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常賦在朋友圈發的照片是他剛拍的。

　回家的時候溫聽蘿走在前面,剛邁進家門，被他了一聲，回過頭來的瞬間正好被他抓拍到。

　見自己被拍了，溫聽蘿有些疑：“拍我做什麼？”

　溫常賦笑著走上前去：“爸爸覺得好看。”

　溫聽蘿也就沒有多在意。

　只是很快就發現了這條朋友圈。

　訝異地看了眼溫常賦的方向,他突然發什麼朋友圈？

　而且配上這話,算是將在朋友圈里公開,且挑明的份。

　溫聽蘿知道他們遲早會這麼做，但是并不知道這個“遲早”會等到什麼時候。

　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這其實是件大事,沒想到他這麼不聲不響的就做完了。

　做得還很不痕跡。

　溫聽蘿點開那張照片放大看了看，還好拍得還行，不算是什麼丑照。

　關掉手機，和溫辛他們一起去餐廳吃飯。

　明天就是周末，溫常賦問有沒有什麼安排。

　溫聽蘿如實說：“和同學去圖書館。”

　溫辛覷了覷。

　溫常賦：“這樣啊。那周日呢？”

　“可能要和同學去玩……”

　溫常賦有些憾。

　他和妻子原是想帶著出去逛逛的，不過既然有約，那就只能等下一次了。

　溫聽蘿的周末是愉快了,溫蘊的周末卻是愉快不了。

　記得爸爸說過的,鑒定結果出來的時間。這幾天說慢也慢,但是說快也是很快。一轉眼時間就到了。

　再加上突然回家……總覺得事不大好。

　略有些擔憂地看著碗里的飯，覺得飯都不香了。

　最近爸爸媽媽都在迎合溫聽蘿的喜好,做的都是溫聽蘿喜歡吃的，已經被忽視很久了。

　雖然知道溫聽蘿剛剛回到家,爸媽這樣做沒有錯，但是還是忍不住會覺得委屈。

　晚上的時候,溫蘊獨自一人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有些惆悵。

　溫聽蘿端著杯果剛走出來就見了。

　溫聽蘿猶豫了下，正準備轉回去，卻被溫蘊眼尖地看到：“聽蘿,等一下。”

　從秋千上站起來，快步跑了過來。

　溫聽蘿問：“有事？”

　“有……”溫蘊為難地揪著手指，“聽蘿，我不想去程家，我不認識他們，也喜歡家里，你可不可以讓我留下來？我什麼都不會跟你搶的，家里所有的東西都不會，我就是想留下來……”

　說著說著，不自覺的就轉了哭腔。

　夜已經落了下來，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們兩個人。

　溫聽蘿靜靜地聽說完，沒什麼特別大的反應，只是平靜地同講道理：“我在來之前，我也不認識你們。對你來說那是個新環境，對我來說這里也是。要是從前的環境舒服，如無必要，誰會愿意去一個全新的環境呢？”

　溫蘊漸漸沉默下來。

　又聽溫聽蘿接著說：“你倒是聰明了，喜歡這里，想留下來，是啊，這麼好的環境，誰會不喜歡呢？你以為我就愿意一出生就在程家嗎？”

　溫蘊的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是啊，誰都不是傻子。

　趨利避害，誰都會。

　溫聽蘿喝了口手里的果，“我以前沒有喝過鮮榨的果，所以我很喜歡喝白開水，等來到這里以后我才知道原來果也好喝。”

　溫蘊低頭不語，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可是，溫蘊，那樣的生活原本是屬于你的，與我無關。我替你平白了十七年，早就夠了。你在這里的一切都是因為錯誤，那里才是你真正的家。我知道你不喜歡，可難道，我就喜歡了嗎？”

　一聲質問結束，溫蘊梗得再也說不出話來。癟了癟，眼淚掉個不停，“可也不是我的錯呀。”

　“是啊，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的錯啊。”

