洶涌之后,房間里陷短暫又詭異的安靜。在這安靜中,于真意聽見樓下大門打開的聲音,像無波無瀾的湖面上突然扔下一塊巨石,四人歡聲笑語的談如濺起的水浪傳于真意的耳畔。
推了推陳覺非:“我媽他們好像到家了。”
陳覺非不為所:“我沒到。”
昏暗的天花板被他的肩膀遮住了一大半。于真意怔怔抬頭看著,反應了一會兒,終于明白他的意思。一波一波躥上頭頂,幸好是在黑夜里,他看不清自己紅到滴的臉頰和耳朵。
“真真和陳陳還沒回來嗎?”于真意聽見錢敏說。
“這麼晚了,該回來了吧。”
“那燈都關著。”
“因為停電了啊老婆。”
“哦對對對——”錢敏反應過來,沖著樓上喊了聲,“于真意,回來了嗎?”
于真意騎虎難下。
偏偏上面這人還不知疲憊地拱火,的作刻意加重:“錢姨問你呢,回來了嗎?”
沒忍住,瓣溢出低低聲,抓著他的肩膀,沖著樓下喊:“媽,我、我回來了。”
“那陳陳怎麼不在家?”
是林雪的聲音。
于真意無力地閉了閉眼。
他當然不在家,他在上面。
陳覺非埋在肩頭笑:“我媽也問你呢。”
很好,爛攤子都給收拾。
于真意:“他找他朋友去了,今晚應該不回家。”
話音落下的瞬間,于真意覺到陳覺非的作一頓,看不太清他的神,只聽到他沒由來的哼笑,伴著低低的一句:“我是真的謝謝你。”
樓下和樓上一樣,也陷了短暫的沉默。
錢敏干笑了兩聲:“孩子長大了,這有什麼呀。”
于岳民也轉移話題:“這個點電路修理工應該下班了,明天再找吧。”
家長們又談了幾句,才在門口道別。
于真意豎起耳朵,一心二用認真聽著,然后遞上最新的報:“他們應該都回家了,那你什麼時候回去?”
“不回。”
“啊?”
陳覺非從前抬起頭:“我找我那個超級漂亮的朋友去了,今晚不回家。”
于真意語塞。
原來這就是挖坑給自己跳。
:“可是你睡覺會踢被子。”
陳覺非:“今天不會了。”
又說:“那那那我睡相也不好的”
“我不介意。”說罷,他一副不想和多口舌的樣子,側躺在邊上,鉗制住的雙,從背后把整個人擁在懷里。
于真意想,這應該算是結束了吧?
可是
“陳覺非,結束了嗎?”
“你還要再來?”
“不是!!!”連聲拒絕,“如果結束了的話——”
掌心覆蓋在他的手背上,斟詞酌句地小聲乞求,“那你能別這里了嗎?”
屈起的指關節一下一下沒有規律地刮蹭著,珍珠從指間彈出,又被立刻攥住捻,這到底算不算結束?
“那我的手該放哪里?”他虛心求教。
“哪都別放呀!我們保持一點距離不好嗎!”
“可是你只有一床被子,我離你遠點會凍死的。”
他放屁!
還有誰比他更怕熱!
“可是你這樣我就睡不著了。”
聞言,他的手聽話地離開,反著的手,十指相握的手安安靜靜地放在一邊,輕著的后肩,更近了些:“知道了。”
于真意:“我要睡覺了。”
“嗯。”
“你不要趁我睡著的時候手腳哦。”
“我是這種人嗎?”
今天之前也覺得不是,今天之后就不知道了。
于真意沒回答:“你給我講故事吧,講陳覺非是怎麼喜歡上于真意的故事。”
熱氣呼在的肩頭:“陳覺非喜歡于真意,因為”
真的太困了,也是真的太累了。于真意幾乎是在說完這句話之后呼吸就變得平穩,陷了沉睡。
“哪有什麼理由。因為我們于真意值得喜歡啊”
·
早晨六點是爺爺出門散步后回來的時間,陳覺非掐著點醒來,看了眼床頭的鐘,離六點還有十分鐘,他又想起爺爺去了外省。眼,窗外的天空還是灰藍,獨屬于冬季的早晨。
陳覺非小心翼翼地把手從于真意的脖子下出來,靜和幅度都很小,卻還是讓的腦袋了。
他在于真意額頭上落下一吻:“我先回家了。”
于真意眼睛都沒睜開,手拉著被子往自己的懷里帶:“吵死了!滾滾滾!”
