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起床,鏡子照出余葵眼皮微腫。
生怕被人看出哭過的痕跡,出門時,特意從餐桌上順了個蛋,邊走邊滾,推車走到保安亭,門路敲兩下玻璃窗。
榮大爺推開窗,暖氣立刻從里頭溢出來。
余葵探,就看見小貍花貓正慵懶地趴在小太邊上烤火,沙發上還播著DVD小電視,《抗日奇俠2之終極任務》,主角戰斗正酣,貓瞳豎直盯屏幕,仿佛它真能看懂般目不轉睛。
心好了一些,笑起來道:“多謝你啊大爺,我昨天太晚,到小區時候你已經換班了,又麻煩你把理抱回去。”
遞上賄賂大爺的豆漿和包子,又低頭在書包里翻找一陣,把貓罐頭一塊塞進去。
“今天給理加個餐。”
榮大爺推拒了兩聲才接下。
“謝啥子,我一天坐這兒無聊得很,也就是逗逗貓打發時間…哦對了,小葵,明天周五我要回老家一趟,孫子結婚,我今天等到你下晚自習,把理還你,你領它兩天。”
余葵沒多想,點頭答應。
這一年多來,理從可以揣兜里的小貓長胖的青年貓,頸上三層,還沒被程建國發現,榮大爺功不可沒,老頭每天照顧它逗它玩,巡視小區時帶它出去溜圈,而余葵每天要上學,只能用結余的零花錢給它買買貓糧貓罐頭,可以說是非常不盡職的鏟屎了。
心里掛著這事兒,余葵在場刷了一天的理題。
晚自習班里放電影,片子是《白日夢想家》。
向自卑的社畜男主人公為了尋找一張缺失的底片,踏上尋找攝影師的冒險之旅。余葵看到他在格陵蘭島登上醉鬼駕駛的直升飛機,跳進大海和鯊魚游泳競賽,在被咬穿的前一秒,被人險險救上小船。
漆黑的教室里,前門忽然熱鬧起來。座位在門畔的生活委員興地回頭喊了一嗓子。
“余葵,有人找!”
余葵詫異,起出門。
借著走廊的燈才看清楚,是群不認識的男生。
在周邊起哄聲中,中間那個皮白的,從后掏出一束花,向日葵中間還搭了幾朵香檳玫瑰,包裝得極漂亮,一把塞到余葵懷里。
他肢寫滿張,卻還是大著膽子開口,“余葵你好,我是高三(4)班的李峻介,我喜歡你很久了,花其實是今早就買的,本來想白天來場找你,但你一直在做題,就沒好意思上去打擾。”
一班的同學都堵在教室門口看熱鬧。
余葵環視一圈,又是張又是窘迫,剛要開口,男生仿佛看穿的意圖,趕接著道:“我知道,你學習很努力,可能沒空談,我一點都沒有想讓你難堪的意思,只是想讓你先認識我,咱們先從朋友做起,可以嗎?”
他的態度十分誠懇,但余葵忍了忍,還是低聲拒絕。
“謝謝你的喜歡,我…我…”
男生小聲接過話頭。
“你有男朋友了嗎?還是喜歡的人?是誰,我認識嗎?”
“這——”
余葵的腦袋支棱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往哪個方向。
假如承認有喜歡的人,卻堅持不肯說出名字,班里人很難不往時景上猜,這是最不愿見的結果。
想了想,緩慢搖頭,“我沒有男朋友,也沒有喜歡的人。”
男生還沒來得及揚起角。
垂眸:“但同學,我還是不能答應你,現階段我不想為任何學習以外的事分心。”
男生失落極了,周邊的起哄聲分貝也降下來,
“其實來之前我預料過結果,但真的聽見你親口拒絕,還是很傷心。”
他努力出一個笑容:“沒關系,我理解你,我可以等高考結束,你想考哪所學校呢?我會努力離你近一點。”
這次,不等余葵開口,聽見后面有清冷疏淡的男聲傳來——
“小葵,徐方正的水杯灑你桌上了。”
回頭一看,剛才堵得嚴嚴實實的門口不知什麼時候被清出一條道,時景獨自抄兜,立在那兒通知。
心頭一跳,懷疑自己聽錯了。
“什麼?”
時景淡定重復:“有水杯灑在你桌上了,一整桌。”
余葵大驚失,桌上還放著今天沒寫完的理卷子呢!
年后,徐方正慌張從門里探頭,哭嚎:“余葵!我對不起你,剛剛烏漆嘛黑的,我接水回來不知道被哪個孫兒絆了一腳,剛好潑你桌上,把你卷子搞了,我有罪,我的那張還沒寫,不然我把我的賠給你!”
余葵匆忙轉進教室。
跟時景而過的瞬間,被他順手走了懷里的向日葵花束。
那作太過自然,以至于跑出兩步,才意識到懷里一空,倉促回頭,詫異看了時景一眼。
來不及多言,滿心惦記著自己被水打的卷子,抄起多柜上的抹布,黑繼續往臺下跑。
桌子上果然都是水跡,但卷子被人及時拎起來了,對著幕布源把卷子舉起來檢查,字是暈染了一些,但晾干補補還能。
余葵松口氣。
開始補救,先幾張餐巾紙吸了一下水,又用文袋著,把卷子晾在窗臺風口。徐方正打著手機電筒,將附近瓷磚上的積水拖干。
再回頭,時景已經回到座位上,神辨不出喜怒。
余葵沒忍住問:“花兒呢?”
“你想收?”