　溫聽蘿的話像是針錐，一下一下地砸落在溫蘊心頭。

　疼極了。

　溫聽蘿喝完杯中的果，轉回屋，任由一個人在院子里冷靜冷靜。

　不論想得明白與否，反正改變不了結果。

　-

　次日中午，溫聽蘿吃過飯后就背著書包出去了，與此同時，一份鑒定報告到了溫常賦和徐亦婉的手中。

　鑒定結果不無意外，溫蘊果然是程洪昌和肖來娣的孩子。

　溫常賦和徐亦婉對視一眼，都在雙方的眼里看到了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坦然。

　兩家的孩子確實是抱錯了，溫聽蘿是他們的孩子，溫蘊則是程家的孩子。

　這件事并不復雜，一切都按照想象中的況發生。

　徐亦婉嘆了口氣，主提起道：“那蘊蘊，就送回去……？”

　溫常賦擰著眉，也不好輕易決定，最終他拿著報告，準備去找溫蘊。

　徐亦婉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其實想也知道，蘊蘊肯定是不愿意的。

　但是就算再不愿意，溫家也沒有的位置了。

　他們親生的兒回來了，他們全部的心力用在上都不夠了，再沒有多的分出來，去憐憫疼別人家的孩子。

　他們原以為溫蘊還沒醒，但沒想到早就穿戴整齊，坐在那里等他們。

　像是在等待他們宣判似的，模樣可憐至極。

　可是不管再可憐，這件事總是要提的。

　還不待他們開口，溫蘊先問：“爸爸，媽媽，你們是來找我嗎？”

　徐亦婉梳好的小辮子，溫道：“蘊蘊，以后你就要改名做程蘊啦，也要……回你自己的家去了。”

　溫蘊的眼眶一瞬間就紅了，埋進媽媽懷里，淚水頃刻間決堤。

　——果然，事果然是這樣。

　不停地搖著頭：“我不要，我不認識他們，我不要去那里住！”

　可是當抬頭看到爸媽的臉時，的心瞬間墜谷底。

　小時候有想要的東西，都會去和爸爸媽媽撒，他們買。從他們的臉就能判斷這一樣東西他們會不會點頭。

　而今天這樣的神，很明顯是意味著這件事沒得商量。

　溫蘊沒有哭多久，就止住了哭聲，只想做著最后的掙扎，看看這件事還能不能爭取到更好一些的結果。

　“爸爸，我可以不去他們家住嗎？就算是住宿，讓我住學校也可以……”垂下頭，但是一眼就能看出還在哭。

　是真的不喜歡程家的環境，也難以想象和程家人在一起的生活。

　那樣的人家，從小到大連接都很，更別提是捆在一起生活了。那是就連想想都要窒息的程度。

　和他們沒有，和那個什麼弟弟也沒有。……討厭他們。

　徐亦婉再怎麼強忍緒也不免容。著孩子的頭發，再的臉蛋，幾次之后，也是為難。

　就算他們再想讓去，也得愿意才行，不愿意的話還能綁得住不？

　溫常賦也在思忖的提議，住宿嗎？

　“或者我去那里，我不要上什麼一中了，我可以就近找個學校讀，或者我搬出去自己租個小房子。爸爸，我真的不想和他們生活！”瘋狂搖頭，拒絕的口吻堅定。

　徐亦婉和溫常賦對視一眼，只能說他們事先想得真是周到，連那二十萬的退路都準備好了。

　要是真的不想回去也不是做不到——他們可以給程家二十萬，這樣溫蘊的去留就與程家無關。

　提出的這些都很容易滿足，只要溫家同意放，只要溫家愿意從頭吃虧到尾。

　溫蘊似乎看出了這件事還有回旋的余地，決定權最終都在他們手中。攥住母親的服，充滿哀求。

　-

　溫聽蘿花了十分鐘找位置，才和季清洄在偌大的圖書館順利會和。

　看到真背了滿滿當當一個書包的時候，季清洄有一瞬間的沉默。

　看起來，可真是個喜歡學習的好學生啊。

　他蹙了下眉尖，好一會都沒想通。他都把機會遞到手邊了，不抓機會做點什麼，難不還真準備來學習？

　溫聽蘿找了一圈才找到了個空位置，興地拉著他過去——開始寫作業。

　一坐下就開始打開書包往外拿東西，季清洄額角一，跟著拿出了一本卷子。

　他本來打算帶一張，還好他準備得當。

　溫聽蘿低聲音和他說：“昨天布置的那道題你做出來了嗎？”