“”
什麼纏綿一夜,第二天溫香玉在側,兩人溫對視一笑,全是騙人的。
他怎麼就只得到了一個滾字?
于真意醒過一次,大概就是在陳覺非走的時候。昨晚實在太累了,困得眼皮子打架,好不容易可以睡覺,還幻想著睡到自然醒,結果就聽見他窸窸窣窣穿服的聲音,穿完之后又著自己親,真的好煩。
聽見他的腳步聲消失在臺,于真意昏昏沉沉睡了過去,等再醒來,是阿姨上來吃中飯了。于真意迷迷糊糊地應了聲,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都已經睡到吃中飯的點了。
隨意洗了個澡,穿上高領,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才開門。一打開門,就看見陳覺非站在門口。
下意識后退,語氣帶警告:“我剛洗過澡。”
話音一落,兩人都是一愣。
這算什麼?
怎麼這麼像邀請。
陳覺非笑:“我就是來你吃飯啊。”
“哦。”訕訕地回。
陳覺非應該也是剛洗完澡,頭發上帶著,隨意套了件白衛灰運。于真意的重點不在這里,略地瞥過他的臉,目卻不由自主往下移。
張恩儀曾經給科普過,長順短凸這個真理。于真意只當是網上瞎說的,如今這麼一看,好像很有道理。
“我說——”陳覺非敲敲腦門,“于真意,你這眼神倒也不用這麼直白。”
“昨晚不夠?”
夠。
夠得滿滿的。
于真意想到昨晚的場景,憤憤揪了一下他的腰。
陳覺非也不躲,就走在前面:“用完就殺,的確像是你能干出來的事。”
于真意揪著他腰的手轉而去抓他的擺,耳越來越紅,里也不停咕噥著:“煩死了,我討厭你。我以后要找個痿男。”
陳覺非一頓,側過頭去看他:“那我以后家門鑰匙還得備一份給你。”
“為什麼?”
下樓,走到拐角,正是視覺死角。于真意聽見了家長們的聊天聲,和電視機里的聲音。于岳民疑于真意怎麼還不下樓,錢敏讓阿姨再來。阿姨說了聲好,就往這邊走。
絳紅的地板上,于真意幾乎都能看見阿姨的影子由遠及近。
陳覺非輕扣脖子,低頭去找的眼睛。于真意聽著逐漸拉近的腳步聲,心也跟著咚咚作響,想掙又掙不開。
“你放開我呀,待會兒被看見了!”
陳覺非的在鼻尖下一吻,清爽的氣息撞的鼻尖,繼續回答剛剛那個問題:“因為怕你以后晚上哭唧唧地跑過來找我。”
在阿姨走過拐角時,陳覺非放開,往后退了一步。
對上阿姨的眼睛,他笑得自然:“阿姨,我們下來了。”
于真意慢吞吞地跟在后,看著他自然地落座,和錢敏他們聊天,于真意抓抓頭發,企圖讓短發遮住自己發紅的耳。
氣急敗壞,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啊!
旋即又推翻上一刻的想法,不過這樣的人是屬于的,那還有意思。
·
臨近過年,快遞的發貨速度越來越慢,于真意天看著手機里的流信息犯愁,下單的一堆新服都沒有到。
沒有新服的年,那還算什麼新年?
聽到這說辭,陳覺非也搞不懂,柜里全是一堆他從來沒見過的服,買回來不穿,也不知道買它的目的是什麼。
于真意的手在鍵盤上馬不停蹄地敲著,突然說:“親親。”
陳覺非立刻拋開游戲中瀕死的薛理科,任他條急速下降,眼地湊過去,剛靠近,于真意便一拍桌子,怒氣沖沖地起,連連跺腳:“靠,說好48小時發貨,延遲了那麼久不發貨就算了,居然連春裝都上了?就這效率還敢我親親?無語無語無語!”
翻了個白眼,又察覺陳覺非離極近,疑:“你湊我這麼近干什麼?”
短暫又漫長的十八年人生中,陳覺非沒這麼尷尬過。他了脖子:“沒事。”而后急速轉移話題,“快過年了,快遞發的慢,如果很急的話,去商場看看有沒有吧。”
于真意嗯了聲,又問:“對了,你喜歡黑嗎?”