時景在黑暗中擰眉,頓了幾秒,他漫不經心道:“恐怕不行,我讓他帶走了。這會兒應該已經剛走樓梯間,后悔的話,你也可以追上去。”
這一刻,年的聲音冷淡平靜。
聽上去,跟平常和普通同學說話的語氣,也沒什麼不同。
余葵分明不是這個意思,但不知道為什麼,經歷了昨晚的事,又聽他這麼冷淡對說話,心里就是堵得慌,幾乎稱得上倉惶地轉回,抿,使勁盯著電影幕布,不敢眨眼。
告訴自己要忍住,早上眼睛才剛消腫。
電影又沒有淚點,要是哭了,同學們肯定會覺得莫名其妙。
看在時景眼里,余葵扭頭一言不發,顯然是為他自作主張理掉的禮生氣了。
年執拗地盯著那顆漆黑的腦袋,等什麼時候轉回來。
五秒、十秒……
余葵始終沒回頭。
整整五分鐘過去,直到旁邊有腳步聲傳來,他才把視線往上移了幾度,表面云淡風輕,心里已經焦躁又惱怒。
即便是排隊,也得講究先來后到吧?
倘若隨便一個人都想隊就隊,那靠他一個人遵守規則,又有什麼意義?
時景不是個容易生氣的人,大多數事很難在他心里掀起波瀾,但剛才那瞬間,看余葵抱著陌生人送的花,垂眸低聲跟對方說話,他很難勸服自己冷靜,一無名的妒火迅速蔓延,灼痛了他的神經。
余葵的態度,更把他的怒氣拔高一層。
如果他沒出去人,還要跟那男生繼續聊多久?
發展到最后,是不是還得無可奈何地出社賬號?
最讓時景無可奈何的是,他很清楚,自己沒有立場管。
無論余葵跟誰在一起,考上什麼樣的學校,都是自己的選擇,從網絡到現實世界,從未向他承諾過任何事,剛剛親口向對方承認,沒有喜歡的人。
整場電影,余葵看得心不在焉,快到結局時,還沉浸在低落的緒中,班主任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后門進來,輕輕叩了幾下桌子,示意余葵跟出去談一談。
上一次被單獨約談,還是因為剛來一班時涂了指甲油。
余葵第一反應,就是剛才的表白被老師知道了。
姚老師的執教風格非常嚴厲,不安地攥著手,淺一腳深一腳跟在老師后,心里七上八下,只剩惶恐。
到了樓梯間,姚老師抱臂開門見山。
“余葵,到一班也兩個月了,你覺得自己目前的學習狀態怎麼樣?”
余葵不知道老師想聽什麼答案。
張攥校服擺,頓了幾秒,低頭誠實回答:“不太好,上課有些地方聽不太懂。一班的教學節奏和競爭力跟十五班差別大的,同學們都很厲害,我跟他們還有很大差距,還在適應中。”
姚老師點頭,“確實,從普通班突然轉到重點班,需要有強大的心理耐挫能力。我在想,如果你還是沒辦法適應的話,或許可以試試申請離開重點班,去一個節奏相對慢一些的班級。”
余葵嚯地抬起頭,注視老師眼睛。
“這并不丟人,你可以回去跟家長商量一下,好好考慮考慮。”
姚老師解釋,“我看了你從高二到現在的月考績,一直在進步,突然停下來了,一定是有原因的。已經高三了,如果把時間都花在適應上,導致你遲遲不能進學習狀態,學進去的東西都潦草不扎實,那麼進一班,對你反而不是什麼好事。平行班的老師也很優秀,如果你想調班,無論去哪個班,我都可以替你申請。”
姚老師并不想留在一班。
這個認知讓余葵心尖一絞,自績進急速上升期,已經好久沒會過這種自尊心掉地上的覺了。
沉默了很久,試探開口問,“老師,您勸我申請調班,還有其他原因嗎?”
人沒想到這麼敏,但也不屑撒謊,直言:“主要原因是為你的績考慮,但也確實有另外的一些參考項。余葵,你聰明的,也很努力,但你現在的狀態有些浮躁,你很急,這會導致你靜不下心來。再者,你是個漂亮的生,會到比別人更多的干擾,在一個不恰當的環境里學習,這種浮躁焦慮會被放大,也會影響的周邊的人。”
余葵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麼無助,“影響到周邊的?您是指——”
“男孩子喜歡你,為你爭風吃醋,你自己應該也有覺,當然,老師并不是在指責你友,你沒錯,但在你們這個年紀,老師三言兩語顯然不可能把每個人罵醒。如果你想排除這些干擾項,就要學會取舍。老師不是在你,如果你愿意留在一班,我也尊重你的決定,但會給你調座位……”
談話持續了近二十分鐘才結束。
余葵腦子嗡嗡的。
約明白班主任的意思了。
大概因為和男生總有花邊傳聞,老師覺得影響了風氣。
每天跟時景一起上下學,緋聞在吧蓋樓;從前跟姜萊因為宋定初打過架,這事還是姚老師參與解決的;向又是的青梅竹馬……種種原因綜合,班主任認為,這些關系對的績或多或產生了干擾。
在經歷了舉班牌的人選表決,還有今晚的告白事件后……姚老師更堅定了找談話的決心。
其實余葵明白,當老師的,或多或會討厭擾班級秩序的學生,尤其像這樣,績沒有好到足以讓老師為改變偏見,
姚老師說完許久。
松開咬的,極力平靜開口:“謝謝老師,我會好好考慮的。”
當晚,和時景還是一同騎行回家。
非機車道上,兩人一前一后的車影在路燈下拉長。
余葵一直沉默著使勁蹬車,沉浸在老師的話里,默不作聲。
時景以為還在生氣,幾次張口言,直到到了家屬院小區門口,才在道別時住——
“余葵!”
回頭。
年長支地,英俊的廓被昏黃的路燈照亮,他無措地抓了把頭發,黑發外緣被鍍上金暈,在夜風中熠熠生輝。
“你要實在不高興,那花兒我送你一把,別生我的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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