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記憶,隨著時間的沖刷,斑駁陸離,永遠地被封在這破舊的日記本當中。
可無論世事滄桑變化,溫瀅還是能一眼就認出那是蕊蝶的字跡。
是的阿蝶的字。
蕊蝶從年的時候就有記錄日記的習慣,那是溫瀅知道的,有時候,經常會在后面纏著的腰,不開心地問:“怎麼還在寫呀?日記有那麼好麼?比我還好看?”
蕊蝶就會回頭溫地抱住,吻著的額頭,輕聲說:“寫了很多呢,等以后老了,我們再來翻開看。”
……
這日記本,蕊蝶后來重新裝訂過,因為和溫瀅談崩的時候,溫瀅曾經把兩個人的所有東西,包括合影,全都燒掉了。
的決絕,恨得決絕,以為早在年輕的時候,蕊蝶的日記就已經不在了。
那里面,字字句句繾綣滿是濃濃的意。
——那一天,我看見的時候,的角帶著烏青,躲在角落里,看見我走下來,眼睛直勾勾地著我,漆黑的像是水汪汪的葡萄,我不明白,這樣的孩,怎麼有人敢傷害,有人會傷害。
或許,從第一眼見到,蕊蝶就想要保護溫瀅。
在未見面的時候,的日記里多是同齡人會有的生活,上學、放學、學習鋼琴,包括接家族繼承人教育。
的生活一直像是白紙一般,上面被家人立下了方方正正的規矩,只需要按照指定的速度,在指定的軌道里行駛就好了,一不變。
蕊蝶甚至能一眼到自己之后的生活,嫁給一個門當戶對的人,相夫教子,就這麼度過一生。
平靜的,無味的,卻是無法改變的。
可沒想到,遇到了的劫。
從那天開始,的文字變得鮮活起來,字字句句,都是。
——瀅瀅是一個自尊心很強,又很努力上進的孩子。之前功課之所以落下,是因為那混蛋繼父與哥哥,從今以后,我要好好保護,看笑,不讓再哭泣。
溫瀅的淚一滴滴往下流,卻怕留在日記上,手抖著慌著去,也不管有多麼狼狽。
也不管對面的蘇馳此時此刻臉上是多麼的得意。
為了看這一刻,他等了多年,紅酒搖曳,他耐心十足,一句催促的話都沒有,就任溫瀅一頁一頁的翻看,看的眼睛紅了再紅,看崩潰,看發瘋,看曾經到底做了什麼。
確定自己心思的時候,蕊蝶是糾結的,是猶豫的,甚至躲避過溫瀅一段時間。
溫瀅那時候就很敏,能察覺到蕊蝶的躲避,不再去樓下等,也不再在校園門口看到之后,開心的喊著:“阿蝶”撲進的懷里。
敏地回了自己的殼。
甚至,在繼父的手進溫瀅的子,在厭惡地打開之后,換來狠狠地一掌之際。
溫瀅的心碎了。
跑到了曾經和蕊蝶一起看星星的天臺上,兩手保持著平衡,站在上面,想要化風,化雨,化那漫天的繁星。
這一輩子就是不堪的,是痛苦的,老天爺要讓承這麼多,無話可說,可偏偏給了,又
即刻的收回。
這比殺了還難。
那個會把抱在懷里,笑著說:“我們瀅瀅是最棒的人”的孩,也嫌棄了不是麼?
溫瀅的心是涼的,甚至很多次之后的回憶,都想過,如果那個時候的蕊蝶不出現,不抖著出手讓過來,或許,對于們來說,那就是最好的結局。
可是蕊蝶牽著的手,把帶回了家,小心翼翼地給溫瀅拭著傷口。
溫瀅覺不到疼,攥住了的手腕,蕊蝶吃痛,看著。
溫瀅的眼里都是淚與固執,還有深深的怨恨,不要憐憫,不要同,如果真的嫌棄了,愿意蕊蝶明確地告訴。
蕊蝶流淚了,的淚灑在了溫瀅的發間,將摟懷中,喃喃地說著:“對不起。”
固執如溫瀅啊,從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沒有誰能說的。
可那一刻,在蕊蝶的眼淚纏繞之下,無論說什麼,溫瀅都會答應,哪怕是讓自己離得遠遠的。
可是蕊蝶沒有。
舍不得。
蒼白的世界已經被畫滿了鮮艷的,怎麼舍得去除,又怎麼能涂抹干凈?
