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輕稚心滿意足用過了早膳,然后便在自己的小花園里散步。
芙蓉園雖然以芙蓉為名,可也有其他的花朵搭配其間,除了芙蓉,還有秋日時節經常會盛開的丁香、秋海棠、花、晚香玉、紫茉莉等,這些花姿態各異,不同,一大團簇擁在一起,仿若人間盛世。
沈輕稚徜徉花海間,嗅著花香,看著百花,頓時覺得神清氣爽,自己都了花中仙子,靈可。
待一路從前園繞到后院,沈輕稚便看到了一棵昨日沒注意的桂花樹叢。
這是一叢四季桂,花朵呈漂亮的黃,湊近一聞,才能聞到幽幽靜靜的桂花香。
四季桂因著四季盛開,故而香味減淡,但花葉卻麗,別有一番風味。
丹桂飄香,才是一年秋日好。
沈輕稚很喜歡桂花,便同戚小秋道:“回頭得了空,瞧瞧這東安行宮里可有大花丹桂,這種桂花香味極濃,用來做桂花糖最是得宜,咱們做上幾罐帶回宮去,能吃許久。”
戚小秋便應下:“是。”
園子逛完了,沈輕稚就出了芙蓉園,一路領略行宮各宮室的景致,一路仔細看行宮里的花草樹木。
出來游玩的日子特別開心,沈輕稚覺得自己一整日都沒做什麼正事,一晃神一日就過去了。
次日清晨,沈輕稚又得了蕭煜的賞菜。
還是柳素送來的,是一整碟赤豆驢打滾,這點心盛京也曾流行過,宮里的廚也經常做,但確實是奉天當地的特產。
沈輕稚笑著謝過柳素,柳素這一回未多言,只是低下頭行了禮,匆匆便退了下去。
銅果就說:“這小柳公公子也太靦腆了,侍膳黃門可得能說會道才行。”
銀鈴就拍了一下,道:“要你心別人前程。”
“這不是因他是娘娘救下來的,”銅果小聲嘀咕,“旁人什麼前程跟咱們有何干系?我這不是想著他要是以后前程好,于娘娘有利。”
銅果滿心都是為了沈輕稚,沈輕稚自己心里也明白,故而沒有去說這話說得太過勢力,只道:“好了,用飯吧。”
東安圍場的驢打滾跟盛京的不同,個頭略有些大,糕黏黏的,本不形狀。
但好吃是真的好吃,外面那一層豆又香又細膩,配上糯的米糕和里面帶著紅豆顆粒的紅豆沙,別提多好吃了。若非此刻是清早,沈輕稚怕積食不消化,否則一整個都能吃下去。
用過了早食,沈輕稚照例出去游玩。
昨日大概所有人都在歇著,沒怎麼出門,沈輕稚一路都沒到人,今日倒是剛一出門就到了李巧兒。
李巧兒往常都是跟紀黎黎在一起的,們兩人在東安圍場也是一起住在聽鸝館的,沈輕稚沒想到會自己出來逛園子,沒紀黎黎。
李巧兒一眼就看到了沈輕稚,忙上了前來,笑著對沈輕稚行禮:“寧嬪娘娘大安。”
沈輕稚淡淡看了看,臉上也端著恰到好的笑。
不去看上的那塊奇怪的玉佩,只道:“你怎麼自己出來了?紀淑呢?”
李巧兒乖順陪在邊,低聲音道:“娘娘,黎黎有些暈車,這一路都不是太安穩,昨日睡了一日,好不容易養好神,妾便讓再養一日,故而沒有喚一起出來。”
沈輕稚嘆了口氣:“也是子不好,這一回在東安圍場好好養養,也學一學騎馬圍獵,等到子康健了,下回來就沒那麼難了。”
這話聽起來聽極了。
李巧兒只是溫和一笑,說:“娘娘還是跟以前一樣。”
沈輕稚腳步微頓,笑著問:“怎麼一樣了?”