陳覺非又開了一局新的游戲,藍牙耳機里傳來薛理科幽怨的咒罵,和口腔咀嚼餅干的聲音。陳覺非把耳機摘了,了耳朵,又痛苦地戴上:“不喜歡。”
“那就算了,反正快遞也卡在那里了。”
陳覺非呆呆傻傻向,耳機里薛理科的聲音實在聒噪,他再一次摘下耳機,屁往于真意坐的地方挪:“我我可以試著喜歡”
于真意沒回,像是沒聽見那句話,注意力繼續集中在手機屏幕上和各個店鋪的客服混戰。
陳覺非晃晃的肩膀,討好地問:“要不要去催催快遞呀?”
于真意嘆氣:“算了,隨他吧。”
這怎麼能算?!
陳覺非躺回床頭,耷拉著角繼續游戲。
一天的好心,沒了。
·
二零一八年的人節、除夕、春節正好趕在了一起。于真意發現這件事的時候,正在和張恩儀打語音電話,聽著電話那頭張恩儀的長吁短嘆聲。
“各種節假日將至,我的快樂源泉又來了。”
于真意不解:“什麼?”
“論壇里一定會有很多生分節假日里們的摳搜男友送的禮,每到這個時候,你就會發現,男人真的很容易死。”
“為什麼?”
“因為不僅十萬彩禮能要了他們的命,每逢節假日那些一兩百塊的禮也能要了他們的命。”
于真意被逗笑:“說起人節,我爸這幾天接了個很大的會展項目,展期就在過完年后一周,所以他要在除夕前把項目做完,那他就沒辦法陪我媽過人節。他倆過不了人節,也就意味著我也不能溜出去和陳覺非過了。你說陳覺非會不會生氣啊?我要買什麼禮才能讓他開心呀?”
那頭張恩儀沉默了足足半分鐘。
“一一,你那邊網不好嗎?”
彼時張恩儀雙盤起,坐在家中,意味深長地看看大屏幕,屏幕上作花樣百出。:“真真,我有一個很好很好很好很好的想法,你想不想聽呀?”
·
林雪和陳江兩人閑著也是閑著,出門過人節去了。于真意在家陪錢敏看電影,看到一半的時候陳覺非進來了。
于真意依偎在錢敏邊,看了他一眼,烏發和外套上都有水珠。
“下雨了啊?”直起子,拿過桌上的紙正要給他頭發,錢敏打掉的手,直接把紙遞給陳覺非。
于真意疑看。
錢敏用氣聲道:“人家有朋友,你現在也有男朋友,你倆就算一起長大也要注意一點分寸。”
于真意語塞。
錢敏又問陳覺非:“陳陳,你不陪你朋友過人節啊?”
陳覺非隨意了頭發:“忙著呢。”
他在于真意邊坐下,于真意給他遞了顆草莓,在錢敏的視覺盲區里,他沒手去接,反而低頭咬住草莓,與此同時牙齒很輕地咬了下于真意的手指。
“對了真真。”
于真意一驚,本來就做賊心虛,條件反地手,半顆草莓掉在地上。
“你怎麼連草莓都拿不穩。”錢敏埋怨。
“怎麼連草莓都拿不穩?”陳覺非跟著重復。
于真意瞪他。
真是個有病的男人。
“媽,你要說什麼?”于真意趕轉移話題。
錢敏:“你那個男朋友人節不給你送禮啊?”
于真意噎住,這道題沒法回答。
錢敏上下瞧了一眼,臉變得嚴肅:“于真意,我們家不窮,也不用你找個多有錢的男朋友,學生沒錢很正常,但是心意一定要有,我們家可不收摳男。”
于真意磕磕絆絆應了兩聲,不只是錢敏好奇,于真意也想問問邊這個裝模作樣的狗男人準備了什麼東西啊。
暗自打字:【你準備送我什麼?】
陳覺非回:【很俗。】
【tbg:很俗啊,那就跟你的人一樣。】
【tnb:是呢是呢,俗死了。】
兩人暗度陳倉般發著消息時,門鈴響了,于真意起去開門。門外站著一個穿藍工作服的小哥,肩膀被雨水浸,看樣子外面的雨的確下得很大。
小哥問:“請問于士住這里嗎?”