甚至,一向低調的,居然親自去找父親,讓他用關系,威脅了溫瀅的繼父,警告不許再來,從而將溫瀅庇護在自己的港灣中。
或許,也是那一次,蕊蝶的反常,讓父親留意,為后面的一切災禍埋下了禍。
只是,那時候的們,怎麼能看到那麼遠的未來。
們到的只有眼前的溫暖啊。
——看小心翼翼地換好我為挑選的子,看向我走來那一刻,我的心慌到不控制……心底奔涌的愫讓我知道,我再也沒辦法裝下去了。
——是一個俏的孩,不僅我喜歡,別人也喜歡。
也會對他們笑呢。
為什麼笑容對我來說,那麼刺眼?不想理了。
那是溫瀅第一次把蕊蝶惹急了,當時不知道怎麼了,急的把頭在蕊蝶的桌子上,眨著卷翹的睫,用漉漉的眼睛看著,“你不理我。”
很委屈地訴說。
蕊蝶端正著子在寫作業,看都不看。
那時候,總會穿一件白的長,頭發上系一個
簡單的發髻,不施黛,卻是無數人迷想要采擷而下。
今天來學校晚了一點,才下車,就看見溫瀅邊站著一個推著二八大杠自行車的男孩。
那男孩在那個年代就有一米八幾的絕對大個,他笑著跟溫瀅說著什麼,溫瀅也在笑,還回應著他,那男孩最后撓了撓頭,把手里的一個信封遞到了溫瀅手里,然后扭頭跑掉了。
溫瀅看著那的信封,搖了搖頭,隨手放到了書包里。
年輕的時候,也曾經那樣的鮮活,并不是現在這樣死氣沉沉,很多人都說過溫瀅的眼睛里有星星,看人的時候,一閃一閃的讓人忍不住沉淪。
這也是之后,為什麼蕊蝶那麼看星星,為什麼在死時,都告訴蘇瑾,會化滿天繁星,保護的。
因為,一直在溫瀅的眼里,在的心里。那一幕,灼燒了蕊蝶的心,要知道,從小到大就是端莊的千金小姐,被教育的很好,從來不會發脾氣,說話也是輕聲細語的,不會蠻狠不講理,可現在,在溫瀅看的時候,很心煩,冷冰冰地說:“你要是太閑,就去看你的信封,不要煩我。”
溫瀅也很單純,看阿蝶可能是心不好,“哦”了一聲,就真的聽話的去看信封去了。
蕊蝶:……
那里面的啊,歲月雖然隔得久了,但永遠都像是烙印一樣烙在溫瀅的心里。
沒有想到,阿蝶會因為這個事兒,足足一個星期沒怎麼理。
后來,紅著眼睛,把蕊蝶到天臺上,手掐著纖細的腰,咬牙切齒:“你要鬧脾氣到什麼時候?就是生氣,也要告訴我為什麼啊。”
的氣息迫著蕊蝶,的手地摟著的腰,蕊蝶甚至能嗅到的香,的發著的鎖骨。
月之下,蕊蝶象牙一般玉鐲的臉頰一點點泛起了紅,溫瀅原本是生氣的,后來看突然在了自己的懷里,愣了愣。
或許是那一日的月真的太了。
或許是們都中了年輕狂的毒。
溫瀅也不知道怎麼把蕊蝶拉回來的,然后,兩手捧著的臉頰,吻了下去。
那一吻,繁星綻放,花開在彼此的心尖,有些,終究像是被暈染開的宣紙,就算是極力藏,也會留下抹不去的痕跡。
那是一段好又纏綿的時。
對于溫瀅來說,從小到大,一直活得卑微,活得痛苦的,終于到了人生的曙。
喜歡粘著蕊蝶,跟肩并肩靠在一起看書,看們長發纏繞,看們十指相扣,就會覺得心好,就會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哪怕是繼父還是會偶爾找茬,哪怕是上還是會偶爾的傷痕累累,可溫瀅都不怕了,會跑到蕊蝶的房子,從窗戶跳進去,看紅著眼圈給自己上藥。
甘之如飴。
的骨子里甚至有一種暗的想法。
想要把傷口給蕊蝶看,想要看因為心疼自己流淚。
因為只有淚水,才能讓溫瀅切切實實地覺到現在的一切是真實的,是被在意的,是被著的那個人。
可是,從上溫瀅那一刻起,蕊蝶的日記中,就蒙上了一層看不見卻不掉的擔憂與郁。
從小的出生環境,讓必然會考慮的比溫瀅多,也很明白,們在定的那一天,就注定被荊棘包圍。
蕊蝶甚至不止一次去想,如果當初……不心,遠遠地看著,只當朋友,該有多好。
還是可以守護這個孩。
可哪有什麼算計與估量,它像是摧拉枯朽的野火,以燎原之勢將兩人吞沒。
與蘇馳見面的事,是們大吵特吵的一次。
后來,蕊蝶已經大學即將畢業,有些東西,再不愿意面對,也要去面對了。
蘇馳曾經在年時期就見過蕊蝶,也知道,這個看著端莊矜持的孩,以后會是他的妻子。
他很喜歡蕊蝶,一度認為,們就是小說里的青梅竹馬,
兩小無猜。
甚至在很多同學起哄的時候,他看著微微蹙眉害的蕊蝶,忍不住跑回家,去問父親,最快到底什麼時候能娶蕊蝶回來?
