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的春節過去沒多久,周家大宅來了一位客人。
連著下了幾天的雨,那天天氣不太好,傍晚6點,周時聿剛下課回家,在房里喝了口水,便聽到母親陳鈺敲他房門。
回頭,陳鈺站在門邊,邊跟了個小影。
“時聿,寧寧搬到我們家了。”
周時聿喝水的作頓住。
兩人對視。
裴祤寧背著書包,穿一件系蝴蝶結的白襯衫和黑連,外面披著呢子斗篷,皮白,長發整齊順地披在背后,看著洋娃娃般致。
只是洋娃娃眼里死氣沉沉的,沒什麼。
看他一眼后又瞥向其他地方,神游似的走著神。
“我就讓寧寧住你隔壁,有什麼事你多照顧著點,聽到沒?”
周時聿收回視線,繼續喝水,沒有給太熱的反應。
陳鈺見自己兒子態度冷淡,干笑了兩聲,把裴祤寧朝隔壁房間帶,邊走邊說:“你時聿哥哥就是這樣,話不多,但心是好的。”
陳鈺推開房門,“阿姨提前給你布置過了,你看還有什麼想要的?”
裴祤寧搖頭。
“那你先休息下,待會晚飯阿姨來你好不好?”
裴祤寧點頭。
從進來后裴祤寧就沒說過話。
陳鈺心疼地看著,不知該說些什麼去寬這個才失去雙親的孩,只能拍拍的肩,“以后就把阿姨這當你的家。”
裴祤寧低著頭,緩了許久才嗯了聲,“謝謝阿姨。”
陳鈺眼酸,趕離開了房間。
裴家主事人夫妻雙雙離世,留下這個才13歲的孩子,公司又突然陷危機飄搖墜,老爺子不得不先去把家撐起來,委托周家先照顧著裴祤寧。
陳鈺嘆著氣離開,經過兒子房間時進去斥了他一句,“你對寧寧能不能熱點?”
周時聿皺眉,“怎麼熱。”
陳鈺知道兩個孩子之前有一點矛盾,勸他,“是妹妹,你讓著點。”
周時聿不再說話,手里轉一支筆,背過去看書。
幾年前因為一個項目的合作,裴周兩家的父親為朋友,也是從那時,周時聿跟著父親認識了裴家的這位小小姐裴祤寧。
才10歲不到就跟著媽媽滿世界跑,滿名牌,格驕縱任。
兩人認識這兩年其實來往得不多,大多數是父母聚會的時候才見一面。
但就算見了面,男生和生之間也沒太多共同話題。
兩人說過的最多的一次話,大概便是裴祤寧13歲生日那天,酒樓里,周時聿在過道沒注意撞到了從外面一蹦一跳回來的裴祤寧。
周時聿道了歉,但小小姐還是很生氣,問他眼睛是不是長在天上。
這讓周時聿覺得很莫名,15歲的年也年輕氣盛,懶得應酬,飯都沒吃就徑直找借口回了家。
這也是眼下周時聿對裴祤寧來家里沒什麼波的原因。
……
晚飯時間,陳鈺讓周時聿上樓去裴祤寧,周時聿耐著子敲了的門,里面很小地打開一點門。
抬眸,是一雙充滿不安的眼睛。
周時聿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被裴祤寧眼里那種彷徨不安到,不耐煩的話到了邊也收住。
“下來吃飯。”他淡淡說。
裴祤寧:“謝謝,我不。”
說完又關上了門。
周時聿:“……”
回到樓下,陳鈺似乎早預料到裴祤寧不會下來,單獨盛了些飯菜又重新讓傭人送上去。
周時聿覺得奇怪,“為什麼突然來我們家。”
彼時周時聿快要考高中,外面的事關注得不多,父母也沒有特別告訴他,現在他問起來,為了能更好的和裴祤寧相,陳鈺不得不告訴他裴家發生的變故。
周時聿聽完,這才明白為什麼之前那雙靈驕傲的眼睛如今失去了生氣。
當天后來送上去的飯裴祤寧有沒有吃,周時聿不得而知。
他回了自己的房間,看書,刷題,空出來的時間還去書房拿了父親的年度財報來學著看。
晚上10點,因為看得太久,他去臥室臺放松吹風,無意中發現隔壁的裴祤寧也在臺上。
一個人站在臺邊,腳底還踩了個板凳,往外夠著什麼。
周時聿當時腦子一轟,想也沒想就撐手翻過臺跳到對面,把扯了下來。
裴祤寧趔趄沒站穩,兩個人一起跌倒在臺上。
周時聿懷里還摟著人。
裴祤寧似乎嚇了一跳,有些懵地看著他,“你干什麼。”
周時聿把松開,“這個問題是不是該我問你,你站這麼高干什麼?想跳樓?”
