眨，隨著撥的和弦聲眨了眨眼睛。

　“你唱什麼都可以。”

　江聿面對著，抱著吉他坐在亮里。

　“我為你翻山越嶺，卻無心看風景。”清冽的嗓音夾雜著沙啞磁的質，如話呢喃，娓娓訴說：“我想你，鼓足勇氣，憑的地圖散播訊息。”

　“兩個人相互輝映，芒勝過夜晚繁星”

　“……”

　“每個念頭都有新的夢境，但愿你沒忘記，我永遠保護你，從此不必再流浪找尋——”

　林綿托著腮，聽得神，手指合著歌聲緩慢在臉上敲，烏黑澄澈的瞳孔里裝滿了江聿的影子。

　江母說得話一直在腦子里盤旋，說江聿原本不肯回國，后來突然經常往國跑，老江總還以為他想通了繼承家業了，沒想到年底大吵一架，才知道他是為了回來看人。

　又隔了兩年，江聿忽然妥協，同意回來接手公司，他們談了什麼，江母不知道。

　林綿突發奇想，問他：“如果你一直找不到我怎麼辦？“

　這個假設很殘忍。

　江聿停下撥弦，不假思索：“那就去參加曼島tt。”

　——幸運的話繼續找你，不幸的話也永遠停在你的那一天。

　就在半個小時前，江聿和江玦從老江總書房出來。

　江聿不喜歡老江總念叨，老生常談的東西聽煩了，在書房里克制著煙癮，一出門，他就出煙盒。

　了支煙旋過煙放上，齒尖輕輕叼著，走了很長一段，他發現江玦還跟著他，偏過頭瞥他，語氣冷淡：“有事？”

　方才在書房講究跟他爭執了幾句，江聿此刻腔慍怒，不過江玦雙手兜，姿態閑閑，也毫沒有爭執到抱歉。

　自然也不必抱歉，畢竟他是江玦，江聿揚了下打火機，“煙嗎？”

　他這位大哥完全老江總的老派作風，對煙酒這種東西沒多大興趣，本就是客套一下，沒想到江玦拿過煙盒，拇指頂開蓋子，嫻地了支煙懸于上，眼皮下，視線遞過來，很明顯要借火。

　江聿偏頭將煙點燃，遞過打火機，砂的聲響讓他恍惚一下，他驚覺好像并不是了解江玦。

　他就一汪偽裝妥善的毫無波瀾起伏的湖水，哪怕丟擲一顆小石子，也未必能驚起波瀾，深沉又人難以。

　實則，他表面的風平浪靜之下，藏匿著滔天巨浪，而現在他所表現出來的，譬如貪婪財權，譬如強勢，只不過是小小一角。

　江玦垂著眼，長睫覆下，遮蔽任何可能弱點的眼神，他點了煙，玄白煙霧罩住面容，又飛去指尖縈繞。

　江聿喜歡慢條斯理地，更多時候只是煙草的味道，但江玦不同，儒雅矜貴的他，煙卻格外的兇，每一口吞云吐霧，都很沉很重，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噴涌出來。

　“銀穗電影節快開幕了，邀請函我替你收了。”江聿兩指著煙，極淡的煙霧纏著拇指尖打旋兒。

　江玦一向不把這些事放心上，鮮面，“你理就行。”

　“我聽聞妃說你修改了林綿接下來的定位發展計劃。”江玦被煙熏的嗓子，稍微有點沉，有種絨質。

　“為什麼要修改？”

　他不戴眼鏡時，深褐眼眸看人的時候很認真，專注，就顯出幾分咄咄人的強勢。

　江聿并不認為這是什麼大問題，“林綿不適合走流量路線，綜藝接幾個口碑型的，重點發展還是要放在電影上，口碑路線才是未來規劃。”

　江玦卻不覺著：“現在流量為王，林綿的長相條件話題影響力太適合走流量，你知道口碑真那麼容易？”

　江聿哂笑：“不容易就不走了嗎？我記得當年曲導拍一個文藝片大家都不看好，他力排眾議，堅守800多天，最后不也是有口皆碑。”

　江玦認為江聿太過年輕，用說教者的語氣說：“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曲導那個樣子，公司能給資源，現在是流量時代，抓住紅利。”

　江聿半垂著眼皮，江玦現在的語氣和態度跟老江總太像，他沉默幾息，嗤笑：“也不是每個人都是林綿。”

　林綿是神，是造者的奇跡，是為電影而生的。

　純凈，無暇，是一張明的白紙片，眼睛里不曾沾染塵埃，更不需要打碎澄澈，融五十的世界里。

　就是林綿，文藝片主角林綿。

　江玦好言勸不了江聿，就用公司來他，總不能置偌大家業不管。

　江聿彎腰在地上碾滅煙頭，烏黑的一團扔弄臟了指尖，他直起，臉上卻沒笑意：“我能力排眾議簽，也能付得起違約金幫另起爐灶。要不要試試？”

　“你真的要這樣我行我素，置星盛不顧不管？”

　江玦忽地想起，江聿曾揚言一部捧不火，那就拍十部，他沒有開玩笑，他能說到做到。

　江聿冷淡扯：“我從沒說過要星盛。”

　——我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