他早就迫不及待了。
他覺得蕊蝶是那樣高高在上,純潔無瑕,那麼多人虎視眈眈,他不放心。
而第一次,蘇馳看到溫瀅和蕊蝶走在一起的時候,就覺得很礙眼。
那時候兩個孩走在一起,即使是親一些,也不會被人多想。
可們雖然并肩走在一起,甚至中間還保留著距離,可蕊蝶看著溫瀅的目,像是一刺,扎在了蘇馳的心底。
他甚至會跑去問自己的小姨子,“你姐怎麼和溫瀅那麼好?”
當時天真浪漫的依依才上初中,酸溜溜地說:“可不是麼,比對我還好呢。”
疑心,在很早的時候就深埋在蘇馳的心底。
老天早已在冥冥之中,把很多人,很多事牽連在了一起。
因的鏈條推著們向前,走向看不到的果的深淵。
當知道蕊蝶與蘇馳定下了婚約且不能改變的時候,溫瀅是崩潰的,不只一次跟蕊蝶鬧,哭著的發脾氣的跪下祈求的,要說的話說了一籮筐,蕊蝶跟著哭了痛了,卻一直地咬著,沒有答應遠走高飛的想法。
那時候,很多人私下都蕊蝶蘇嫂,蕊蝶聽了沉默不語,溫瀅每次聽了都要生氣一次,剛開始,蕊蝶還會去勸去哄,到后來,心里也難,就坐在場上,看溫瀅釋放地奔跑,跑到筋疲力盡,大汗淋淋,攤在的邊。
蕊蝶再去輕輕地為掉臉上的汗水,有時候,也會默默地承溫瀅的欺負,與暴跳如雷的挖苦。
舍不得去責怪溫瀅,更不能把心里的苦楚告訴。
從那時候起,蕊蝶的子就沒有同齡人那麼健康,尤其是一到秋冬換季的時候,總是要生兩場病,纏綿病榻,把溫瀅急的不行。
接下來那一行字跡,格外的模糊,像是被淚水打后,風干了許久的樣子。
——我也想要跟走,可是……爸爸已經發現了我們的,天下之大,我們能去哪兒?
我說過,要保護再不欺負的。
——今天與父母撕破了臉,從小到大,我從未忤逆過們。
可如果,們
敢溫瀅,我會讓們看看不孝兒是什麼樣的。
……
后來,溫瀅在上課的時候,不知道是失魂落魄,還是因為心緒不寧,在去學校的路上,如常般行走卻被一輛車給撞著了。
那車開的很兇,按著喇叭絕塵而去,留下地上痛苦蜷著的溫瀅。
當時蕊蝶尖失聲,渾冰涼地抱住了溫瀅,溫瀅痛了那個樣子,以為自己要死了,還用力地攥住蕊蝶的手腕,“阿蝶……”
好在,只是一些傷,醫生拍了片子,看的唏噓:“這油門再大一點,你這就保不住了。”
當時,警察還特意來做了筆錄,想要找到肇事逃逸的嫌疑人。
溫瀅接調查的時候,信誓旦旦地說:“那個人,我覺就是故意的,因為他車子著我過去的時候,我看到他的眼神了。”只是……當時的偵查與技偵實力,遠不如現在。
監控探頭也沒有現在那麼多,那車沒有懸掛車牌,警察就是真的想調查,也查不到。
無端的猜測不能算是證據。
蕊蝶一直不做聲,呆呆地坐在沙發上,眼圈發紅地看著溫瀅,像是被嚇傻了一般。
后來,喃喃地對溫瀅說:“不要查了,你好好的就好。”
知道這幕后是誰。
蘇瑾照顧著,呵護著,比平日更多的溫,全都給了溫瀅,甚至很離開。
只是,晚上,好潔的說要回家去洗澡,很久之后,溫瀅等到的是一傷痕的蕊蝶,的角都是烏青,整個臉都腫了。
在家跟父母大吵特吵,甚至被父親扇了,母親狠狠地推了一把。
們接不了這樣變.態的兒。
居然為了一個人,來跟他們這樣歇斯底里。
從小到大,別說是耳了,就是,們都沒有過蕊蝶一下。
現如今,真的是大打出手。
那個年代,“同..”三個字對于一般人來說就是洪水野,誰家要是出這麼一個,是要被著去看神經病醫生的,甚至有可能接電擊等極端治療。
家是大戶人家,怎麼能允許這種丟人的事發生,而于此相對的溫瀅渺小到螻蟻一般,他們隨時可以讓消失。
溫瀅心疼又憤怒,就要去找家里人理論,卻被蕊蝶一把抱住了的腰,的淚漫過的脖頸,向下,用力地吻住了溫瀅。
抵死纏綿。
那一夜,溫瀅永遠忘不了。
們的那麼用力。
蕊蝶最后,抓著的手,往下,的額頭都是汗,發凌:“瀅瀅,我你。”
……
第一次對說。
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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