裴祤寧垂下眸,沉默了很久才輕聲說:“我想看星星而已。”
“……”
周時聿著氣,心還在后怕激烈跳著,聽這麼說,無語地起就往外走。
可走出兩步,裴祤寧低低冒出一句,“我不用你可憐我。”
周時聿頓住,頭都沒回,“誰可憐你,怕你在我家出事沒辦法跟你爺爺代罷了。”
說完從正門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間。
周時聿也不知道自己剛剛那瞬間怎麼就沖了過去,渾然沒考慮兩個臺之間的危險。
卻沒想到那位小姐任地想看什麼星星。
還踩個板凳看。
周時聿一晚上沒睡好。
之后的兩天他上學早出晚歸,有時候下晚自習已經是深夜,聽陳鈺說,裴祤寧緒不太穩定,暫時跟學校請了假。
周末晚上,陳鈺特地讓人做了夜宵甜品,讓周時聿端上去給裴祤寧吃。
“好不容易周末,你沒什麼事,去好好跟寧寧聊聊,你們同齡人應該容易有話題。”
周時聿:“……我覺得我們可能沒什麼話題。”
卻被陳鈺斥了頓,“沒話題你也去給我找話題,你做哥哥的不去開導妹妹,要你有什麼用?以前你裴叔叔都白疼你了?”
周時聿:“……”
周時聿只能端著甜品丸子上樓,敲門,沒反應。
又喊名字,“裴祤寧。”
接連喊了幾聲,里面的人都沒有回應。
周時聿直接推開了門。
房里黑漆漆的,沒開燈。
他皺皺眉,手按了玄關的燈,房里驟然被點亮,他卻沒看到裴祤寧的影。
“裴祤寧?”周時聿把甜品隨手放在書桌上,開始在房里找人。
衛生間沒有,床上沒有,臺沒有。
臥室就這麼大,能找的地方都找過,還能去——
周時聿念頭一轉,忽然看向柜。
雖然覺得有些不可能,但周時聿還是走過去,拉開柜的門。
果然看到在里面的小小影。
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
周時聿站在那,安靜數秒,好似妥協般嘆了口氣。
彎腰蹲下,男孩形的影打在裴祤寧臉廓上,遮住輕皺的眉。
周時聿剛想把人抱出來,裴祤寧突然夢魘般驚了下,急促幾次后,泣地喊起了父母的名字。
哭得太傷心,眼淚一直流,認識幾年,周時聿從沒見過那個驕縱小姐這副模樣。
他有些不知所措,手在半空中,猶豫片刻,在口試探地拍了拍。
一下又一下,難得的耐心。
不知是不是周時聿的安起了作用,裴祤寧慢慢平靜下來,在夢里又睡過去。
只是臉上還掛著淚痕。
周時聿作很輕地把人從柜里抱出來,放到床上再蓋好被子。
做完這一切,他后背早已滲出汗。
好像面對一個哭的孩子,比那些厚厚的試卷還難。
那天的甜品自然是沒吃。
后來周時聿通過陳鈺才知道,原來裴祤寧一直不肯在床上睡,大概是了嚴重的刺激,又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面對空的房間有些抵和害怕。
周時聿便說:“給買個帳篷吧,總比柜好。”
陳鈺心想是個好辦法,到時候再買點可的裝飾品,小孩說不定喜歡。
陳鈺夸兒子,“還是你有辦法。”
后來帳篷買回來,陳鈺親自裝扮了小燈帶,買了很多可的玩偶放在帳篷里,裴祤寧的緒果然緩解了很多。
像是找到一個屬于自己的小天地,裴祤寧每天大部分時間都會躲在帳篷里。
雖然還是不太說話,但至愿意下來吃飯,偶爾也會陪陳鈺澆澆花,喂喂貓,縈繞在眉間的郁也在逐漸消退。
陳鈺對裴祤寧很好,好到,只要周時聿周末回家,就會著兒子去開解裴祤寧。
說實話,周時聿其實不太會安孩。而且裴祤寧也倔倔的,搬進來快2個月,跟他話都沒說過幾句。
不知道是家庭變故導致的心不好,還是在為之前生日在酒樓撞到的事而介懷。
這次又是被陳鈺到沒辦法,被母親下達新任務,“你裴爺爺說寧寧總這麼請假也不是個辦法,功課不能落下,你進去給補補課。”
周時聿很無語,“我又不是老——”
但他沒有說不的權利。
直接被推進房間,陳鈺笑瞇瞇說:“寧寧啊,你時聿哥哥來給你補一下數學。”
裴祤寧從帳篷里鉆出來,眼里沒什麼波,低頭,“噢,好。”
周時聿:“……”
陳鈺關上門,房里莫名的陷詭異安靜。
周時聿不擅長理這種氛圍,他穿一件黑T,雙手在兜里,看著裴祤寧淡道:“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回去。”
周時聿都做好走的準備了,沒想到裴祤寧起走到書桌旁坐下,頓了頓,看他,“你會嗎。”
周時聿:“……?”