李巧兒想了想,這才道:“娘娘從以前就很樂觀,什麼事都難不倒您,無論遇到什麼困難,您都不卑不的,自己心里無愧,您就不害怕。”
“幾年前在浣局時是這樣,后來在月宮也是這樣,”李巧兒臉上笑容收了起來,顯得有些哀傷,“娘娘得陛下寵,陛下去哪里都會帶著娘娘,妾同黎黎又哪里有這般運道,明年說不得就來不了了。”
其實以蕭煜的個,他很怕麻煩,來東安圍場只帶沈輕稚是最好的,但蕭煜又知道這偌大的行宮不能總是一潭死水,總得有點人氣,故而才帶了這麼多妃嬪,甚至還把太妃和小公主也帶來了。
就為了讓行宮熱鬧起來。
這種熱鬧,是人丁興旺的繁榮,是一眼能看到的期盼。
蕭煜不耐煩,卻并不意味著他會只顧著自己。
他很懂得皇家,作為皇帝要如何行事,百姓想看什麼,就表現給他們看。
這些沈輕稚心里明白,卻也沒必要同李巧兒等人說,只是安:“你好好侍奉陛下,以后還是有升位的機會的。”
李巧兒低下頭,卻也只輕輕嘆了口氣。
沈輕稚眨了眨眼睛,很快便換了個話題:“你們住得如何?后日陛下要去東安圍場行獵,你們若是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就提前跟柳姑姑打好招呼,柳姑姑會給準備的。”
蕭煜到了東安圍場之后,前面的兩三日都用來接見朝臣了,他接見的除了幾位奉天等地的父母,其余便都是此駐扎的大營將領。
奉天大營跟九門大營一起拱衛京師,保衛皇帝安全,此的左都督是他當太子時先帝提拔上來的年輕人,名李敢,是個武藝高超的軍事奇才。
李敢今年不過才二十八,他五年前高中武狀元,此后一直在蕭煜邊做東宮指揮使,去歲才調奉天大營。
只不過因其年輕,前些年位并不算很高,但他名聲很響,人也聰明會經營,故而他調至奉天大營之后倒是在這里扎下了,在蕭煜繼承大統之后,直接提拔他為奉天大營左都督。
他手里了兩萬兵馬,已經了新銳將領,只不過這一次蕭煜過來東安圍場并沒有大張旗鼓調兵,沒有挪奉天大營,他邊的衛是金吾衛和錦衛。
金吾衛和錦衛的指揮使這幾日雖稱不上是頻繁覲見,卻好歹比那些從盛京跟來的文臣們強,他們能見到蕭煜的面。
于是這幾日,外宮的氛圍明顯繃起來。
住在宮的眾人自是亦無所覺,尤其是宮妃們,們是過來散心的,本不知朝政大事。
沈輕稚雖然知道,但不會同旁人說,今日到李巧兒,也不過是提點一番,讓后日去圍獵時不至于什麼都沒準備。
這個提點,很是耐人尋味了。
李巧兒眨眨眼睛,心中微,卻并未再此事盤桓。
圍獵的事眾人皆知,李巧兒自然不例外,不過也說:“謝娘娘關心,妾不會騎馬,更不敢圍獵,到時就在帳篷里吃些烤,就覺得好了。”
沈輕稚點點頭,笑著問:“你不會騎馬嗎?大楚北地,尤其是盛京附近有許多馬場,會騎馬的孩是很多的。”
漫不經心道:“你是哪里人?”
李巧兒微微一頓,也笑著說:“娘娘,妾是京郊南雨花淀人士,同娘娘算是同鄉,不過妾沒什麼福氣,所住的村子離娘娘那邊不算太近,同娘娘在時沒什麼緣分。”
沈輕稚便笑了起來:“哎呀,咱們兩個還是同鄉呢,你怎麼不早說?這是好事的。”
李巧兒靦腆一笑:“原來沒機會說,現在覺得不太好說了。”
“難怪你之前說過榮恩堂的事,也是我愚鈍沒聽出你的意思,這會兒倒是把話說開了。”
沈輕稚笑瞇瞇道:“我時還去過馬場里做工,你可知道張員外家的馬場?他們家的馬兒很漂亮,都是一的矮腳馬,我那會兒就很喜歡,總想著我也有一匹就好了。”
沈輕稚著路邊搖曳的花草,輕輕嘆了口氣:“可我不過是個孤兒,哪里能擁有屬于自己的馬兒?你呢?你家里又是什麼形?”
之前李巧兒跟其他幾個小主一起過來拜見時,說了幾句話,沈輕稚便讓錢三喜查了查的世。
但宮的世其實不太好查,這宮里的宮太多了,幾百人之眾,沈輕稚當時只知道的籍貫寫著雨花淀李村,父母健在,上有兩個哥哥,其余便不知了。
今日這一番試探,多是因那塊玉佩。
沈輕稚也不怕懷疑自己,若是疑神疑鬼便更好了,若是心里有鬼,就會主出手,到時候就知道到底是什麼人了。
從馬兒直接說到了李巧兒的家中,李巧兒面不變,只是顯得有些落寞。
停住了腳步,微側過去,仿佛是在看花壇里的紫茉莉。
沈輕稚就聽到淡淡開口:“娘娘,妾雖有父母,卻也跟沒有沒什麼不同,妾上有父母,也有兩個哥哥,家中又有十幾畝田地,按理說日子應當好過,可是……可是我這個長相,鬧得家宅不寧,日子都要過不下去了。”
沈輕稚不去看面容,也只是看著那一叢紫茉莉,安靜聽講述。
李巧兒苦笑道:“我時就生了這樣的異域面容,可我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京郊人,祖上幾輩都沒離開過雨花淀,偏我同家里人只能生得不同,我父親……難免有些懷疑。”
“但農家人家家戶戶都住在一起,又欺負我們那個小村子,一共才三四十戶人家,整個村子里就沒有一個長我這樣的,男都沒有。”
“故而我父親即便懷疑,也沒怎麼表現出來,只不過對我一直不冷不熱的,兩個哥哥也從不同我說話。”
“而我母親……若非我這個相貌,的生活應當很平順,不會被父親猜忌,所以……所以也不喜歡我。”
難怪李巧兒這樣的家世會宮當宮,留在家里也不會有好日子。
李巧兒說到這里,便不再多言了。
沈輕稚似也為這一番言辭嘆,輕輕拍了拍的肩膀,甚至還低聲安了幾句。
兩個人在花園里說了許久的話,沈輕稚才往回走。
路上,戚小秋低聲問:“娘娘可信?”