　季清洄：“……”

　他就沒打開過書包。

　他按了按額角，朝手。

　溫聽蘿：“？”

　季清洄：“……給我看眼。”

　溫聽蘿了然，連忙把記下題目的本子遞過去。

　“我做了一種解法。”

　“……哦。”

　溫聽蘿總覺得這人今天不太對勁。

　不過可能學霸就是晴不定的吧，能理解，能理解。

　兩個小時過去了，溫聽蘿真就心無旁騖在學習，季清洄眼看著做完了一套又一套的卷子，連重點難題都解出來好幾題。

　唯一值得欣的是，這期間還是蠻關注他的，時不時都要起眼看他一回。

　——還行吧，談不上很滿意，但勉強還算可以。

　溫聽蘿本來想學習一下人家的學習方法，但是兩小時過去，發現季清洄本沒怎麼在做題，漫不經心心不在焉的，這難道就是境界嗎？

　這麼隨意散漫還能這麼厲害……？

　發現任重而道遠，髓本就還沒學到。

　又過了倆小時，還是沒學到什麼，今天出來唯一一個收獲就是能在思路卡頓的時候和他進行探討。

　——也好。

　溫聽蘿很滿意今天的圖書館一行。

　天已晚，詢問說：“要去吃飯嗎？還是你得回家吃呢？”

　季清洄等了整整一下午。

　總算是等來了點的行。

　——邀請他一起吃晚餐。

　他發現，要是真靠追人的話，那怕是追到大學畢業都追不到。作慢吞吞的，一點也不積極。

　“想吃什麼？”他轉著手里的筆，看似不是很在意，“那就隨便吃點吧。”

　這里出去有一條路，那里有很多食。隨便挑一家，氛圍應該都還行。

　“那我們去吃碗面？”

　“……”季清洄懷疑自己的耳朵。

　實在不怪溫聽蘿，在的世界認知里，他們都是學生，加上從前的消費水準已然形，能去的地方、能吃的東西都被固定住了，要想出去吃西餐之類的，還真想不出來。

　所以，真就“隨便吃點”。

　季清洄覺得很荒唐，但還是任由拉著去了家面攤。

　——對，甚至還不是面館，是面攤。

　旁邊走過去那條街，想吃什麼都應有盡有，但是這個人，是可以拉著他來吃這個牛面。

　其實這家面攤和他們上次在見云村吃的那家麻辣燙一樣，都是擺在街邊的小攤，倒也不是不能接，他就是覺得，有點配不上自己的期待值。

　嘖。

　他不太愿地拆著筷子。

　溫聽蘿是不是不行？是不是不行？！

　溫聽蘿行不行不知道，但這天氣是真的不大行。

　他們一碗面剛吃完，天突然黑了下來。

　黑沉沉得直接頂，攤主都在喊著不好，“壞了，看這陣仗，雨得下多大啊？”