周時聿彼時績全校第一,多個競賽的一等獎,還從沒有人對他質疑過這個問題。
他當即拉了把椅子在裴祤寧邊坐下,“你試試我會不會。”
后來那晚,裴祤寧故意挑習題集里最難的題問周時聿,可周時聿每次都能輕松講完,他也沒心,講完問裴祤寧懂了沒,裴祤寧點頭說懂,他反手就找出三道類型一樣的題給:“那做給我看。”
裴祤寧:“……”
裴祤寧勉強做了一道后放下筆,閉了閉,鼓起勇氣道:“你別用講題報復我。”
“報復你?”周時聿聽笑了,“我報復你什麼。”
“報復我之前說你眼睛長到天上。”
“……”
“可你眼睛本來就好像長在天上。”裴祤寧說:“以前每次見面我想跟你聊天你都不太愿意理我,那次我過生日,我媽好不容易讓人買了我喜歡吃的冰淇淋來,我剛拿到手上就被你撞掉了,你知道司機跑了幾條街才買到的嗎,你就冷淡跟我說了句對不起,一點誠意都沒有。”
“……”
周時聿是真不知道,自己在裴祤寧心里是這樣目中無人的形象。
原來想跟自己聊天嗎?
怎麼他一點沒覺到。
相反,他一直以為裴祤寧沒什麼興趣接自己。
生日那天,過道人多,他更不知道自己撞掉了想吃的冰淇淋。
那個周末,是裴祤寧住進周家以來,第一次跟周時聿說那麼多的話。
當天晚上,周時聿吃飯的時候故作隨意地問陳鈺裴祤寧喜歡吃什麼冰淇淋。
陳鈺也不知道,打電話去問了老爺子,這才知道是某個牌子的黃桃味冰淇淋。
隔天周日,周時聿又被打發去給裴祤寧補習。
他進去的時候,裴祤寧趴在書桌上看著什麼,見他進來,馬上把面前的一本書藏到課本下面。
而后面不改地坐正,在試卷上寫字。
周時聿走到邊。
一眼看到藏在課本下違和的彩封面。
他手,直接拎出來,看到封皮的幾個大字:《甜心公主的霸道王子們》
周時聿:“……”
裴祤寧:“……”
周時聿不在心里輕哂——
胃口不小。
還王子們。
被抓了現行,裴祤寧了筆,解釋道,“我做完你布置的作業才看的。”
周時聿把書拿在手里,坐下,隨手翻了翻,“去樓下冰箱拿瓶水給我。”
微頓,“加冰的。”
裴祤寧長這麼大還沒被誰使喚過,抿道,“你要喝自己去拿。”
周時聿面無表,指手里的小說:“那這個沒收。”
“……”
換了過去,裴祤寧絕不會制于周時聿,但那本小說才看了一半,好不容易有了些寄托不去想那些難過的事,要是被他沒收了,又要整天胡思想。
裴祤寧嘀咕了幾聲,不得不對他“屈服”,慢吞吞起開門出去。
陳鈺見下樓,笑問:“怎麼下來了?時聿不是在給你補課嗎。”
裴祤寧想告狀,想了想又忍下來,邊開冰箱門邊說,“沒事阿姨,我拿瓶——”
“水”字還未說完,突然怔住。
冷氣迎面撲來,冰箱格子里,除了有周時聿喝的那些水外,還整齊擺放了一排黃桃味的冰淇淋。
裴祤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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