沈輕稚笑了:“你看自己信嗎?”
一個人若是心虛,說話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往邊上看,沈輕稚自己編了無數個晃眼,但畢竟已經擁有過三十幾歲的人生,現在重活一次,心境和心態是大不相同的。
能做到,但李巧兒作為一個二十歲的年輕孩不一定能做到。
今天表現得已經很好,甚至還流了眼淚,但沈輕稚注意到,不停在腰上那塊錦鯉玉佩。
沈輕稚對戚小秋道:“不急,咱們且好好看著,一日日都會有彩大戲。”
————
下午時分,沈輕稚是在一片鳥語花香中醒過來的。
就睡在窗邊的塌上,明的過隔窗鉆進屋來,照得渾都暖了。
沈輕稚翻了個,覺得通舒暢,即便只睡了小半個時辰也覺得饜足。
只不過東安行宮往常沒人來,如今即便蕭煜要恢復祖制,一年估著也就來一兩次,故而所有的宮室都沒換琉璃窗。
先帝是個勤儉的子,蕭煜也不遑多讓。
沈輕稚緩緩坐起來,靠在隔窗邊,輕輕推開一條窗,過那隙看下面的一叢叢姹紫嫣紅的花束。
不知從哪里飛進來一只蝴蝶,正閃著斑斕的翅膀,小心翼翼落在婀娜的花間。
沈輕稚看得心都靜了。
看了好一會兒,才起招呼一聲:“起吧。”
銀鈴和銅果進來伺候洗漱,等到坐在妝鏡前時,戚小秋就領著宮人進來了。
那宮人手里抱著一架古琴。
沈輕稚的琴技并不湛,只能艱難曲,彈不出什麼意蘊深長的調子,也正因此,看戲也看不出好壞。
大多數時候,都是看個熱鬧罷了。
戚小秋不等問,就讓那宮人把寢在臺上架好,笑著同沈輕稚道:“這是凰臺那邊留的古琴,宮人們提前把這尾調好,特地呈送給娘娘把玩。”
“好,一會兒就去彈一曲清平調。”
戚小秋便點頭,過來給沈輕稚倒了一杯蜂橘子水,一邊道:“娘娘昨夜里好像是出了事。”
沈輕稚眉峰一挑:“什麼事?”
戚小秋瞥了一眼銅果,見已經領著小宮端水下去了,才道:“大抵同昨日銅果說的故事有關,但臣也不確定。”
們過來東安圍場后,章婼汐大手一揮,說自己什麼事都不管,就是過來騎馬的,讓柳和榮慶有什麼事都尋沈輕稚來稟報,讓寧嬪娘娘全權定奪。
東安行宮能有什麼大事,沈輕稚也早就做慣,故而也沒推辭,直接就把管宮的差事接了下來。
最要的事這一回東安圍場不是白來,蕭煜還有大事要辦,沈輕稚管宮其實也是蕭煜的意思。
因此東安圍場一些蒜皮的小事,沈輕稚都能知道一些。
戚小秋低聲音道:“其實也不是多要的事,昨夜里行宮里的膳房了不干糧,大概有十幾個饅首和包子,還有五六個窩窩頭,一開始膳房的筆式帖點數的時候以為自己點錯了,又喊了一個人來,才發現確實是了,不過行宮常年沒貴人來,膳房的也沒什麼手藝好的大廚,他們做的都是宮人吃用的飯菜,故而多了了的倒是沒人在乎。”
但如今是不同的,貴人們都在行宮里,而且行宮膳房還來了那麼多長信宮里的大廚,故而行宮原來的宮人都很謹慎,深怕做的不好被訓斥,一言一行都很有規矩。
可越是規矩,越容易出差錯。
這兩日整個行宮不說飛狗跳,確實有不零狗碎的小事,這些甚至都到不了柳姑姑跟前,他們自己就能解決。
膳房的事就可大可小了。
幾個饅首,可能是今日誰多吃了一兩個,這十幾個的量就很好算,但若要往大里說,這些干糧會不會是被人走的?
可這行宮里的宮人又為何要干糧呢?
沈輕稚瞇了瞇眼睛,仰頭看向戚小秋,戚小秋便忙搬了個繡墩過來,坐在邊繼續說道。
“膳房覺得事不大,簡單查了查,覺得沒什麼差錯,這事就揭過了,也就是柳姑姑細心過問了一兩句,但不想興師眾,也沒多查。”
戚小秋道:“可是今日一大早上,就有個小黃門求到了柳姑姑邊的大宮面前,說自己同屋住的兄弟不見了,一夜都沒回來。”
沈輕稚若有所思道:“柳是覺得丟了饅頭同了黃門是一件事,以為那小黃門了干糧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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