于真意:“嗯。”
小哥:“您的玫瑰花,請簽收。”
于真意看著那一大簇玫瑰,水珠凝在紅艷的花瓣上,又隨輕微的晃而滾落。于真意在簽收單上寫下錢敏的名字。然后接過花往里頭走,邊走邊嘆,爸這一把年紀還真是會玩浪漫,忙著加班還不忘送禮給媽。
不對呀。
那不應該是錢士嗎,怎麼會是于士?
“這麼大束玫瑰花?”錢敏起,上是埋怨的口吻,臉上卻收斂不住笑意,“你爸買的花真是一年比一年大。”
“媽,這個好像是——”
沒等說完,錢敏拿出藏在玫瑰花中的卡片,白卡片背面被雨水打了一個角,正面沒有被雨水浸,金墨水鐫刻的意大利斜英文印在卡片上。
落款:
錢敏向于真意,頗有些一言難盡的神在臉上:“真真,你和你男朋友就是這麼稱呼對方的?”
于真意臉漲得通紅,對上后頭正坐在沙發上,雙肘撐膝像在看戲的那位,一時不知如何回話。
“我們嗯也不算啦”于真意支支吾吾,半天湊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錢敏又去看那玫瑰花,擺弄了幾下,上頭是玫瑰,拿出幾支之后,下面全是紅紙鈔卷的假花。
假花堆疊的最中間,安安靜靜地放置著一個白金的絨盒。
錢敏對這個一向敏,罵了句臟話:“你男朋友真是心大啊,把這個放在最底下,也不怕別人沒看到最后直接扔了?”
于真意把盒子在手里,攥得的,又一次看向陳覺非。他連坐姿都沒換,眼里帶著笑意,對上的眼睛,似乎在問,喜不喜歡這個俗氣的禮?
“好了好了媽,我們把花進花瓶里吧。”于真意趕轉移話題,彎把上頭鋪著的一層玫瑰花拿下來,又看著那一圈圈紙鈔,這里面得有多錢啊
太俗了,太喜歡了。
錢敏嗯了聲:“不過你這小男朋友也是稀奇,單獨把戒指送給你,他不知道戒指是要他親手戴嗎?”
陳覺非拿草莓的手茫然停在半空,表終于有了些變化。
是嗎?
他還真不知道,他以為除了結婚戒指之外誰戴都沒差。
母倆把花枝用綢帶捆起來,進餐桌和茶幾上的花瓶中,兩人又坐回沙發上,和陳覺非一起把剩下的電影看完。
于真意瞥了一眼錢敏,正認真地看著電影。于真意拿出手機,繼續悄悄打字:【扣1,真真今晚來找你。】
旁邊的手機發出消息提示音。
陳覺非拿起手機看了眼,毫不猶豫:【】
·
夜晚十一點,于真意坐立難安,克服巨大的心理障礙后,躡手躡腳往家門口走,也不打傘,兩手牢牢捂住擺,寒風吹得兩皮疙瘩直起。
輕車路地按下陳覺非家的碼,然后快速上樓。
“凍死我了凍死我了!”于真意說。
陳覺非皺眉,把室空調溫度打高了幾度:“二月份的天,你穿子啊?”
于真意:“凍死了,要抱。”
陳覺非將攔腰提起,擺在空中忽起忽落,像雨夜中撐開的小傘又立刻闔上。
于真意的手搭在陳覺非肩膀上:“真的好冷好冷。”
陳覺非剛剛關臺時關得太過隨意,門沒有關嚴實,外頭小巷的景致被瓢潑大雨匯的雨霧扭曲,斜風帶著雨一起飄進來,擺又一次揚起。
一陣寒風倏忽吹過沒有隔閡的的橙子皮,實在讓人沒有安全。
于真意張地咽了一下口水:“陳覺非。”
“嗯?”
“手往下一點。”
他聽的話,指尖順著脊背的線條往下。
“再往下一點。”
“哎呀!再往里一點呀!”
意料之中的,到陳覺非脊背渾一僵。
眼里浮起張又期待的矛盾眼神:“到了嗎?”
幾乎是在說出口的瞬間,他的聲音落下。
“是故意不穿的?”
假期到了第三天,高日朗下午兩點多給羅關北打電話:“在哪里,出來喝茶,我和我老婆。” “你們新婚燕爾,不出去浪漫,找我做電燈泡?” “浪什麼漫,之前不是陪她去了日本一趟。你沒事快來,兩公婆連同肚子里的小侄子都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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