　他這攤位沒有帶那種大傘，就是趁著下班放學的時間出來擺擺，見狀趕收拾了起來。

　溫聽蘿和季清洄也站起來，想先去旁邊躲雨。

　季清洄拿著手機車，也是這時候，雨直接傾盆而下。

　天空宛如黑的幕布，沉得看不見一天，黑云頂，大雨滂沱。

　他們猝不及防的就被澆到。

　季清洄眼疾手快地拉著跑去一邊有屋檐的地方避雨，他先跑進去，再把拉過來。兩人面對面站著，躲在小小的屋檐下。

　兩人上都被淋到了些雨水，但好在跑得快，沒淋到太多，上不算。

　溫聽蘿往外探看著，想看看這陣雨能不能停。

　季清洄只是一低眸，就能看見肩頭被淋的一大片，雨水滲到了前面的位置。穿的是白T恤，不算很，但……也不算不。

　他有些狼狽地別開眼。

　被雨水追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狼狽。

　是真的很白，不止是臉，還有脖子、后頸，可能全上下都很白，白得會晃眼。雨水打服，使得服黏在上，的皮顯出了晶瑩剔的覺。

　季清洄突然有個很變.態的念頭冒出來——

　被追到，好像也不是不行。

　這個念頭荒唐到他沉默。

　他也說不出為什麼會產生這個念頭，但是就是很莫名其妙地冒了出來。

　這是陣雨。

　即使夏天已逝，步初秋，它也還是出來同他們玩鬧。

　等一陣大雨下完，很快就又重新歸于安寧。

　只有路上的積水能夠證明它曾經來過。

　季清洄打的車到了，去找車前，他先把書包換到前面背著。

　——天氣尚且炎熱，他找不到多余的，只能想到這個遮擋。

　溫聽蘿有些莫名，“為什麼？”

　季清洄臉不紅氣不地拽著理由：“要是放車上，待會容易忘記拿，背后面，又會硌到，所以背前面吧。”

　溫聽蘿覺得有道理。發現季清洄怎麼這麼細心呢？細心程度比的還甚。

　上車后，溫聽蘿和他道別：“好，那我就先回去啦，你呢？你也一輛車……？”

　話音未落，就見他也上來了。

　季清洄不不慢地解釋道：“空搬了個家，我們順路。”

　溫聽蘿：“……？”

　溫聽蘿徹底啞然。

　空？

　搬了個家？

　還順路？

　他這是搬的什麼家？就在隔壁不？

　這年頭搬家這麼簡單的嗎？怎麼這人說搬就搬？

　好半天才找回的聲音來，“不是，你，你一個人嗎？你家人？”

　“我一個人住。”

　“噢……噢，那你現在住在哪？你怎麼知道我們順路？”

　“見過你們回家。”

　“噢……”

　溫聽蘿有點懷疑人生，好像還有很多問題，但是腦袋懵懵的，可能是被剛才那陣雨砸懵了吧，一時間沒了話。

　怎麼，總覺得好像不大對勁呢？

　不過。

　以前住見云村的時候他們是鄰居，出門吃個飯都能見他們一群人，后來換地方了，還為此覺得惋惜過，但現在住在別墅區這邊，他們竟然又鄰居了，那是不是說明，一出門，指不定什麼時候還會和以前一樣見他們？

　那事還是很不錯的。

　溫聽蘿從來不敢這樣想，這實在是有點不切實際，但現實生活中真就這樣發生了。

　他見一臉震撼，隨口道：“搬家很簡單，沒那麼不可思議。”

　溫聽蘿角一，有些無奈地盯著他瞧。

　搬家是很簡單，要是一般的搬家當然不會這麼驚訝。

　但是從租金低廉價便宜的城中村搬到所有的一切都截然相反的別墅區，這難道不值得驚訝嗎？

　溫聽蘿知道季清洄是個很厲害的人，從來到這里的第一天就知道。

　但是今天這個人再次刷新了對他的認知。

　他的厲害，似乎已經超出了的想象。

　但無論如何，又了鄰居，這是好事呀。

　說不定還能上他們在一起玩，說不定……還能加他們？

　那天在天臺吃燒烤，愜意得回味了好久。

　那是獨屬于青春的味道，是恣意，是盎然，是蓬。

　而且，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的覺。

　大抵是因為這個人獨樹一幟的思想，或多或地從他的言行舉止中流，會對產生難以想象的巨大吸力。

　上次他不過三言兩語，就已經對未來產生了無盡的向往——這麼大的效果，連王大志都自嘆弗如。

　其它的時候，總是被各種東西束縛捆綁，不到特別深的快樂，也無法把自己放得有多輕松。

　季清洄就是有這樣的魔力，很神奇。

　而他本，本就是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